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沐入戲當然快,快的都要成自然反應了。


    因為在過去的一周裏,他把這個片段模仿了不知道多少次。


    這場戲和去參加《演技培訓班》不一樣,去參加那節目就是奔著學習去的,演的再爛別人都不說啥。


    而現在,許沐麵對的是一群老戲骨,他又是被推薦來的,所以難免有些包袱。


    比如不要辜負了別人的好意之類的。


    所以他過去一周的感覺像什麽呢?就像是讀研的時候自己導師把自己推薦出去麵對一堆內行大牛麵前做科研匯報。


    所以他下意識地就做了相當充足地準備。


    比如他又做了人物小傳,他飾演的這個人,名字叫小丁,小的時候家境不好,家裏隻有自己和奶奶,所以經常被人欺負。


    那些孩子們總愛拿彈弓打他家玻璃,導致他恨透了這東西。


    後來他也開始用同樣的方式反擊。


    但是他和別人不一樣。


    他被人欺負了,家裏的奶奶做不了什麽。


    而他欺負了別人,別人的家長會追出來趕他。


    後來“做個彈弓打你們家玻璃”成了他的執念……


    而此刻,在c級信念感和如此充足地準備下,許沐感覺自己就是小丁。


    他眼前的一切逐漸模糊,甚至連外人的聲音都隻能聽得斷斷續續。


    因為他查著精神病人的世界裏多是自己的執念。


    他此時滿腦子裏想的都是小丁小的時候拿彈弓打人家家裏的玻璃,被人家家長追著打的那種委屈。


    “我找個皮筋做個彈弓打你們家玻璃……”他還在呢喃著。


    此時。


    周景凱背著手,入鏡。


    他走到許沐麵前,按照許沐給的台詞說道:“你好啊。”


    聲音很溫和。


    在許沐的視角裏,有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於是他晃動的身體停下,然後頭向左撇了一點,眼皮抬起,眼珠看向周景凱。


    “他一直這樣嗎?”周景凱問旁邊搭戲的人。


    “對。”


    然後周景凱指了指窗外,問許沐:“你看外麵有什麽?”


    許沐盡力壓下腦海中的那些場景,扭頭趴在床上,向外看去。


    “謔,動作挺利索。”周圍有人說道。


    而陳玉堂則是盯著許沐的眼睛,聚精會神地在看。


    “漂亮,太漂亮了。”許沐臉上露出猥瑣地笑容,舌頭舔著自己的嘴唇。


    “噗……”工作人員之中,有個女的已經笑出聲來。


    她笑得不是台詞,而是許沐這麽帥的一張臉,居然做出了這種動作。


    周景凱坐在床上,用手把許沐扒拉迴來。


    “說心裏話,現在你心裏在想什麽?”


    許沐不停地喘息著,像是想到了什麽讓他口幹舌燥的事情。


    臉上也因為激動而有些抽搐。


    “我想把她上衣脫了。”


    “流氓!”旁邊一個女工作人員搭戲。


    “這已經有了正常人的思維了。”周景凱對旁邊地人說道。


    最妙的來了。


    此時的許沐像是得到了認同的孩子一般,快速而輕微地點了點頭。


    那表情好像在說:“你看,他也是這麽想的。”


    什麽叫精神病,精神病從不覺得自己有錯。


    “演的不錯。”


    “確實不錯。”


    人群中已經有人在討論。


    而謝琛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臉上露出得意地表情。


    “後來……後來呢?”周景凱看著許沐的表情,突然嘴角咧了咧,最後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不行不行,我看著他這張臉做這麽猥瑣的表情就想笑。”


    笑容是會傳染的。


    而隨著他笑出聲來,周圍也傳來哈哈大笑的聲音。


    “老周你不給力啊,沒接住戲。”陳玉堂湊上前來說道。


    “許沐,演的相當好。”


    這時候許沐意識到演戲已經結束了,才趕緊關閉了信念感,人也從角色中抽離出來。


    隻是當他從角色抽離出來的那一刻,人有了一瞬間的迷茫。


    大概過了一秒鍾,眼神才從麻木變得有神,剛才腦海中那些混亂的東西也消失不見。


    “稍等一下。”就在這時,剛才和周景凱比賽演瘸子的那個人卻突然喊了一聲。


    許沐記得他叫劉望竹,也是個老戲骨。


    而且從剛才許沐他們進來的時候看來,他比周景凱演得好。


    “怎麽了劉老師?”許沐抬頭問道。


    劉望竹一喊,陳玉堂等人也被嚇了一跳。


    “劉老師,他演得不好的地方,您多指教。”謝琛快步走上來。


    “不不不,演得好。”劉望竹擺擺手:“所以我才有點疑惑。”


