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桃縣，楊玄帶著兩千騎，一人雙馬，直奔陳州。</p>
一路霜葉似火，秋風撲麵微冷。</p>
晚上宿營，楊玄佇立在營地邊緣，眺望著東方。</p>
韓紀作為謀士跟在身邊，輕聲分析著局麵。</p>
“六千騎分為兩股人馬，這是突襲的姿態。老夫以為，敵軍若是想突襲我北疆，第一必然是那些農莊。”</p>
赫連燕白玉般的臉在夕陽下顯得格外誘惑，“正如郎君所說，我北疆的根本不在於官吏和軍隊，而在於百姓。民以食為天，若是能破壞北疆的墾荒，這便是釜底抽薪。”</p>
楊玄負手看著夕陽，微微眯著眼，“農莊那邊有南賀領軍巡查，就算是被突襲，損失也不會太大。我隻是有些好奇，為何對方不合兵一處……</p>
分散開來的目的是什麽？是小股人馬利於隱匿？</p>
可三千與六千對於我北疆軍民而言都是一樣的。</p>
難道是想獲取更大的戰果？</p>
若是如此，三千人馬還能細分。</p>
若是我來指揮，當以五百騎為一隊，突襲農莊，快速剿滅農戶後遠遁……”</p>
他突然冷笑，“接到消息，我第一個念頭便是不可能！”</p>
“主公英明！”韓紀撫須思索，“若是為了襲擾我北疆墾荒……犯不著從寧興出兵，隻需給內州、潭州守將軍令即可……”</p>
</p>
“對！”赫連燕狐媚的明眸看了老板一眼，心想老板果然是敏銳，所以果斷去了陳州。</p>
楊玄說道：“既然不是為了襲擾墾荒，那麽必然便是突襲某處。桃縣這邊戒備森嚴，就算是來了一千騎，也避不過我軍斥候。那麽，唯有陳州！”</p>
信使早已出發了，趕去陳州一線。</p>
韓紀說道：“陳州兩處，太平與臨安。”</p>
這是陳州的精華所在。</p>
“若是突襲太平與陳州，敵軍唯一能走的路，便是奉州與陳州之間的那片山脈。”楊玄的腦海中浮現了那片地形。</p>
“山道崎區，不過可通人馬。從山脈中出來，隨即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撲陳州。猝不及防之下，陳州各處很有可能被破城。”</p>
楊玄背在身後的右手握拳，“燒殺搶掠之後，一把火燒掉太平與臨安，我陳州死傷慘重自不待言，且商業也遭遇重創，不知何年何月方能恢複……”</p>
“還有威信。”韓紀覺得謀劃此事的人堪稱是了得，“若是成功，北遼軍民聲勢大振，此消彼長，我北疆將會陷入低穀。”</p>
赫連燕突然說道：“郎君，我有個疑惑。”</p>
“什麽？”楊玄問道。</p>
赫連燕說道：“寧興為何不從內州與潭州調遣人馬突襲？而是舍近求遠。”</p>
“這也是我的疑惑。”</p>
難道是皇叔進入更年期了？還是說皇叔覺得內州和潭州的人馬靠不住，實力不濟……楊玄思忖著。</p>
“主公。”韓紀開口，“會不會是……從主公執掌北疆以來，一改固守不出的方略，頻頻出擊，更是奪取了燕北城與南歸城。</p>
一時間，我北疆士氣大振，想來赫連春會震怒。</p>
為了報複，便從寧興抽調了精銳中的精銳來突襲我北疆，目的便是為了一擊而中。”</p>
這是最有可能的一種判斷！</p>
楊玄在琢磨著。</p>
北遼的政局實際上和大唐差不多，且矛盾更激烈一些。</p>
“北遼是由部族轉化而來，內部山頭林立。最大的一股便是林雅。</p>
