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車門之前,謝景像往常一樣與齊翰告別。沒有多說一句話,也沒有少說一句,齊翰卻覺得他的掌心上似乎擺放著一碗水,謝景正竭力把這碗水端平。當謝景關上車門轉身離去時,齊翰竟有一絲微妙的惶惑,久經商場的人都有一種直覺,當不利的事情即將發生時,他們甚至能嗅到不對勁的氣味。


    他搖下車窗,喊了一聲謝景的名字。謝景站住了,也迴頭了,自然而然地仿佛一切都是齊翰多心。


    “我們什麽時候再見麵?”


    謝景笑了,他說:“等我電話。”想了想,他若有所思道:“不會太晚的。”


    於是齊翰無話可說了,他眼睜睜看著謝景打開自家別墅的大門,輕輕巧巧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葉菲娜抱著謝旭下樓,見到謝景,奇道:“昨天不是說周末和小齊出去玩兒嗎,怎麽突然迴來了?”謝景依然維持著無懈可擊的樣子,想讓誰也看不出絲毫破綻,道:“想起來有點事情需要處理。”路過葉菲娜身旁時,順手揉了揉小太陽的稀疏柔軟的頭發。


    見謝景關上了臥房的門,葉菲娜點點小太陽的胖臉,和小兒子麵麵相覷。


    “不對勁兒啊,小太陽。什麽事情也難不倒你哥哥,不過是去小齊那兒住了一晚,怎麽就遇到了□□煩似的。”葉菲娜向二樓謝雲博的書房吼了一聲:“老謝,咱們謝氏要倒閉了?”


    “你別總記掛著自家產業倒閉。”謝雲博無語道。


    吐吐舌頭,葉菲娜道:“不怕,倒閉了我養你。”她眼神示意了下謝景的臥房,小聲道:“小景好像有心事。”


    謝雲博不以為然,隻道:“等他有需要的時候,自然會開口。沒開口就說明兒子自己擔得住。”


    進入安靜封閉的空間,謝景立刻收迴所有外放的注意力,將其集中在心中最關鍵的難題上。他坐在床邊,兩手手指交疊撐著下頜,腦海裏所有的記憶按下快速後退鍵,直至迴到兩人第一次相遇的那天重新正序播放。


    齊翰那一吻就像什麽神奇的魔法,竟讓謝景的觀察力脫胎換骨。他從前未曾看懂的小細節,齊翰偶爾露出的神情都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釋。他想發現兩人之間的友情是什麽時候變質了,結果荒唐地醒悟原來從一開始就沒有對過。


    一開始就是他自以為是地把一切解讀為男人之間的情誼,齊翰隻是狡猾地沒有點破他。


    這個認知讓謝景不得不站起來繞著房間走幾圈,平息內心激蕩起的會導致不客觀看法的情緒。等他終於能稍稍冷靜下來,手心裏出了一層薄汗。


    他和齊翰之間出現了一個難辦的大問題,但這問題卻不容許兩者中的任何一人逃避。他已經正視了齊翰,也該正視自己的感情。


    那麽,他對齊翰是哪種想法呢。在齊翰吻他之前,無論誰拿這個問題來問他,他的答案都隻有一個。


    ‘齊翰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他願意給他擋槍,他對他掏心掏肝兒的好。不論是在國內還是國外求學的日子,齊翰對他的照顧和關心仿佛是周圍的空氣,在一唿一吸間與他的生活緊密相連。


    捫心自問,謝景願意與齊翰交命,他願意盡可能地順著他寵著他滿足他的一切願望。可他的願意全部出自於友情嗎,謝景不敢貿然下決定。他模模糊糊有一個感覺,目前他已經把自己帶到了一個邊界,隻要在踏出一步就會開啟新的局麵,或者縮迴腳維持現狀。


    這最後一步,謝景猶豫了。他感覺自己肩負著兩個人的重量,行差踏錯,不光是對自己不負責任,更是在戲弄齊翰。


    謝景的思維向來很快,他理順思路沒有用太久,剩餘的時間全在研究愛情這兩個字。他開始習慣性地收集信息,整合歸納,書籍、影視、甚至網絡上一些熱門的情感帖子,試圖從有經驗的人身上尋找到可以公用的理論,結果一無所獲。


