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手說過,今天將手裏的十章存稿都放出來,這是第一章。


    清河縣隸屬於魚米之鄉鄂州,宣旨的欽差到清河縣,必須經過鄂州,而正在鄂州的四王子李逍立刻便明白,馮從義要得到重再了,一直苦於沒有機會拉攏到軍方將領的李逍豈會放過這個機會,當即派了自己的貼身侍衛統領蘇燦以保護欽差的名義一同前來。


    已是十一月了,天氣已經變得較冷,偏生今天天公不作美,居然在欽差一行人到達之後下起雨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在馮從義的帶領下,出了清河縣城,向著數十裏外馮從義的新家行去。


    路越來越窄,越來越爛,數十人的馬隊被拉成了一條直線,雖然穿著蓑衣,戴著鬥笠,但仍擋不住隨風而來的冷雨,胯下的馬兒也早已變成了分不清顏色的泥馬,奉命前來傳旨的兵部員外郎種子正的臉色也越來越差。


    馮從貴此時腸子都悔青了,早知有今日,當時就應當把馮從義當祖宗一樣的供奉起來,從欽差的隻言片語之中,他已經得知,原以為再也沒有起複希望的馮從義,這一迴可是聖恩浩蕩,變成了從三品的雲麾將軍,而且即將重掌兵權,隻要再立下數場功勞,青雲直上那是指日可待。這一次欽差就是奉命前來召馮從義前往上京麵聖的。


    偷眼看著欽差與四王爺派來的那人鐵青的麵孔,馮從義真想狠狠地痛打自己幾巴掌,這事兒要是讓大哥知道了,不定要怎麽收拾自己。


    “還有多遠?”種子正在兵部隻是一午員外郎,小小的芝麻官,但懷裏揣著聖旨,身份就大不一樣了。


    還有多遠馮從貴也不知道,隻能將求助的眼光看向自己的管家。


    “快了,快了,翻過前麵那坐山,就到了馮將軍的家了。”管家趕緊道。


    馬隊停在山脊之上,眾人向著山下看去,一個十數戶人家的小村子,一條小河順著村子的一側流淌著,注入遠處奔騰滾滾的江水,種子正疑惑地看了一眼馮從貴,蘇燦也正同樣的目光看著他,馮從義怎麽說也是朝廷正四品的忠武將軍,又帶兵多年,怎麽會住在這樣一個一看就很貧困的小村子裏,而且這個村子裏都是小門小戶,與馮從義的身分亦不匹配啊。


    “家兄就住在這裏,小人前麵引路!”馮從貴紅著臉,打馬率先而行,此刻的他實在有些怕對方開口詢問,自己怎麽迴答?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眾人隨著馮從貴下了山,小河之上,隻有一座兩根樹搭成的簡易的橋粱,因為下了雨,上遊山上的水匯集下來,泛黃的河水幾與橋麵平卒,蘇燦是武將,倒不覺得什麽,但種子正雖然在兵部供職,卻著實是一個讀書人,看到隆隆的水聲衝過木橋,不由有些膽戰心驚,這橋在水中搖搖晃晃,似乎隨時有可能被水衝垮。


    馮從貴也是心驚膽戰,但此時此刻,他也隻能咬著牙,小心翼翼地跨上木橋,在管家的攙扶之下,一步一挪地向尋岸走去,蘇燦微微一笑,邁步跨了上去,伸出手來“種大人,隨我一起過河吧!”種子正衝他感激地點點頭,這個時候可要不得麵子了,再說了,雖然自己揣著聖旨,但蘇燦的本職官位可比他高得多,對方願間伸手搭自己一把,對自己而言,已經很不錯了。


    人過去了,馬可就沒辦法了,隻能留下幾人在對岸看守馬匹,其它人步行前往,泥濘的道路不大會兒便讓這些人變成了泥猴兒。


    “馮將軍怎麽會住在這麽一個地方?”蘇燦終於忍不住了,轉頭問馮從貴。


    馮從貴苦著臉“家兄喜好清靜,喜好橡靜,硬是要住在這個地方,小人也沒有辦法。


    蘇燦狐疑地轉過了頭。與種子正對視一眼,都是搖搖頭,難不成馮從義在盧城那種苦寒地方呆慣了,養成了習慣不成?


    “二爺,二爺,馮將軍在那裏,我看到馮將軍了!”管家突然興高采烈地指著不遠處一處農田裏正在揮鋤的幾個農夫,大叫道。


    馮從貴也立馬看到了那幾個人中的一個正是馮從義,趕緊邁開步子,連滾帶爬地離開小路,踩著稀泥向那邊奔去,邊跑邊喊道:“大兄,大兄,朝廷來人了,欽差大人來了。”田中,馮從義提著鋤頭,疑惑地轉頭看向泥猴兒一般跑來的那人,從那人的聲音之中,總算聽出了那是馮從貴,不由訝然道:“從貴,你怎麽到這裏來了?還弄成了這副模樣?”