林雅對帝位虎視眈眈，身後勢力龐大。赫連春剛登基便被他壓製住了。</p>
赫連春拉攏了長陵為臂助，這才站穩了腳跟。</p>
可欲望無止境。站穩腳跟後，赫連春便把狐疑的目光對準了長陵。</p>
毫無疑問，這是自毀幹城之舉。想來林雅能笑破肚皮。</p>
在這等背景之下，寧興突然派來兩股人馬突襲我北疆，讓我嗅到了內部爭鬥的氣息。”</p>
韓紀打開陰謀論的大門，“主公所言甚是……”</p>
你就不能改個稱唿嗎？</p>
楊玄有些頭痛。</p>
韓紀的眼中多了些恍然，“若是如此，兩股人馬多半來自於兩處。弄不好，這便是君臣之間的一次較勁。”</p>
韓造反這是聯想到了什麽嗎……楊玄幹咳一聲，“說說。”</p>
韓紀說道：“當初廖勁為節度使時，與主公……”</p>
楊玄看著他，韓紀改了個稱唿，“與郎君有些隔閡猜忌，當初便有過爭執。在某事上各持己見……可這隻是尋常爭鬥。而北遼那邊卻是你死我活的政爭。”</p>
“不必猜測了。”</p>
推算到了這裏，楊玄覺得此事的重要性不亞於一次大戰，“令將士們趕緊吃飯，歇息兩個時辰，隨後出發。”</p>
……</p>
太平縣。</p>
在甄斯文走後，由臨安縣縣令沉期執掌，而縣丞是錢能。</p>
臨安縣是陳州治所所在地，在各縣中地位最高。可隨著太平商貿的蓬勃發展，二者之間的地位發生了明顯的改變。</p>
時至今日，太平不隻是陳州的商貿中興，也是北疆的商貿中心。</p>
能來太平擔任縣令，沉期知曉，這是老板對自己的看重。</p>
清晨，他照例來到城頭上。</p>
秋陽掛在東方，天色就像是個對生活絕望的婦人，疏澹而冷清。</p>
城外，幾支昨夜宿在城外的商隊已經到了，夥計們搓著手，跺著腳，打著哈欠，懶洋洋的說著話。</p>
“冷啊！”</p>
身體不大好的錢能搓搓臉，“今日商隊少了一半。”</p>
秋季，草原秋高馬肥，也是收獲的季節，按理商隊應當多不少。</p>
沉期說道：“興許是路上耽誤了。”</p>
錢能笑道：“也是。”</p>
長久的和平讓太平縣上下都失去了警惕。</p>
“對了，也不知國公此次與長安那邊可曾和解。”</p>
這個問題不隻是錢能在關切，整個北疆都是如此。</p>
但楊玄歸來後，一直沒召集各地官員去桃縣議事。</p>
“興許，國公是智珠在握吧！”錢能自問自答。</p>
“不是興許！”沉期澹澹的道：“國公定然是智珠在握。”</p>
二人默然一瞬。</p>
“也就是說，名府覺著國公此行與長安的關係依舊沒有好轉？”錢能問道。</p>
沉期點頭，“長安那邊對我北疆虎視眈眈。國公當初說過，長安的目的不是為了大局，而是為了爭權奪利。</p>
陛下想掌控北疆，楊鬆成等人也想掌控北疆。他們若是出於公心也就罷了。可這些年咱們看的清清楚楚，這些人，無利不起早，眼中隻有利益！</p>
國公乃是北疆之主，自然不能放任他們得逞。故而，老夫斷言國公此行必然與長安不歡而散。”</p>
“可以後怎麽辦？”錢能有些憂愁，“總不能與長安長久隔閡吧？”</p>
“為何不能？”沉期側身看著他，目光炯炯，“北疆，是大唐的北疆，這是國公當初說過的話。</p>
他在一日，北疆就不能從大唐分裂出去！</p>
為此，國公發過毒誓。</p>
既然如此，還擔心什麽？</p>
有國公在，我北疆定然能壓製住北遼，這也是在為大唐戍邊啊！”</p>
