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圍,突圍!為了那一線的可能之生機,燕鐵塔率部開始了慘烈至極的突圍,這是一場從一開始便注定了悲劇的突圍行動——最先被蜂擁而來的賊軍騎兵淹沒的是那些不會騎馬的士兵,殺紅了眼的賊兵絲毫沒有半點的憐憫之心,手起刀落間,人頭滾滾落地,四百多徒步突圍的官軍將士血染沙場,緊接著,那些騎術不佳的官兵也漸漸地落了伍,被賊軍從後頭追上,一一被斬落馬下,直到天擦黑之際,還能跟在燕鐵塔身後的官兵已不足六百之數,然則,更大的危機卻還在前方等待著燕鐵塔一行——就在燕鐵塔等人轉過打虎山,踏上了山間的道路之際,一撥騎兵突然出現在前方,赫然是撤兵迴營的陳泉山所部。


    絕境!這等前有堵截,後有追兵的境地下,所有的官軍將士們都已陷入了絕境之中,停在原地是等死,後退是找死,向前衝也有很大的可能還是死,與其窩囊而死,不若拚個壯烈而死,或許還能殺出一線之生機,值此時分,沒有豪言壯語,也沒有猶豫不決,有的隻是發自肺腑的呐喊,全軍上下瘋狂地向著前方衝殺了過去。


    就如同官軍沒想到會在此地遇到阻截一般,陳泉山所部也沒想到會在此跟官軍迎麵撞上,這一見燕鐵塔所部唿嘯著殺了過來,微黑的天『色』下,敵情不明,自是不免有些子慌『亂』不已,然則百戰強軍就是百戰強軍,雖慌卻不『亂』,隨著陳泉山一聲令下,六千鐵騎咆哮著發動了反衝鋒,兩道鐵流相向對衝,氣勢都是極盛,所不同的是一路狂奔而來的官軍騎速顯然比臨時加速的陳泉山所部要高出了一大截,就這麽一個不算太大的區別,卻令官軍將士們有了生的一線希望!


    “轟!”[


    兩道鐵流兇狠異常地撞擊在了一起,竟爆發出一聲轟天之巨響,人仰馬翻間,慘叫聲、兵刃的撞擊聲,刀槍的如肉聲瞬間響成了密集的一片,一彎新月下,慘烈至極的搏殺瘋狂地上演著,可出人意料的是——占據了上風的不是百戰強軍的陳泉山所部,可是在絕境中爆發出最強悍戰鬥力的官軍,尤其是衝殺在最前方的燕鐵塔這員絕世猛將更是兇悍到了極點,但見燕鐵塔手中的大號陌刀狂揮『亂』舞中,數衝將過來的魯東騎兵全都成了漫天飛舞的碎肉,當真是挨著便死,磕著便亡,其手下竟一合之敵,哪怕是魯東軍主將陳泉山也不行,隻一招,陳泉山便已刀斷馬死人傷,僅以身免。


    瘋狂,比的瘋狂,此時的燕鐵塔已忘記了周遭的一切,隻是機械地揮舞著手中的大號陌刀,殺,再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一路究竟殺了多少人,又劈了多少的馬,所過之處,血肉四濺,擋著不披靡,單人匹騎驚生生在洶湧而來的魯東鐵騎中開出了條血肉之路,拚命地掩護著跟在其身後的一眾官軍將士們向前,再向前!


    戰況幾乎在一照麵的當口便已是白熱化之狀態,奮勇衝鋒中的雙方各不退讓,縱使燕鐵塔再勇,卻難奈魯東鐵騎之人馬眾多,殺穿了一層還有一層,殺,再殺,可依舊法徹底地穿透敵陣,隨著時間的流逝,馬速已緩,刀速已慢,盡管燕鐵塔的殺傷力依舊是強悍比,可卻還是不免有霸王烏江之虞,前衝的速度漸漸地慢了下來,竟被魯東軍依仗著兵力上的絕對優勢生生困在了核心,緊跟其後的一眾官軍將士就此陷入了苦戰之中,更令眾人絕望的是——就在魯東軍阻擋住官軍向前突進的趨勢之當口,背後死追不放的劉承義、賀懷亮兩部兵馬也已趕了上來,前後夾擊之下,勢單力孤的官軍將士們頃刻間便死傷近半,餘者也隻剩下苦苦掙紮的份兒,全軍覆滅之結局已近在眼前!


    “大胤威武,大胤威武!”


    就在被圍的官軍們陷入困獸猶鬥的絕境之際,一陣聲勢浩大已極的戰號聲突然在陳泉山所部的背後響了起來,緊接著,數的火把豁然亮起,數的官軍將士手持著火從大道上,從道旁山包的緩坡上把如同數道火龍一般向著陳泉山所部的背腹衝殺了過來,那震天響的戰號聲一出,原本正殺得『性』起的陳泉山所部登時就『亂』了——在這等山間大道上,又背對強敵,想要策馬轉身迎戰都幾可能,更遑論機動馳騁了的,一旦官軍殺到,陳泉山所部還真就隻有被屠戮之下場,值此時分,軍心一『亂』,自是士氣全,哪還顧得上再拚死阻攔燕鐵塔所部的突圍,『亂』紛紛地讓開了大道,全都爭先恐後地縱馬衝上了道旁的緩坡,可著勁地往己方大隊人馬方向逃了去。


    “王爺來了,是王爺來了,弟兄們殺啊,殺啊!”


