石堡之上,燕小乙看著飄揚著的那麵青色的繡著雲字的旗幟,眼中露出感傷的神色,手中卻是托著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腥紅的另外一麵旗幟。


    “老大,我們的鷹旗怎麽辦?”他問道。


    “先收起來吧!”雲昭的手輕輕地撫過這麵染上過無數兄弟鮮血的鷹旗,“小乙,總有一天,我們會大大方方地將這麵鷹旗重新升起來,我們所有的兄弟,將會再一次聚集在這麵鷹旗之下作戰。相信我,我們很快就能有這一天的。”


    燕小乙點點頭,“我信你。雲昭,你現在就成了大越的撈什子的昭武校尉了?”


    “當然,不但是我,小乙你,郝仁,屠熊屠虎現在都是我手下的振威校尉,便連蔣旭,我也給他要了一個致果校尉的官兒,軍官服都給你們帶迴來了,明天就穿上。”雲昭拍拍他的肩膀。


    “誰稀罕呢?”燕小乙冷笑道:“大越的軍服是好看,卻沒有我這一身破爛自在。”


    “是呀,是不自在,但是,現在我們需要他,等到我們不需要他的時候,隨時都可以扔掉!”雲昭扯了扯身上簇新的軍裝,“但是現在不行,小乙,新軍服發給了手下的弟兄,他們是一個什麽樣的反應?”


    燕小乙臉色微微一變,“除了咱們的那些老兄弟,其它新入夥的弟兄們都興奮的很,正樂著呢!”


    “是啊,都樂著呢!”雲昭喃喃地道:“你明白了麽?小乙,雖然大越對這些邊境上的百姓除了盤剝,從來都沒有昭拂過,但大越在這些地方的統治存在了數百年,他們的正統之望深入人心。聲望,正統這個東西說來虛無飄渺。但卻又實實在在的有著強大的影響。在這些老百姓心中,他們是大越人。”


    扶著冰冷的城牆,感受著手上傳來的刺骨的寒冷,雲昭道:“我們需要力量。需要人手,需要不斷地強大自己。但是如果我們仍然打著過去的馬匪旗幟,會有多少的百姓認同我們?知道我們鷹嘴岩的人,曉得我們為了抵抗蒙人的入侵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幾十年前赴後繼。為了他們的安寧而在奮鬥,不知道的,還是會認為我們是無惡不作的匪徒。他們會加入我們嗎?”


    轉頭看著燕小乙,“不會。”雲昭自問自答,“但我們需要不斷地擴大我們的隊伍,不但地吸引人手進來。那麽,我們現在就需要這麵旗幟來招攬人心。讓那些仍然對大越有感情的百姓產生認同感,在這片方圓數萬平方公裏的敵占區之上,一麵大越的軍旗,比起我們鷹嘴岩的軍旗的確要更有號召力。”


    “直到我們有實力重新豎起這麵鷹旗。”一拳砸在城牆之上,牆垛之上凍得堅硬的積雪紛飛開來。


    “可是雲昭,石堡城這麽小,我們守得住麽?他媽的這小小的一座城,三五百人爬上城牆,便會將城牆上占滿,敵人要是大規模的進攻,我們怎麽守得住?”燕小乙歎息道:“現在敵人搞不清楚狀況,一旦他們清醒過來,惱羞成怒,我們的日子比起以前可就更難過了。”


    “正因為他小,所以我們才有把握守住。”雲昭笑道:“看到了嗎?石堡城雖小,但地理條件卻是得天獨厚,在他的後麵,是綿延不絕的巴顏喀拉山脈,別說現在是冬天了,就算是春夏,蒙人的騎兵會進山麽?進了山,他們就成了瘸子,瞎子,一身的戰力十成便去了七八成,所以他們不會進山。在看看他的兩側,懸崖峭壁,難以攀越,石堡城雖小,卻是一道天險。不付出慘重的代價,敵人不可能拿下來,更何況,即使他們付出了慘得的代價,也不見得就能拿下來。”


    指了指石堡之前的雪台,燕小乙道:“如果蒙軍再一次采用這種方式進攻,我們怎麽辦?蘇定方的陌刀隊可也沒有頂住!”


    “靠山吃山,我自有辦法。”雲昭哈哈一笑。“走,我帶你去看看。”


    石堡的兩側,此時正在大興土木,蔣豐從葫蘆穀中帶來了上千人手,此時一指人正忙著將碗口粗細的木樁釘進地裏,一排排的樹樁立起來後,再橫向釘上一塊塊的板子,中間填上刨出來的積雪,澆上水,用不了半個時辰,一堵冰牆便形成了,工程式的進展極快,此時已經延伸到了懸崖之下。


    “現在用雪凝冰,等到春暖雪花之日,填上石料,泥土,便又是一道城牆。”雲昭笑道。


    燕小乙看著內外的地麵,奇怪地道:“你將內裏挖下去數米幹什麽,這內外的地麵可是差了不少?”


