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漸漸被烏雲遮蔽，但烏雲看著並不厚重，就像是煙雲，籠罩在戰場上空。</p>
細雨如霧氣，緩緩飄落。</p>
正在廝殺的趙永抹了一把臉上的濕氣，喊道：“兄弟們。”</p>
“在！”</p>
他率領麾下剛輪換上來沒多久。</p>
“向前！”</p>
眾人齊齊上前一步。</p>
“殺！”</p>
“退！”</p>
進退之間，便是將領的能力。</p>
進一步，敵軍被迫退一步，隨即退一步，中間就出現了空間。</p>
陌刀手趁機上來。</p>
“殺！”</p>
趙永和麾下大口的喘息著，拿出水囊，飛快的喝幾口，然後又準備接敵。</p>
敵軍在瘋狂衝殺，而北疆軍的防線卻越來越穩固。</p>
“你準備了什麽？”</p>
宋震問道。</p>
裴儉帶著奇兵出發了，但去向卻沒說。</p>
這等大戰，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p>
楊玄說道：“這一戰不好打，我有心理準備。赫連榮會如何，我猜測了多種可能，可最終都猜錯了。</p>
不過為將者，本就該以我為主。他打他的，我打我的。”</p>
“奇兵？”宋震說道：“先前並未頹勢，你卻令大軍後退，這是驕敵。驕敵何用？伏兵沒有啊！”</p>
“宋公，用兵之道，虛虛實實。您是老將，我本該請益，可此戰太過重大……”</p>
</p>
這是隱晦的就隱瞞奇兵之事對宋震表示歉意。</p>
“裴儉他們，此刻大概進了潭州城。”</p>
宋震倒吸一口涼氣，“你……那些印鑒文書如何能瞞過守軍？”</p>
“老賊會些雞鳴狗盜的本事。”</p>
“你讓大軍故作頹勢後撤，敵軍不斷把消息傳遞迴去，若是戰況不佳，守軍必然戒備森嚴。聽聞前方戰事順利，守軍心中一鬆……”</p>
“他們會懈怠，會迫不及待的想參戰。在這等心態之下，見到五百餘騎援軍，文書印鑒齊全，誰會想到是咱們的人呢？”</p>
楊玄澹澹的道：“兵法，歸根結底還是玩心眼。”</p>
話音未落，有人喊道：“北邊，快看！”</p>
北方，一股煙塵在衝天而起。</p>
宋震歎道：“奇兵之道，奇兵之道啊！遇到了你，赫連榮輸得不冤！”</p>
“副使，下官請命！”有將領請命出擊。</p>
楊玄微笑，“再等等，我更喜歡看到赫連榮看得到那股濃煙後，會是什麽神色。想來，會很有趣！”</p>
此刻出擊太早，敵軍士氣還在。要等對方發現了老巢不對勁後，再發起進攻。</p>
赫連榮正在全神貫注的看著戰局。</p>
身邊，陳發祥輕鬆愉悅的道：“北疆軍的操練果然不俗，廝殺到了此刻，依舊有力氣。不過，楊狗不敢把辛無忌和仆從軍調上來……”</p>
赫連榮說道：“那些人打順風仗還行，這等屍山血海的僵持戰，頃刻間就能崩潰。</p>
老夫說過，楊狗能用的就是那五千步卒！從頭到尾，他不敢換！這便是老夫確定此戰必勝的緣故！”</p>
陳發祥由衷的讚道：“使君在潭州這幾年，對兵法的理解從粗淺到如今的精通，令人驚歎。”</p>
赫連榮微笑，“說來說去，兵法，也就是鬥心眼。論鬥心眼，老夫還是有些心得。”</p>
“那是什麽？”</p>
身後那數千預備隊中傳來了嘈雜。</p>
陳發祥大怒，迴身剛想嗬斥，卻呆住了。</p>
他呆呆的看著北方。</p>
“是什麽？”</p>
赫連榮微笑迴頭。</p>
笑容凝結在了臉上。</p>
潭州城方向的空中，十餘股濃煙正在猙獰的隨著蒙蒙細雨飄搖著。</p>
潭州起火！</p>
“潭州起火了。”</p>
有人尖叫。</p>
是誰？</p>
赫連榮麵色蒼白，“定然是城中有人用火不慎……誰敢造謠，殺了！”</p>
十餘人被斬殺，人頭丟在邊上。</p>
陳發祥麵色鐵青，“使君率軍迴去吧！這裏老夫頂著。”</p>
“不！”</p>
赫連榮按著刀柄，笑容竟然輕鬆了許多，“當年皇叔離開了潭州，老夫接手。從那一刻起，楊狗就是老夫的頭號大敵。</p>
