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州。</p>
肖宏德一直不知曉陳水和薑賀二人領軍去偷襲陳州。</p>
直至接到兵敗的消息，他先是有些愕然，接著便是憤怒。</p>
“為何要舍近求遠？”</p>
他不隻是憤怒，還有些不安。</p>
副將趙多拉早已把自己的身份挑明了，目的也說了……皇帝想把他拉過去。</p>
林雅的妹婿一旦叛離，這對於林雅的聲望是一個沉重的打擊。</p>
肖宏德在斟酌，實則他知曉，自己早已沒了退路。</p>
他坐在值房裏，愁緒萬千。</p>
投靠皇帝，林雅會把他視為必殺的對手。</p>
不投靠皇帝，家中的毒婦就不說了，他上次兵敗的罪責皇帝看似寬宏放過，可一旦重新拾起來，依舊能收拾他。</p>
大抵是因為他和毒婦之間的關係激怒了林雅，故而林雅那邊的態度有些冷澹。</p>
肖宏德知曉，要想在林雅集團內部出人頭地，他必須要抱緊那個女人的大腿。</p>
可隻是想想那些被她弄死的女人，肖宏德就打消了這個念頭。</p>
他寧可一輩子不成親，也不想和那個女人共度餘生！</p>
“詳穩。”</p>
一個小吏出現在門外，“有人求見。”</p>
“何人？”肖宏德問道。</p>
“說是寧興來的。”</p>
肖宏德點頭。</p>
少頃，一個看著長相平庸的男子進來。</p>
“還請詳穩屏退左右。”男子從容道。</p>
“身份。”肖宏德冷冷的道。</p>
男子拿出一個牌子。</p>
鷹衛！</p>
肖宏德深吸一口氣，“你等，退下！”</p>
兩個心腹退下。</p>
男子行禮，“我奉命前來，就一句話。”</p>
那話兒來了……肖宏德心跳加速。</p>
“說！”</p>
男子說道：“肖詳穩想死想活！”</p>
肖宏德霍然起身，冷笑道：“老夫此刻便能讓你生死兩難！”</p>
男子不懼，說道：“內州的斥候並不稱職，就在先前，我接到消息，楊玄領軍三萬，直奔內州而來。”</p>
肖宏德身體一震。</p>
男子平靜的道：“肖詳穩可有把握擊敗楊玄？多半是沒有吧！此戰一旦無法取勝，就別怪寧興新賬老賬一起算！”</p>
他轉身就走。</p>
“且住！”</p>
肖宏德叫住他。</p>
男子迴身，“肖詳穩想了那麽久，依舊沒想通嗎？今日我來，還有一個問題，你，站哪一邊？！”</p>
肖宏德早就把這個問題想了無數遍，此刻聽聞楊玄出兵，他第一個念頭就是絕望。</p>
“老夫，願效忠陛下！”</p>
男子看著他，冷冷的道：“你用何來取信於陛下？”</p>
肖宏德拿出紙張，找找，竟然沒找到筆墨。</p>
他摸出小刀，割開手指頭，就這麽寫下一份血書。</p>
男子接過，見內容頗為可觀，不禁滿意的點點頭，抬眸問道：“那個毒婦，你當如何？”</p>
肖宏德毫不猶豫的道：“她？也該去了！”</p>
“一夜夫妻百日恩，就那麽舍得？”男子嘴角帶著些許冷意。</p>
肖宏德看著虛空，默然良久。</p>
“夫妻之恩再重，也不及臣對陛下的忠心！”</p>
男子點頭，“如此，告辭了。”</p>
男子出去，兩個同伴跟上。</p>
直至出了州廨，一個同伴問道：“如何？”</p>
“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信！”</p>
“信不信的不打緊。”</p>
“對，咱們要的隻是背叛。”</p>
同伴意味深長的道：“我覺著不對。”</p>
“哦！”</p>
“該是救贖！”</p>
州廨內，肖宏德召集了人手議事。</p>
幕僚彭誌和副將趙多拉來了。</p>
趙多拉看了肖宏德一眼，嘴角微微翹起。</p>
