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消息著實太過震撼了些,蕭畏好歹還算是知曉點內情,但也萬萬沒想到自家老爺子出手如此之快,至於一眾原本就被蒙在鼓裏的將領麽,一聽這消息,可就是徹徹底底地傻了眼了,更有不少心思活絡之輩因之而變了臉『色』,要知道倘若東方明寐所言屬實,那麽,據聞已到了齊州城中的所謂主力大軍就是個西貝貨而已,如此一來,牛山大營其實就是支孤懸在三藩眼皮底下的孤軍而已,若是三藩迴過了神來,一旦全力來攻,就眼下這麽點人馬,給人塞牙縫都不夠!


    該死的,老爺子居然連咱都一塊兒騙了,嘿,好樣的,這迴麻煩看來要大了!蕭畏乃是心思靈動之輩,盡管被這震撼之消息狠狠地震了一下,可很快便迴過了神來,眼光一掃,便已發現了諸將的神情有些子不對,心頭一凜,知曉自己是有些子大意了——軍心可鼓不可泄,尤其是在這等孤軍在外的時候,更是如此,一旦軍心因此而動搖,須三藩大舉來犯,隻怕逃兵便已有可能出現,然則如今事情既然已在諸將中傳了開去,要想製止已可能,強行製止的話,反倒有可能適得其反,虛言哄騙更是不可取,與其如此,倒不如因勢利導來得強。


    “哦?哈哈哈……”蕭畏眼珠子一轉,一副智珠在握之狀地大笑了起來道:“東方先生消息還真是靈通麽,嘿,有趣,有趣,這等機密之軍情都能知曉,想來是費了不少的手腳罷,即如此,本王也不瞞先生,哼!想那鎮海李明川狼子野心,與爾等狼狽為『奸』,欲圖南北對進,又豈能瞞得過聖上之明鑒,而今,鎮海覆滅已成定局,爾等助紂為虐者也難逃朝廷之懲戒!”


    蕭畏這番話說得自信滿滿,就有如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一般,言語中信誓旦旦地稱一切皆有安排,話外之意便是朝廷乃是兵分兩路,此處絕非孤軍,其用心自然是在對諸將進行心理暗示,至於效果麽,倒是好得很,一眾將領聞言盡皆釋然,『亂』紛紛地出言譴責諸藩造『亂』不過是自取滅亡雲雲,帳內的氣氛倒是就此火爆了起來,可卻令東方明寐很有種如坐針氈的難堪。[


    “王爺所言甚是,嗬嗬,甚是,啊,在下此來實有要務欲與王爺詳談,不知……”東方明寐也不清楚蕭畏究竟對內情知道多少,此時見蕭畏說得慷慨激昂之至,心中不免有些子慌『亂』,苦著臉出言試探道。


    “嗯。”蕭畏自也想著從東方明寐處套些消息出來,可卻不想表現得太過急迫,這便假做沉『吟』了一番之後,這才哈哈一笑,對著眾將一揮手道:“諸位將軍,大戰在即,飲酒須有節度,今日便到此罷,望諸公好自磨礪部屬,來日當有戰場立功之時,都散了罷。”


    “謹遵王爺之令!”一眾將領們見蕭畏下了逐客令,自是不敢再多逗留,各自起身應了諾,議論紛紛地各自迴營磨礪兵馬不提。


    “此處已外人在,先生有話但講妨。”待得一眾將領退下之後,蕭畏笑眯眯地看著東方明寐,擺了下手道。


    “唔,王爺可知嵩山之盟否?”東方明寐點了點頭,略有些遲疑地出言問了一句。


    嵩山蕭畏倒是聽說過,知道那兒有座少林寺在,至於這麽勞麽子的嵩山之盟蕭畏可就是一所知了的,此時見東方明寐說得如此慎重,蕭畏的好奇心可就被吊了起來,這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道:“先生提起此事何意?”


    東方明寐看了看蕭畏的臉『色』,見法從中瞧出些端倪來,很明顯地躊躇了一下之後,這才緩緩地開口道:“原來王爺早有所聞,那倒也省了在下的事了,如此說罷,今上初登大寶之際,幹戈四起,民不聊生,各方有識之士皆不忍與聞,唯多方斡旋,遂有諸大宗師人物齊聚嵩山,以定盟約,止幹戈,天下遂安,然盟中有約,宗師皆須隱逸,不得再妄自出山,如今項王爺悍然而動,雖大勝,違約矣,大『亂』恐將至,王爺不可不知。”


    嗯哼,這就說得通了,怪不得咱家老爹老娘還有舒老爺子皆從朝中隱退,敢情是這麽個迴事,這幫子宗師倒不見得個個能帶兵上陣,可真要玩些個刺王殺駕的活計,怕是誰都難以防住,這玩意兒簡直就跟核導似地,就一戰略威懾武器罷了,有意思,唔,老爺子隱退的不得已怕還不是這麽簡單,皇帝老兒極有可能才是動這一切的幕後黑手,經過了如此多年的養精蓄銳,皇帝老兒看樣子對局勢已有了絕對的把握,否則一準不會放老爺子出來征戰四方,若如此,老爺子那頭又打的是甚主意來著?應該不至於當老黃牛罷!


