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一直覺得皇族出不了情種……這和社會氛圍有關係。</p>
在這個時代，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男人，家中少說三五個女人，多則一群。</p>
女人，在這個時候就成了衡量地位的象征。</p>
但想不到的是，大侄子為了黃大妹，竟然窩在市井裏就不動了。</p>
“孩子如何？”</p>
楊玄拿起鋤頭看了看。</p>
“健壯。”</p>
衛王喝了一口水，“就不請你喝茶了。”</p>
“剛喝過。”楊玄見他拿著大碗喝水很是自然，就笑了，“越王那邊可是在盯著你。”</p>
“他盯本王，不如去盯著宮中。”</p>
“這話直指根本，可他不敢。”</p>
“阿耶當年就是玩這個的，他若是敢，輕則廢黜王爵，重責鴆殺吊死。”</p>
衛王說這個時很是平靜。</p>
“論奪嫡，誰都沒他經驗豐富。”</p>
楊玄譏諷的道。</p>
然後有些後悔。</p>
當著人兒子的麵說老子的壞話，過了。</p>
衛王放下碗，“嗯！”</p>
“看到你如今這般平靜，我在想，要不，還是舍棄了吧！”楊玄認真的道：“我隻是想了一下你坐在禦座上的模樣，就覺著……格外的不協調。”</p>
“本王說過，有的事，得去做！”</p>
衛王顯然對帝位沒那麽熱情，但是什麽驅使他和楊鬆成等人硬扛，和皇帝翻臉？</p>
楊玄忍不住問道：“丟下這些，才能大自在。”</p>
隨著楊鬆成等人的迫不及待，越王會被推到前台來。這個時候，誰若是擋在他們的前麵，誰就是他們的死敵。</p>
“本王從未自在過！”</p>
衛王眼中多了些茫然，然後恢複了冷漠。</p>
“你準備待多久？”</p>
“陛下和朝中需要我待一陣子，做出君臣和諧的模樣。所以，還得有一陣子，對了，我娘子有孕了。”</p>
“恭喜！”衛王真誠的道：“迴頭本王準備些禮物，你給帶迴去。”</p>
“好！”</p>
楊玄聽到了後麵有孩子的哭聲，微笑道：“很是有力。”</p>
衛王嘴角微微翹起，“是啊！晚上哭起來，左鄰右舍都睡不著。”</p>
“就沒人罵你？”</p>
“有人扯著嗓子喊有完沒完，可孩子想哭，總不能捂住不是。”</p>
“是這個理。”</p>
楊玄和他聊了一陣，覺著差不多了。</p>
“以後有事，可令人送信去北疆會館。”</p>
衛王默然把他送出去。</p>
“走了。”</p>
楊玄擺擺手。</p>
衛王站在那裏，默然良久，直至他消失在視線中。</p>
丁長來了，“他此刻引人注目，卻來了這裏……”</p>
“他的身後少說跟著十餘人，他本可悄然來。”衛王說道：“他這是告訴那些人，他和北疆都和本王站在一起。”</p>
丁長看了一眼衛王，歎息，“可惜了。”</p>
若衛王不是皇子，楊玄不是北疆之主，二人之間的友情當可成為一段佳話。</p>
他眸子突然一冷，“大王，越王來了。”</p>
越王帶著兩個隨從，看著就像是遊春，笑的很是和煦。</p>
“二兄。”</p>
衛王轉身進去。</p>
越王不請自來，進去後，熟練的坐在一旁，身邊有人送上水囊，他接過喝了一口，擺擺手，隨從出去，他這才說道：“天氣熱的邪性。對了二兄，阿耶說了，過幾日宴請群臣，宗室也來。你可要來？”</p>
自然不來……衛王本想說不去，但轉念一想，沒答話。</p>
子泰會去的吧！</p>
還有建明。</p>
“你我本是兄弟，這些年下來，你我一南一北，天各一方。說起來，你比我還好些，至少在北疆有楊玄照拂。你不知曉，南疆那邊，酷熱也就罷了，那些人粗俗，且蠻橫……”</p>
衛王把一把刀坯放進火中。</p>
“如今的局麵你可看出來了？”</p>
“你想說什麽？”衛王翻動了一下刀坯。</p>
越王歎息，“我無需瞞你，也瞞不過你。外祖，就是國丈那邊想把我推上去。</p>