錢能點頭，“我隻是心中不安！”</p>
沉期說道：“該不安的是長安，而不是我北疆！”</p>
“若是長安下旨，說國公乃是叛逆……”錢能苦笑，“天下人人喊打。”</p>
“叛逆與否不在於說，而在於做。看看長安做的事，再看看國公做的事，但凡是個清醒的人，都知曉是誰在背叛大唐！”</p>
沉期神色堅毅，“誰對國公動手，老夫雖老邁，也能飽以老拳，與他不死不休！”</p>
話題太嚴肅，錢能看到一個老卒在打瞌睡，就歎道：“這等老卒豈能服役？軍中越發亂來了。”</p>
沉期也看到了，“這老卒怕是都到了歸家的年紀了，叫來問問。”</p>
他是個嚴肅的性子，想借此來整頓一下軍中。</p>
錢能指指老卒，一個小吏過去拍醒老卒，“名府叫你！”</p>
老卒抬頭，開口諂笑，露出了半口黃牙。</p>
“見過名府。”</p>
老卒過來行禮。</p>
沉期問道：“多大了？”</p>
“小人剛四十七。”</p>
四十七對於此刻的人來說已經算是高壽了。</p>
可卻還沒到退役的年紀。</p>
看看老卒臉上的皺褶，沉期覺得他至少少報了十歲。</p>
“為何打盹？”沉期神色平靜，可熟悉他的人都知曉，這位名府是要準備出手了。</p>
三大部覆滅，僅存的鎮南部竟然是老板的麾下，這讓陳州上下都生出了天下太平的感覺。</p>
於是，軍隊哨探懶了，操練也難免懈怠了。</p>
楊玄去長安之前交代過，各處一定要謹守，不得懈怠。</p>
老夫對不起國公……沉期心中發狠，準備借此收拾一下軍中將領和各處官吏。</p>
老卒賠笑道：“小人夜裏睡不安生。”</p>
也就是失眠。</p>
沉期冷笑，剛想嗬斥，就見老卒目光閃爍，竟然看向了城外。</p>
娘的！</p>
當著老夫竟敢走神？</p>
沉期勃然大怒。</p>
老卒開口，“那支商隊不對勁！”</p>
沉期順著看過去。</p>
一支百餘人的商隊在距離縣城數十步的地方緩緩而來。</p>
“何處不對？”沉期冷冷問道。</p>
老卒說道：“按理這等時候，夥計就該懶洋洋的，看了城門後，就該看看城頭……眼神不會專注於某處……</p>
名府請看，他們一部分人看著城頭，一部分人看著城門，目光壓根就不動。這不是夥計！”</p>
遠處，陳水和孔甲帶著兩千餘騎在等待出擊。</p>
數十屍骸散亂在周圍……這是一支倒黴的商隊，一頭撞上了陳水等人，當即被絞殺。</p>
孔甲看著縣城方向，“咱們的人應當接近了城門。”</p>
“對。”陳水握著刀柄，“猝不及防之下，誰能擋住那百餘悍卒？上馬！”</p>
所有人上馬！</p>
陳水拔刀，意氣風發的道：“攻破太平，不封刀！殺光你等見到的人，最後縱火，把這座城池燒為白地，讓楊狗痛徹心扉！出擊！”</p>
……</p>
城頭。</p>
沉期看了一眼，那百餘人，果然如老卒所說。</p>
“那又如何？”</p>
錢能笑道：“想看哪就看哪，難道還能管著人的眼睛？”</p>
老卒說道：“這等看法不對，他們……是在踩盤子！”</p>
“什麽踩盤子？”沉期問道。</p>
老卒說道：“便是查探點子的情況。”</p>
“點子？”</p>
“便是肥羊！”老卒額頭見汗，“就是……賊人要搶掠之前的踩點。”</p>
沉期明白了，但卻覺得有些無稽，“你如何懂得這些？”</p>
老卒說道：“小人原先便是專門踩盤子的，人稱神眼張！”</p>
