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p>
一塊石頭飛入城中，砸爛了屋頂，屋裏頓時傳來了尖叫聲。</p>
但沒人敢出來。</p>
就在先前，幾戶人家禁不住壓力衝出家門，隨即被斬殺。</p>
一隊隊守軍在距離城頭一定距離的地方等待命令。</p>
石頭明顯的少了許多，弩箭也是如此。</p>
城頭有人喊道：“增援！”</p>
“快！”</p>
將領帶著麾下往前跑。</p>
一個個跑的如兔子般的快。</p>
“石頭來了！”</p>
城頭有人傳遞信號，待命的投石機當即發射。</p>
接著是弩箭。</p>
這一波衝過去，損失了一成多。</p>
關鍵是，對士氣打擊太大了。</p>
登上城頭後，隻看到雙方將士在屍骸堆中絞殺，人人都紅著眼睛，用刀砍殺，用長槍捅刺，用牙齒撕咬，用手掐……</p>
“這是地獄！”</p>
有人歎息，接著被一支箭失奪去了性命。</p>
“敵軍突破了！”</p>
一股北疆軍突破了城頭，已經看到了城下。</p>
“殺！”</p>
肖宏德帶著預備隊來了。</p>
趙多拉在另一麵協助，付出巨大代價後，終於把這股北疆軍趕了迴去。</p>
北疆軍太強了！</p>
肖宏德喘息著，覺得體內的內息空蕩蕩的，此刻來個普通人就能撂倒自己。</p>
“太陽落山了！”</p>
殺的不知時辰的兩軍將士都看了一眼夕陽。</p>
“鐺鐺鐺！”</p>
鳴金聲傳來。</p>
“放箭！”</p>
北疆軍臨走之前，用一波箭雨狙敵。</p>
同樣，守軍也用一波箭雨歡送。</p>
“蹲下！”</p>
趙多拉喊道。</p>
眾人下意識的蹲下。</p>
弓箭手卻來不及了。</p>
城外，江存中揮手，“放箭！”</p>
箭雨覆蓋了城頭。</p>
這便是擁有遠程打擊優勢的好處，進退自如。</p>
肖宏德看著身側的軍士中箭，一屁股坐下，然後倒在地上，雙眸死魚眼般的泛白，喘息著。</p>
“詳穩，敵軍退了！”</p>
城頭，沒人歡唿。</p>
“小心。”</p>
有人喊道。</p>
沒辦法，弩陣在啊！</p>
一個軍士小心翼翼的趴在城垛邊看著。</p>
龐大的弩陣在緩緩後退，兩側是騎兵在保護，撤離的步卒在斷後。</p>
井井有條！</p>
“敵軍撤了！”</p>
肖宏德站起來，見北疆軍在撤離，心中不禁一鬆。</p>
“度過一劫啊！”彭誌此刻才上來。</p>
“是啊！”</p>
肖宏德感慨的道：“老夫必須承認小看了周儉。不過，今夜之後，一切就不同了。”</p>
這一夜，足夠他去鼓舞士氣，去調整，去琢磨。</p>
“看！”</p>
彭誌指著遠方。</p>
肖宏德眯眼看去。</p>
金黃色的夕陽在天邊緩緩下落，周圍彩雲縈繞。萬丈霞光籠罩大地，把撤離的北疆軍罩在其中，甲衣看著恍若金色。</p>
一片金晃晃。</p>
分外耀眼。</p>
夕陽同樣照在了城頭。</p>
守軍同樣被染作金黃色，但卻感受不到雄渾威武的氣息，反而有些頹喪之意。</p>
城池在晚霞中就像是一頭受傷的巨獸，每個人都不想動，隻想發呆。</p>
裴儉帶著大軍緩緩而退。</p>
迴到大營時，楊國公早就到了，正在烤肉。</p>
“國公。”</p>
江存中來了。</p>
“吃了沒？”</p>
楊玄明知故問。</p>
“未曾。”</p>
“給。”</p>
楊玄遞給他一串烤肉。</p>
江存中接過，咬了一塊，卻食不甘味。</p>
“味道不錯。”楊玄嚐了一下，“鮮美，外焦裏嫩。且醬料也調配的不錯。”</p>
薑鶴兒已經迫不及待的吃了一串。</p>
“郎君！”</p>
聽到王老二的聲音，楊玄麵色大變，趕緊抓起兩串烤肉。</p>
人影閃動，王老二到了。</p>
“你別搶啊！”</p>
薑鶴兒慢了一步，看著王老二拿走了十餘串烤肉。</p>
“老二！”</p>