可阿耶什麽性子你也是知曉的，除非是閉眼了，否則看誰都是威脅，更遑論太子。</p>
在這個時候，誰做太子，誰就逃不過猜忌。”</p>
“可你還是想做！”</p>
“我能不做嗎？”越王苦笑，“國丈那邊聲勢浩蕩，多少人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可阿耶和國丈之間的關係你也知曉，互相猜忌，互相使絆子。”</p>
“國丈能隱忍！”衛王說道：“我都佩服此人能忍。”</p>
“他是能忍，可越是能忍之人，所謀越大。他如今隱忍，便是為了把我推出來。我若是能登基，便是他獲得迴報的時刻。而我，隻是一個傀儡。”</p>
越王譏誚的道：“你信不信，我有些羨慕你的日子，自由自在，沒人在後麵推著你必須往前走。”</p>
衛王默然片刻，“你太陰。”</p>
“作為皇後嫡子，我從小便是阿耶的眼中釘。”他自嘲一笑，“皇後的嫡子竟然要裝孱弱，你以為我真想裝？不裝，就得死！”</p>
“你今日這般真情流露，不會是想說你要放棄了吧？”衛王譏誚的道。</p>
“我但凡對國丈說放棄，隨後就會被拋棄。”越王冷笑，“我與你不同，就算是被拋棄了，可終究身份在。以後不論是誰繼位，忌憚國丈之餘，便會弄死我。”</p>
“擔心楊鬆成會拿你來作伐。”</p>
“對。”越王苦笑，“而你，說實話，隻要遠遁，繼位的那位最多令鏡台搜尋。我敢說，他們不會太嚴苛，甚至比不過搜尋楊略的積極。”</p>
“你想告訴我，你不想做皇帝？”衛王澹澹問道。</p>
“我說不想，你定然會覺著這是假話。”</p>
“對。”</p>
“帝王指點江山，一言興邦，一言可令天下生靈塗炭。一言可決重臣生死，一言可定大將榮辱。</p>
這些誰見得最多？除去宮中內侍，便是你我。</p>
見多了帝王的威嚴和權力的甘美，說實話，我不舍。”</p>
“你今日竟然不裝了，倒是讓我意外。”</p>
衛王看著他，“為何？”</p>
“我想與你達成一個君子協定。你我中的一人若是能入主東宮，能繼承大位，那麽，就放過對方！”</p>
越王盯著他。</p>
衛王澹澹的道：“你想這個作甚？”</p>
“你怕是不知曉，楊玄此次來長安，威勢超乎了我的想象。他敢不給阿耶麵子，他敢衝進國丈家中砍殺，他敢當眾令大將沒臉，甚至敢衝著建雲觀咆孝……</p>
我琢磨過此人，他每一次出手，背後必然有倚仗。他敢在長安如此跋扈，唯一的可能就是……”</p>
越王放低聲音，“他覺著，自己的力量，足以讓他如此。而有他的支持，二兄你希望大增……</p>
別急著否認。對阿耶來說，最忌憚的是世家門閥。</p>
至於楊玄，說實話，大唐江山穩固，他若是敢謀反，頃刻間天下都會人人喊打。”</p>
“他說過，此生忠於大唐！”衛王蹙眉，覺得把楊玄拉出來說事不地道。</p>
“可他沒說忠於阿耶。”越王一雙不大的眼中，多了一抹冷意。</p>
這雙眼，酷似皇帝。</p>
衛王的眼卻像淑妃，大，且有神，他冷冷的道：“你覺著阿耶配嗎？”</p>
越王默然。</p>
“他高喊一嗓子，臣，願為陛下效死，你信嗎？阿耶信嗎？楊鬆成信嗎？”他拿著火鉗把刀坯翻麵，神色專注。</p>
“朝中整日說願為陛下效死的臣子多不勝數，可其中幾人能信？他們憑何為阿耶效死？這人為別人拚命，總得有個由頭吧！”</p>
衛王放下火鉗，看著越王，“要麽是感恩，要麽便是為了家國。</p>
感恩，說實話，阿耶善猜忌，用人不是處於公心，更多是想製衡什麽。</p>
他這般想，被他提拔的臣子會如何想？</p>
帝王想利用臣子，臣子會對帝王忠心耿耿，願為他赴湯蹈火……你信嗎？”</p>
越王伸手在火爐邊，仿佛有些冷。</p>
“真正的忠臣，他從不是忠於誰。”</p>
衛王指指外麵，神色認真，“他們忠於的是長安城中的煙火，是天下的百姓，是這個大唐。帝王奢望臣子效忠自己，本就是個笑話！”</p>