沉期心中微動。</p>
老卒突然渾身一震，“他們在靠攏大車，必然是準備拿兵器，名府，來不及了！”</p>
沉期還在猶豫，老卒卻喊道：“戒備！”</p>
刹那時，城頭上的將士紛紛看向老卒。</p>
老卒指著那支商隊，“他們是賊人！”</p>
這是越權！</p>
沉期的怒火剛升起來，接著便消散了。</p>
老卒沒必要去冒險……若事後證實他的判斷是錯誤的，責罰少不了。</p>
沉期跟著喊打：“戒備！”</p>
城頭的將士們開始集結，弓箭手拿出長弓和箭失，張弓搭箭。</p>
而城門中的軍士們按照程序喊道：“外麵的退開，裏麵的避讓！否則格殺勿論！”</p>
鐺鐺鐺！</p>
話音未落，城頭傳來了示警的鍾聲。</p>
聽到鍾聲，軍營中的將士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趕到。</p>
隨著鍾聲響起，那支商隊明顯愕然了一下。</p>
接著都撲到了大車旁，紛紛拔出兵器。</p>
百餘人手持長刀狂奔而來。</p>
“敵襲！”</p>
城頭傳來了尖叫聲。</p>
沉期喊道：“關閉城門！”</p>
可已經晚了！</p>
就在老卒和沉期說話的時候，商隊已經接近了城門。</p>
此刻距離不過二十餘步。</p>
“下城頭！”一個隊正喊道。</p>
“放箭！”</p>
城頭的弓箭手並不多，稀稀拉拉的十餘支箭失射殺了五人。</p>
城門下，數十軍士還沒來得及拉上拒馬，敵軍就上來了。</p>
“殺！”</p>
城門中的廝殺很慘烈。</p>
百餘悍卒一波衝殺就斬殺了半數猝不及防的守軍，剩下的守軍死戰不退。</p>
城中傳來了馬蹄聲，這是援軍。</p>
噠噠噠！</p>
遠方出現了一條黑線，在不斷接近。</p>
“敵軍大隊人馬來襲！”老卒喊道。</p>
“快！”</p>
那些將士衝下城頭，湧進了城門洞中。</p>
城頭的老卒尖叫道：“繼續敲鍾！”</p>
“嗚嗚嗚！”</p>
一個敵軍已經吹響了號角。</p>
鐺鐺鐺！</p>
鍾聲一直在響，這是遭遇強敵的訊號。</p>
那些馬蹄聲在加速。</p>
城門中，守軍竟然擋不住那百餘悍卒。</p>
一個悍卒衝進了城中，看著兩側的繁華，獰笑道：“毀掉這座城池！”</p>
噠噠噠！</p>
數十騎兵從街道轉角處衝出來，出現在前方。</p>
戰馬張嘴喘息，噴出白色的水氣。馬背上的騎兵張弓搭箭，身體微微偏著，鬆手。</p>
悍卒揮刀，格擋開了這一箭。</p>
可騎兵隨即趕到。</p>
一刀！</p>
鐺！</p>
悍卒擋住了這一刀。</p>
接下來的一刀卻沒擋住。</p>
人頭飛起。</p>
城頭上，看到敵軍在迅速接近的沉期神色肅然。</p>
情況很緊急，但他有把握能守住太平。</p>
若非提早示警，想來此刻那些悍卒已經控製了城門，甚至攻上了城頭。憑著他們的悍勇，沉期等人也難逃一劫。</p>
這一切……</p>
他看著老卒。</p>
老卒有些忐忑，諂媚一笑，“名府。”</p>
沉期拍拍他的肩膀。</p>
“你還會什麽？”</p>
老卒下意識的道：“小人還會坑蒙拐騙，套麻袋，使絆子，偷東西……”</p>
一路霜葉似火，秋風撲麵微冷。</p>
晚上宿營，楊玄佇立在營地邊緣，眺望著東方。</p>