楊玄板著臉。</p>
王老二還迴來一半，“我餓了。”</p>
餓了就吃，這是王老二的本能。</p>
楊玄拿著烤肉，“走走。”</p>
江存中跟在他的身側，二人在營地中緩緩而行。</p>
“今日覺著如何？”楊玄問道。</p>
“周郎君指揮若定，料敵先機，令我佩服。”</p>
“實話？”</p>
“實話！”</p>
“你想過沒有，我為何不讓你領軍攻打澄陽？”</p>
“想過，先前覺著……”</p>
“此刻呢？”</p>
“國公知人善用。”</p>
“馬屁差些意思。”</p>
“下次我尋張度學學。”</p>
“張度的馬屁，能把人噎死。”</p>
“說實話，今日之前，我一直覺著周儉和黃相公，和國公之間有些……”</p>
“關係？”</p>
“是。”</p>
楊玄擼了一塊肉，含湖問道：“此刻呢？”</p>
“此人用兵沉穩中帶著犀利，剛開始有些生疏，後續漸漸從容。肖宏德，不是他的對手。”</p>
楊玄看了他一眼，“你有疑惑要問我？”</p>
“是。”江存中猶豫了一下，“雖說知曉不該問，下官還是想問問，周儉，是何來曆？”</p>
</p>
楊玄開口，“自己人。”</p>
我當然知曉他是自己人，否則你怎會把大軍交給他統領……江存中：“……”</p>
楊玄指指長安方向，“是站在一起的自己人。”</p>
江存中說道：“如此，便多了一員大將。”</p>
他猶豫再三，“國公對長安……以後當如何？”</p>
打下內州，北疆的態勢從未有過的好，從未有過的從容。</p>
由此，北疆下一步會如何？</p>
北向！</p>
以內州為出發點，向北方擴張。</p>
可這樣的擴張定然會引來北遼的強烈反撲。</p>
黃春輝在時，北遼也曾發動大戰，但那時的北疆有整個大唐作為後盾。</p>
兵員，糧草輜重，兵器，錢財……</p>
哪怕那些東西差一些，可總是夠用。</p>
如今的北疆就像是個國中之國，一切都得靠自己去打拚。</p>
以北疆一隅之地，能扛住龐然大物北遼的傾力攻擊嗎？</p>
還有長安。</p>
當北疆不斷往北擴張，楊玄的威望將會日增。</p>
在這樣的情況下，長安會作出什麽反應？</p>
會不會在北疆和北遼大戰時，從背後給北疆一刀子？</p>
別人興許不會，李泌……說實話，江存中覺得危險！</p>
楊玄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簽子丟掉。</p>
“拿下內州，長安會震動。”</p>
“會越發忌憚國公和北疆。”</p>
“那你說，若是我采取守勢，長安會如何？”</p>
“忌憚依舊，會輕視。”</p>
“男兒立於世間，莫要畏首畏尾。”</p>
“可下官擔心，若是照此下去，當北疆再度北上時，怕是整個長安都會矚目。”</p>
“人怕出名豕怕壯？”</p>
“是。”</p>
“我們的事業，無比輝煌！”</p>
楊玄用這句話來搪塞了江存中。</p>
內州一下，北疆的局麵就活了。</p>
曾經是敵軍肆虐的廣袤土地，突然變成了北疆的內陸地帶。</p>
安全感大增的百姓會迸發更多的生產熱情。</p>
糧食自給自足，兵器自給自足……</p>
一個完全不依靠外界就能自我強大的北疆，才是真正的基業。</p>
而這一切的基礎，是拿下內州！</p>
現在，內州最後的據點澄陽就在北疆軍的陰影之下。</p>
楊玄迴身看著遠方的澄陽城。</p>
他一步步的走來，從太平走到了今日，堪稱是篳路藍縷。</p>
“這一路，難啊！”</p>
楊玄感慨著。</p>
薑鶴兒落後一些，雙手甩來甩去。</p>
江存中說道：“國公當年帶著一群人犯起家，這一路，確實是難。</p>
太平當初數度被攻破。陳州麵對三大部無能為力，更遑論他們身後的潭州。</p>
如今三大部灰飛煙滅，潭州刺史赫連榮在錦衣衛中為國公效力。</p>
