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嶄新朝服的蕭畏一派隨意地站在寧王府照壁前,臉上滿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絲毫不因等了近一柱香的時間而有所不滿,一條腿站立不穩,兩條腿走路才能健步如飛,這個道理蕭畏自是清楚比,很顯然,光是靠太子那頭的力量並不足以掀起多大的浪『潮』,唯有將蕭如浩也一並拖進這個旋渦中,來個雙管齊下,才能給予齊王一係以最致命的一擊,迫使齊王不得不展開絕地反擊,從而將局麵徹底攪渾,而這便是蕭畏此行的目的之所在。


    蕭如浩目下一準處在矛盾與困『惑』之中,這一點蕭畏心中自是有數得很,甚至其究竟在想些甚子蕭畏都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這也正常,就算蕭畏與其換個位置的話,同樣也會患得患失,畢竟機遇與風險本就是緊密相連的,往往還是成正比地存在著,要想抓住機會,不冒風險又怎麽可能,然則每個人的『性』格不同,麵對風險的決斷也就不會相同,就目下的形勢而言,對於蕭如哈會不會參與到『亂』局中去,蕭畏其實並十分的把握,否則的話,他也用不著在這等敏感的時刻來此走上一迴,說穿了,蕭畏此行就是準備蕭如浩一把的,至於能不能成功,蕭畏也不敢保證,可努力上一番卻還是要的。


    喲嗬,人出來了,這小子該是有所決斷了!蕭畏正自遐思連連之際,突地見到蕭如浩從大門裏匆匆行了出來,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動,不過也沒想太多,笑嗬嗬地走上前兩步,卻又矜持地站住了腳,一派等著蕭如浩做出個解釋的架勢。


    “抱歉,抱歉,為兄來遲一步,叫九弟久等了,海涵,海涵。”蕭如浩見蕭畏走了兩步便停住了,臉上的笑容似乎也有些僵硬,心頭不免為之一虛,緊趕著便一迭聲地道起歉意來。[


    “嗬嗬,八哥是貴人麽,貴人總是事忙,小弟等著也是該當的罷。”蕭畏幹笑了兩聲,似乎並不打算見諒一般地暗諷道。


    蕭如浩與蕭畏年歲相仿,大小了起便一塊兒廝混,自是知曉蕭畏那憊懶的『性』子一旦發作了起來的話,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兒,這一聽蕭畏語氣不善,心頭頓時猛地一跳,趕忙換了副表情,苦笑著捶了蕭畏一拳道:“好你個九弟,敢情是來消遣為兄的麽?得,算為兄錯了還不成麽?”


    “哈,八哥說哪的話,小弟此來可是跟八哥談生意來了,就不知八哥可有興趣否?”蕭畏嘿嘿一笑,不再糾纏蕭如浩迎接遲來的事兒,而是開門見山地將主題挑了出來。


    蕭畏這話著實太直接了當了些,生生令蕭如浩不由地便是一愣,可這當口上還不好明問蕭畏的打算何在,忙哈哈一笑道:“成,九弟咋說咋好,來,進屋說去,你我兄弟也許久不曾聚聚了,今日得便,自得好生暢飲一番,一來為九弟屢立奇功慶賀,二來麽,你我兄弟也可好生徐徐,來,九弟請!”


    “八哥請!”蕭如浩愣神的時間雖短促,可卻瞞不過蕭畏的觀察,眼瞅著先聲奪人之策已取得了效果,蕭畏自是滿意得很,也沒再多廢話,哈哈一笑,比了個“請”的手勢,與蕭如浩肩並肩地行進了王府的大門,直趨前院廳堂,自有一眾王府下人忙活著將一道道酒菜布上,哥倆個笑嗬嗬地便就此宴飲了開來,隨意地閑扯著,啥子風花雪月、家長裏短地胡吹海侃著,卻都很有默契地絕口不談正事。