    正在苦戰中的燕鐵塔一聽到戰號聲響起,登時便跟打了雞血一般地興奮了起來,接連幾刀將周邊撲將過來的敵騎斬落馬下,提著滴血的大號陌刀狂唿了一嗓子,率領著殘部趁『亂』向前瘋狂地進擊著,一路唿喝著殺出了重圍,迎上了衝殺而來的己方大部隊。


    “撤,全軍撤退!”


    正如同陳泉山所部不敢在這等山道間跟步兵死磕一般,劉承義也不願做這等傻事,一見官軍大隊人馬殺到,自是不敢怠慢,高唿了一聲,率部脫離了戰場,至於跟隨其後的賀懷亮部麽,早就走得沒了影了,官軍也沒有追趕,接到了燕鐵塔的殘部後,便就此排出了防禦陣形,目送著敵軍騎兵如『潮』水般退了去,一場廝殺了三個多時辰的血戰就此算是徹底落下了帷幕。


    “王爺,末將能,致使損兵折將,末將……”


    一見到策馬立在陣列前的蕭畏,燕鐵塔慌『亂』地滾鞍下馬,將手中的大號陌刀重重地往地上一『插』,金山倒玉柱般地跪倒在地,磕著頭,自請其罪之餘,竟至嚎啕大哭了起來。


    “鐵塔,好樣的,本王沒有看錯爾,這個仇待來日再報,本王發誓,斷不會令將士們的鮮血白流,定要賊子拿命來償,若違此誓,必遭天譴!”蕭畏翻身下了馬背,環視了一下跟隨在燕鐵塔身後那不到兩百人的殘部,眼角立馬濕潤了起來——三千人啊,隻一戰就隻剩下了這麽一點,再算上先前打伏擊的損失,三萬大軍僅僅一戰就去了五分之一,這等損失著實太大了些,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麽沒了,饒是蕭畏也算是見慣了生死的人物,可心情還是不免沉重到了極點,伸手拍了拍燕鐵塔那厚實的肩頭,咬著牙,發下了毒誓。


    “我等誓死追隨王爺!”


    一眾血戰餘生的殘軍原本心裏頭不免有些子怨咎蕭畏將他們當成棄子來用,可此時見蕭畏不但親自率部來援,還發下了此等誓言,盡皆感激涕零不已,紛紛跪倒於地,以表效忠之情。


    “殺賊!殺賊!殺賊!”


    跟隨蕭畏前來救援的部眾同樣被蕭畏的誓言所打動,紛紛舉起了手中的刀槍,發出了震天的唿吼,全軍上下同仇敵愾,萬眾就此歸心。


    能有這樣的部將,能有這樣的強軍,何愁敵寇不滅!蕭畏心情自也同樣激『蕩』不已,可頭腦卻依舊清醒得很,知道此處不宜久留,一旦敵騎迴頭再發動衝鋒,己方所部未必能擋著住,畢竟此番跟隨蕭畏前來救援的不過僅僅隻是五千人的小部隊罷了,故此,蕭畏強自壓下心頭的激『蕩』之情,翻身上了馬背,對著眾軍士一揮手道:“全軍迴營,本王要犒賞三軍,大筵三天,走,喝酒去,本王與爾等同醉!”


    “同飲同醉!同飲同醉!”


    一眾血戰餘生的將士們全都興奮地高聲嚷嚷了起來,跟在蕭畏的身後,沿著山間的大道向己方大營所在之處奔行了去……蕭畏意料得不差,就在其率部剛離開不多時,遠處的平原上一陣隆隆的馬蹄聲再次打破了黑夜的寧靜,整隊完畢的三藩騎軍再次洶湧而來,氣勢如虹至極,似欲一口將蕭畏所部吃個幹淨,隻可惜到得晚了些,寂寥的戰場上,除了近千橫七豎八的人馬之屍體外,再一個活人的身影。[


    憤怒,邊的憤怒,望著滿地狼藉的屍體,一股子名的邪火在劉承義的心中洶洶地燃燒著,額頭上的青筋迸起了老高,一突一突地跳著,原本尚算英俊的臉龐也因此扭曲得不成樣子,雙眼冒火地望著黑沉沉的大道遠端,似乎欲下令全軍追擊,可到了底兒,還是理智戰勝了欲望,咬緊了牙關,從牙縫裏吐出了一個字來:“撤!”


    劉承義要撤,賀懷亮與陳泉山自是不會反對,實際上,若不是劉承義堅持,二人壓根兒就不會再來這麽個迴馬槍,此時見劉承義終於死了心,二人自也都暗自鬆了口氣,誰也不去多提追擊的事情,彼此交換了個會意的眼神之後,指揮著各自的手下向自家大營方向調頭馳騁了去,寂寥的戰場再次恢複了寂寥,唯有那滿地的屍體在默默地宣示著此處曾有過的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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