內州，眼看著就要成為我北疆的疆土……</p>
說實話，換做是數年前，誰敢說北疆能有如此大好局麵，我能抽他！”</p>
楊玄莞爾，“老江。”</p>
“在！”</p>
“若是我說這一切隻是開始，你信嗎？”</p>
隻是開始？</p>
江存中愕然，心想難道國公還想滅了北遼？</p>
這，不可能吧！</p>
中原和北遼廝殺多年，從陳國時就是死敵。</p>
雙方都說要滅了對方，結果陳國自己轟然垮塌，人北遼還活得好好的。</p>
“信！”</p>
江存中覺得國公的意思應當是向北再努把力，削弱北遼。</p>
楊玄也不解釋，這時烏達來了。</p>
“周郎君說，召集眾將議事，準備決戰，請郎君前去坐鎮。”</p>
這次楊玄去了。</p>
他坐在大帳上首，見眾將魚貫而入，等人到齊後，他說道：“此次我就帶著耳朵來。”</p>
眾人心中一凜，不禁看了一眼裴儉腰間的佩刀。</p>
那把刀前幾日還在國公的腰間。</p>
國公說了，持此刀斬殺犯事的人無罪。</p>
裴儉在下首，先衝著楊玄拱手。</p>
我怎麽覺著自己成了廟裏的神像呢？</p>
楊國公有些糾結。</p>
裴儉說道：“今日一戰，敵軍死傷慘重，已然喪膽。明日便是決戰時機。”</p>
一個將領舉手，裴儉點頭，將領說道：“周郎君此話下官有些疑惑。”</p>
“說！”</p>
“雖說今日一戰敵軍喪膽，可肖宏德有一夜的功夫去重振士氣，下官以為，這不是難事。”</p>
是啊！</p>
一夜之後，守軍精神麵貌煥然一新，明日決戰，是不是急切了些？</p>
韓紀看了楊玄一眼。</p>
主公在發呆。</p>
像是一個傀儡。</p>
裴儉說道：“此事不難。”</p>
呃！</p>
眾人愕然。</p>
“早些用飯，隨後諸將當撫慰將士，告知他們，明日便是建功立業之時，若是立下功勳，國公不吝賞賜。”</p>
“領命！”</p>
裴儉目光轉動，“索雲！”</p>
“在！”</p>
索雲一瘸一拐的走出來。</p>
“今日敢死營大唿酣戰，無人退縮，賞酒肉！”</p>
索雲大聲道：“多謝國公。”</p>
裴儉頷首，“明日一戰，無需保留實力，傾力一擊！”</p>
他衝著楊玄拱手，“請國公示下。”</p>
我都說了隻帶著耳朵來……楊玄搖頭。</p>
這份信任，說實話，真的難得。</p>
裴儉動容，“如此，明日決戰！”</p>
“領命！”</p>
眾將轟然應諾。</p>
但如何打擊敵軍士氣？</p>
裴儉起身，“索雲。”</p>
“在！”</p>
“在你部挑選數百忠心耿耿的軍士，晚飯後去城下喊話。”</p>
這是襲擾？</p>
“喊什麽？”</p>
有人忍不住問道。</p>
“國公領軍破泰州！”</p>
眾人一怔。</p>
“妙啊！”</p>
江存中目露異彩，“國公此戰並未出現，守軍定然會各等猜測。這時候放話說國公破泰州，城中就算是有智者覺著不可能這般快也無濟於事。”</p>
守軍今夜，麻煩了。</p>
好一個周儉！</p>
不動神色，把老板也納入了自己的謀劃之內。</p>
楊玄依舊在平靜的享受著自己的發呆。</p>
“如此，各自去吧！”</p>
眾將告退。</p>
裴儉迴身請示，“請國公示下。”</p>
楊玄揉揉眼睛，起身，打個哈欠。</p>
“你的謀劃，很好。”</p>
他走向大帳外。</p>
“不過……”</p>
裴儉心中一緊。</p>
難道有什麽不妥之處嗎？</p>
楊玄走到大帳布簾外，迴身道：“人在絕望中，最愛思鄉。為何不令敢死營將士唱些北遼歌呢？”</p>
裴儉渾身一震，行禮。</p>
“謹受教！”</p>
澄陽城中，肖宏德剛吃完飯，還喝了一杯酒。</p>
他酒量頗好，一杯酒不過是潤潤喉嚨罷了。</p>
“召集眾將。”</p>
他起身，隨即出去。</p>
眾將在外麵等候。</p>
“去營中。”</p>