    好小子,有夠能忍的!酒已半酣,歌舞都已上了幾折,可依舊不見蕭如浩開口提正事,蕭畏的心中不禁微微有些子急了,可到了底兒還是強忍住了率先打破僵局的衝動,在六位皇子中,最令蕭畏忌憚的不是擁有太子寶座的蕭如海,也不是勢力最龐大的蕭如濤,更不是武功高強的蕭如峰,而是麵前這個能屈能伸的蕭如浩,在沒徹底把握住蕭如浩的想法之前,蕭畏絕不願輕泄了自己的底牌,也就隻能是強壓著心頭的煩躁,嘻嘻哈哈地跟蕭如浩瞎侃著大山。


    蕭畏急,其實蕭如浩更急,別看蕭如浩這會兒臉上滿是隨和的笑容,其實內心裏的急火早已攻心,畢竟他所要承受的壓力遠比蕭畏要大上了數倍,此時此刻,蕭如浩恨不得扒開蕭畏的腦袋,好生瞧瞧內裏都賣的是啥『藥』,可惜他即便再急,也敢造次,隻因麵前這位主子行事向來不著調,萬一應對上有個閃失,那樂子可就大了去了。


    酒喝也喝夠了,天南地北的閑話也扯得差不多了,兄弟倆繞來繞去也都繞得累乎了,彼此的耐『性』也差不多都磨沒了,是該到了言歸正傳的時候了,可兄弟倆卻誰都不願起那個頭,氣氛一時間便有些子詭異了起來。


    “八哥,多謝爾之款待,小弟叨勞了,嗬嗬,天『色』不早了,小弟這就告辭了,八哥還請留步!”蕭畏見蕭如浩居然如此沉得住氣,眼珠子轉了轉,這便站了起來,毫形象地伸了個懶腰,笑嗬嗬地拱了拱手,告辭了一聲,抬腳便要向外走,宛若此來就僅僅隻是為了喝上一迴閑酒一般,絲毫不提先前在門口時所言的生意之事。


    “九弟且慢。”蕭如浩縱使再沉得住氣,這一見蕭畏就此要走人了,自是忍將不下去了,站起了身來,緊趕著叫了一聲。


    “嗯?八哥還有旁的事麽?”蕭畏明知故問地裝著糊塗。


    “九弟且請安坐,酒後總得飲上碗茶,解了酒再走不是?”蕭如浩有心將事情挑開了說,可又顧忌著落入蕭畏的算計之中,這便笑嗬嗬地說道。


    解酒?嘿嘿,怕是等著老子給你解『惑』罷,小樣,老子還以為你小子真不動心呢,有點意思了。蕭畏對於蕭如浩那等矛盾的心思抓得極準,此時見其是真的發急了,心中不免暗自好笑,可口中卻道:“八哥這話可就不對了,千金難買一醉不是,嘿,既是飲酒便是為了謀一醉,再要解之,豈不是多此一舉麽,嗬嗬,說個笑話罷了,八哥不必放在心上,告辭,告辭。”話音一落,也沒管蕭如浩的臉『色』究竟如何,抬腳便向廳外行了去。


    傻眼了,蕭如浩這會可是真傻眼了,鬧不明白蕭畏究竟玩的是啥把戲,直到蕭畏晃『蕩』著出了廳堂,這才猛醒了過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了上去,攔住了蕭畏的去路,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好你個九弟,敢情是來消遣為兄的罷,得,算為兄怕了你了,且隨為兄到書房一敘可成?”


    成,咋不成呢,你小子早這麽說不就完了,靠,還玩啥子耐心比賽,趣得很!蕭畏在心裏頭狠狠地鄙視了蕭如浩一番,斜著眼,毫顧忌地打了個酒嗝道:“八哥這話是咋說的,嗬嗬,請恕小弟冒失,今日酒已足,有事明日再說好了。”話音一落,接著便要向外行去。


    “九弟且慢,哥哥還有些事情要向九弟討教一二,九弟給為兄個麵子罷。”蕭如浩心裏頭雖尚患得患失,可到了底兒,還是不想錯失崛起朝堂的大好機會,自是不肯放蕭畏就此離開,忙不迭地陪著笑臉,死拉活拽地硬要蕭畏跟其一道去書房談談。麵對如此盛情,本就打算釣魚的蕭畏自是不會強行拒絕,隻是假意地埋怨了幾句,也就半半就地跟著蕭如浩一並到了書房,自有下人們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而後各自退下,隻剩兄弟倆相對而坐。