先前鷹衛的人尋他，說妥了。</p>
這份功勞誰也不敢貪墨，迴頭他就想辦法調迴寧興，從此遠離廝殺，躺平了過後半生。</p>
</p>
現在，咱們是同夥了。</p>
“楊狗領軍三萬衝著我內州來了。”</p>
肖宏德一開口，趙多拉麵色就變了。</p>
“楊狗竟然來了？”</p>
彭誌看了他一眼，想到上次趙多拉豪情滿滿的出擊南歸城，結果被楊玄一個伏擊，大敗而歸。</p>
這人，膽子被楊玄給打沒了。</p>
“怕了？”肖宏德冷笑。</p>
現在他投靠了皇帝，趙多拉的作用就被削弱了。</p>
趙多拉幹咳一聲，“咱們就兩萬餘，詳穩，這可不穩啊！”</p>
“老夫前陣子操練了五千民壯，都拉出來。出城死戰他們不成，可守城卻有餘。”</p>
“如此，便是三萬二。”彭誌說道。</p>
“三萬二，謹守不出，還是有把握的。”趙多拉說道。</p>
肖宏德冷冷的道：“謹守不出，可防得住楊狗的投石機？”</p>
“他能有多少石頭？”</p>
趙多拉澹澹的道：“五千民壯，能頂半個月。”</p>
“是嗎？”</p>
肖宏德平靜的道。</p>
“自然。”</p>
趙多拉微笑道。</p>
彭誌發現二人之間的氣氛變了。</p>
從以前的和諧，到現在的隔閡，仿佛就在一瞬間。</p>
是發生了什麽？</p>
“多派斥候，盯著甄斯文，另外，搜集糧草，準備守城物資。”</p>
肖宏德起身，“馬上就去！”</p>
趙多拉起身，“該派人去寧興報信。”</p>
鷹衛的人早就去了，你難道不知？你若是不知，那便是邊緣人物。你若是知曉，那便是明知故問，其心可誅！</p>
“來人！”</p>
門外進來一個小吏。</p>
肖宏德說道：“快馬趕去潭州求援。告訴林駿，唇亡齒寒，內州不存，潭州難保！”</p>
“是！”</p>
肖宏德麵露疲憊之色。</p>
“我等告退。”</p>
趙多拉告退。</p>
出了大堂，心腹跟上，不滿的道：“他竟然翻臉了！卻忘記了若是沒有您，他如今依舊跟著林雅一條道走到黑。”</p>
“他的醜事，老夫知曉的太多了。”趙多拉眯著眼，“老夫本想調去寧興，可如今看來還得等到此戰之後。先敷衍著。”</p>
“他會不會下黑手。”心腹有些焦慮。</p>
迴到值房，趙多拉寫了一封信遞給心腹，“這封信你拿著，馬上出發，去泰州。一旦得知老夫身死的消息，馬上把書信送去寧興。”</p>
“給誰？”</p>
“林雅！”</p>
心腹身體一震，“是。”</p>
與此同時，肖宏德和彭誌在議事。</p>
“原來您轉投了陛下！”</p>
彭誌是肖宏德的人，哪怕如此，他依舊等到現在事兒成了，才說出實情。</p>
這等城府，才配得上坐鎮一方。</p>
“楊狗若是不出兵，老夫還想拖延一陣。”肖宏德有些唏噓，“林雅，其實對老夫不錯。”</p>
當然，那個毒婦另說。</p>
“那趙多拉就算是您的引路人，您對他卻頗為冷漠。”</p>
“他知道的太多了。”肖宏德眼中多了冷意，“老夫態度搖擺的那陣子，他都看在眼裏。若是他把這些告知陛下，你想想，陛下會如何看？”</p>
“那便是才出狼窩，又入虎穴。”彭誌點頭，“難怪。此事得想個法子解決。最好是一勞永逸。”</p>
“簡單。”</p>
“簡單？”</p>
彭誌是幕僚，自詡聰明，可短時間內卻想不到解決方案。</p>
肖宏德說道：“老夫麾下有神箭手，且等楊狗發起攻擊時，令神箭手在後麵……嗯！”</p>
他輕輕揮手。</p>
彭誌心中一冷，“射殺他！”</p>
肖宏德平靜的道：“戰陣之上，刀槍無眼。”</p>
一個隨從進來，“詳穩，方才趙副將身邊的心腹拿著一封書信出城了。”</p>
“拿著？”肖宏德問道。</p>