大營中，早就吃完晚飯的將士們集結完畢。</p>
肖宏德來了。</p>
火把獵獵，照的他纖毫畢現。</p>
但麾下卻看著昏暗，恍若人偶。</p>
“援軍兩日必到。”</p>
說實話，肖宏德也不知曉援軍具體到的時間。他隻是按照潭州軍的腳程計算了一番，得出了這幾日必然趕到的結論。</p>
“今日一戰，說實話，北疆軍悍勇，但我北遼勇士難道就不悍勇？哪怕是被北疆軍突襲，咱們依舊把他們趕了下去……”</p>
士氣，在漸漸恢複。</p>
隨後一夜好睡，明日又是一條好漢。</p>
感受到士氣逐漸高漲，肖宏德止住了激勵的話，對彭誌說道：“令他們準備好酒，明日晚飯給將士們享用。”</p>
仗打到了這個時候，靠的是士氣。</p>
一番激勵的話，外加一頓美酒下去，將士們保證嗷嗷叫。</p>
堅持兩日，林駿也該到了。</p>
如此，大局定矣！</p>
肖宏德剛準備離去。</p>
就聽到了喊聲。</p>
“泰州破了！”</p>
嗯？</p>
他猛地看向喊話的方向。</p>
“是北疆軍！”</p>
眾人愕然。</p>
泰州，不是好好的嗎？</p>
誰破了？</p>
再說，北疆軍就在澄陽城外，誰去破的泰州城？</p>
外麵傳來了叫喊聲。</p>
“楊國公領軍破了泰州，生俘刺史……”</p>
“泰州丟了，澄陽已然成為孤城。早日歸降，還能去修路！”</p>
“負隅頑抗的，送去礦山挖礦……”</p>
“修路還能加入敢死營，立功受賞成為平民。挖礦幾年，不死即殘。”</p>
趙多拉的心猛地一跳，“不好！”</p>
陣列中有人在議論，接著，嗡嗡嗡的聲音不絕於耳。</p>
“泰州沒了，潭州軍就算是來援，怕也擋不住楊狗。”</p>
“楊狗詭計多端，他派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周儉就打的咱們死傷慘重。他能領軍破泰州，麾下少說有兩三萬人馬，潭州援軍難道還能來五萬？”</p>
士氣就像是一個被吹大的尿包，被這麽一戳，猛的炸了。</p>
隨即癟了下去。</p>
“這是謊言！”</p>
彭誌剛想駁斥。</p>
就聽到外麵傳來了歌聲。</p>
“這是……”</p>
眾人側耳傾聽。</p>
“是我家鄉的歌！”</p>
一個軍士淚眼朦朧。</p>
歌聲不斷傳來。</p>
校場上，一片愁雲慘澹……</p>
肖宏德的身體搖晃了一下，“趕迴去！都趕迴去！”</p>
將領們開始嗬斥，驅趕軍士迴營。</p>
那些軍士腳步蹣跚，一邊走，一邊聽著。</p>
有人甚至跟著唱了起來。</p>
一邊唱，一邊哽咽。</p>
哽咽聲不大，但匯聚在一起很可怕。</p>
“詳穩！”</p>
彭誌麵色慘白，“這是壞我軍心的手段。”</p>
可他們除去蒼白無力的說這是謊言，別無手段迴應。</p>
“迴去！”</p>
肖宏德冷著臉，知曉此刻自己留在此地隻會引發更多的猜疑。</p>
他策馬在前，趙多拉心中發冷，漸漸拉開距離，落在了後麵。</p>
側麵的一戶人家中。</p>
錦衣衛兩個密諜雷博和王漢正在準備……</p>
“來了！”</p>
雷博低聲道。</p>
王漢麵色潮紅。</p>
拿起弓箭，踩在墩子上，緩緩冒頭出去。</p>
箭失在夜色中閃爍著微光。</p>
他看了一眼。</p>
肖宏德身側護衛很多，且此人修為不錯。</p>
彭誌就在肖宏德的身側說話。</p>
把握不大。</p>
後麵的是趙多拉。</p>
趙多拉看著失魂落魄的，身邊的護衛也是如此。</p>
好機會！</p>
王漢張弓搭箭。</p>
腦海中，赫連燕的吩咐在腦海中迴蕩著。</p>
——為了國公！</p>
他無聲說道：“為了國公！”</p>
手一鬆。</p>
箭失飛掠而去。</p>
趙多拉中箭落馬。</p>
……</p>
雙倍月票，求票啊！</p>