韓紀作為謀士跟在身邊，輕聲分析著局麵。</p>
“六千騎分為兩股人馬，這是突襲的姿態。老夫以為，敵軍若是想突襲我北疆，第一必然是那些農莊。”</p>
赫連燕白玉般的臉在夕陽下顯得格外誘惑，“正如郎君所說，我北疆的根本不在於官吏和軍隊，而在於百姓。民以食為天，若是能破壞北疆的墾荒，這便是釜底抽薪。”</p>
楊玄負手看著夕陽，微微眯著眼，“農莊那邊有南賀領軍巡查，就算是被突襲，損失也不會太大。我隻是有些好奇，為何對方不合兵一處……</p>
分散開來的目的是什麽？是小股人馬利於隱匿？</p>
可三千與六千對於我北疆軍民而言都是一樣的。</p>
難道是想獲取更大的戰果？</p>
若是如此，三千人馬還能細分。</p>
若是我來指揮，當以五百騎為一隊，突襲農莊，快速剿滅農戶後遠遁……”</p>
他突然冷笑，“接到消息，我第一個念頭便是不可能！”</p>
“主公英明！”韓紀撫須思索，“若是為了襲擾我北疆墾荒……犯不著從寧興出兵，隻需給內州、潭州守將軍令即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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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赫連燕狐媚的明眸看了老板一眼，心想老板果然是敏銳，所以果斷去了陳州。</p>
楊玄說道：“既然不是為了襲擾墾荒，那麽必然便是突襲某處。桃縣這邊戒備森嚴，就算是來了一千騎，也避不過我軍斥候。那麽，唯有陳州！”</p>
信使早已出發了，趕去陳州一線。</p>
韓紀說道：“陳州兩處，太平與臨安。”</p>
這是陳州的精華所在。</p>
“若是突襲太平與陳州，敵軍唯一能走的路，便是奉州與陳州之間的那片山脈。”楊玄的腦海中浮現了那片地形。</p>
“山道崎區，不過可通人馬。從山脈中出來，隨即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撲陳州。猝不及防之下，陳州各處很有可能被破城。”</p>
楊玄背在身後的右手握拳，“燒殺搶掠之後，一把火燒掉太平與臨安，我陳州死傷慘重自不待言，且商業也遭遇重創，不知何年何月方能恢複……”</p>
“還有威信。”韓紀覺得謀劃此事的人堪稱是了得，“若是成功，北遼軍民聲勢大振，此消彼長，我北疆將會陷入低穀。”</p>
赫連燕突然說道：“郎君，我有個疑惑。”</p>
“什麽？”楊玄問道。</p>
赫連燕說道：“寧興為何不從內州與潭州調遣人馬突襲？而是舍近求遠。”</p>
“這也是我的疑惑。”</p>
難道是皇叔進入更年期了？還是說皇叔覺得內州和潭州的人馬靠不住，實力不濟……楊玄思忖著。</p>
“主公。”韓紀開口，“會不會是……從主公執掌北疆以來，一改固守不出的方略，頻頻出擊，更是奪取了燕北城與南歸城。</p>
一時間，我北疆士氣大振，想來赫連春會震怒。</p>
為了報複，便從寧興抽調了精銳中的精銳來突襲我北疆，目的便是為了一擊而中。”</p>
這是最有可能的一種判斷！</p>
楊玄在琢磨著。</p>
北遼的政局實際上和大唐差不多，且矛盾更激烈一些。</p>
“北遼是由部族轉化而來，內部山頭林立。最大的一股便是林雅。</p>