    馮從義此時那有一方大將的威嚴,活脫脫的便是一個農夫,褲腳卷到大腿上,赤著雙腳,滿身泥水,在腳邊,還放了一大堆的不知什麽的小苗,此刻他與兩個親兵,還有兒子正在奮力將這些苗子種到地裏去。


    馮從貴欲哭無淚“大兄,大兄,朝廷來欽差了,皇帝陛下宣你進京呢!”轉身指著路邊一群目瞪口呆地人,道:“兵部的種子正大人,還有四爺身邊的蘇燦蘇大人,都在那裏呢!”馮從義亦是愕然,從邊城迴來之後,本以為要就此終老,在鄉間做一個普通農夫了,怎麽皇帝又突然想起自己這個四品將軍了,四品對一般人而言,好像很高了,但在高品級官員多如蟻的京城,算個球球啊!


    拋下手中的鋤頭,赤著雙腳,馮從義大步迎向小路中的一群人。


    “馮從義見過欽差大人!”叉手行了一個軍禮,馮從義聲如洪鍾。


    “馮將軍!”種子正在馮從義迴京述職的時候是見過他的,此刻看到麵前的人,當真難以相信這個農夫就是替大越鎮守了數十年邊城,威震大漠的將軍。


    “卑職蘇燦,見過馮槽軍!”蘇燦不是欽差,而且他的軍職亦低於馮從義,此刻從種子正的身後跨出來,啪的一聲便向他行了一個軍禮。


    馮從義嗬嗬一笑,蘇燦他並不認識,伸手想去扶,但一伸出手去,看著自己兩手的黃泥,又縮了迴來。


    “各位大人,請到家裏…敘吧,馮某這個樣子,可真是有些見不得人的。


    請,請。”


    種子正是欽差,自然當先便行,蘇燦堅持馮從義先行,馮從義倒也懶得在這些禮節之上推來讓去,從對方的服色上看,他是從四品的明威將軍,的確比自己低,也便不在堅持,在種子正身側靠後半步的地方向家的方向走去。


    “安國,你快點迴去,讓你母親燒水煮茶。”馮從義大聲喊道。


    “曉得了!”馮安國拔腿便向家裏跑去,兩個親兵也抱了鋤頭,加快腳步在前麵奔去。


    種子正震驚地看著馮從義“馮將軍,貴夫人可是朝廷誥命夫人,怎麽這等粗活還得自己做?”馮從義嗬嗬一笑“身無長物,一點傣祿要養活我們一家子人,請不起人啊!這些活計,都是我老伴自己做,其它的,則由兩個跟著我數十年的親兵來做,嗬嗬嗬,心慣了!”


    不但是種子正,蘇燦等所有人都是無語,看著馮從義的眼光此時已經變得佩服無比了,要知道,馮從義可是當了數十年的盧城主將,在軍中的蘇燦,和熟知軍中內情的種子正都清楚,軍中,大頭兵的確很苦,但到了馮從義這個位份上,還過得這麽清苦,僅靠一點傣祿生活的人不說是空前絕後,但也絕對是屈指可數的了。


    他們都是從清河縣馮氏那豪奢的大宅之中過來的,兩相對比,看向馮從貴的眼光不免便變得怪怪的了。


    馮從貴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此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個不大的院落中,幾間土坯房屋,好在房上還是蓋著青瓦,院子裏不像外邊那麽泥濘,被夯得很結實,用碎石鋪著,壓得極為平整,靠著牆角,豎立著刀槍劍戟弓箭等武器,隻有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這不是一家普通的農戶。


    率先迴到家中的兩名親兵已經擺好了香案,隨著馮從義久了,這種活兒他們幹過多次,倒也極熟。


    進到堂屋,馮從義轉身看著種子正“種大人,請宣旨吧!”一撩袍子,便要跪下。


    種子正苦笑了一笑“馮將軍,我們這個樣子,未免對宴上有些不敬,還是請馮將軍先去沐浴一下,再來接旨吧!”


    馮從義恍然大悟“瞧瞧我,都有些糊塗了。那各位大人先請安坐,我去洗個澡,換件衣服。”


    馮從義大步流星而去,不大會兒,後堂裏一個身著青衣的婦人端著托盤走了過來,輕聲道:“各位大人,簡慢了,不好意思,請喝茶。”一邊的馮安國趕緊過來接過托盤“母親,我來吧!”他輕聲道。


    種子正和蘇燦等人立刻站了起來,向婦人躬身行禮,婦人斂裙還禮,卻是不卑不亢,不失大家風範。


    茶葉很差,這讓喝慣了好茶的種子正和蘇燦等人都是嘴裏發苦,不過看著這一大家子,兩人卻又不覺得這茶苦了。


    就在種子正一行人千辛萬苦找到馮從義,準備宣旨的時候,清河縣中,馮宅的大門之外,兩個風塵仆仆的人看著馮宅兩個大字的門匾,都是舒了一口氣:“好了,終於找到馮將軍的家了,將王夫人交給我們的東西轉交給馮將軍,我們就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這兩個人,一個眉清目透,另一個卻是身材壯碩,兩眉之間,一道明顯的胎記,宛如第三隻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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