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李正率隊前來北疆，臨行前常聖有交代，說是讓他來看看寧雅韻，順帶警告楊玄，離衛王遠一些。</p>
看看寧雅韻，是因為常聖有些疑惑。</p>
寧雅韻在國子監畫地為牢多年，隻知道彈琴。外界說寧雅韻是自廢武功，被富貴安逸養廢了。</p>
但常聖卻覺得不是，他覺得寧雅韻這是在琢磨著些什麽。</p>
等宮中的老怪物折戟北疆後，常聖斷言，寧雅韻那些年的畫地為牢，是修煉出了問題。不出國子監，是在閉關。</p>
閉關出來的寧雅韻，實力究竟如何。</p>
宮中的老怪物不敵，這在常聖的預料之中。</p>
可寧雅韻的實力，和常聖的相比，又如何？</p>
常聖多年未曾動手，偶爾給門下弟子示範，出手毫無煙火氣，可卻令人生出不可抵禦的念頭，壓根就不敢出手相抗。</p>
寧雅韻呢？</p>
常聖安排李正來看看。</p>
順帶，給楊玄一個警告。</p>
這個警告看似兒戲，實則是建雲觀的表態。</p>
以往的事兒，隻是兒戲。</p>
但現在不同，你若是依舊站在衛王那一邊，咱們就是死對頭。</p>
而讓李正帶隊前來，也頗為微妙。</p>
一個皇族，身份是建雲觀的人，來警告楊玄離衛王遠一些，讓人有些迷惑。</p>
這是皇帝的意思，還是建雲觀的意思？</p>
常聖要的就是這種立場模湖。</p>
而李正順手幹點私活，拆個台，也幹的樂嗬嗬的。</p>
可沒想到此行隨從中有人在盯著自己。</p>
顯然，常聖知曉他不會安分。</p>
不過沒事兒，此次失敗，咱還有下一次。</p>
至於常聖發現了又能如何？</p>
難道他還敢翻臉？</p>
方外修煉門派是很牛，建雲觀更是大牛。</p>
但除非你能飛天遁地，否則大軍合圍之下，什麽修士都是灰灰。</p>
所以，雖然事敗，但李正也沒當迴事。</p>
可沒想到的是，楊玄橫插一手。</p>
“謝謝你！”</p>
李正手中拎著雞，愕然，“什麽？”</p>
這人耳朵不好……換個人的話，大概率會轉身就走。</p>
可王老二不同，他是認真的，見李正沒聽清，就提高嗓門，“謝謝你！”</p>
李正嗬嗬一笑，“說笑了。”</p>
你趕緊走啊！</p>
換個人，還真走了。</p>
可楊玄讓王老二來感謝李正，沒說是來挖坑，所以王老二真以為是來感謝的。</p>
</p>
他近乎於呐喊，“郎君說，謝謝你！”</p>
李正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嗬嗬！”</p>
王老二蹙眉，“還沒聽清？”</p>
“聽清了。”</p>
“看著歲數不算大，耳朵卻不好。”王老二很善良，“迴頭你去尋陳花鼓，他會紮針，那麽長的針紮你腦子裏，專治什麽……郎君說，專治腦殘。”</p>
王老二走了。</p>
現場很安靜。</p>
李正哈哈一笑，“各自去吧！”</p>
他拆台，其他人也拆台，大家心知肚明。</p>
這是暗流。</p>
可楊玄一腳就把所謂的暗流給踹了出來。</p>
大太陽底下曬著，有些膈應啊！</p>
王老二迴到了節度使府，一個楊家仆役在等著他。</p>
“二哥，怡娘找你。”</p>
“啊！”</p>
王老二愁眉苦臉的道：“我還有事。”</p>
裏麵，老賊喊道：“他沒事。”</p>
