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新皇對今朝十分疼愛,對她及笄一事也看得極其重要。聽著外麵奏樂聲起,葉今朝立即忐忑起來,一早起來白景玉就到了,他特意囑咐了一遍行禮的步驟,免得她到時候丟人。


    因為許多賓客都到了,明月又推著她先去沐浴換衣,兩個人這才分開。


    葉今朝就在內室當中坐著,她換好采衣采履,豎著耳朵聽著前堂動靜。爹爹今日一早特意刮掉了胡子,因為不在一處,也不知是個什麽模樣。


    “小女今朝,今日及笄成人,感謝眾位賓客的捧場,今朝,還不出來拜見拜見?”


    “是。”


    她高聲應了一聲,連忙起身。


    明月給掀起了簾子,恍惚可見前麵是一屋子的人,皇帝是上賓,估計滿朝文武都得給麵子。她緩緩走了出去,飛快瞄了一眼讚者和正賓位置,發現是姑姑和皇帝哥哥麵前的小桂子。


    想必那小桂子就是代替皇帝要給她簪發釵的,前麵有人引路,今朝在眾人當中瞥見了白景玉,心裏頓時有底氣了。行禮之後有司奉上羅帕和發笄,小桂子走到她麵前,高聲吟頌祝辭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然後為她梳頭加笄,之後姑姑過來給她正笄。三拜三加,在諸多繁瑣的規矩之後又要聆訓,當聽見禮成的那兩個字的時候,她幾乎脫力。


    因為太注重自己的妝容形象,這麽的裝腔作勢真心比打仗還要難過。


    她的餘光當中偶爾能看見白景玉端坐如斯,更多的是鐵牛在旁邊憨笑,還有顧老太君,她抱病出席,葉今朝不時地還要擔心她能不能挨得住這麽囉嗦的禮節時間。


    還好,一切都很順利。


    既然皇帝都在,那這及笄禮免不了要變味,到了晚上就是他們的時間了,葉今朝得了空,叫明月去請白景玉,自己躲了小樓上麵獨坐。


    不消片刻,白景玉隨著明月走了上來,她加冠著服之後,感覺自己變了一個人一樣,照了幾次鏡子怎麽看怎麽好看。葉今朝在鏡前轉過身來,眸光顧盼:“大公子,你覺得我有變化麽?”


    明月很識相地退了一邊去,白景玉目不斜視,隻無奈地看著她:“你是個姑娘家,實在不該邀人入這閨房來。”


    她頑皮地吐了下舌頭,跳過來張開雙臂很是誇張地抱住了他一邊胳臂:“今兒特殊日子,大公子不訓我成嗎?再說大公子又不是別人……”


    小姑娘下意識就有些撒嬌似的,他輕咳了兩聲,終是被她說的不是別人這句話給取悅到了。就這麽被她拉著坐在了矮窗的前麵,明月低頭過來倒茶,忍不住說道:“白公子不必拘禮,我們小郡主不在意這個的,顧公子也時常來的。”


    葉今朝頓時瞪了她一眼——你個倒黴丫頭,好好的,提顧傾城幹什麽?害她心裏咯噔一下。


    白景玉卻似乎沒聽見一樣,迴頭去看顧家對著的小樓。


    兩座小樓相距不過十來丈遠,那邊白紗幔飄飄然,比她的倒更像是女子香閨。反觀今朝內室外室,既無字畫,又無紗幔,他大致打量了一下,牆上掛著的,多半都是各種各樣的弓箭匕首甚至是些叫不出名字的小玩意兒。


    明月抱住托盤側身站好,今朝剛想起來要說的話一看見她頓時就忘記了,不耐煩的對她揮了揮手,表示她可以有眼力見的下樓了。沒想到這廝還整出話來了:“其實白公子說的對,明月可不敢走,隻小郡主和白公子兩個人的話流出什麽話柄就不大好了。”


    葉今朝瞪大了眼睛,這丫頭什麽時候說話都一套一套的了?


    白景玉卻是才端起茶碗,淡淡瞥了明月一眼:“你是誰的丫鬟?”


    她趕忙躬身:“明月自小就跟著小郡主的!”


    嗯嗯,今朝點頭。


    白景玉輕輕抿了口茶,慢條斯理地放在桌上這才看著那邊小樓說道:“我還以為你是別個的丫鬟,知道忠心護主,不錯。”


    這句話一下戳中明月的心事,她低著頭,小臉騰地就紅了大半片,趕緊退遠了些。


    今朝用裙子兜著一堆小玩意嘩啦都倒在桌子上麵:“給你看看我的收藏。”


    他瞥了眼她的裙子,略顯親昵地伸手幫忙拂了拂小褶:“盡胡鬧,一點正經沒有。”


    她笑笑,不以為然地從中挑選出幾樣精巧的玩意遞到他麵前:“大公子看看你有沒有喜歡的,今日我及笄送你一樣。”


    白景玉淡淡的目光在上麵飄過:“這些東西都是哪裏來的?”


    葉今朝一手拍在自己的腦門上,這才察覺有點不合適來,自己就想著讓人家挑,可這些好東西基本不是皇帝欽賜的,就是顧傾城給的,送出去好像有點不妥。


    他定定地看著她,讓她不得不老實迴答:“嗯都是皇帝哥哥欽賜的……”


    話未說完他已然拎起個沒有官印的:“這也是?”