“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越王自嘲道：“這讓我想到了石忠唐，說實話，我看不起此人，可卻需要此人來壯聲勢。此人對我看似恭謹，可骨子裏的野性在啊！”</p>
衛王把刀坯拿出來看看，起身敲打了十幾錘，隨手丟在邊上。</p>
“阿耶晉了他的爵，與張楚茂同級，張楚茂能力不及他，如此，這是表明了要架空張楚茂。你到現在還不明白？”</p>
衛王拿起碗喝了一口水，“你的狗，背叛了你。”</p>
越王苦笑，“我如何不明白？可這等事，換做是誰也得投靠阿耶。石忠唐令人來致歉，說了一通，我隻是充耳不聞。實則，這些都是勢，勢在，他就得聽話。”</p>
</p>
“你掌控不了他！”</p>
衛王放下碗，“你能給他什麽？阿耶給的更多。”</p>
“從龍之功，誰不想要？”越王冷笑，“以利誘之罷了！”</p>
“你說那麽多，是想做什麽？”衛王蹙眉看著爐火。</p>
“你很急？”越王不解。</p>
衛王指指邊上的兩坨鐵料，“這兩把鋤頭明日就得完工。”</p>
你這還真是……癡迷了啊！</p>
越王臉頰抽搐，“我說了那麽多，隻是想告訴你……二兄，阿耶如神靈，你我二人皆是螻蟻。物傷其類，咱們該放過彼此。”</p>
衛王漠然道：“前陣子，你還衝著我挑釁！”</p>
越王毫不臉紅的道：“那是因為楊玄在北疆得罪了天下人，我本以為他會為了自保遠離你。沒想到，他還是來了。”</p>
衛王看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歎道：“你，真的很無恥！”</p>
越王起身，“我走了。”</p>
衛王起身，用火鉗夾起鐵料，丟進了爐子裏。</p>
接著，把刀坯夾起，開始捶擊。</p>
鐺鐺鐺！</p>
越王走在小巷中，街坊們木然看著他，讓他想到了鬼。</p>
他歎息。</p>
“百姓活的像鬼一般！”</p>
鐺鐺鐺！</p>
鐵匠鋪中聲音依舊。</p>
“二哥！”</p>
衛王迴身，見黃大妹抱著孩子出來，就說道：“孩子還小，小心受風。”</p>
黃大妹看著比當初豐腴了些，笑起來眼睛有些眯著，“今日太陽不算曬，正好讓大郎出來轉轉。”</p>
你就是想顯擺吧……衛王說道：“起風就迴來。”</p>
“知道知道。”</p>
黃大妹抱著孩子出去。</p>
“大妹！”</p>
“哎！”</p>
“噢喲！這孩子看著喜慶，抱過來老夫看看。”</p>
“大妹你這恢複的挺快啊！是吃了什麽神丹妙藥？”</p>
黃大妹容光煥發，“沒，就是吃些家常的東西。哎！這大半年都沒做事，這人都胖了。”</p>
“李二倒是體貼你，你就顯擺吧！”</p>
“哪有！”</p>
“哎喲！這孩子笑了，真是喜慶啊！”</p>
嘈雜聲中，那些家養的狗也衝了出來，好奇的看看外麵，然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p>
生機盎然。</p>
……</p>
魏靈兒被放出來了，猖獗之極的召集了那些夥伴，邀請楊玄去青樓。</p>
“酒樓吧！”</p>
楊玄說道。</p>
“為何？”魏靈兒不滿的道。</p>
“你去了無用。”楊玄看了她一眼。</p>
“可熱鬧啊！”</p>
“酒樓也熱鬧。”</p>
去酒樓的路上，魏靈兒尋楊玄滴咕，“我聽說戚勳衝著你挑釁了？”</p>
楊玄點頭。</p>
竟然沒有憤怒嗎……魏靈兒覺得自己白為他糾結了，鼓鼓腮幫，“我尋了阿耶身邊的老人問了，他們不知曉戚勳之事。”</p>
“多謝了。”</p>
楊玄笑嗬嗬的。</p>
他如今和我們拉開了好大的距離……魏靈兒有些失去夥伴的悲傷。</p>
如今楊玄和這些人真的沒有共同話題，酒喝到一半，就借故走了，否則這些人放不開。</p>
下來大堂，老賊過來，“趙三福在後麵。”</p>