仆役幹咳一聲，“二哥，別讓小人為難好不好？走吧！”</p>
怡娘難得坐在室內，窗外陽光明媚，她拿著一卷書在看。</p>
剛和劍客打架失敗，逃到這裏來尋求庇護的富貴就趴在她的腳邊，懶洋洋的打著盹。</p>
陽光一縷縷的照進來，接著被擋住。</p>
怡娘抬頭，看到了一臉糾結的王老二。</p>
“怡娘。”</p>
“老二啊！”</p>
怡娘放下書卷，“坐吧！”</p>
王老二坐下，富貴醒了，瞥了他一眼，繼續睡。</p>
“你不小了。”怡娘看著王老二，眼中多了些慈祥之意。</p>
“還小呢！”</p>
王老二撓頭。</p>
“誰說的？”怡娘冷著臉，慈祥變成了殺氣。</p>
“郎君說的。”王老二說道：“郎君說，男兒永遠都是十八歲。”</p>
怡娘拍拍桉幾，“我說了，你不小了！”</p>
王老二垂頭喪氣的，“是。”</p>
“該尋娘子了！”</p>
“還早呢！”</p>
“早什麽？阿梁都能跑了，你的孩子呢？”</p>
“我……”王老二有些茫然，“要孩子作甚？”</p>
“沒孩子，你死了都沒人送飯。”</p>
“那就不吃，反正做鬼，想來不吃飯也死不了。”</p>
“這話誰說的？”風暴在醞釀中。</p>
王老二說道：“老賊。他說那些貴人不吃不喝……嗷！”</p>
怡娘氣得不行，伸手揪住了王老二的耳朵，“說，找不找？”</p>
這是……</p>
外麵，管大娘從周寧的屋裏出來，聽到怡娘怒吼，詫異的指指那邊。</p>
“是二哥。”花紅捂嘴偷笑。</p>
“哦！”管大娘也笑了，“怡娘從不動氣，也就他了。”</p>
“找！”</p>
王老二扯著嗓子喊道。</p>
管大娘點頭，“好事。隻是找誰呢？”</p>
王老二情況特殊，他的妻子估摸著得經過幾輪篩選。</p>
怡娘一輪，屠裳那裏一輪，楊玄和周寧最後把關。</p>
管大娘想想就頭痛，“這等陣仗，一般人家都不敢沾邊。”</p>
三堂會審啊！</p>
嗖！</p>
王老二逃了出來，喊道：“明年就找。”</p>
休！</p>
屋裏飛出暗器，正好紮在王老二的屁股上。</p>
嗷！</p>
……</p>
孫賢和林淺在街上漫步。</p>
“很熱鬧啊！”</p>
林淺說道。</p>
“吃飽了才熱鬧，肚子空空，誰出門？”孫賢眯著眼，“快了吧？”</p>
林淺點頭，“他發動軍民興修水利，讓北疆旱情得以緩解，可流民的到來卻是他作繭自縛。距離麥收還有不少時日，這個時候斷糧，北疆軍民能翻臉。”</p>
“所謂的民心，那是因為他能帶來好處。好處沒了，壞處一堆，那些軍民活吞了他的心思都有。”</p>
孫賢輕聲道：“此刻，北遼在關注北疆，長安在關注北疆，我北疆豪強，要準備了。誰提前準備好了，在楊狗倒台後，誰就能攫取最多的好處。”</p>
林淺說道：“那咱們……”</p>
孫賢搖頭，“咱們排不上號。”</p>
“咱們最前麵啊！”</p>
“有人等著摘果子呢！”</p>
“誰？”</p>
孫賢指指右側，“魯縣那位。”</p>
林淺訝然，“那位一直躲在後麵，難道，他也憋不住了？”</p>
“他憋得住個屁！”孫賢說道：“如今的局勢漸漸明朗，陛下老了，未來的帝王是誰？嗯！”</p>
“從龍？”林淺哆嗦了一下，“那可是不成即死啊！”</p>
“富貴……險中求！”孫賢冷冷的道：“世家門閥如何起家的？都是行險。</p>
沒有膽子，就一輩子窩在地方。</p>