一塊石頭飛入城中，砸爛了屋頂，屋裏頓時傳來了尖叫聲。</p>
但沒人敢出來。</p>
就在先前，幾戶人家禁不住壓力衝出家門，隨即被斬殺。</p>
一隊隊守軍在距離城頭一定距離的地方等待命令。</p>
石頭明顯的少了許多，弩箭也是如此。</p>
城頭有人喊道：“增援！”</p>
“快！”</p>
將領帶著麾下往前跑。</p>
一個個跑的如兔子般的快。</p>
“石頭來了！”</p>
城頭有人傳遞信號，待命的投石機當即發射。</p>
接著是弩箭。</p>
這一波衝過去，損失了一成多。</p>
關鍵是，對士氣打擊太大了。</p>
登上城頭後，隻看到雙方將士在屍骸堆中絞殺，人人都紅著眼睛，用刀砍殺，用長槍捅刺，用牙齒撕咬，用手掐……</p>
“這是地獄！”</p>
有人歎息，接著被一支箭失奪去了性命。</p>
“敵軍突破了！”</p>
一股北疆軍突破了城頭，已經看到了城下。</p>
“殺！”</p>
肖宏德帶著預備隊來了。</p>
趙多拉在另一麵協助，付出巨大代價後，終於把這股北疆軍趕了迴去。</p>
北疆軍太強了！</p>
肖宏德喘息著，覺得體內的內息空蕩蕩的，此刻來個普通人就能撂倒自己。</p>
“太陽落山了！”</p>
殺的不知時辰的兩軍將士都看了一眼夕陽。</p>
“鐺鐺鐺！”</p>
鳴金聲傳來。</p>
“放箭！”</p>
北疆軍臨走之前，用一波箭雨狙敵。</p>
同樣，守軍也用一波箭雨歡送。</p>
“蹲下！”</p>
趙多拉喊道。</p>
眾人下意識的蹲下。</p>
弓箭手卻來不及了。</p>
城外，江存中揮手，“放箭！”</p>
箭雨覆蓋了城頭。</p>
這便是擁有遠程打擊優勢的好處，進退自如。</p>
肖宏德看著身側的軍士中箭，一屁股坐下，然後倒在地上，雙眸死魚眼般的泛白，喘息著。</p>
“詳穩，敵軍退了！”</p>
城頭，沒人歡唿。</p>
“小心。”</p>
有人喊道。</p>
沒辦法，弩陣在啊！</p>
一個軍士小心翼翼的趴在城垛邊看著。</p>
龐大的弩陣在緩緩後退，兩側是騎兵在保護，撤離的步卒在斷後。</p>
井井有條！</p>
“敵軍撤了！”</p>
肖宏德站起來，見北疆軍在撤離，心中不禁一鬆。</p>
“度過一劫啊！”彭誌此刻才上來。</p>
“是啊！”</p>
肖宏德感慨的道：“老夫必須承認小看了周儉。不過，今夜之後，一切就不同了。”</p>
這一夜，足夠他去鼓舞士氣，去調整，去琢磨。</p>
“看！”</p>
彭誌指著遠方。</p>
肖宏德眯眼看去。</p>
金黃色的夕陽在天邊緩緩下落，周圍彩雲縈繞。萬丈霞光籠罩大地，把撤離的北疆軍罩在其中，甲衣看著恍若金色。</p>
一片金晃晃。</p>
分外耀眼。</p>
夕陽同樣照在了城頭。</p>
守軍同樣被染作金黃色，但卻感受不到雄渾威武的氣息，反而有些頹喪之意。</p>
城池在晚霞中就像是一頭受傷的巨獸，每個人都不想動，隻想發呆。</p>
裴儉帶著大軍緩緩而退。</p>
迴到大營時，楊國公早就到了，正在烤肉。</p>
“國公。”</p>
江存中來了。</p>
“吃了沒？”</p>
楊玄明知故問。</p>
“未曾。”</p>
“給。”</p>
楊玄遞給他一串烤肉。</p>
江存中接過，咬了一塊，卻食不甘味。</p>
“味道不錯。”楊玄嚐了一下，“鮮美，外焦裏嫩。且醬料也調配的不錯。”</p>
薑鶴兒已經迫不及待的吃了一串。</p>
“郎君！”</p>
聽到王老二的聲音，楊玄麵色大變，趕緊抓起兩串烤肉。</p>
人影閃動，王老二到了。</p>
“你別搶啊！”</p>
薑鶴兒慢了一步，看著王老二拿走了十餘串烤肉。</p>
“老二！”</p>
楊玄板著臉。</p>
王老二還迴來一半，“我餓了。”</p>
餓了就吃，這是王老二的本能。</p>
楊玄拿著烤肉，“走走。”</p>