楊玄站在大堂內，看著人來人往，說道：“必然有要事，盯著前麵。”</p>
他隨即說去更衣。</p>
繞了一個圈子，他到了後院。</p>
趙三福在看夕陽，聽到腳步聲，說道：“夕陽真美。”</p>
“你說這話隻會讓人惡心！”</p>
“覺著我不像是文青？”</p>
“文痞！”</p>
二人一笑。</p>
趙三福說道：“知曉戚勳和你鬧翻了，我又查了一番。此人陰狠，昨日和幾個宿將商議，準備發動那些人在北疆的故舊給你使絆子，甚至是下狠手。”</p>
“多謝了。”這個消息比較重要。</p>
“就這事。”</p>
趙三福幹咳一聲，“我有個朋友，最近……”</p>
“最新的迴春丹，迴頭你令人去元州拉麵取。”</p>
“隻是朋友！”</p>
“我懂的。”</p>
趙三福指指他，一邊後退一邊說道：“真是朋友。對了，戚勳乃是皇帝真正的心腹，這些年皇帝的私密事不少都是他做的，手上沾了不少血。”</p>
“早晚會有報應！”楊玄說道。</p>
“可不是。”趙三福隨口道：“我在鏡台能查閱當年的事，太上皇登基，戚勳帶著人清洗孝敬皇帝的親人。那個誰……楊略，當年你還問過此人。”</p>
楊玄心中一跳，“哦！我都忘了。”</p>
趙三福說道：“楊略帶走了孝敬皇帝最小的一個孩子，一直在南周。太上皇登基，戚勳清理了那個孩子的母族，好像是黃氏。”</p>
楊玄微笑，“殺光了吧！”</p>
“差不多，好像……跑了一個。”</p>
“運氣不錯。”</p>
“是啊！運氣不錯！”</p>
趙三福迴身，都囔道：“這等人，也不知何時會有報應。”</p>
看著他走出後門，楊玄迴身。</p>
“報應會來的很快！”</p>
在這個時代，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男人，家中少說三五個女人，多則一群。</p>
女人，在這個時候就成了衡量地位的象征。</p>
但想不到的是，大侄子為了黃大妹，竟然窩在市井裏就不動了。</p>
“孩子如何？”</p>
楊玄拿起鋤頭看了看。</p>
“健壯。”</p>
衛王喝了一口水，“就不請你喝茶了。”</p>
“剛喝過。”楊玄見他拿著大碗喝水很是自然，就笑了，“越王那邊可是在盯著你。”</p>
“他盯本王，不如去盯著宮中。”</p>
“這話直指根本，可他不敢。”</p>
“阿耶當年就是玩這個的，他若是敢，輕則廢黜王爵，重責鴆殺吊死。”</p>
衛王說這個時很是平靜。</p>
“論奪嫡，誰都沒他經驗豐富。”</p>
楊玄譏諷的道。</p>
然後有些後悔。</p>
當著人兒子的麵說老子的壞話，過了。</p>
衛王放下碗，“嗯！”</p>
“看到你如今這般平靜，我在想，要不，還是舍棄了吧！”楊玄認真的道：“我隻是想了一下你坐在禦座上的模樣，就覺著……格外的不協調。”</p>
“本王說過，有的事，得去做！”</p>
衛王顯然對帝位沒那麽熱情，但是什麽驅使他和楊鬆成等人硬扛，和皇帝翻臉？</p>
楊玄忍不住問道：“丟下這些，才能大自在。”</p>
隨著楊鬆成等人的迫不及待，越王會被推到前台來。這個時候，誰若是擋在他們的前麵，誰就是他們的死敵。</p>
“本王從未自在過！”</p>
衛王眼中多了些茫然，然後恢複了冷漠。</p>
“你準備待多久？”</p>
“陛下和朝中需要我待一陣子，做出君臣和諧的模樣。所以，還得有一陣子，對了，我娘子有孕了。”</p>
“恭喜！”衛王真誠的道：“迴頭本王準備些禮物，你給帶迴去。”</p>
“好！”</p>
楊玄聽到了後麵有孩子的哭聲，微笑道：“很是有力。”</p>
衛王嘴角微微翹起，“是啊！晚上哭起來，左鄰右舍都睡不著。”</p>
“就沒人罵你？”</p>
“有人扯著嗓子喊有完沒完，可孩子想哭，總不能捂住不是。”</p>
“是這個理。”</p>
楊玄和他聊了一陣，覺著差不多了。</p>
“以後有事，可令人送信去北疆會館。”</p>