魯縣那位不知想些什麽，不過，此次他肯蹚這趟渾水，可見對楊狗不滿。</p>
這是大勢。大勢浩蕩，咱們要順著走……”</p>
“是越王？”林淺笑道：“去年你家中送了一筆厚禮去長安，老夫還納悶是送給誰。如今，算是清楚了。”</p>
“長安沒收。”對於姻親的偶爾敏銳，孫賢並不意外，“老夫上次去魯縣，試探趙贇是一迴事，要緊的是，老夫想看看他的態度。若是趙氏支持越王，這個大勢連陛下都擋不住。”</p>
另一個世界裏，劉邦想廢太子劉盈，立戚夫人的兒子劉如意為太子。眼看著事兒就成了，誰知曉商山四皓出場，一下就扭轉了局勢。</p>
劉邦隻能感慨，太子羽翼已成，不能動啊！</p>
商山四皓才能自然是有的，但有才之士多了去，不差這四人。劉邦忌憚的是這四人的名望。</p>
一旦廢太子，立劉如意，這四人就會炸，然後四處說他老劉的壞話——昏聵，大漢離亡國不遠了。</p>
這事兒裏麵有多少是劉邦做戲，順勢安撫戚夫人不得而知，但僅此就能看出名望對大勢的影響。</p>
趙氏身負天下名望，特別是在北方。</p>
若趙氏站出來喊一嗓子：越王是個明君的料子，哥支持他！</p>
這個世間大部分人都是沒主見的，趙子的學問惠及天下人，當他的後裔登高一唿，那些沒主見的讀書人，官吏……</p>
所以，趙子的後裔一直以來的態度是不摻和這等帝位更替的事兒。</p>
實際上，就是不摻和大事。</p>
你要說什麽讀書人的事兒，學問的事兒，或是禮儀的事兒，沒問題，我家麻溜給你個標準答桉。</p>
但涉及到掉腦袋的事兒，對不住，我家沒空。</p>
這便是趙氏的存身之道。</p>
但這一代趙氏的掌舵人趙贇，顯然是在蠢蠢欲動。</p>
林淺指指前方，“看，拉糧食的車隊。”</p>
前方一支車隊緩緩往城外去。</p>
“少了！”</p>
孫賢冷笑，“且糧食……”</p>
他低頭，撿起掉落的麥粒。</p>
仔細看看，迴頭，“看看。”</p>
一個護衛上前，接過麥粒，“這是去年的。”</p>
“先出陳糧，再出新糧。如今到了新糧，可見窘迫！”</p>
孫賢拍拍手，“該準備了。”</p>
“什麽意思？”</p>
“告訴魯縣那位，做好準備，一旦糧食崩了，咱們好配合長安。”</p>
快馬飛也似的往各處去。</p>
北疆，暗流湧動。</p>
李正也不走了。</p>
看戲！</p>
楊玄卻仿佛沒感受到這些。</p>
趙三福的來信中提及了些隱秘的事兒。</p>
左相陳慎提出了一個建議……</p>
——北疆和長安形同於兩國，這樣下去不妥。拖的時日越長，北疆和長安的關係徹底崩裂的可能性越大。</p>
北疆一旦反目，大唐的北方就成了篩子，長安諸軍倒是能守住關中，可天下呢？</p>
難道隻保住關中？</p>
這樣，顯然是不行的。</p>
所以，要不和解吧！</p>
陳慎的話引發朝堂熱論。</p>
羅才等人舉手歡迎這個建言，說這是大唐再度興盛的契機。</p>
多少年了，從裴九死在長安開始，北疆就和長安貌合神離，如今更是形同敵人。</p>
若是北疆能和長安和解……</p>
北遼算什麽？</p>
臣子們也激動了。</p>
但，周遵提出了一個問題。</p>
——老夫的女婿來了長安，若是有人下毒手怎麽辦？</p>
他還把矛頭指向楊鬆成。可所有人都知曉，他是不信任皇帝。</p>
開門迎鳳，閉門拔毛，皇帝這等事兒沒少幹。</p>
擔保！</p>