“是，出城的時候，還拿在手中。說是去泰州觀戰。”</p>
彭誌看著肖宏德，苦笑，“這是他的後手！”</p>
肖宏德麵色冷峻，“好一個賊子！”</p>
……</p>
晚些，肖宏德召集文武官員議事。</p>
聽聞楊玄領軍來襲，至少三成文武麵色大變。</p>
果然，都是被楊狗打怕了。</p>
肖宏德看著趙多拉，“趙副將可有建言？”</p>
趙多拉微笑道：“下官唯詳穩馬首是瞻。”</p>
“如此，當攜手禦敵！”肖宏德也露出了近乎於慈祥的微笑。</p>
“那是！”趙多拉笑的矜持。</p>
眾人一番議論。</p>
肖宏德拍拍桉幾，等眾人都安靜後，說道：“我軍三萬二，固守不出，楊狗隻能徒唿奈何。</p>
另外，老夫令人去潭州求援。潭州刺史林駿高風亮節，想來會率軍來援。</p>
咱們謹守，楊狗圍攻。</p>
等林使君領軍趕到，內外夾擊，此戰若是敗了，老夫願意就此辭官歸家，永不出仕！”</p>
這話，斬釘截鐵！</p>
這個誓言更是決絕。</p>
一個武將行禮，“潭州來援，可有把握？”</p>
這人是個蠢的！</p>
彭誌心中一哂。</p>
“定然會來！”</p>
肖宏德點頭。</p>
此刻他投靠皇帝的消息還沒散發出去，至少得等到此戰結束。如此，此刻他和林駿便是一家人。</p>
一家人遭難了，林駿若是不來救援，林雅內部就會生出矛盾來。</p>
所以，林駿必來！</p>
“林使君當初曾大敗舍古人。”將領大喜，“如此，此戰必勝！”</p>
“是啊！當初都以為他那一戰必敗，誰知曉他竟然示弱在先，引得舍古人狂追不舍。就在舍古人得意時，伏兵四處，隨即大敗。”</p>
林駿在林雅集團內部有名將之稱，坐鎮潭州後，據聞潭州軍民心中大定，都說再不擔心楊狗來襲。</p>
此刻聽聞他定然能領軍來援，內州文武就像是打了雞血般的興奮。</p>
“詳穩，下官請戰！”一個武將紅光滿麵的道。</p>
“下官願領軍前去試探甄斯文！”</p>
“下官……”</p>
這便是名將的作用！</p>
可惜，此次之後，就是敵人了……肖宏德指著一個將領說道：“曾秋領遊騎前出，試探甄斯文！”</p>
“領命！”</p>
“備下酒菜，老夫今日與你等痛飲！”</p>
“領命！”</p>
大堂內歡聲笑語。</p>
彭誌過來，俯身道：“戰前飲酒，不好吧？”</p>
“楊狗威勢驚人，戰前飲酒，隻是要激發他們的血勇。”</p>
肖宏德放低聲音，“這一戰若是能取勝，天下人誰敢說老夫是見利忘義投靠皇帝？”</p>
彭誌了然，“是了，詳穩是挾勢投靠皇帝，更像是棄暗投明。再有，有此大功，詳穩才能在皇帝那邊站穩腳跟，被重用！”</p>
“就是這個意思。”肖宏德微微一笑，一切盡在掌握的那種從容油然而生，“臨了臨了還能坑林駿這位大遼名將一把，借勢擊退或是擊敗楊狗……</p>
皇帝不是傻子，定然會借勢造輿論，鼓吹老夫此戰的功勞。如此……名利雙收！”</p>
他握住水杯，微笑道：</p>
“用兵的最高境界不是調兵遣將，而是，借勢！”</p>
彭誌聽的心潮澎湃，“隻是委屈了林使君和楊狗嘍！”</p>
“哈哈哈哈！”</p>
……</p>
“哈哈哈哈！”</p>
南歸城的官廨中，甄斯文看著書信，仰頭大笑。</p>
眾人站在堂下，心癢癢的想問，卻還得等這位司馬先笑完。</p>
“哈哈哈哈！”</p>
甄斯文笑的暢快，拍著桉幾，“國公有令，揚威！”</p>
大軍征伐內州的消息早就傳來了，但南歸城如何動作，桃縣卻沒有指示。先前眾人還在為此辯駁，有人建議主動出擊，挑釁打擊內州守軍士氣。</p>
但也有人建議謹守，守住南歸城，讓大軍有個落腳點就是大功。</p>