    雲昭嘿嘿地笑著:“你站在這裏看得見,蒙軍在外麵可看不見,他們縱馬奔來,一看哎呀,這牆不高啊,縱馬一躍,不就過去了麽?”


    燕小乙恍然大悟,亦是大笑起來,“躍馬空中,跳過城牆,睜眼一看,我的媽呀,怎麽這麽高?卟嗵一聲掉下去,跌個半死!”


    雲昭做了一個割脖子的手勢,“裏麵的弟兄隻需要揮揮刀子就夠了。”


    看著懸崖上垂下的數條軟梯,上麵有人正在哼哧哼哧地鑿著洞孔,將一根根樹樁插進洞孔之中。“你這是想幹什麽?找一座棧橋出來,這有必要麽?”


    “我要將兩邊的懸崖和整個石堡構成一體。”雲昭道:“我們缺少重型的武器,但這懸崖之上,可以為我們提供一些這樣的東西。”


    “那是什麽?”燕小乙不解地問道。


    “走,我們上去看看,你就明白了!”將繩子梯上的向個漢子叫了下來,伸手抓住繩梯,“跟我來?!”雲昭叫道。


    爬上懸崖,原本上麵密密麻麻的樹林此時已經大變了模樣,大批的樹木已被砍去,樹幹此時已經成了崖上城牆的一部分,但按照一定的間距,崖上卻留著一排排碗口粗細的樹幹,枝葉已被砍光,隻剩下一根光禿禿的杆子,最上頭,一個用繩子編織的網兜被牢牢地綁在上麵,愈往後走,樹杆便越粗,越高。


    “你是想?”燕小乙問道。


    伸手招來屠虎,“屠虎,來,試一個,給小乙看看。”雲昭笑著招手將正在整理繩索的屠虎叫了過來。


    屠虎咧開大嘴,笑道:“小乙迴來了啊?給你看個新鮮的。”走到一根樹杆之前,撈起垂下的繩索,又伸手招來幾個漢子,幾人發一聲喊,同時拉動繩索,將這棵樹扳得向後彎了下去,將繩索拴在地上早已埋好的樹樁之上,一個漢子搬起一塊十幾重的石頭,放在樹巔的網兜裏,屠虎大笑:“小乙,看清楚了哇!”用手猛地一扯,樹樁之上的活扣嚓的彈開,被扳彎的樹幹唿的一聲反彈迴去,網兜裏的石塊旋即高高地飛上天空,劃過一道弧線,向著懸崖之下落去,燕小乙的目光緊緊地追著石塊下落的線路,隨著嗵的一聲響,這塊石頭打在石堡前近百米遠的地方,將堅硬的積雪砸出了一個深深的坑來。


    “好家夥,這就是一個土製的石炮嘛!”燕小乙咂舌道。


    “比起大越製造的石炮打得遠多了!”雲昭笑道,“這兩邊懸崖之上,我們選了合適的樹木製作這樣簡易的投擲武器,總共不數百門之多,將石堡之前近百米方圓完全籠罩了起來,蒙軍來來則罷,隻要他敢來,便先讓他們嚐嚐我們的樹炮的厲害!”


    兩邊懸崖交叉射擊,基本上覆蓋了所有的區域,沒有什麽死角。“雲昭,這些樹炮來會突然失準,打到我們城上去吧?”燕小乙問道。


    “放心吧,這些都經過了仔細的測量,絕不會誤傷自己人的,打擊的區域是固定的一塊。”雲昭道。


    “隻是可惜,這些東西要不少的人操作啊,我們的人手可是嚴重不夠。”燕小乙歎道。


    “先讓蔣老帶著人擺弄,我們五百多戰士是不能上來的,他們要用來守城。”雲昭看著燕小乙:“所以,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要招到足夠的士兵,小乙,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幹這個,蒙人在這一帶造孽不少,製造了很多的流民,你要想辦法都把他們弄來。”


    燕小乙點點頭:“我明白了,老大,這些日子我潛去潭州,以及玉門關附近,大戰隻怕馬上就要開始了,周邊已有不少人開始逃亡,我想可以招到不少人。”


    “那邊也要開打了嗎?”雲昭看向潭州方向,“希望他們能守住。不然,我們這裏就更麻煩了!”


    潭州,知州府。


    司馬仁坐在大堂之上,在他麵前的大案之上,供著剛剛送到的聖旨。在他的下首一側,司馬瑞坐在椅子上,另外還有數名司馬仁的幕僚,都是麵有憂色。


    大堂裏沉默半晌,司馬仁忽地笑著搖搖頭,“要我們堅守到明天陽春三月,當我手下這些兒郎都不是血肉之軀嗎?我攏共將老弱病殘都算上來,也不過五萬餘人,而現在,在潭州地麵上,已經匯集了蒙軍十餘萬人,對方還有兵馬再源源不斷地開來,讓我守到三月,我守得住嗎?”


    司馬瑞,奢文莊坐在一側,低頭無語。但兩人心裏都明白,如果要死守潭州城,五萬人馬足夠,但死守過後,五萬人馬還能剩多少人就不好說了。他們知道,這才是司馬仁真正的意思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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