左相陳慎再度站出來，說自己擔保，但不夠。</p>
一個個臣子站出來。</p>
看到這裏，楊玄冷笑，臣子有屁用。</p>
楊鬆成鬆口了，說老夫擔保楊玄來去自由。</p>
現在，皇帝躲在梨園中不表態。</p>
有人說國丈擔保足夠了。</p>
周遵隻是冷笑——他不點頭，這事兒就成不了。</p>
隻需一封書信：子泰，長安危險，莫來。</p>
大家都知曉，他這是在等皇帝表態。</p>
同樣的，大部分人都知曉，皇帝是在觀望北疆旱情。若是此次旱情嚴重，那就不是什麽和解，更不可能召見，而是……</p>
起兵鎮壓楊逆！</p>
趙三福在最後寫到：最近虢國夫人頻繁進宮，宮中醫官也頻頻去梨園。子泰，迴春丹可有更好的？</p>
嗬嗬！</p>
楊玄嗬嗬一笑。</p>
把書信收好。</p>
赫連燕進來，“郎君，各處都動了。”</p>
楊玄眯著眼，“許多人問我在等什麽，我啊！在等毒蛇出動啊！”</p>
從去年老農們說今年可能有災情開始，楊玄就在做準備。</p>
第一確保北疆安然度過一劫。</p>
其次是利用天災來吸引流民，充實北疆人口。</p>
人口，才是最大的底氣。</p>
第三……</p>
“有些蠢貨，該收拾了。”</p>
楊玄起身，“告訴老盧，該動動了。”</p>
“是！”</p>
楊玄走了出去，“那群敗類呢？”</p>
“誰？”</p>
“北遼蛀蟲。”</p>
“在路上。”</p>
“催促。”楊玄理理頭發，“告訴他們，五日內，我要看到那批糧食，否則，哪來哪去。”</p>
“郎君就不怕那些人把糧食拉迴去？”</p>
“豪商，嗬！”</p>
他站在值房外，“盯著那些豪強，露出了馬腳的，該抓就抓。我可能會出趟遠門，去之前，我希望能看到些血光，好歹，祭個旗！”</p>
……</p>
快馬衝進了陳州治所臨安，直至州廨。</p>
信使飛身下馬，“桃縣使者！”</p>
驗證了身份後，使者被帶了進去。</p>
盧強帶著官吏們相迎。</p>
“副使可好？”</p>
使者說道：“副使身體康健。”</p>
隨即，使者說道：“副使吩咐，該出手了。”</p>
“領命！”</p>
盧強迴身，“打開倉庫。”</p>
陳州的糧倉打開。</p>
一車車糧食被拉出臨安城。</p>
站在城頭，盧強看著滿載著糧食的車隊一眼看不到頭，嘖的一聲，“那些豪強響應長安，想等著我北疆被旱災擊垮，隨後出手。可他們忘記了，副使最擅長的便是伏擊啊！”</p>
內州到桃縣剛修好的大道上，一支支車隊正在趕路。</p>
大遼蛀蟲耶律書接待了楊玄派來的使者，迴頭喊道：“快些！”</p>
車隊浩蕩，一眼看不到頭。</p>
臨安和這條大道上的車隊，目標都是……</p>
桃縣！</p>
而桃縣外，龐大的流民營地中，無數流民正嗷嗷待食。</p>
魯縣，趙贇在看書信。</p>
書信是長安來的。</p>
——若兄能登高一唿，事後，趙氏便能一躍而起！</p>
趙贇眸色深邃，吩咐道：“多派些人手去桃縣打探消息。”</p>
寧興，赫連春在等待著北疆旱情壓垮楊玄的消息。</p>
長安，梨園內。</p>
貴妃在翩翩起舞，皇帝拿著手鼓，嘴角微微翹起，執掌著節奏……</p>
天下！</p>
聚焦北疆！</p>
……</p>
求票！</p>
看看寧雅韻，是因為常聖有些疑惑。</p>
寧雅韻在國子監畫地為牢多年，隻知道彈琴。外界說寧雅韻是自廢武功，被富貴安逸養廢了。</p>