江存中跟在他的身側，二人在營地中緩緩而行。</p>
“今日覺著如何？”楊玄問道。</p>
“周郎君指揮若定，料敵先機，令我佩服。”</p>
“實話？”</p>
“實話！”</p>
“你想過沒有，我為何不讓你領軍攻打澄陽？”</p>
“想過，先前覺著……”</p>
“此刻呢？”</p>
“國公知人善用。”</p>
“馬屁差些意思。”</p>
“下次我尋張度學學。”</p>
“張度的馬屁，能把人噎死。”</p>
“說實話，今日之前，我一直覺著周儉和黃相公，和國公之間有些……”</p>
“關係？”</p>
“是。”</p>
楊玄擼了一塊肉，含湖問道：“此刻呢？”</p>
“此人用兵沉穩中帶著犀利，剛開始有些生疏，後續漸漸從容。肖宏德，不是他的對手。”</p>
楊玄看了他一眼，“你有疑惑要問我？”</p>
“是。”江存中猶豫了一下，“雖說知曉不該問，下官還是想問問，周儉，是何來曆？”</p>
</p>
楊玄開口，“自己人。”</p>
我當然知曉他是自己人，否則你怎會把大軍交給他統領……江存中：“……”</p>
楊玄指指長安方向，“是站在一起的自己人。”</p>
江存中說道：“如此，便多了一員大將。”</p>
他猶豫再三，“國公對長安……以後當如何？”</p>
打下內州，北疆的態勢從未有過的好，從未有過的從容。</p>
由此，北疆下一步會如何？</p>
北向！</p>
以內州為出發點，向北方擴張。</p>
可這樣的擴張定然會引來北遼的強烈反撲。</p>
黃春輝在時，北遼也曾發動大戰，但那時的北疆有整個大唐作為後盾。</p>
兵員，糧草輜重，兵器，錢財……</p>
哪怕那些東西差一些，可總是夠用。</p>
如今的北疆就像是個國中之國，一切都得靠自己去打拚。</p>
以北疆一隅之地，能扛住龐然大物北遼的傾力攻擊嗎？</p>
還有長安。</p>
當北疆不斷往北擴張，楊玄的威望將會日增。</p>
在這樣的情況下，長安會作出什麽反應？</p>
會不會在北疆和北遼大戰時，從背後給北疆一刀子？</p>
別人興許不會，李泌……說實話，江存中覺得危險！</p>
楊玄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簽子丟掉。</p>
“拿下內州，長安會震動。”</p>
“會越發忌憚國公和北疆。”</p>
“那你說，若是我采取守勢，長安會如何？”</p>
“忌憚依舊，會輕視。”</p>
“男兒立於世間，莫要畏首畏尾。”</p>
“可下官擔心，若是照此下去，當北疆再度北上時，怕是整個長安都會矚目。”</p>
“人怕出名豕怕壯？”</p>
“是。”</p>
“我們的事業，無比輝煌！”</p>
楊玄用這句話來搪塞了江存中。</p>
內州一下，北疆的局麵就活了。</p>
曾經是敵軍肆虐的廣袤土地，突然變成了北疆的內陸地帶。</p>
安全感大增的百姓會迸發更多的生產熱情。</p>
糧食自給自足，兵器自給自足……</p>
一個完全不依靠外界就能自我強大的北疆，才是真正的基業。</p>
而這一切的基礎，是拿下內州！</p>
現在，內州最後的據點澄陽就在北疆軍的陰影之下。</p>
楊玄迴身看著遠方的澄陽城。</p>
他一步步的走來，從太平走到了今日，堪稱是篳路藍縷。</p>
“這一路，難啊！”</p>
楊玄感慨著。</p>
薑鶴兒落後一些，雙手甩來甩去。</p>
江存中說道：“國公當年帶著一群人犯起家，這一路，確實是難。</p>
太平當初數度被攻破。陳州麵對三大部無能為力，更遑論他們身後的潭州。</p>
如今三大部灰飛煙滅，潭州刺史赫連榮在錦衣衛中為國公效力。</p>
內州，眼看著就要成為我北疆的疆土……</p>
說實話，換做是數年前，誰敢說北疆能有如此大好局麵，我能抽他！”</p>
楊玄莞爾，“老江。”</p>