此刻國公的親筆信到了甄斯文那裏，就兩個字。</p>
揚威！</p>
這便是要南歸城守軍不可保守之意。</p>
更是對甄斯文的信重。</p>
甄斯文放下書信，小心收好，抬眸道：“國公說了立威，我是如此想的……”</p>
……</p>
第二日，內州五百餘騎兵出現在了南歸城守軍的視線內。</p>
警鍾長鳴。</p>
城頭上站滿了守軍，看著頗為謹慎。</p>
將領眯眼看著，“都在呢？”</p>
瞭望手說道：“守軍大部都在城頭。”</p>
“好！”</p>
將領叫做曾秋，也算是肖宏德一係的人。此次領軍出擊，目的是挑釁，也就是示威。</p>
戰前示威，可以提振全軍士氣。</p>
“耀武！”</p>
曾秋沉聲道。</p>
數十騎策馬上前。</p>
城門突然緩緩開了。</p>
“小心！”</p>
曾秋冷眼看著，“無需擔心，後麵還有千餘騎等著。他們若是出擊，咱們遁逃就是。隻需把他們引到那地方，便是一場大勝！”</p>
城門後，數百騎正在集結。</p>
“這點人馬，最多是驅逐，繼續，耀武！”曾秋眯著眼，“甄斯文呢？喊話！”</p>
幾個大嗓門的軍士衝著城頭喊。</p>
“甄斯文，可敢出城一戰？”</p>
“甄斯文，膽小如鼠！”</p>
“甄斯文，下流無恥！”</p>
“不敢露頭了，甄斯文，可是躲起來了嗎？”</p>
“哈哈哈哈！”</p>
耀武的軍士們大笑。</p>
曾秋莞爾，“守住南歸城便是一功，甄斯文不會冒險。”</p>
“他們出城了！”</p>
有人喊道。</p>
數百騎兵衝出了南歸城，看著氣勢洶洶，但在曾秋看來，卻是惱羞成怒。</p>
“撤吧？”麾下問道。</p>
“再等等，等他們逼近後再撤。”</p>
曾秋問道:“看過貓戲老鼠嗎？”</p>
“未曾。”</p>
“貓會看著老鼠在自己的爪子下奔逃。每當老鼠以為逃脫時，再把它抓迴來。接著放手……咱們就這麽戲弄，直至他們怒不可遏，一路緊追不舍……”</p>
曾秋眼中多了戲謔之意，“帶著他們，遛狗！”</p>
那數百騎開始加速了。</p>
越來越快。</p>
曾秋判斷差不多了，策馬掉頭，“走……”</p>
他的聲音突然沙啞。</p>
眼神惶然……</p>
就在距離他們兩裏多的地方。</p>
千餘騎正在悄然接近。</p>
就在他剛才耀武揚威，自信滿滿的的時候。</p>
呈扇形包抄了過來。</p>
一麵大旗猛地打起。</p>
甄！</p>
千餘騎開始發動。</p>
身後，數百騎守軍正在逼近。</p>
側麵，出現了一隊隊步卒。</p>
這是個圈套！</p>
曾秋迴頭看了一眼城頭，那些滿滿當當的守軍……</p>
不少定然是百姓裝的！</p>
甄斯文！</p>
“狗賊！”</p>
千餘騎席卷而來，和那數百騎圍住了曾秋和麾下。</p>
甄斯文一馬當先，衝向曾秋。</p>
“狗賊！”</p>
曾秋雙目赤紅，但心中卻盡數都是恐懼。</p>
內州和南歸城多次交手，規模不大，但也能看出將領的指揮能力。</p>
甄斯文在這個過程中進步之速，令人震驚。</p>
今日的圈套，更是完美無缺……從布局，到接近的時機，堪稱是完美。</p>
楊狗麾下，又多了一員大將！</p>
大遼啊！</p>
鐺！</p>
他的長刀被蕩起。</p>
接著脖頸一痛，視線突然升高。</p>
他看到甄斯文伸手抓向自己。</p>
殘留的神智聽到了甄斯文的咆孝。</p>
“快馬把人頭送去國公處，告知國公，下官甄斯文，願為國公開道！”</p>
……</p>
雙倍月票明天開始。</p>
肖宏德一直不知曉陳水和薑賀二人領軍去偷襲陳州。</p>
直至接到兵敗的消息，他先是有些愕然，接著便是憤怒。</p>