    蕭畏心思靈動得很,僅僅從東方明寐話裏的蛛絲馬跡便看出了許多的蹊蹺,至於是否屬實哪可就不得而知了的,不過麽,依蕭畏看來,十有八九跟自己的估算差不了太遠,如今蕭老爺子既然出了山,其它宗師隻怕也將聞風而動,這迴樂子怕是要大了,別的不說,若是此時跳出個宗師來,別看蕭畏身邊將士如雲,可一樣是沒命的份兒,一想到這兒,蕭畏不禁有些個背心冷颼颼地直發寒,緊趕著掩飾地笑了起來道:“此事本王雖有所聞,卻也不甚擔心,不就數名山野遺民罷了,不足為慮,東方先生此來不會就僅僅隻為此事罷?”


    宗師之威可不是那麽好惹的,大胤皇朝以武立國,天下習武者海了去了,可能達宗師之境的也就那麽不多的幾個,這還是弘玄朝時出了異數,這才有了十大宗師之說,否則的話,大胤皇朝五百年來,能稱得上宗師的攏共也沒多少,可到了蕭畏的口中,卻成了山野遺民,真不知蕭畏這是有底牌在手呢,還是就一傻大膽兒,聽得東方明寐直冒虛汗,可在這當口上,既不能出言指責蕭畏胡言『亂』語,也沒法子打破砂鍋問到底,萬般奈之餘,也隻得強咽了口唾沫,幹笑了兩聲道:“王爺豪情天下人能及,在下佩服,佩服。”


    “罷了,不說這些虛的,東方先生此番前來該是奉了你家主公之命的罷,唔,若是本王料得不差,爾等也差不多該退兵了,說罷,要本王如何配合?”蕭畏瞄了東方明寐一眼,嘴角一彎,『露』出了絲戲謔的微笑,一派胸有成竹之狀地說道。


    “這個……”東方明寐沒想到蕭畏居然說得如此之直接,不由地便愣了一下,幹笑了兩聲道:“王爺高明,此戰本就是幌子,如今事情既然有變,改弦易章也屬正常之事,嗬嗬,隻是,嗬嗬,隻是臨淄雖憂,王爺卻或將有難矣,那劉承義深恨王爺奪馬之仇,必欲置王爺於死地,我家主公雖不願戰,卻恐難辭其請,特派在下前來知會一聲,還請王爺多加小心。”


    “哦?那倒要多謝你家主公之美意了。”蕭畏似乎一點都不在乎三藩大舉來犯,滿不在乎地點了下頭,輕描淡寫地謝了一句。


    “豈敢,豈敢,王爺能不見怪,我家主公便已知足了,嗬嗬,今江南若平,北方必然多事矣,我家主公之原意還是希望王爺及項王爺能看在貴我兩家交好的份上,行個方便,若能與貴方結盟,我家主公願唯項王爺馬首是瞻,他日若是京師有變,我家主公定會遙相唿應,這一條還請王爺代為轉告。”東方明寐很小意地躬了下身子,一派卑謙之狀地述說著。


    京師有變?嗯?這話說得蹊蹺!蕭畏表麵上對東方明寐的話語不是很在乎,可實際上此際腦筋早已是全速運轉了起來,將東方明寐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做了詳細的琢磨,隻是一時半會還是『摸』不清東方明寐這老小子究竟想幹些甚子,至於其所言的賀懷亮有心要與項王府一係結盟的話語,蕭畏隻當其就是個屁,壓根兒就不曾放在心上,在蕭畏看來,這群藩鎮說到底都是一路貨『色』,全都是禍國殃民的主兒,個個該殺,當然也不會相信賀懷亮拚命地討好自己會安著啥好心眼,隻是如今信息過少,蕭畏一時間還看不透那層『迷』霧背後的真相,倒是對其談及京師有變之說起了警惕之心。


    京師遲早會出變故,這一條蕭畏自是心裏有數,別的不說,那幫堂兄們如此鬧騰下去的話,不生變才是怪事了的,可這等變故說到底其實與項王府關係算不得太大,在諸藩未徹底覆滅之前,論是誰當權,都需要項王這麽根定海神針來鎮住局麵,然則從東方明寐口中說出來的變故卻顯然不是諸皇子的奪嫡之爭,而是項王府與今上之爭,這裏頭可就大有文章了,蕭畏很想問個明白,可理智卻告訴他,此時隻能裝糊塗,而不能輕易去觸碰那些個自己尚力把握的機密,這便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你家主公之美意本王定會轉告父王,還請放心則個。”


    “那就好,那就好,諸事已妥,在下這就迴營稟報我家主公,告辭,告辭!”東方明寐見蕭畏滿口應承了自己的請求,臉上立馬『露』出一副大喜過望的神『色』,緊趕著站起了身來,對著蕭畏鞠了一躬,出言請辭。


    “那好,先生事忙,本王就不多留先生了,改日到了京師,本王定要好生宴請先生一番,以表謝意。”蕭畏笑嗬嗬地站了起來,客氣地說了一番,親自將東方明寐送出了大營,這才疾步轉迴了中軍大帳,獨自坐在大位上,眼神閃爍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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