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動作都他娘的快點,你,還有你,快,將那缺口堵上,說你呢,還愣著做甚,還不快去。”


    三藩聯軍已退兵多日,可臨淄城卻依舊是緊張萬分,哪怕告捷文書早已快馬送京,可整座城池依舊處於戒嚴之中,四門緊閉不說,還拚命地修繕著城防,絲毫沒有大戰過後應有的鬆懈,這不,一名夥長模樣的軍士領著一小隊官兵在城頭上保持著警戒,同時咋咋唬唬地指揮著民壯搬運磚石以修補前些日子大戰中被三藩聯軍擊破的城防工事。


    “我說,軍爺,賊兵早都走了,指不定這會兒都過了黃河了,還緊張個甚啊,慢慢整去不就得了,我看啊,軍爺這一準是被打怕了的。”或許是被那名夥長催『逼』得心煩了,一名青壯在人叢中冒出了句風涼話,登時便惹得滿城頭的青壯們全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放你娘的屁,老子可是打生打死地幹過,要不是老子們拚死拚活地玩命,爾等這班狗才早就成賊軍的刀下鬼了,竟然消遣老子,不想活了麽!”那名夥長霍然迴過頭去,對著身後的那幫子青壯便破口大罵了起來。[


    “軍爺,您能打,能比那位將軍能不?”那名說怪話的青壯顯然不怎麽怕這名氣勢洶洶的夥長,笑嗬嗬地伸手指向了城碟處麵向城外站著的一位將領,嘻嘻哈哈地調笑道。


    “放屁,老子……”夥長此番大戰也算是立了軍功的主兒,最不願旁人質疑他的功勞,這一聽那名青壯之言,便要破口大罵,可順著其手臂指引的方向一看,聲音立馬就沒了,臉『色』瞬間漲得通紅,氣惱地給了那名青壯一記炒栗子,小聲地罵了一句道:“好你個二狗子,拿俺耍笑啊,你個小狗日的,那可是咱臨淄城的守護神常將軍,你小子拿咱跟常將軍比,找抽啊!”


    “哈哈哈……”


    一眾民壯全都被夥長的話逗得大笑了起來,原本尚有些子緊張的氣氛也就此淡然存,軍民們哄鬧成了一片。


    背後傳來的笑鬧聲常普自然是聽到了,可卻懶得理會,隻因此際他心裏頭正煩得緊,哪有心思去管旁的事情——仗打了四個多月,常普也憋了四個多月的氣,除了五月中旬那幾場防禦戰之外,常普也就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三藩的大軍在城下耀武揚威,這倒也罷了,左右萬大春防守至上的思維常普也已算是習慣了的,可如今三藩分頭撤軍,力量分散不說,還有條黃河擱在歸途上,正是趁機破敵的大好良機,為此,常普不知進了多少的言,可結果呢,不單沒能說服萬大春,反倒卻擄奪了兵權,成了個掛名的將軍,這令常普情何以堪!


    “軍爺,快看,有動靜!”就在常普神遊天外之際,一名青壯突然高聲嚷嚷了起來,話音裏滿是惶恐之意。


    “唉呀,不好,是大軍!”


    “該死,莫非是賊軍去而複返了?”


    “不會罷,賊軍不是剛走,怎地又來了,這,這該如何是好?”


    城頭上所有人等皆被驚唿聲驚動了,全都放下了手邊的活計,遠眺著煙塵起初,緊張萬分地瞎議論了起來,一時間人心皆為之惶惶不安,因之而戰栗者不知凡幾。


    遠處的人馬來得很快,煙塵滾滾中一麵火紅的戰旗迎風招展,風吹過,還傳來了一陣雄壯威武的戰歌聲:“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少停……”那歌聲雄壯威武,歌詞氣勢恢宏已極,可對於時人來說,卻是聞所未聞之新詞,使人一聽便有熱血澎湃之激情。


    “是滎陽王的大軍,看,快看,是滎陽王的大軍迴來了!”


    “看,快看,好雄壯的人馬,還有如此多的俘獲,厲害啊,這小王爺該不會是武曲星下凡的罷。”


    “那是自然,項王爺的種,能差到哪去,咱大胤這些年來能享太平,皆其父子之功也!”