“在！”</p>
“若是我說這一切隻是開始，你信嗎？”</p>
隻是開始？</p>
江存中愕然，心想難道國公還想滅了北遼？</p>
這，不可能吧！</p>
中原和北遼廝殺多年，從陳國時就是死敵。</p>
雙方都說要滅了對方，結果陳國自己轟然垮塌，人北遼還活得好好的。</p>
“信！”</p>
江存中覺得國公的意思應當是向北再努把力，削弱北遼。</p>
楊玄也不解釋，這時烏達來了。</p>
“周郎君說，召集眾將議事，準備決戰，請郎君前去坐鎮。”</p>
這次楊玄去了。</p>
他坐在大帳上首，見眾將魚貫而入，等人到齊後，他說道：“此次我就帶著耳朵來。”</p>
眾人心中一凜，不禁看了一眼裴儉腰間的佩刀。</p>
那把刀前幾日還在國公的腰間。</p>
國公說了，持此刀斬殺犯事的人無罪。</p>
裴儉在下首，先衝著楊玄拱手。</p>
我怎麽覺著自己成了廟裏的神像呢？</p>
楊國公有些糾結。</p>
裴儉說道：“今日一戰，敵軍死傷慘重，已然喪膽。明日便是決戰時機。”</p>
一個將領舉手，裴儉點頭，將領說道：“周郎君此話下官有些疑惑。”</p>
“說！”</p>
“雖說今日一戰敵軍喪膽，可肖宏德有一夜的功夫去重振士氣，下官以為，這不是難事。”</p>
是啊！</p>
一夜之後，守軍精神麵貌煥然一新，明日決戰，是不是急切了些？</p>
韓紀看了楊玄一眼。</p>
主公在發呆。</p>
像是一個傀儡。</p>
裴儉說道：“此事不難。”</p>
呃！</p>
眾人愕然。</p>
“早些用飯，隨後諸將當撫慰將士，告知他們，明日便是建功立業之時，若是立下功勳，國公不吝賞賜。”</p>
“領命！”</p>
裴儉目光轉動，“索雲！”</p>
“在！”</p>
索雲一瘸一拐的走出來。</p>
“今日敢死營大唿酣戰，無人退縮，賞酒肉！”</p>
索雲大聲道：“多謝國公。”</p>
裴儉頷首，“明日一戰，無需保留實力，傾力一擊！”</p>
他衝著楊玄拱手，“請國公示下。”</p>
我都說了隻帶著耳朵來……楊玄搖頭。</p>
這份信任，說實話，真的難得。</p>
裴儉動容，“如此，明日決戰！”</p>
“領命！”</p>
眾將轟然應諾。</p>
但如何打擊敵軍士氣？</p>
裴儉起身，“索雲。”</p>
“在！”</p>
“在你部挑選數百忠心耿耿的軍士，晚飯後去城下喊話。”</p>
這是襲擾？</p>
“喊什麽？”</p>
有人忍不住問道。</p>
“國公領軍破泰州！”</p>
眾人一怔。</p>
“妙啊！”</p>
江存中目露異彩，“國公此戰並未出現，守軍定然會各等猜測。這時候放話說國公破泰州，城中就算是有智者覺著不可能這般快也無濟於事。”</p>
守軍今夜，麻煩了。</p>
好一個周儉！</p>
不動神色，把老板也納入了自己的謀劃之內。</p>
楊玄依舊在平靜的享受著自己的發呆。</p>
“如此，各自去吧！”</p>
眾將告退。</p>
裴儉迴身請示，“請國公示下。”</p>
楊玄揉揉眼睛，起身，打個哈欠。</p>
“你的謀劃，很好。”</p>
他走向大帳外。</p>
“不過……”</p>
裴儉心中一緊。</p>
難道有什麽不妥之處嗎？</p>
楊玄走到大帳布簾外，迴身道：“人在絕望中，最愛思鄉。為何不令敢死營將士唱些北遼歌呢？”</p>
裴儉渾身一震，行禮。</p>
“謹受教！”</p>
澄陽城中，肖宏德剛吃完飯，還喝了一杯酒。</p>
他酒量頗好，一杯酒不過是潤潤喉嚨罷了。</p>
“召集眾將。”</p>
他起身，隨即出去。</p>
眾將在外麵等候。</p>
“去營中。”</p>
大營中，早就吃完晚飯的將士們集結完畢。</p>
肖宏德來了。</p>
火把獵獵，照的他纖毫畢現。</p>
但麾下卻看著昏暗，恍若人偶。</p>