衛王默然把他送出去。</p>
“走了。”</p>
楊玄擺擺手。</p>
衛王站在那裏，默然良久，直至他消失在視線中。</p>
丁長來了，“他此刻引人注目，卻來了這裏……”</p>
“他的身後少說跟著十餘人，他本可悄然來。”衛王說道：“他這是告訴那些人，他和北疆都和本王站在一起。”</p>
丁長看了一眼衛王，歎息，“可惜了。”</p>
若衛王不是皇子，楊玄不是北疆之主，二人之間的友情當可成為一段佳話。</p>
他眸子突然一冷，“大王，越王來了。”</p>
越王帶著兩個隨從，看著就像是遊春，笑的很是和煦。</p>
“二兄。”</p>
衛王轉身進去。</p>
越王不請自來，進去後，熟練的坐在一旁，身邊有人送上水囊，他接過喝了一口，擺擺手，隨從出去，他這才說道：“天氣熱的邪性。對了二兄，阿耶說了，過幾日宴請群臣，宗室也來。你可要來？”</p>
自然不來……衛王本想說不去，但轉念一想，沒答話。</p>
子泰會去的吧！</p>
還有建明。</p>
“你我本是兄弟，這些年下來，你我一南一北，天各一方。說起來，你比我還好些，至少在北疆有楊玄照拂。你不知曉，南疆那邊，酷熱也就罷了，那些人粗俗，且蠻橫……”</p>
衛王把一把刀坯放進火中。</p>
“如今的局麵你可看出來了？”</p>
“你想說什麽？”衛王翻動了一下刀坯。</p>
越王歎息，“我無需瞞你，也瞞不過你。外祖，就是國丈那邊想把我推上去。</p>
可阿耶什麽性子你也是知曉的，除非是閉眼了，否則看誰都是威脅，更遑論太子。</p>
在這個時候，誰做太子，誰就逃不過猜忌。”</p>
“可你還是想做！”</p>
“我能不做嗎？”越王苦笑，“國丈那邊聲勢浩蕩，多少人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可阿耶和國丈之間的關係你也知曉，互相猜忌，互相使絆子。”</p>
“國丈能隱忍！”衛王說道：“我都佩服此人能忍。”</p>
“他是能忍，可越是能忍之人，所謀越大。他如今隱忍，便是為了把我推出來。我若是能登基，便是他獲得迴報的時刻。而我，隻是一個傀儡。”</p>
越王譏誚的道：“你信不信，我有些羨慕你的日子，自由自在，沒人在後麵推著你必須往前走。”</p>
衛王默然片刻，“你太陰。”</p>
“作為皇後嫡子，我從小便是阿耶的眼中釘。”他自嘲一笑，“皇後的嫡子竟然要裝孱弱，你以為我真想裝？不裝，就得死！”</p>
“你今日這般真情流露，不會是想說你要放棄了吧？”衛王譏誚的道。</p>
“我但凡對國丈說放棄，隨後就會被拋棄。”越王冷笑，“我與你不同，就算是被拋棄了，可終究身份在。以後不論是誰繼位，忌憚國丈之餘，便會弄死我。”</p>
“擔心楊鬆成會拿你來作伐。”</p>
“對。”越王苦笑，“而你，說實話，隻要遠遁，繼位的那位最多令鏡台搜尋。我敢說，他們不會太嚴苛，甚至比不過搜尋楊略的積極。”</p>
“你想告訴我，你不想做皇帝？”衛王澹澹問道。</p>
“我說不想，你定然會覺著這是假話。”</p>
“對。”</p>
“帝王指點江山，一言興邦，一言可令天下生靈塗炭。一言可決重臣生死，一言可定大將榮辱。</p>
這些誰見得最多？除去宮中內侍，便是你我。</p>
見多了帝王的威嚴和權力的甘美，說實話，我不舍。”</p>
“你今日竟然不裝了，倒是讓我意外。”</p>
衛王看著他，“為何？”</p>
“我想與你達成一個君子協定。你我中的一人若是能入主東宮，能繼承大位，那麽，就放過對方！”</p>
越王盯著他。</p>
衛王澹澹的道：“你想這個作甚？”</p>
“你怕是不知曉，楊玄此次來長安，威勢超乎了我的想象。他敢不給阿耶麵子，他敢衝進國丈家中砍殺，他敢當眾令大將沒臉，甚至敢衝著建雲觀咆孝……</p>
我琢磨過此人，他每一次出手，背後必然有倚仗。他敢在長安如此跋扈，唯一的可能就是……”</p>