但常聖卻覺得不是，他覺得寧雅韻這是在琢磨著些什麽。</p>
等宮中的老怪物折戟北疆後，常聖斷言，寧雅韻那些年的畫地為牢，是修煉出了問題。不出國子監，是在閉關。</p>
閉關出來的寧雅韻，實力究竟如何。</p>
宮中的老怪物不敵，這在常聖的預料之中。</p>
可寧雅韻的實力，和常聖的相比，又如何？</p>
常聖多年未曾動手，偶爾給門下弟子示範，出手毫無煙火氣，可卻令人生出不可抵禦的念頭，壓根就不敢出手相抗。</p>
寧雅韻呢？</p>
常聖安排李正來看看。</p>
順帶，給楊玄一個警告。</p>
這個警告看似兒戲，實則是建雲觀的表態。</p>
以往的事兒，隻是兒戲。</p>
但現在不同，你若是依舊站在衛王那一邊，咱們就是死對頭。</p>
而讓李正帶隊前來，也頗為微妙。</p>
一個皇族，身份是建雲觀的人，來警告楊玄離衛王遠一些，讓人有些迷惑。</p>
這是皇帝的意思，還是建雲觀的意思？</p>
常聖要的就是這種立場模湖。</p>
而李正順手幹點私活，拆個台，也幹的樂嗬嗬的。</p>
可沒想到此行隨從中有人在盯著自己。</p>
顯然，常聖知曉他不會安分。</p>
不過沒事兒，此次失敗，咱還有下一次。</p>
至於常聖發現了又能如何？</p>
難道他還敢翻臉？</p>
方外修煉門派是很牛，建雲觀更是大牛。</p>
但除非你能飛天遁地，否則大軍合圍之下，什麽修士都是灰灰。</p>
所以，雖然事敗，但李正也沒當迴事。</p>
可沒想到的是，楊玄橫插一手。</p>
“謝謝你！”</p>
李正手中拎著雞，愕然，“什麽？”</p>
這人耳朵不好……換個人的話，大概率會轉身就走。</p>
可王老二不同，他是認真的，見李正沒聽清，就提高嗓門，“謝謝你！”</p>
李正嗬嗬一笑，“說笑了。”</p>
你趕緊走啊！</p>
換個人，還真走了。</p>
可楊玄讓王老二來感謝李正，沒說是來挖坑，所以王老二真以為是來感謝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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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近乎於呐喊，“郎君說，謝謝你！”</p>
李正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嗬嗬！”</p>
王老二蹙眉，“還沒聽清？”</p>
“聽清了。”</p>
“看著歲數不算大，耳朵卻不好。”王老二很善良，“迴頭你去尋陳花鼓，他會紮針，那麽長的針紮你腦子裏，專治什麽……郎君說，專治腦殘。”</p>
王老二走了。</p>
現場很安靜。</p>
李正哈哈一笑，“各自去吧！”</p>
他拆台，其他人也拆台，大家心知肚明。</p>
這是暗流。</p>
可楊玄一腳就把所謂的暗流給踹了出來。</p>
大太陽底下曬著，有些膈應啊！</p>
王老二迴到了節度使府，一個楊家仆役在等著他。</p>
“二哥，怡娘找你。”</p>
“啊！”</p>
王老二愁眉苦臉的道：“我還有事。”</p>
裏麵，老賊喊道：“他沒事。”</p>