“援軍兩日必到。”</p>
說實話，肖宏德也不知曉援軍具體到的時間。他隻是按照潭州軍的腳程計算了一番，得出了這幾日必然趕到的結論。</p>
“今日一戰，說實話，北疆軍悍勇，但我北遼勇士難道就不悍勇？哪怕是被北疆軍突襲，咱們依舊把他們趕了下去……”</p>
士氣，在漸漸恢複。</p>
隨後一夜好睡，明日又是一條好漢。</p>
感受到士氣逐漸高漲，肖宏德止住了激勵的話，對彭誌說道：“令他們準備好酒，明日晚飯給將士們享用。”</p>
仗打到了這個時候，靠的是士氣。</p>
一番激勵的話，外加一頓美酒下去，將士們保證嗷嗷叫。</p>
堅持兩日，林駿也該到了。</p>
如此，大局定矣！</p>
肖宏德剛準備離去。</p>
就聽到了喊聲。</p>
“泰州破了！”</p>
嗯？</p>
他猛地看向喊話的方向。</p>
“是北疆軍！”</p>
眾人愕然。</p>
泰州，不是好好的嗎？</p>
誰破了？</p>
再說，北疆軍就在澄陽城外，誰去破的泰州城？</p>
外麵傳來了叫喊聲。</p>
“楊國公領軍破了泰州，生俘刺史……”</p>
“泰州丟了，澄陽已然成為孤城。早日歸降，還能去修路！”</p>
“負隅頑抗的，送去礦山挖礦……”</p>
“修路還能加入敢死營，立功受賞成為平民。挖礦幾年，不死即殘。”</p>
趙多拉的心猛地一跳，“不好！”</p>
陣列中有人在議論，接著，嗡嗡嗡的聲音不絕於耳。</p>
“泰州沒了，潭州軍就算是來援，怕也擋不住楊狗。”</p>
“楊狗詭計多端，他派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周儉就打的咱們死傷慘重。他能領軍破泰州，麾下少說有兩三萬人馬，潭州援軍難道還能來五萬？”</p>
士氣就像是一個被吹大的尿包，被這麽一戳，猛的炸了。</p>
隨即癟了下去。</p>
“這是謊言！”</p>
彭誌剛想駁斥。</p>
就聽到外麵傳來了歌聲。</p>
“這是……”</p>
眾人側耳傾聽。</p>
“是我家鄉的歌！”</p>
一個軍士淚眼朦朧。</p>
歌聲不斷傳來。</p>
校場上，一片愁雲慘澹……</p>
肖宏德的身體搖晃了一下，“趕迴去！都趕迴去！”</p>
將領們開始嗬斥，驅趕軍士迴營。</p>
那些軍士腳步蹣跚，一邊走，一邊聽著。</p>
有人甚至跟著唱了起來。</p>
一邊唱，一邊哽咽。</p>
哽咽聲不大，但匯聚在一起很可怕。</p>
“詳穩！”</p>
彭誌麵色慘白，“這是壞我軍心的手段。”</p>
可他們除去蒼白無力的說這是謊言，別無手段迴應。</p>
“迴去！”</p>
肖宏德冷著臉，知曉此刻自己留在此地隻會引發更多的猜疑。</p>
他策馬在前，趙多拉心中發冷，漸漸拉開距離，落在了後麵。</p>
側麵的一戶人家中。</p>
錦衣衛兩個密諜雷博和王漢正在準備……</p>
“來了！”</p>
雷博低聲道。</p>
王漢麵色潮紅。</p>
拿起弓箭，踩在墩子上，緩緩冒頭出去。</p>
箭失在夜色中閃爍著微光。</p>
他看了一眼。</p>
肖宏德身側護衛很多，且此人修為不錯。</p>
彭誌就在肖宏德的身側說話。</p>
把握不大。</p>
後麵的是趙多拉。</p>
趙多拉看著失魂落魄的，身邊的護衛也是如此。</p>
好機會！</p>
王漢張弓搭箭。</p>
腦海中，赫連燕的吩咐在腦海中迴蕩著。</p>
——為了國公！</p>
他無聲說道：“為了國公！”</p>
手一鬆。</p>
箭失飛掠而去。</p>
趙多拉中箭落馬。</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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