越王放低聲音，“他覺著，自己的力量，足以讓他如此。而有他的支持，二兄你希望大增……</p>
別急著否認。對阿耶來說，最忌憚的是世家門閥。</p>
至於楊玄，說實話，大唐江山穩固，他若是敢謀反，頃刻間天下都會人人喊打。”</p>
“他說過，此生忠於大唐！”衛王蹙眉，覺得把楊玄拉出來說事不地道。</p>
“可他沒說忠於阿耶。”越王一雙不大的眼中，多了一抹冷意。</p>
這雙眼，酷似皇帝。</p>
衛王的眼卻像淑妃，大，且有神，他冷冷的道：“你覺著阿耶配嗎？”</p>
越王默然。</p>
“他高喊一嗓子，臣，願為陛下效死，你信嗎？阿耶信嗎？楊鬆成信嗎？”他拿著火鉗把刀坯翻麵，神色專注。</p>
“朝中整日說願為陛下效死的臣子多不勝數，可其中幾人能信？他們憑何為阿耶效死？這人為別人拚命，總得有個由頭吧！”</p>
衛王放下火鉗，看著越王，“要麽是感恩，要麽便是為了家國。</p>
感恩，說實話，阿耶善猜忌，用人不是處於公心，更多是想製衡什麽。</p>
他這般想，被他提拔的臣子會如何想？</p>
帝王想利用臣子，臣子會對帝王忠心耿耿，願為他赴湯蹈火……你信嗎？”</p>
越王伸手在火爐邊，仿佛有些冷。</p>
“真正的忠臣，他從不是忠於誰。”</p>
衛王指指外麵，神色認真，“他們忠於的是長安城中的煙火，是天下的百姓，是這個大唐。帝王奢望臣子效忠自己，本就是個笑話！”</p>
“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越王自嘲道：“這讓我想到了石忠唐，說實話，我看不起此人，可卻需要此人來壯聲勢。此人對我看似恭謹，可骨子裏的野性在啊！”</p>
衛王把刀坯拿出來看看，起身敲打了十幾錘，隨手丟在邊上。</p>
“阿耶晉了他的爵，與張楚茂同級，張楚茂能力不及他，如此，這是表明了要架空張楚茂。你到現在還不明白？”</p>
衛王拿起碗喝了一口水，“你的狗，背叛了你。”</p>
越王苦笑，“我如何不明白？可這等事，換做是誰也得投靠阿耶。石忠唐令人來致歉，說了一通，我隻是充耳不聞。實則，這些都是勢，勢在，他就得聽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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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掌控不了他！”</p>
衛王放下碗，“你能給他什麽？阿耶給的更多。”</p>
“從龍之功，誰不想要？”越王冷笑，“以利誘之罷了！”</p>
“你說那麽多，是想做什麽？”衛王蹙眉看著爐火。</p>
“你很急？”越王不解。</p>
衛王指指邊上的兩坨鐵料，“這兩把鋤頭明日就得完工。”</p>
你這還真是……癡迷了啊！</p>
越王臉頰抽搐，“我說了那麽多，隻是想告訴你……二兄，阿耶如神靈，你我二人皆是螻蟻。物傷其類，咱們該放過彼此。”</p>
衛王漠然道：“前陣子，你還衝著我挑釁！”</p>
越王毫不臉紅的道：“那是因為楊玄在北疆得罪了天下人，我本以為他會為了自保遠離你。沒想到，他還是來了。”</p>
衛王看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歎道：“你，真的很無恥！”</p>
越王起身，“我走了。”</p>
衛王起身，用火鉗夾起鐵料，丟進了爐子裏。</p>
接著，把刀坯夾起，開始捶擊。</p>
鐺鐺鐺！</p>
越王走在小巷中，街坊們木然看著他，讓他想到了鬼。</p>
他歎息。</p>
“百姓活的像鬼一般！”</p>
鐺鐺鐺！</p>
鐵匠鋪中聲音依舊。</p>
“二哥！”</p>
衛王迴身，見黃大妹抱著孩子出來，就說道：“孩子還小，小心受風。”</p>