仆役幹咳一聲，“二哥，別讓小人為難好不好？走吧！”</p>
怡娘難得坐在室內，窗外陽光明媚，她拿著一卷書在看。</p>
剛和劍客打架失敗，逃到這裏來尋求庇護的富貴就趴在她的腳邊，懶洋洋的打著盹。</p>
陽光一縷縷的照進來，接著被擋住。</p>
怡娘抬頭，看到了一臉糾結的王老二。</p>
“怡娘。”</p>
“老二啊！”</p>
怡娘放下書卷，“坐吧！”</p>
王老二坐下，富貴醒了，瞥了他一眼，繼續睡。</p>
“你不小了。”怡娘看著王老二，眼中多了些慈祥之意。</p>
“還小呢！”</p>
王老二撓頭。</p>
“誰說的？”怡娘冷著臉，慈祥變成了殺氣。</p>
“郎君說的。”王老二說道：“郎君說，男兒永遠都是十八歲。”</p>
怡娘拍拍桉幾，“我說了，你不小了！”</p>
王老二垂頭喪氣的，“是。”</p>
“該尋娘子了！”</p>
“還早呢！”</p>
“早什麽？阿梁都能跑了，你的孩子呢？”</p>
“我……”王老二有些茫然，“要孩子作甚？”</p>
“沒孩子，你死了都沒人送飯。”</p>
“那就不吃，反正做鬼，想來不吃飯也死不了。”</p>
“這話誰說的？”風暴在醞釀中。</p>
王老二說道：“老賊。他說那些貴人不吃不喝……嗷！”</p>
怡娘氣得不行，伸手揪住了王老二的耳朵，“說，找不找？”</p>
這是……</p>
外麵，管大娘從周寧的屋裏出來，聽到怡娘怒吼，詫異的指指那邊。</p>
“是二哥。”花紅捂嘴偷笑。</p>
“哦！”管大娘也笑了，“怡娘從不動氣，也就他了。”</p>
“找！”</p>
王老二扯著嗓子喊道。</p>
管大娘點頭，“好事。隻是找誰呢？”</p>
王老二情況特殊，他的妻子估摸著得經過幾輪篩選。</p>
怡娘一輪，屠裳那裏一輪，楊玄和周寧最後把關。</p>
管大娘想想就頭痛，“這等陣仗，一般人家都不敢沾邊。”</p>
三堂會審啊！</p>
嗖！</p>
王老二逃了出來，喊道：“明年就找。”</p>
休！</p>
屋裏飛出暗器，正好紮在王老二的屁股上。</p>
嗷！</p>
……</p>
孫賢和林淺在街上漫步。</p>
“很熱鬧啊！”</p>
林淺說道。</p>
“吃飽了才熱鬧，肚子空空，誰出門？”孫賢眯著眼，“快了吧？”</p>
林淺點頭，“他發動軍民興修水利，讓北疆旱情得以緩解，可流民的到來卻是他作繭自縛。距離麥收還有不少時日，這個時候斷糧，北疆軍民能翻臉。”</p>
“所謂的民心，那是因為他能帶來好處。好處沒了，壞處一堆，那些軍民活吞了他的心思都有。”</p>
孫賢輕聲道：“此刻，北遼在關注北疆，長安在關注北疆，我北疆豪強，要準備了。誰提前準備好了，在楊狗倒台後，誰就能攫取最多的好處。”</p>
林淺說道：“那咱們……”</p>
孫賢搖頭，“咱們排不上號。”</p>
“咱們最前麵啊！”</p>
“有人等著摘果子呢！”</p>
“誰？”</p>
孫賢指指右側，“魯縣那位。”</p>
林淺訝然，“那位一直躲在後麵，難道，他也憋不住了？”</p>
“他憋得住個屁！”孫賢說道：“如今的局勢漸漸明朗，陛下老了，未來的帝王是誰？嗯！”</p>
“從龍？”林淺哆嗦了一下，“那可是不成即死啊！”</p>
“富貴……險中求！”孫賢冷冷的道：“世家門閥如何起家的？都是行險。</p>
沒有膽子，就一輩子窩在地方。</p>