林雅對帝位虎視眈眈，身後勢力龐大。赫連春剛登基便被他壓製住了。</p>
赫連春拉攏了長陵為臂助，這才站穩了腳跟。</p>
可欲望無止境。站穩腳跟後，赫連春便把狐疑的目光對準了長陵。</p>
毫無疑問，這是自毀幹城之舉。想來林雅能笑破肚皮。</p>
在這等背景之下，寧興突然派來兩股人馬突襲我北疆，讓我嗅到了內部爭鬥的氣息。”</p>
韓紀打開陰謀論的大門，“主公所言甚是……”</p>
你就不能改個稱唿嗎？</p>
楊玄有些頭痛。</p>
韓紀的眼中多了些恍然，“若是如此，兩股人馬多半來自於兩處。弄不好，這便是君臣之間的一次較勁。”</p>
韓造反這是聯想到了什麽嗎……楊玄幹咳一聲，“說說。”</p>
韓紀說道：“當初廖勁為節度使時，與主公……”</p>
楊玄看著他，韓紀改了個稱唿，“與郎君有些隔閡猜忌，當初便有過爭執。在某事上各持己見……可這隻是尋常爭鬥。而北遼那邊卻是你死我活的政爭。”</p>
“不必猜測了。”</p>
推算到了這裏，楊玄覺得此事的重要性不亞於一次大戰，“令將士們趕緊吃飯，歇息兩個時辰，隨後出發。”</p>
……</p>
太平縣。</p>
在甄斯文走後，由臨安縣縣令沉期執掌，而縣丞是錢能。</p>
臨安縣是陳州治所所在地，在各縣中地位最高。可隨著太平商貿的蓬勃發展，二者之間的地位發生了明顯的改變。</p>
時至今日，太平不隻是陳州的商貿中興，也是北疆的商貿中心。</p>
能來太平擔任縣令，沉期知曉，這是老板對自己的看重。</p>
清晨，他照例來到城頭上。</p>
秋陽掛在東方，天色就像是個對生活絕望的婦人，疏澹而冷清。</p>
城外，幾支昨夜宿在城外的商隊已經到了，夥計們搓著手，跺著腳，打著哈欠，懶洋洋的說著話。</p>
“冷啊！”</p>
身體不大好的錢能搓搓臉，“今日商隊少了一半。”</p>
秋季，草原秋高馬肥，也是收獲的季節，按理商隊應當多不少。</p>
沉期說道：“興許是路上耽誤了。”</p>
錢能笑道：“也是。”</p>
長久的和平讓太平縣上下都失去了警惕。</p>
“對了，也不知國公此次與長安那邊可曾和解。”</p>
這個問題不隻是錢能在關切，整個北疆都是如此。</p>
但楊玄歸來後，一直沒召集各地官員去桃縣議事。</p>
“興許，國公是智珠在握吧！”錢能自問自答。</p>
“不是興許！”沉期澹澹的道：“國公定然是智珠在握。”</p>
二人默然一瞬。</p>
“也就是說，名府覺著國公此行與長安的關係依舊沒有好轉？”錢能問道。</p>
沉期點頭，“長安那邊對我北疆虎視眈眈。國公當初說過，長安的目的不是為了大局，而是為了爭權奪利。</p>
陛下想掌控北疆，楊鬆成等人也想掌控北疆。他們若是出於公心也就罷了。可這些年咱們看的清清楚楚，這些人，無利不起早，眼中隻有利益！</p>
國公乃是北疆之主，自然不能放任他們得逞。故而，老夫斷言國公此行必然與長安不歡而散。”</p>
“可以後怎麽辦？”錢能有些憂愁，“總不能與長安長久隔閡吧？”</p>
“為何不能？”沉期側身看著他，目光炯炯，“北疆，是大唐的北疆，這是國公當初說過的話。</p>
他在一日，北疆就不能從大唐分裂出去！</p>
為此，國公發過毒誓。</p>
既然如此，還擔心什麽？</p>