黃大妹看著比當初豐腴了些，笑起來眼睛有些眯著，“今日太陽不算曬，正好讓大郎出來轉轉。”</p>
你就是想顯擺吧……衛王說道：“起風就迴來。”</p>
“知道知道。”</p>
黃大妹抱著孩子出去。</p>
“大妹！”</p>
“哎！”</p>
“噢喲！這孩子看著喜慶，抱過來老夫看看。”</p>
“大妹你這恢複的挺快啊！是吃了什麽神丹妙藥？”</p>
黃大妹容光煥發，“沒，就是吃些家常的東西。哎！這大半年都沒做事，這人都胖了。”</p>
“李二倒是體貼你，你就顯擺吧！”</p>
“哪有！”</p>
“哎喲！這孩子笑了，真是喜慶啊！”</p>
嘈雜聲中，那些家養的狗也衝了出來，好奇的看看外麵，然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p>
生機盎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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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靈兒被放出來了，猖獗之極的召集了那些夥伴，邀請楊玄去青樓。</p>
“酒樓吧！”</p>
楊玄說道。</p>
“為何？”魏靈兒不滿的道。</p>
“你去了無用。”楊玄看了她一眼。</p>
“可熱鬧啊！”</p>
“酒樓也熱鬧。”</p>
去酒樓的路上，魏靈兒尋楊玄滴咕，“我聽說戚勳衝著你挑釁了？”</p>
楊玄點頭。</p>
竟然沒有憤怒嗎……魏靈兒覺得自己白為他糾結了，鼓鼓腮幫，“我尋了阿耶身邊的老人問了，他們不知曉戚勳之事。”</p>
“多謝了。”</p>
楊玄笑嗬嗬的。</p>
他如今和我們拉開了好大的距離……魏靈兒有些失去夥伴的悲傷。</p>
如今楊玄和這些人真的沒有共同話題，酒喝到一半，就借故走了，否則這些人放不開。</p>
下來大堂，老賊過來，“趙三福在後麵。”</p>
楊玄站在大堂內，看著人來人往，說道：“必然有要事，盯著前麵。”</p>
他隨即說去更衣。</p>
繞了一個圈子，他到了後院。</p>
趙三福在看夕陽，聽到腳步聲，說道：“夕陽真美。”</p>
“你說這話隻會讓人惡心！”</p>
“覺著我不像是文青？”</p>
“文痞！”</p>
二人一笑。</p>
趙三福說道：“知曉戚勳和你鬧翻了，我又查了一番。此人陰狠，昨日和幾個宿將商議，準備發動那些人在北疆的故舊給你使絆子，甚至是下狠手。”</p>
“多謝了。”這個消息比較重要。</p>
“就這事。”</p>
趙三福幹咳一聲，“我有個朋友，最近……”</p>
“最新的迴春丹，迴頭你令人去元州拉麵取。”</p>
“隻是朋友！”</p>
“我懂的。”</p>
趙三福指指他，一邊後退一邊說道：“真是朋友。對了，戚勳乃是皇帝真正的心腹，這些年皇帝的私密事不少都是他做的，手上沾了不少血。”</p>
“早晚會有報應！”楊玄說道。</p>
“可不是。”趙三福隨口道：“我在鏡台能查閱當年的事，太上皇登基，戚勳帶著人清洗孝敬皇帝的親人。那個誰……楊略，當年你還問過此人。”</p>
楊玄心中一跳，“哦！我都忘了。”</p>
趙三福說道：“楊略帶走了孝敬皇帝最小的一個孩子，一直在南周。太上皇登基，戚勳清理了那個孩子的母族，好像是黃氏。”</p>
楊玄微笑，“殺光了吧！”</p>
“差不多，好像……跑了一個。”</p>
“運氣不錯。”</p>
“是啊！運氣不錯！”</p>
趙三福迴身，都囔道：“這等人，也不知何時會有報應。”</p>
看著他走出後門，楊玄迴身。</p>
“報應會來的很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