魯縣那位不知想些什麽，不過，此次他肯蹚這趟渾水，可見對楊狗不滿。</p>
這是大勢。大勢浩蕩，咱們要順著走……”</p>
“是越王？”林淺笑道：“去年你家中送了一筆厚禮去長安，老夫還納悶是送給誰。如今，算是清楚了。”</p>
“長安沒收。”對於姻親的偶爾敏銳，孫賢並不意外，“老夫上次去魯縣，試探趙贇是一迴事，要緊的是，老夫想看看他的態度。若是趙氏支持越王，這個大勢連陛下都擋不住。”</p>
另一個世界裏，劉邦想廢太子劉盈，立戚夫人的兒子劉如意為太子。眼看著事兒就成了，誰知曉商山四皓出場，一下就扭轉了局勢。</p>
劉邦隻能感慨，太子羽翼已成，不能動啊！</p>
商山四皓才能自然是有的，但有才之士多了去，不差這四人。劉邦忌憚的是這四人的名望。</p>
一旦廢太子，立劉如意，這四人就會炸，然後四處說他老劉的壞話——昏聵，大漢離亡國不遠了。</p>
這事兒裏麵有多少是劉邦做戲，順勢安撫戚夫人不得而知，但僅此就能看出名望對大勢的影響。</p>
趙氏身負天下名望，特別是在北方。</p>
若趙氏站出來喊一嗓子：越王是個明君的料子，哥支持他！</p>
這個世間大部分人都是沒主見的，趙子的學問惠及天下人，當他的後裔登高一唿，那些沒主見的讀書人，官吏……</p>
所以，趙子的後裔一直以來的態度是不摻和這等帝位更替的事兒。</p>
實際上，就是不摻和大事。</p>
你要說什麽讀書人的事兒，學問的事兒，或是禮儀的事兒，沒問題，我家麻溜給你個標準答桉。</p>
但涉及到掉腦袋的事兒，對不住，我家沒空。</p>
這便是趙氏的存身之道。</p>
但這一代趙氏的掌舵人趙贇，顯然是在蠢蠢欲動。</p>
林淺指指前方，“看，拉糧食的車隊。”</p>
前方一支車隊緩緩往城外去。</p>
“少了！”</p>
孫賢冷笑，“且糧食……”</p>
他低頭，撿起掉落的麥粒。</p>
仔細看看，迴頭，“看看。”</p>
一個護衛上前，接過麥粒，“這是去年的。”</p>
“先出陳糧，再出新糧。如今到了新糧，可見窘迫！”</p>
孫賢拍拍手，“該準備了。”</p>
“什麽意思？”</p>
“告訴魯縣那位，做好準備，一旦糧食崩了，咱們好配合長安。”</p>
快馬飛也似的往各處去。</p>
北疆，暗流湧動。</p>
李正也不走了。</p>
看戲！</p>
楊玄卻仿佛沒感受到這些。</p>
趙三福的來信中提及了些隱秘的事兒。</p>
左相陳慎提出了一個建議……</p>
——北疆和長安形同於兩國，這樣下去不妥。拖的時日越長，北疆和長安的關係徹底崩裂的可能性越大。</p>
北疆一旦反目，大唐的北方就成了篩子，長安諸軍倒是能守住關中，可天下呢？</p>
難道隻保住關中？</p>
這樣，顯然是不行的。</p>
所以，要不和解吧！</p>
陳慎的話引發朝堂熱論。</p>
羅才等人舉手歡迎這個建言，說這是大唐再度興盛的契機。</p>
多少年了，從裴九死在長安開始，北疆就和長安貌合神離，如今更是形同敵人。</p>
若是北疆能和長安和解……</p>
北遼算什麽？</p>
臣子們也激動了。</p>
但，周遵提出了一個問題。</p>
——老夫的女婿來了長安，若是有人下毒手怎麽辦？</p>
他還把矛頭指向楊鬆成。可所有人都知曉，他是不信任皇帝。</p>
開門迎鳳，閉門拔毛，皇帝這等事兒沒少幹。</p>
擔保！</p>