    他看了看許沐,仔細迴想著許沐眼神從麻木到有神的那一瞬間。


    “小許,你是怎麽演的?或者說你是怎麽準備這個角色的?”劉望竹問道。


    許沐想了想:“我做了人物小傳。”


    “謔。”周景凱在旁邊捧哏:“行啊小夥子。”


    “我看看。”劉望竹伸出手。


    “怎麽了老劉?”周景凱疑惑起來。


    周圍的人也都有點疑惑。


    然後許沐拿出了自己做的人物小傳。


    劉望竹和陳玉堂一起拿著看了看。


    “這不挺好的嘛?”周景凱說道。


    劉望竹則擰著眉頭問許沐:“你演的時候,是不是想象著你就是這個小丁了?”


    許沐點點頭:“是的。”


    這不應該嗎?


    “誰教你這麽演的?體驗派,方法派,你覺得自己是哪一派?”劉望竹突然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老劉你是不是又犯病了,什麽事都要掰扯一下。”周景凱瞪了劉望竹一眼。


    劉望竹是老學究,愛研究,也愛抬杠,什麽事都要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許沐想了想。


    我是係統派?


    “這擺明了體驗派!把自己想象成角色來入戲。”陳玉堂指著那張紙說道。


    他剛才也注意到了許沐那一秒鍾的迷茫。


    許沐想了想,陳玉堂所說的入戲,就是他的信念感開啟吧。


    “這麽小的歲數,入戲這麽快,而且出戲的時候還遲疑了那麽久,足見你入戲很深呐。”劉望竹看著許沐說道。


    確實,c級信念感就是很強。


    “體驗派有什麽不好?我就體驗派,就是要把自己想象成角色的。”周景凱開始來勁兒。


    這群老戲骨,啥都能杠起來。


    “你多大歲數,他多大歲數?你分得清,他分得清嗎?”


    說著劉望竹拍了拍許沐的肩膀:“孩子,以後這種角色,不敢這麽演。”


    “不是說體驗派不好,但是體驗派遇上特殊的角色會傷自己,有的人入戲太深,把自己想象成角色,那就出不來了。演員要分清第一自我和第二自我。”


    其實許沐是沒有這個問題的。


    他腦海中一直有一個信念感這個技能開關那根弦。


    當技能關閉,許沐是可以完全從角色裏抽離出來的。


    但此時他卻被劉望竹激起了好奇心:“劉老師,您說的第一自我和第二自我是……”


    “完啦,老劉又要開始了。”周景凱歎了口氣。


    “許沐你說你問他幹什麽?迴頭我教你點咱們這一派的演法。”


    周圍的幾個演員也開始討論起來:“又要聽老劉上課了。”


    “這家夥有癮。”


    劉望竹全然不顧周圍人的聲音,說道:“你的第一自我是你的身體,是你自己,而第二自我,是你塑造的角色。比如你演一場吃肉的戲,需要你吃的很香,但是道具組給你的肉是臭的。”


    “你的嘴巴告訴你這是臭的,這是你第一自我的反應,而你演的角色卻覺得這肉是香的,這是你的第二自我。”


    “第二自我可以有一千種,但是第一自我隻有你自己,而且第二自我一定得是第一自我的工具。”


    許沐想了想:“也就是說我自己要時刻記得,我是在演戲。”


    劉望竹皺了皺眉:“不全對,但是也差不多。我給你舉個例子,你要演一個精神病人,而你把自己想象成了精神病人,這可以說是體驗派,但是體驗的太久了會出問題。”


    劉望竹其實說的有一定道理。


    像地球,網上總有一些營銷號說誰誰誰入戲太深,崩潰大哭,出不了戲。


    這對觀眾來說可能是好事,但對演員來說則未必。


    像地球上小醜的扮演者希斯萊傑,完全融入到角色中去,結果在電影上映前自殺去世。


    而據說地球上周訓、王千原等也是體驗派,甚至還配備了專業的心理醫生。


    劉望竹接著說:“你這個歲數,體驗派對你來說有點危險,有的體驗派演皇帝演久了,迴家讓他媳婦把他當皇帝一樣對待他,你說這行嗎?”