有國公在，我北疆定然能壓製住北遼，這也是在為大唐戍邊啊！”</p>
錢能點頭，“我隻是心中不安！”</p>
沉期說道：“該不安的是長安，而不是我北疆！”</p>
“若是長安下旨，說國公乃是叛逆……”錢能苦笑，“天下人人喊打。”</p>
“叛逆與否不在於說，而在於做。看看長安做的事，再看看國公做的事，但凡是個清醒的人，都知曉是誰在背叛大唐！”</p>
沉期神色堅毅，“誰對國公動手，老夫雖老邁，也能飽以老拳，與他不死不休！”</p>
話題太嚴肅，錢能看到一個老卒在打瞌睡，就歎道：“這等老卒豈能服役？軍中越發亂來了。”</p>
沉期也看到了，“這老卒怕是都到了歸家的年紀了，叫來問問。”</p>
他是個嚴肅的性子，想借此來整頓一下軍中。</p>
錢能指指老卒，一個小吏過去拍醒老卒，“名府叫你！”</p>
老卒抬頭，開口諂笑，露出了半口黃牙。</p>
“見過名府。”</p>
老卒過來行禮。</p>
沉期問道：“多大了？”</p>
“小人剛四十七。”</p>
四十七對於此刻的人來說已經算是高壽了。</p>
可卻還沒到退役的年紀。</p>
看看老卒臉上的皺褶，沉期覺得他至少少報了十歲。</p>
“為何打盹？”沉期神色平靜，可熟悉他的人都知曉，這位名府是要準備出手了。</p>
三大部覆滅，僅存的鎮南部竟然是老板的麾下，這讓陳州上下都生出了天下太平的感覺。</p>
於是，軍隊哨探懶了，操練也難免懈怠了。</p>
楊玄去長安之前交代過，各處一定要謹守，不得懈怠。</p>
老夫對不起國公……沉期心中發狠，準備借此收拾一下軍中將領和各處官吏。</p>
老卒賠笑道：“小人夜裏睡不安生。”</p>
也就是失眠。</p>
沉期冷笑，剛想嗬斥，就見老卒目光閃爍，竟然看向了城外。</p>
娘的！</p>
當著老夫竟敢走神？</p>
沉期勃然大怒。</p>
老卒開口，“那支商隊不對勁！”</p>
沉期順著看過去。</p>
一支百餘人的商隊在距離縣城數十步的地方緩緩而來。</p>
“何處不對？”沉期冷冷問道。</p>
老卒說道：“按理這等時候，夥計就該懶洋洋的，看了城門後，就該看看城頭……眼神不會專注於某處……</p>
名府請看，他們一部分人看著城頭，一部分人看著城門，目光壓根就不動。這不是夥計！”</p>
遠處，陳水和孔甲帶著兩千餘騎在等待出擊。</p>
數十屍骸散亂在周圍……這是一支倒黴的商隊，一頭撞上了陳水等人，當即被絞殺。</p>
孔甲看著縣城方向，“咱們的人應當接近了城門。”</p>
“對。”陳水握著刀柄，“猝不及防之下，誰能擋住那百餘悍卒？上馬！”</p>
所有人上馬！</p>
陳水拔刀，意氣風發的道：“攻破太平，不封刀！殺光你等見到的人，最後縱火，把這座城池燒為白地，讓楊狗痛徹心扉！出擊！”</p>
……</p>
城頭。</p>
沉期看了一眼，那百餘人，果然如老卒所說。</p>
“那又如何？”</p>
錢能笑道：“想看哪就看哪，難道還能管著人的眼睛？”</p>
老卒說道：“這等看法不對，他們……是在踩盤子！”</p>
“什麽踩盤子？”沉期問道。</p>
老卒說道：“便是查探點子的情況。”</p>
“點子？”</p>
“便是肥羊！”老卒額頭見汗，“就是……賊人要搶掠之前的踩點。”</p>
沉期明白了，但卻覺得有些無稽，“你如何懂得這些？”</p>