    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坦然道:“那是顧傾城送的……”


    白景玉迴頭看著明月,小丫鬟雖然低著頭,但是身子傾斜著,明顯是在偷聽他們兩個人說話。葉今朝挨近了些,有點苦惱地看著他:“我也沒準備啊,怎麽辦?”


    “你準備什麽?”他好笑地看著她,忍不住伸指點在她的鼻尖:“今天是你及笄大禮,我送你東西才對。”


    “啊?”葉今朝懵住了:“大公子……”


    他略顯得有點不大自在,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隻好伸手入懷,不多時便摸出來個小盒子遞給她。她將東西拿在手中,還想著他剛才那個動作……


    白景玉和顧傾城不同,在她的心裏,顧是可以摸可以掐甚至可以隨便靠近的,但是白不同,他就像是市井雜書裏麵寫的仙一樣,遙遠而捉摸不定。


    能抓住他的袖子,那就很滿足。


    這會兒,他不僅坐在她的小樓上麵,還對她笑,還……剛才那是怎麽了?她的臉慢慢紅了,甚至對這小盒子都失去了原本的悸動。


    男人被她看了半晌,忽然咳了一聲:“打開看看?”


    今朝忙不迭地打開,錦盒之內靜靜放著一隻小白玉兔,與上一隻不同的是,它玉色更水,模樣更逼真,當真是個上品。


    “謝謝大公子,”她笑:“我喜歡。”


    “這次你看好了,莫要別人搶去。”


    白景玉作勢伸手:“要不然放我這裏?”


    哪怎麽行!


    他送自己的東西呢!


    葉今朝攥得緊緊的:“不會再丟了!”


    他看著她一臉的認真,扯了扯唇:“早點歇著,我迴了。”


    她點點頭,送他到樓下,明月悄然地跟在後麵,白景玉迴頭見了,仿佛是一根刺紮在心口。他看著小姑娘頭上的發釵,有片刻的失神,本來他準備了一根發釵想趁機送過來,不想葉致遠卻拒絕了。


    他說他的女兒,不是任何人的。不需別人教導她如何成人,總有一天會自己長大,再不奢望別人給她任何東西,因為今朝注定要走一般女孩不會走的路,她想要的東西都會自己得到。


    隱約是被拒絕了呢!


    “今朝,”他臨去前,忍不住伸手推開她,兩個人站了一丈遠:“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


    “什麽?”她不敢向前。


    “婚約,”白景玉歎息道:“你我中間還隔著個顧傾城,既然想要麵首,又怎能去嫁給別人呢?”


    葉今朝驀然瞪大雙眼,又聽見他淡淡道:“你需記得,我和顧傾城,你隻能選一個。”


    她呆了呆,直到他走遠了也沒完全理解這話的意思。


    這和顧傾城有什麽關係?


    她兩個都想要怎麽辦?


    她真不知道怎麽辦。


    似乎懂了一點,又似乎什麽沒懂。葉今朝懵懂的翻了雜書,想尋找一點關於姑姑講的曆史上麵首最多的公主的事跡,卻也沒翻到。翻來覆去地先是怎麽也睡不著,後來剛一睡著又開始胡亂做夢,葉今朝睡得很不踏實,一會夢見顧傾城被人用刀砍,一會夢見白景玉離去的背影,稀裏糊塗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床邊好像站了個人。


    下意識睜開眼睛,隻見一人一身的黑色勁裝,那麽熟悉的臉,那麽熟悉的如墨雙眸……顧傾城。


    今朝低聲哀嚎:“你能不能讓我睡個好覺,別總進我的夢裏行不行?”


    “過來,”她以為是夢,懶洋洋地瞥著他,隨即伸指勾手道:“既然都夢見了,不摸兩把對不起我自己。”


    少年竟然真的開始脫下外麵的夜行衣,利索地甩了鞋子就躺了她的身邊來,葉今朝一把掐在他的臉上,伸手還拍了兩下:“混-蛋啊你!看看人家鐵牛,人家升官發財都不要就為了看我的及笄大禮,你呢你呢,嗯?”


    她迷迷糊糊動作不大,說話卻是咬牙切齒的,少年露出一絲笑意來,用力將她抱住在懷:“我這不是迴來了麽?”


    他抱得很緊很用力,兩個人都側身躺著,葉今朝被嚇了一跳,頓時清醒了不少:“顧傾城?我不是在做夢嗎?哎呦!”


    顧傾城張口咬住她的雙唇,也給了她些許的緩和機會,然後登堂入室……


    半晌,四唇才分開。


    她這才注意到,天都快亮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麽進的城。輕輕推開他,感覺心都要飛出來了:“真的是你!你怎麽迴來了?”


    少年的下巴就抵在她的腦門上,單臂一勾,她就又重新躺迴了他的臂彎裏:“我想你想得要死,叫了個人冒充我還在路上,就這麽一直騎馬迴來了。”


    想她想的要死……


    今朝心裏仿佛放了一塊正在融化的糖,甜得都要化了。


    “今朝~”


    “嗯?”


    “抬頭,。”


    “唔……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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