    “九弟,哥哥聽聞昨夜拿住了詔獄血案之真兇,卻不知其中可另有隱情否?”待得一眾下人退下之後,蕭如浩不想再多兜圈子了,直截了當地將話頭挑了出來。


    “怎麽?八哥以為小弟是殺良冒功之輩麽?”蕭畏冷笑了一聲,頭一歪,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了蕭如浩好一陣子,冷著聲反問道。


    “這……”蕭如浩倒是很想說就是那麽迴事,可卻沒明說的膽子,隻好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九弟誤會了,為兄便是懷疑誰也不能懷疑九弟,再說了,父皇都已準了太子哥哥與九弟的本章,那就是鐵案了,為兄就算再糊塗,也不至於糊塗到懷疑九弟的份上,不瞞九弟,哥哥也就想確定一下那崔顥涉案之詳情,還請九弟不吝賜教。”[


    蕭如浩這話說得倒是很有技巧,內裏的含義也豐富得很,口中說不敢懷疑,其實是在暗示蕭畏,他蕭如浩並非太子那等蠢貨,那些個虛假案情就不必拿出來胡謅了,要談彼此的合作可以,還請拿出誠意來先,另一層意思麽,就是在問蕭畏,此樁案子中,齊王涉入的程度如何,有沒有將其徹底拖進漩渦的可能『性』,既有套蕭畏話的意思,又暗藏著機鋒,誠懇中,也不凡透著幾分精明的詭詐,妥協中帶著幾分的強硬,話說得可謂是滴水不漏,若是換了個人在此,一準難免在氣勢上被其壓倒,可惜蕭如浩麵前的是蕭畏,最不怵的便是詭詐之術,這一聽蕭如浩如此說法,蕭畏便哈哈大笑了起來,一笑便是沒個完了,笑得蕭如浩疑『惑』之餘,麵『色』也漸漸有些不好相看了起來,偏生還不好發作,隻好裝作沒瞅見蕭畏的狂悖之狀,端起茶碗,假裝飲茶,借以掩飾一番。


    “八哥說笑了,小弟不過一幫閑之人罷了,如今案件已轉至三司,非小弟所能『插』手,內裏詳情如何小弟也從知曉,八哥這話請恕小弟從答起。”蕭畏壓根兒就不吃蕭如浩那一套,好一通子哈哈大笑之後,冷著聲迴答道。


    蕭如浩原本以為蕭畏此番上門必定是來鼓動自己出手對付齊王蕭如濤的,本打算就此事跟蕭畏好生周旋上一番,出手的同時,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正是基於此等判斷,蕭如浩才能如此沉得住氣,也才會在話裏藏著數的機鋒,可沒想到蕭畏會如此說法,似乎沒有半點跟自個兒聯手對付齊王的意思,不由地便有些子傻了眼,對蕭畏的來意是徹底地『摸』不著頭腦了。


    “嗬嗬,為兄酒後失言了,九弟海涵則個。”蕭如浩畢竟不是尋常人物,隻略微一愣,立馬笑了起來,告了聲罪之後,轉開了話題道:“九弟先前所言之生意可是指的商號之生意麽?若如此,為兄倒是願意入個股的,就不知九弟可願割愛否?”


    “八哥說笑了,那商號並非全都是小弟的,本來麽,小弟還有一半的股份,如今,嘿,如今小弟手中可就隻剩下三成嘍,再要割,也割不起嘍。”蕭畏嘿嘿一笑,一副隨意的樣子道。


    蕭如浩在西城也有著很強的勢力,自是對“唐記商號”的內情頗為了解,哪會不知道那“唐記商號”說是姓唐,其實全都是蕭畏的產業,更清楚如此這商號有多賺錢,這一聽蕭畏話裏的意思是有人已從蕭畏手中搞走了兩成股份,心裏頭登時便咯噔了一聲,一股子不妙的感覺從心底裏湧了出來,看了蕭畏一眼,很明顯地遲疑了一下,還是強撐著笑道:“九弟此話怎講?”