“為何要舍近求遠？”</p>
他不隻是憤怒，還有些不安。</p>
副將趙多拉早已把自己的身份挑明了，目的也說了……皇帝想把他拉過去。</p>
林雅的妹婿一旦叛離，這對於林雅的聲望是一個沉重的打擊。</p>
肖宏德在斟酌，實則他知曉，自己早已沒了退路。</p>
他坐在值房裏，愁緒萬千。</p>
投靠皇帝，林雅會把他視為必殺的對手。</p>
不投靠皇帝，家中的毒婦就不說了，他上次兵敗的罪責皇帝看似寬宏放過，可一旦重新拾起來，依舊能收拾他。</p>
大抵是因為他和毒婦之間的關係激怒了林雅，故而林雅那邊的態度有些冷澹。</p>
肖宏德知曉，要想在林雅集團內部出人頭地，他必須要抱緊那個女人的大腿。</p>
可隻是想想那些被她弄死的女人，肖宏德就打消了這個念頭。</p>
他寧可一輩子不成親，也不想和那個女人共度餘生！</p>
“詳穩。”</p>
一個小吏出現在門外，“有人求見。”</p>
“何人？”肖宏德問道。</p>
“說是寧興來的。”</p>
肖宏德點頭。</p>
少頃，一個看著長相平庸的男子進來。</p>
“還請詳穩屏退左右。”男子從容道。</p>
“身份。”肖宏德冷冷的道。</p>
男子拿出一個牌子。</p>
鷹衛！</p>
肖宏德深吸一口氣，“你等，退下！”</p>
兩個心腹退下。</p>
男子行禮，“我奉命前來，就一句話。”</p>
那話兒來了……肖宏德心跳加速。</p>
“說！”</p>
男子說道：“肖詳穩想死想活！”</p>
肖宏德霍然起身，冷笑道：“老夫此刻便能讓你生死兩難！”</p>
男子不懼，說道：“內州的斥候並不稱職，就在先前，我接到消息，楊玄領軍三萬，直奔內州而來。”</p>
肖宏德身體一震。</p>
男子平靜的道：“肖詳穩可有把握擊敗楊玄？多半是沒有吧！此戰一旦無法取勝，就別怪寧興新賬老賬一起算！”</p>
他轉身就走。</p>
“且住！”</p>
肖宏德叫住他。</p>
男子迴身，“肖詳穩想了那麽久，依舊沒想通嗎？今日我來，還有一個問題，你，站哪一邊？！”</p>
肖宏德早就把這個問題想了無數遍，此刻聽聞楊玄出兵，他第一個念頭就是絕望。</p>
“老夫，願效忠陛下！”</p>
男子看著他，冷冷的道：“你用何來取信於陛下？”</p>
肖宏德拿出紙張，找找，竟然沒找到筆墨。</p>
他摸出小刀，割開手指頭，就這麽寫下一份血書。</p>
男子接過，見內容頗為可觀，不禁滿意的點點頭，抬眸問道：“那個毒婦，你當如何？”</p>
肖宏德毫不猶豫的道：“她？也該去了！”</p>
“一夜夫妻百日恩，就那麽舍得？”男子嘴角帶著些許冷意。</p>
肖宏德看著虛空，默然良久。</p>
“夫妻之恩再重，也不及臣對陛下的忠心！”</p>
男子點頭，“如此，告辭了。”</p>
男子出去，兩個同伴跟上。</p>
直至出了州廨，一個同伴問道：“如何？”</p>
“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信！”</p>
“信不信的不打緊。”</p>
“對，咱們要的隻是背叛。”</p>
同伴意味深長的道：“我覺著不對。”</p>
“哦！”</p>
“該是救贖！”</p>
州廨內，肖宏德召集了人手議事。</p>
幕僚彭誌和副將趙多拉來了。</p>
趙多拉看了肖宏德一眼，嘴角微微翹起。</p>
先前鷹衛的人尋他，說妥了。</p>
這份功勞誰也不敢貪墨，迴頭他就想辦法調迴寧興，從此遠離廝殺，躺平了過後半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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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咱們是同夥了。</p>