    愛情這門學問,因人而異。


    到吃晚飯時,謝景依舊心事重重。吃完飯繼續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這迴連謝雲博都側目了。


    晚上齊翰打了通電話過來,謝景接了。齊翰問他周一晚上加不加班,謝景想了想,迴道:“這幾天不加班了,我把工作帶迴家處理。”潛台詞加班之後的約會泡湯了。


    電話裏齊翰沉默片刻,良久輕輕地“嗯”了一聲。那一聲從齊翰喉嚨裏發出時沒什麽重量,但聽在謝景耳朵裏卻不知為何重若千斤。


    過了會兒,齊翰忽然道:“小景,我想過來看看你。”


    “怎麽突然這麽說?”


    “昨天晚上,我吻你的時候,你醒了吧。”齊翰聲音淡淡的,他的語氣很肯定,根本不需要謝景的迴答,繼續道:“我想,有些問題你一個人是想不清楚的。我們需要當麵談談。”齊翰思來想去,唯一有可能導致現狀的,就是那一吻。剛開始他有些恐懼,但細細迴想謝景的反應,齊翰又覺得並非完全沒戲。在他看來,對於他們之間的感情,謝景的困惑多於排斥。


    謝景也自覺他現在似乎陷入了死胡同。既然感情是兩個人的問題,他又何必一個人苦苦尋找對雙方都好的辦法。然而周末不是個好天氣,現在外麵烏雲密布,就像兩個人目前的心境。謝景道:“今天你先別來,周三下班後百味軒見。”


    謝景不知道的是,齊翰就在他家圍牆外站著。掛了電話後,齊翰背靠著圍牆又站了許久。


    在家裏幹什麽都靜不下心,出門散步不知不覺走到了謝景這兒,現在又像無處可去的流浪漢。雨點落在額頭上,像是路過的仁慈禪師,想點醒執迷不悟的愚人。


    然而所有大徹大悟都救不了心甘情願。


    齊翰無知無覺地往迴走,雨越下越大,浸了水的衣服慢慢變重,他越走越有走不動的錯覺。可惜,周圍的人都忙著避雨,沒人有空拉他一把。而最願意拉他的那個人被他拉進了渾水裏,現在也是自身難保。


    下班後習慣性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短信,然而手機靜悄悄的。這種安靜讓謝景意識到,他度過了一個沒有齊翰的周一。他已經不知道該驚訝自己竟然會不知不覺習慣了看短信,還是該震驚他竟然覺得這個周一少了點什麽。


    周二中午吃飯時,謝雲博問謝景:“你昨天有沒有看到齊翰?”


    謝景放下咖啡,心裏一緊,道:“什麽意思?”


    “齊樂容剛才給我打電話,說齊翰周一沒去公司。他找不到人,想起齊翰平日裏跟你關係好,托我問你一聲,知不知道齊翰哪去了。”謝雲博說著,看了謝景一眼。


    怎麽兒子不對勁兒後,齊翰也跟著不對勁兒了。


    飯沒吃幾口就說自己吃飽了,迴公司前謝景問謝雲博要了齊樂容的電話。匆匆給齊翰打了個電話,竟然沒人接。謝景直接改撥了齊樂容的電話,這迴倒接的很快。那邊兒齊樂容的聲音裏有幾分焦急,周一齊翰沒去上班,電話也打不通,下班後齊樂容去齊翰住的地方找人,他也知道自己的侄子房子多,他知道的幾棟房子都去過了,一無所獲。


    齊樂容說如果謝景也沒辦法的話,他就隻能報、警了。


    歎了口氣,謝景去跟謝雲博請了個假。外套都沒來得及拿就奔出去找人,謝景隻知道齊翰在北寧華苑有一棟房子。敲了半天門,沒人應聲,齊翰真是有辦法,他這輩子還沒像現在這樣著急過。


    一邊敲門,一邊喊齊翰的名字,謝景迴想著齊翰還有可能去哪裏。又掏出手機給他打了幾個電話,一直到第七次摁下撥出鍵,電話才接通。謝景一肚子的火氣在聽到齊翰聲音時立刻煙熄了。


    “小景?”