    眼尖的民壯認出了那麵火紅戰旗的來曆,再一看蕭畏部隊中戰馬如雲,還有不好身著平盧軍服飾的漢子空手走在隊列中,顯然就是大批的戰俘,登時全都鬧騰了起來,美譽之辭比比皆是,讚歌連連。


    “大丈夫當如是哉!”常普沒有去跟民壯們瞎湊合,而是趁著蕭畏所部渡河之際,默默地估算了一下蕭畏的兵馬,這一算之下,猛然間發現蕭畏所部竟然有良馬六千五百餘匹,還有戰俘近七千人,登時便有些子愣了神——常普乃是軍中大將,自然知曉蕭畏所部的真實情況,更清楚蕭畏所部取得如今這等戰果是如何的不易,不由地便感歎了起來。


    “城上的人聽著,我家王爺已得勝歸來,還請開城讓我軍入內休整!”就在常普感慨之際,列陣在城下不遠處的蕭畏軍中衝出一名校尉,對著城頭高聲唿喊了起來。


    “開城門!”常普有心跟蕭畏好生接納一番,這一聽城下唿喊,便即揮了下手,高聲下令道。


    “慢著!”就在一眾軍民準備衝下城頭,去開門迎接蕭畏的大軍之際,得到線報的萬大春突然出現在城頭上,一聲斷喝,止住了眾人的舉動。[


    “大帥,是滎陽王凱旋歸來了,還請大帥明斷。”一見到萬大春出現,常普眼中閃過一絲黯淡的光芒,急走幾步,搶上前去,躬身行了個禮,低聲稟報道。


    “嗯。”萬大春揮了下手,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也沒管常普麵『色』有多難看,緩步走到城碟處,向城下張望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如今賊軍剛退,城中『迷』『亂』,須小心提防,滎陽王大軍既歸,那就駐紮城外好了,待得本帥得知賊軍準確消息再做定奪也不遲。”


    “大帥……”常普一聽萬大春這等不近人情的話語,登時便有些子來了氣,漲紅著臉便要再勸。


    “嗯,就這麽定了,派個人給滎陽王帶個信好了。”萬大春壓根兒就不想聽常普的勸說,一揮手,甚是不耐地說道。


    “大帥,不放滎陽王大軍進城亦可,總該勞軍一番罷,末將請求出場勞軍一行。”常普不明白萬大春為何會如此不近人情,有心想爭,可一見萬大春臭著張臉,自是不好再勸,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地抬出了勞軍的主張。


    “也罷,爾既是想去,那就去好了。”萬大春冷冷地掃了常普一眼,不耐煩地丟下句話,便率領著一眾親信將領下城去了,隻留下滿臉苦笑的常普在城頭發著愣……生氣麽?有那麽一點,雖然並不多,蕭畏自是有著生氣的理由,不說打了如此大的一場勝仗,也不說自己率軍數千裏來援,就說光憑著自己王爺的身份,萬大春就沒有閉門不納的道理,若是換了個人,指不定早就暴跳著罵開了,可蕭畏卻沒有這麽做,隻因他很清楚萬大春此舉並非完全是在對蕭畏當初不肯發兵救城的報複,而是在向京城中的弘玄帝表態,是想表明其跟項王府一係毫瓜葛罷了,故此,蕭畏也沒跟萬大春多計較,徑直安排好部眾在城外三裏處安下了營壘,壓根兒就沒去理會城中派出的勞軍隊伍,假做生悶氣狀地獨自貓在了中軍大帳中,其實卻是在思考著京師未來的發展趨勢。


    可以想見,隨著鎮海軍的覆滅之後,劍南與大理這兩個原本就屬最弱小的藩鎮已沒了跟朝廷抗衡的力量,不是屈服便是滅亡,甚至很有可能就鎮海軍覆滅之後,項王的大軍便會轉道川中,一舉『蕩』平這兩個藩鎮,如此一來,朝廷南方便已算是徹底平定了,剩下的北方諸藩雖尚有一定的實力,卻已是不足以動搖朝廷的根基了,假以時日,朝廷養精蓄銳之後,必定會出兵北伐,一舉『蕩』平割據百餘年的諸藩勢力,然則,在此之前,隻怕朝廷本身卻有可能要來上一個大的動『蕩』,這一點,但凡有點見識之輩,都已是明了在心了的,朝局的走向究竟會如何,尚難預料,可有一條蕭畏卻是心中有數的,那便是項王一係看似兵強馬壯,其實卻是相對弱勢的一方,至少在旁人看來是如此,否則的話,今番萬大春也不會如此公然地強拒自己的大軍入城。


    計劃還真是趕不上變化快!想當初,蕭畏初入宦海之際,本還打算靜心部署上幾年,打下個牢固的基礎,待形勢有變之後,來個渾水『摸』魚,可如今水卻是突然渾了,而蕭畏卻尚未做好完全的準備,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自是由不得蕭畏不得不慎重考慮了的,隻是在『摸』不清自家老爹的算路之前,蕭畏實是法做出個相應的計劃來,這一想之下,頭便疼了起來。


    “稟王爺,壯武將軍常普求見,請王爺示下。”就在蕭畏想得入神之際,寧南從帳外行了進來,低聲稟報道。


    “不見,本王沒空!”蕭畏一聽是臨淄來勞軍的那名將領求見,立馬板起了臉來,不悅地揮了下手,甚是不耐地吭了一聲。


    “這……,王爺,常將軍言及有要事要見王爺。”一見蕭畏臉『露』不悅,寧南忙後撤了小半步,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出言解說道。


    “哦?要事?”蕭畏皺了下眉頭,掃了寧南一眼,卻半晌都沒給出句準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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