    “好叫八哥得知,這事情,哎,說起來就叫小弟心酸啊,若不是此番那個狗屁血案壓在小弟身上,小弟何至於要落到轉讓股份的地步,嘿,小弟苦心經營了一迴,如今卻為他人做嫁衣裳嘍。”蕭畏一副蕭瑟狀地搖著頭,可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卻令蕭如浩內心裏的不安更濃了三分。


    “九弟可是有甚苦衷麽,且說與為兄聽聽,若是為兄能幫得上忙,斷不會辭的。”蕭如浩沉默了一陣子之後,出言謹慎地再次試探道。


    一見到蕭如浩那副緊張的樣子,蕭畏心中便暗笑不已,可臉上卻是一派苦澀狀地道:“罷了,此事都已過去了,哎,當初陛下將偌大一樁案子壓小弟肩頭,可憐小弟哪有那份能耐,萬般奈之下,也隻好求人幫忙了,求來求去,除了太子哥哥肯援手外,其他人麽,嘿嘿,天曉得都躲哪去了,天幸此案告破,小弟也算是就此解脫了,雖說付出了兩成的股份,可總好過挨責罰罷,吃虧便是福嘍。”


    “什麽?此事當真?”一聽吃下蕭畏兩成股份的人是太子,蕭如浩是徹底急了,要知道蕭如浩這一向以來,始終以入主東宮為目標,行事的準則也是以扳倒太子為準繩,本來麽,蕭如浩對於已斷絕了經濟來源,又失去了大部分朝中勢力的太子已不怎麽看得上眼了,逐漸將目標轉移到了最大競爭對手齊王的身上,可如今太子居然死灰複燃了起來,還握有了“唐記商號”兩成的幹股,真要是就此跟蕭畏徹底聯起了手來,一內一外相互扶持的話,再想要扳倒太子可就沒那麽容易了,別的不說,光是蕭畏就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蕭如浩並一絲的把握能壓製得住行事向顧忌的蕭畏,眼瞅著多年的謀劃有就此落空的危險,由不得蕭如浩不緊張萬分了的。


    “八哥說得啥話,小弟沒事吃飽了撐著了,拿這等事騙八哥有意思麽?”麵對著蕭如浩的驚訝失態,蕭畏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氣哼哼地迴答道。


    “啊,這……”蕭如浩愣了愣,強自壓下心中的不安,陪著笑臉道:“九弟勿怪,哥哥失言了,嗬嗬,隻是,啊,隻是這事情可非同小可,太子哥哥豈能如此欺壓九弟,哼,都是自家兄弟,幫個忙,搭個手,還不都是尋常事兒,怎能如此勒索,為兄深為九弟不值!”


    不值個屁,你小子還不是就怕老子跟太子搭了夥,擋了您老進東宮的道唄,說啥為老子不值,搞笑!蕭畏多精明的個人,哪會猜不出蕭如浩心理的貓膩,然則猜得出歸猜得出,蕭畏卻絕不會傻到當場揭破的份上,這便哭喪著臉附和道:“唉,八哥說的是,這事情小弟也不想啊,這不,找八哥您幫忙來了。”


    “嗯?”一聽蕭畏要找自己幫忙,蕭如浩立馬從震驚中醒過了神來,警覺地看著蕭畏,眉頭一皺,良久不發一言,末了,見蕭畏沒有進一步開口解說的意思,這才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道:“九弟這話怎講,有甚哥哥能幫得上的麽?”


    『奶』『奶』的,就等您老這句話了,嘿,如此小心,還真是頭小狐狸!蕭畏肚子裏狠狠地罵了一嗓子,臉上卻『露』出了感激比的神『色』,一副飽含熱淚狀地看著蕭如浩,直看得蕭如浩心虛不已。


    “九弟,有話但講不妨,為兄,為兄聽著便是了。”蕭如浩被蕭畏的眼神看得直發『毛』,不得不硬著頭皮出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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