老卒說道：“小人原先便是專門踩盤子的，人稱神眼張！”</p>
沉期心中微動。</p>
老卒突然渾身一震，“他們在靠攏大車，必然是準備拿兵器，名府，來不及了！”</p>
沉期還在猶豫，老卒卻喊道：“戒備！”</p>
刹那時，城頭上的將士紛紛看向老卒。</p>
老卒指著那支商隊，“他們是賊人！”</p>
這是越權！</p>
沉期的怒火剛升起來，接著便消散了。</p>
老卒沒必要去冒險……若事後證實他的判斷是錯誤的，責罰少不了。</p>
沉期跟著喊打：“戒備！”</p>
城頭的將士們開始集結，弓箭手拿出長弓和箭失，張弓搭箭。</p>
而城門中的軍士們按照程序喊道：“外麵的退開，裏麵的避讓！否則格殺勿論！”</p>
鐺鐺鐺！</p>
話音未落，城頭傳來了示警的鍾聲。</p>
聽到鍾聲，軍營中的將士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趕到。</p>
隨著鍾聲響起，那支商隊明顯愕然了一下。</p>
接著都撲到了大車旁，紛紛拔出兵器。</p>
百餘人手持長刀狂奔而來。</p>
“敵襲！”</p>
城頭傳來了尖叫聲。</p>
沉期喊道：“關閉城門！”</p>
可已經晚了！</p>
就在老卒和沉期說話的時候，商隊已經接近了城門。</p>
此刻距離不過二十餘步。</p>
“下城頭！”一個隊正喊道。</p>
“放箭！”</p>
城頭的弓箭手並不多，稀稀拉拉的十餘支箭失射殺了五人。</p>
城門下，數十軍士還沒來得及拉上拒馬，敵軍就上來了。</p>
“殺！”</p>
城門中的廝殺很慘烈。</p>
百餘悍卒一波衝殺就斬殺了半數猝不及防的守軍，剩下的守軍死戰不退。</p>
城中傳來了馬蹄聲，這是援軍。</p>
噠噠噠！</p>
遠方出現了一條黑線，在不斷接近。</p>
“敵軍大隊人馬來襲！”老卒喊道。</p>
“快！”</p>
那些將士衝下城頭，湧進了城門洞中。</p>
城頭的老卒尖叫道：“繼續敲鍾！”</p>
“嗚嗚嗚！”</p>
一個敵軍已經吹響了號角。</p>
鐺鐺鐺！</p>
鍾聲一直在響，這是遭遇強敵的訊號。</p>
那些馬蹄聲在加速。</p>
城門中，守軍竟然擋不住那百餘悍卒。</p>
一個悍卒衝進了城中，看著兩側的繁華，獰笑道：“毀掉這座城池！”</p>
噠噠噠！</p>
數十騎兵從街道轉角處衝出來，出現在前方。</p>
戰馬張嘴喘息，噴出白色的水氣。馬背上的騎兵張弓搭箭，身體微微偏著，鬆手。</p>
悍卒揮刀，格擋開了這一箭。</p>
可騎兵隨即趕到。</p>
一刀！</p>
鐺！</p>
悍卒擋住了這一刀。</p>
接下來的一刀卻沒擋住。</p>
人頭飛起。</p>
城頭上，看到敵軍在迅速接近的沉期神色肅然。</p>
情況很緊急，但他有把握能守住太平。</p>
若非提早示警，想來此刻那些悍卒已經控製了城門，甚至攻上了城頭。憑著他們的悍勇，沉期等人也難逃一劫。</p>
這一切……</p>
他看著老卒。</p>
老卒有些忐忑，諂媚一笑，“名府。”</p>
沉期拍拍他的肩膀。</p>
“你還會什麽？”</p>
老卒下意識的道：“小人還會坑蒙拐騙，套麻袋，使絆子，偷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