“楊狗領軍三萬衝著我內州來了。”</p>
肖宏德一開口，趙多拉麵色就變了。</p>
“楊狗竟然來了？”</p>
彭誌看了他一眼，想到上次趙多拉豪情滿滿的出擊南歸城，結果被楊玄一個伏擊，大敗而歸。</p>
這人，膽子被楊玄給打沒了。</p>
“怕了？”肖宏德冷笑。</p>
現在他投靠了皇帝，趙多拉的作用就被削弱了。</p>
趙多拉幹咳一聲，“咱們就兩萬餘，詳穩，這可不穩啊！”</p>
“老夫前陣子操練了五千民壯，都拉出來。出城死戰他們不成，可守城卻有餘。”</p>
“如此，便是三萬二。”彭誌說道。</p>
“三萬二，謹守不出，還是有把握的。”趙多拉說道。</p>
肖宏德冷冷的道：“謹守不出，可防得住楊狗的投石機？”</p>
“他能有多少石頭？”</p>
趙多拉澹澹的道：“五千民壯，能頂半個月。”</p>
“是嗎？”</p>
肖宏德平靜的道。</p>
“自然。”</p>
趙多拉微笑道。</p>
彭誌發現二人之間的氣氛變了。</p>
從以前的和諧，到現在的隔閡，仿佛就在一瞬間。</p>
是發生了什麽？</p>
“多派斥候，盯著甄斯文，另外，搜集糧草，準備守城物資。”</p>
肖宏德起身，“馬上就去！”</p>
趙多拉起身，“該派人去寧興報信。”</p>
鷹衛的人早就去了，你難道不知？你若是不知，那便是邊緣人物。你若是知曉，那便是明知故問，其心可誅！</p>
“來人！”</p>
門外進來一個小吏。</p>
肖宏德說道：“快馬趕去潭州求援。告訴林駿，唇亡齒寒，內州不存，潭州難保！”</p>
“是！”</p>
肖宏德麵露疲憊之色。</p>
“我等告退。”</p>
趙多拉告退。</p>
出了大堂，心腹跟上，不滿的道：“他竟然翻臉了！卻忘記了若是沒有您，他如今依舊跟著林雅一條道走到黑。”</p>
“他的醜事，老夫知曉的太多了。”趙多拉眯著眼，“老夫本想調去寧興，可如今看來還得等到此戰之後。先敷衍著。”</p>
“他會不會下黑手。”心腹有些焦慮。</p>
迴到值房，趙多拉寫了一封信遞給心腹，“這封信你拿著，馬上出發，去泰州。一旦得知老夫身死的消息，馬上把書信送去寧興。”</p>
“給誰？”</p>
“林雅！”</p>
心腹身體一震，“是。”</p>
與此同時，肖宏德和彭誌在議事。</p>
“原來您轉投了陛下！”</p>
彭誌是肖宏德的人，哪怕如此，他依舊等到現在事兒成了，才說出實情。</p>
這等城府，才配得上坐鎮一方。</p>
“楊狗若是不出兵，老夫還想拖延一陣。”肖宏德有些唏噓，“林雅，其實對老夫不錯。”</p>
當然，那個毒婦另說。</p>
“那趙多拉就算是您的引路人，您對他卻頗為冷漠。”</p>
“他知道的太多了。”肖宏德眼中多了冷意，“老夫態度搖擺的那陣子，他都看在眼裏。若是他把這些告知陛下，你想想，陛下會如何看？”</p>
“那便是才出狼窩，又入虎穴。”彭誌點頭，“難怪。此事得想個法子解決。最好是一勞永逸。”</p>
“簡單。”</p>
“簡單？”</p>
彭誌是幕僚，自詡聰明，可短時間內卻想不到解決方案。</p>
肖宏德說道：“老夫麾下有神箭手，且等楊狗發起攻擊時，令神箭手在後麵……嗯！”</p>
他輕輕揮手。</p>
彭誌心中一冷，“射殺他！”</p>
肖宏德平靜的道：“戰陣之上，刀槍無眼。”</p>
一個隨從進來，“詳穩，方才趙副將身邊的心腹拿著一封書信出城了。”</p>