    “哈哈哈。”周圍有人傳來笑聲。


    “所以演員要有足夠的閱曆,有清楚的自我認知,不要被自己演的角色所影響。”


    許沐感覺自己就像是做完匯報之後,在接受大牛們的指導。


    “那方法派怎麽演?”許沐問道。


    劉望竹笑道:“太複雜,給你個小技巧,你可以想象某個人是神經病,而你在模仿他。”


    許沐點點頭,懂了。


    下次再演的時候,就想象董飛是神經病,然後我在模仿他。


    “行了行了,你倆私下裏聊,今天也別試了。明天等老馮來了時間也夠。”


    陳玉堂聽著劉望竹叭叭半天,最後做了個總結。


    “劉老師加個好友。”許沐笑道。


    “可以。”


    “你把我也加上。”周景凱拍了拍許沐的肩膀。


    “好嘞。”


    一場戲,最後是這麽散場的。


    坐上迴酒店的出租車,謝琛還在那嘀咕呢:“什麽體驗派方法派的,我都聽不懂。”


    許沐笑道:“我也似懂非懂。”


    但他卻覺得自己相當有收獲。


    而與此同時,周景凱,劉望竹等人正在一起吃飯。


    “老劉,你說孩子演的挺好的,你嚇唬他幹什麽。”周景凱嘟囔著。


    劉望竹嗬嗬笑道:“他太小了,入戲那麽快那麽深,怎麽可能不讓人擔心。而且你沒看網上信息嗎,這是個挺倔的孩子,以前也沒人教他,估計就是聽別人說入戲入戲,自己學了個半吊子。”


    周景凱點頭:“那確實,之前讓天星耽誤了。”


    這天晚上,許沐迴到酒店,就收到了周景凱發來的信息:“別聽老劉的,體驗派沒問題,就是一定要記住自己是誰,該出戲的時候出戲。”


    許沐迴複了一句:“好的。”


    然後他開始搜索相關的資料。


    大概花了一個多小時,許沐稍微弄清楚了一些體驗派和方法派的區別。


    總體來說,體驗派確實會出好的效果,但傷身指數最大。


    人容易在戲裏出不來。


    方法派則相對溫和。


    “從周景凱的說法來看,其實他和劉望竹的思路是有一些相通的。”


    “無論如何腦子裏都要有自己存在。”


    許沐拿出手機,打開拍攝。


    然後他閉上眼睛,信念感開啟。


    “小丁是神經病,我在模仿他。”


    在強大的信念感加持之下,許沐腦海中想出了小丁的樣子,而他則模仿著小丁的一舉一動。


    幾分鍾後,許沐拿迴手機,看了看裏麵的自己。


    嗬,和以前演的幾乎一模一樣。


    但是當信念感關閉的時候,許沐這次一點都沒覺得累。


    那種迷茫感和抽離感,再沒有出現過。


    “原來可以這樣。”許沐眯起眼睛。


    原來信念感可以這麽玩。


    許沐腦海中逐漸清明,而他也決定,以後太過離譜的角色,他要用這種方法。


    其他的角色,直接信念感代入即可。


    別的不說,就今天這個收獲,絕對是不虛此行!


    ps:聲明,我對體驗派和方法派的具體情況並沒有太專業的了解,以上結論如有不對,請批評指正。


    參考文獻:關山,陳子揚.淺談演員“第一自我”與“第二自我”的轉化[j].戲劇之家,2016,no.235(19):140-141.


    張冰潔.淺析斯坦尼“體驗派”與美國“方法派”的異同[j].北方文學(下半月),2011(10):63.


    然後,肉是臭的那個例子,是遊本昌老爺子舉的例子,演技到老爺子的地步,也沒走體驗派的路子,而是分清了演員的第一自我和第二自我。


    另請大家放心,主角現在走的路子,對信念感的使用,絕不會讓他出現任何的心理和精神疾病,他還是樂嗬的他。


    感覺要食言了,這一章查的資料較多,第二章又得陰間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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