左相陳慎再度站出來，說自己擔保，但不夠。</p>
一個個臣子站出來。</p>
看到這裏，楊玄冷笑，臣子有屁用。</p>
楊鬆成鬆口了，說老夫擔保楊玄來去自由。</p>
現在，皇帝躲在梨園中不表態。</p>
有人說國丈擔保足夠了。</p>
周遵隻是冷笑——他不點頭，這事兒就成不了。</p>
隻需一封書信：子泰，長安危險，莫來。</p>
大家都知曉，他這是在等皇帝表態。</p>
同樣的，大部分人都知曉，皇帝是在觀望北疆旱情。若是此次旱情嚴重，那就不是什麽和解，更不可能召見，而是……</p>
起兵鎮壓楊逆！</p>
趙三福在最後寫到：最近虢國夫人頻繁進宮，宮中醫官也頻頻去梨園。子泰，迴春丹可有更好的？</p>
嗬嗬！</p>
楊玄嗬嗬一笑。</p>
把書信收好。</p>
赫連燕進來，“郎君，各處都動了。”</p>
楊玄眯著眼，“許多人問我在等什麽，我啊！在等毒蛇出動啊！”</p>
從去年老農們說今年可能有災情開始，楊玄就在做準備。</p>
第一確保北疆安然度過一劫。</p>
其次是利用天災來吸引流民，充實北疆人口。</p>
人口，才是最大的底氣。</p>
第三……</p>
“有些蠢貨，該收拾了。”</p>
楊玄起身，“告訴老盧，該動動了。”</p>
“是！”</p>
楊玄走了出去，“那群敗類呢？”</p>
“誰？”</p>
“北遼蛀蟲。”</p>
“在路上。”</p>
“催促。”楊玄理理頭發，“告訴他們，五日內，我要看到那批糧食，否則，哪來哪去。”</p>
“郎君就不怕那些人把糧食拉迴去？”</p>
“豪商，嗬！”</p>
他站在值房外，“盯著那些豪強，露出了馬腳的，該抓就抓。我可能會出趟遠門，去之前，我希望能看到些血光，好歹，祭個旗！”</p>
……</p>
快馬衝進了陳州治所臨安，直至州廨。</p>
信使飛身下馬，“桃縣使者！”</p>
驗證了身份後，使者被帶了進去。</p>
盧強帶著官吏們相迎。</p>
“副使可好？”</p>
使者說道：“副使身體康健。”</p>
隨即，使者說道：“副使吩咐，該出手了。”</p>
“領命！”</p>
盧強迴身，“打開倉庫。”</p>
陳州的糧倉打開。</p>
一車車糧食被拉出臨安城。</p>
站在城頭，盧強看著滿載著糧食的車隊一眼看不到頭，嘖的一聲，“那些豪強響應長安，想等著我北疆被旱災擊垮，隨後出手。可他們忘記了，副使最擅長的便是伏擊啊！”</p>
內州到桃縣剛修好的大道上，一支支車隊正在趕路。</p>
大遼蛀蟲耶律書接待了楊玄派來的使者，迴頭喊道：“快些！”</p>
車隊浩蕩，一眼看不到頭。</p>
臨安和這條大道上的車隊，目標都是……</p>
桃縣！</p>
而桃縣外，龐大的流民營地中，無數流民正嗷嗷待食。</p>
魯縣，趙贇在看書信。</p>
書信是長安來的。</p>
——若兄能登高一唿，事後，趙氏便能一躍而起！</p>
趙贇眸色深邃，吩咐道：“多派些人手去桃縣打探消息。”</p>
寧興，赫連春在等待著北疆旱情壓垮楊玄的消息。</p>
長安，梨園內。</p>
貴妃在翩翩起舞，皇帝拿著手鼓，嘴角微微翹起，執掌著節奏……</p>
天下！</p>
聚焦北疆！</p>
……</p>
求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