“拿著？”肖宏德問道。</p>
“是，出城的時候，還拿在手中。說是去泰州觀戰。”</p>
彭誌看著肖宏德，苦笑，“這是他的後手！”</p>
肖宏德麵色冷峻，“好一個賊子！”</p>
……</p>
晚些，肖宏德召集文武官員議事。</p>
聽聞楊玄領軍來襲，至少三成文武麵色大變。</p>
果然，都是被楊狗打怕了。</p>
肖宏德看著趙多拉，“趙副將可有建言？”</p>
趙多拉微笑道：“下官唯詳穩馬首是瞻。”</p>
“如此，當攜手禦敵！”肖宏德也露出了近乎於慈祥的微笑。</p>
“那是！”趙多拉笑的矜持。</p>
眾人一番議論。</p>
肖宏德拍拍桉幾，等眾人都安靜後，說道：“我軍三萬二，固守不出，楊狗隻能徒唿奈何。</p>
另外，老夫令人去潭州求援。潭州刺史林駿高風亮節，想來會率軍來援。</p>
咱們謹守，楊狗圍攻。</p>
等林使君領軍趕到，內外夾擊，此戰若是敗了，老夫願意就此辭官歸家，永不出仕！”</p>
這話，斬釘截鐵！</p>
這個誓言更是決絕。</p>
一個武將行禮，“潭州來援，可有把握？”</p>
這人是個蠢的！</p>
彭誌心中一哂。</p>
“定然會來！”</p>
肖宏德點頭。</p>
此刻他投靠皇帝的消息還沒散發出去，至少得等到此戰結束。如此，此刻他和林駿便是一家人。</p>
一家人遭難了，林駿若是不來救援，林雅內部就會生出矛盾來。</p>
所以，林駿必來！</p>
“林使君當初曾大敗舍古人。”將領大喜，“如此，此戰必勝！”</p>
“是啊！當初都以為他那一戰必敗，誰知曉他竟然示弱在先，引得舍古人狂追不舍。就在舍古人得意時，伏兵四處，隨即大敗。”</p>
林駿在林雅集團內部有名將之稱，坐鎮潭州後，據聞潭州軍民心中大定，都說再不擔心楊狗來襲。</p>
此刻聽聞他定然能領軍來援，內州文武就像是打了雞血般的興奮。</p>
“詳穩，下官請戰！”一個武將紅光滿麵的道。</p>
“下官願領軍前去試探甄斯文！”</p>
“下官……”</p>
這便是名將的作用！</p>
可惜，此次之後，就是敵人了……肖宏德指著一個將領說道：“曾秋領遊騎前出，試探甄斯文！”</p>
“領命！”</p>
“備下酒菜，老夫今日與你等痛飲！”</p>
“領命！”</p>
大堂內歡聲笑語。</p>
彭誌過來，俯身道：“戰前飲酒，不好吧？”</p>
“楊狗威勢驚人，戰前飲酒，隻是要激發他們的血勇。”</p>
肖宏德放低聲音，“這一戰若是能取勝，天下人誰敢說老夫是見利忘義投靠皇帝？”</p>
彭誌了然，“是了，詳穩是挾勢投靠皇帝，更像是棄暗投明。再有，有此大功，詳穩才能在皇帝那邊站穩腳跟，被重用！”</p>
“就是這個意思。”肖宏德微微一笑，一切盡在掌握的那種從容油然而生，“臨了臨了還能坑林駿這位大遼名將一把，借勢擊退或是擊敗楊狗……</p>
皇帝不是傻子，定然會借勢造輿論，鼓吹老夫此戰的功勞。如此……名利雙收！”</p>
他握住水杯，微笑道：</p>
“用兵的最高境界不是調兵遣將，而是，借勢！”</p>
彭誌聽的心潮澎湃，“隻是委屈了林使君和楊狗嘍！”</p>
“哈哈哈哈！”</p>
……</p>
“哈哈哈哈！”</p>
南歸城的官廨中，甄斯文看著書信，仰頭大笑。</p>
眾人站在堂下，心癢癢的想問，卻還得等這位司馬先笑完。</p>
“哈哈哈哈！”</p>
甄斯文笑的暢快，拍著桉幾，“國公有令，揚威！”</p>
大軍征伐內州的消息早就傳來了，但南歸城如何動作，桃縣卻沒有指示。先前眾人還在為此辯駁，有人建議主動出擊，挑釁打擊內州守軍士氣。</p>
但也有人建議謹守，守住南歸城，讓大軍有個落腳點就是大功。</p>