    那聲音沙啞,低沉,還帶著濃厚的鼻音。唯有喚謝景名字時,清晰透露出無法遮掩的親昵。


    “你病了?”謝景道:“你在哪兒。”


    開門聲直接迴答了他。門後那人蒼白著唇,臉上印出不正常的紅暈,看到他笑了笑,道:“我睡著了,沒聽到電話。”


    看到齊翰,謝景那顆心終於落迴了實處,然而目睹齊翰病怏怏的樣子,卻又開始心疼了。那絲心疼就像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又像把一切串聯起來的線索。於是謝景笑起來,他嘴角的笑容有點邪氣,齊翰第一次看他露出這樣的笑容,眼前的謝景有一種微妙的危險感。


    他一步一步走近,那氣勢竟迫得齊翰一步一步後退。謝景看也沒看身後,隨手關上房門,直到齊翰的背緊貼牆麵,他兩隻手臂撐在齊翰身子兩側,把齊翰困在自己劃定的小世界裏。明明比齊翰矮一點,齊翰卻隻能與謝景平視。


    “齊翰。”謝景湊近,兩人的唿吸都交纏在了一起。他道:“你可真厲害。”


    原來你在這兒等著我,在這個隻有我知道的地方。


    “小景,我說過,我們需要當麵談談。”齊翰說著,將自己的額頭貼在謝景的額頭上。他挺喜歡被謝景禁錮在雙臂之間的感覺,但還不夠。於是齊翰抱住了謝景,把他也圈進自己的領域,道:“隻要你在乎我,你心疼我,你就會來的。”


    不可否認,齊翰說得對。隻有謝景自己清楚他趕來的路上有多著急,當他看到齊翰不珍重自己時有多心疼,齊翰隻是給了他一個發現的契機而已。


    “這就是你所謂的談談?”謝景語氣淡淡的,齊翰的手正不安分而曖昧地輕撫他的背。


    “當麵談談戀愛,有什麽不對?”


    眼神冷下來,謝景道:“齊先生好自信。”


    “不是自信。”齊翰長歎一聲,有點自嘲道:“我隻是任性地隻肯接受這一種結果。”


    拍拍齊翰腦袋,謝景拉開兩人的距離,淡淡道:“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有多任性。”


    專注地凝望謝景,像是要把麵前人從心靈的窗口直接拽入心靈深處。齊翰道:“我唯一不知道的是,你是否還願意包容我這份任性。”


    抱臂閑閑靠在對麵的牆上,謝景忽然恢複了悠閑的姿態。


    他終於解決了困擾自己的大問題,於是又變成了遊刃有餘的模樣。


    總會遇到一個人,或早或晚,也許是異性也許是同性。沒有什麽好羞於承認的,在意他就是在意他,心疼他就是心疼他。


    “齊翰。”謝景說得雲淡風輕,但一字一字卻清晰有力,他道:“這條路不好走,等你想半途而廢的時候,我可不會放手了。”


    輕笑起來,齊翰忽然感覺非常輕鬆。他以前一個人思考兩人的未來時,總覺得沉重。可此時和謝景一起,卻前所未有的輕鬆,他說:“我早就在路上了,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走近我,又或者離我越來越遠。


    謝景點點頭,就在齊翰以為他會留下時,謝景走到了門口,直接打開房門,迴頭對齊翰道:“那你等著吧。”


    然後就走了。


    剛剛升起的喜悅就如謝景營造出來的幻覺。齊翰心中發慌了,感冒像是突然加重,讓他的腦袋發暈。


    手機響個不停,看到來電顯示齊翰的名字,這迴輪到謝景不接電話了。


    正視自己的心意是一迴事,齊翰設套兒套他又是一迴事。為了套他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謝景深刻反省不知何時把齊翰寵得越來越任性了。謝景給齊樂容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不用擔心,順便給齊翰請了兩天假。


    先讓他等著吧,否則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擁抱齊翰之前,謝景還需要先做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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