此刻國公的親筆信到了甄斯文那裏，就兩個字。</p>
揚威！</p>
這便是要南歸城守軍不可保守之意。</p>
更是對甄斯文的信重。</p>
甄斯文放下書信，小心收好，抬眸道：“國公說了立威，我是如此想的……”</p>
……</p>
第二日，內州五百餘騎兵出現在了南歸城守軍的視線內。</p>
警鍾長鳴。</p>
城頭上站滿了守軍，看著頗為謹慎。</p>
將領眯眼看著，“都在呢？”</p>
瞭望手說道：“守軍大部都在城頭。”</p>
“好！”</p>
將領叫做曾秋，也算是肖宏德一係的人。此次領軍出擊，目的是挑釁，也就是示威。</p>
戰前示威，可以提振全軍士氣。</p>
“耀武！”</p>
曾秋沉聲道。</p>
數十騎策馬上前。</p>
城門突然緩緩開了。</p>
“小心！”</p>
曾秋冷眼看著，“無需擔心，後麵還有千餘騎等著。他們若是出擊，咱們遁逃就是。隻需把他們引到那地方，便是一場大勝！”</p>
城門後，數百騎正在集結。</p>
“這點人馬，最多是驅逐，繼續，耀武！”曾秋眯著眼，“甄斯文呢？喊話！”</p>
幾個大嗓門的軍士衝著城頭喊。</p>
“甄斯文，可敢出城一戰？”</p>
“甄斯文，膽小如鼠！”</p>
“甄斯文，下流無恥！”</p>
“不敢露頭了，甄斯文，可是躲起來了嗎？”</p>
“哈哈哈哈！”</p>
耀武的軍士們大笑。</p>
曾秋莞爾，“守住南歸城便是一功，甄斯文不會冒險。”</p>
“他們出城了！”</p>
有人喊道。</p>
數百騎兵衝出了南歸城，看著氣勢洶洶，但在曾秋看來，卻是惱羞成怒。</p>
“撤吧？”麾下問道。</p>
“再等等，等他們逼近後再撤。”</p>
曾秋問道:“看過貓戲老鼠嗎？”</p>
“未曾。”</p>
“貓會看著老鼠在自己的爪子下奔逃。每當老鼠以為逃脫時，再把它抓迴來。接著放手……咱們就這麽戲弄，直至他們怒不可遏，一路緊追不舍……”</p>
曾秋眼中多了戲謔之意，“帶著他們，遛狗！”</p>
那數百騎開始加速了。</p>
越來越快。</p>
曾秋判斷差不多了，策馬掉頭，“走……”</p>
他的聲音突然沙啞。</p>
眼神惶然……</p>
就在距離他們兩裏多的地方。</p>
千餘騎正在悄然接近。</p>
就在他剛才耀武揚威，自信滿滿的的時候。</p>
呈扇形包抄了過來。</p>
一麵大旗猛地打起。</p>
甄！</p>
千餘騎開始發動。</p>
身後，數百騎守軍正在逼近。</p>
側麵，出現了一隊隊步卒。</p>
這是個圈套！</p>
曾秋迴頭看了一眼城頭，那些滿滿當當的守軍……</p>
不少定然是百姓裝的！</p>
甄斯文！</p>
“狗賊！”</p>
千餘騎席卷而來，和那數百騎圍住了曾秋和麾下。</p>
甄斯文一馬當先，衝向曾秋。</p>
“狗賊！”</p>
曾秋雙目赤紅，但心中卻盡數都是恐懼。</p>
內州和南歸城多次交手，規模不大，但也能看出將領的指揮能力。</p>
甄斯文在這個過程中進步之速，令人震驚。</p>
今日的圈套，更是完美無缺……從布局，到接近的時機，堪稱是完美。</p>
楊狗麾下，又多了一員大將！</p>
大遼啊！</p>
鐺！</p>
他的長刀被蕩起。</p>
接著脖頸一痛，視線突然升高。</p>
他看到甄斯文伸手抓向自己。</p>
殘留的神智聽到了甄斯文的咆孝。</p>
“快馬把人頭送去國公處，告知國公，下官甄斯文，願為國公開道！”</p>
……</p>
雙倍月票明天開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