老夫與他周旋，用盡了各等手段。</p>
主動出擊，敗！</p>
據守不出，敗！</p>
老夫想啊想，就想尋個能擊敗他的法子。</p>
想了許久，也用了用，還是敗！</p>
老夫……不甘心啊！老夫甚至想迴寧興，由此避開這個對手。</p>
老夫怕了他，不行嗎？”</p>
他抹了一把淚，“可真是不行呢！先帝駕崩，陛下登基，邊疆一帶的官吏暫且都不動。</p>
老夫想，那就守著吧！為陛下守好潭州。</p>
老夫聽聞內州丟了南歸城，還覺著好笑，心想，從此楊狗就會把內州當做是目標，一步步的打下來。</p>
也好吧！畢竟，和老夫無關。</p>
可沒想到他來了，老夫草特娘！</p>
他來了！</p>
他就不肯放過老夫。</p>
那麽，老夫能怎麽辦？</p>
和他拚了！</p>
唯有這個法子，才能振奮軍心，才能刺激老夫。</p>
你也看到了，剛開始時，北疆軍顯然被我軍給震懾住了。可特娘的，他們又頂住了。</p>
隨後節節後退，老夫當時還得意，此刻想來，這是楊狗在驕敵。</p>
這個狗東西啊！他沒有伏兵，卻準備了奇兵。</p>
就如同馬賊般的，把老夫的根基一把火點燃了。還能怎麽辦？還能怎麽辦？”</p>
“使君，徐徐撤離吧！”陳發祥說道。</p>
“不了。”</p>
赫連榮看著他，“若是勝了，你率軍壓上。若是敗了，你在後麵接收潰兵。記住，潭州城不能丟。”</p>
陳發祥覺著這話不祥，“使君你……”</p>
嗆啷！</p>
赫連榮拔刀，把馬韁挽在斷手的手臂上，微笑道：“老夫去見見楊狗。駕！”</p>
戰馬衝了出去。</p>
“使君，不必如此！”</p>
陳發祥覺得退兵也是能接受的結果。</p>
當然，這一路會死傷慘重。</p>
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p>
“駕！”</p>
赫連榮用刀背拍打著戰馬。</p>
對麵。</p>
楊玄指著那些煙柱笑道：“赫連榮定然會奇怪，心想這一戰我為何沒給他準備驚喜，如今，驚喜來了。希望他能喜歡。”</p>
那些將士也看到了煙柱。</p>
“潭州城破了。”</p>
歡唿聲中，楊玄說道：“潭州軍此戰成功贏得了我的敬意，可事實證明，我大唐男兒更為出色。”</p>
“副使，赫連榮衝陣了。”</p>
楊玄看到了，愕然之餘，拔刀。</p>
“跟著我！”</p>
宋震驚愕，“子泰！”</p>
衝陣是猛將的事兒啊！</p>
你作為主帥沒必要去冒險。</p>
“閃開！”</p>
烏達在前方開道。</p>
噠噠噠！</p>
前方陣列往兩邊讓開了一條通道。</p>
楊玄一馬當先衝了過去。</p>
大旗緊緊跟在身後，旗手高舉著大旗，神色傲然。</p>
那些將士聞聲迴頭，見大旗下楊玄英姿勃發，不禁歡唿了起來。</p>
“萬勝！”</p>
楊玄舉著橫刀，“諸將士！隨我殺敵！”</p>
“萬勝！”</p>
歡唿聲中，第一線的北疆軍將士發狂了。</p>
“副使來了，為副使打開一條道！”</p>
趙永帶著麾下不顧生死的往前衝去，長槍不斷刺殺。</p>
敵軍也慌了。</p>
北疆軍在高喊潭州城破，身後自己一方也在喊。</p>
老巢都丟了，這一戰還如何打？</p>
“使君來了。”</p>
關鍵時候，赫連榮到來的消息令全軍穩住了。</p>
赫連榮在看著疾馳中的楊玄。</p>
“斬殺楊狗，官升五級！”</p>
赫連榮喊道。</p>
噠噠噠！</p>
楊玄距離越來越近。</p>
敵軍此刻有些惶然，但因為赫連榮的趕到，士氣起來了一波。</p>
在這等時候，唯有用最強烈的衝擊，一巴掌把敵軍的士氣拍下去。否則讓他們頂住了這一波衝擊後，赫連榮甚至能發動全軍反擊。</p>
他聽到了高喊。</p>
“潭州就在身後，敵軍正在城中肆虐，我等唯有拚死一戰，擊敗楊狗，方能從容歸去，救護妻兒。否則，潭州將淪為廢墟。讓我等一起去死吧！”</p>
一段文字在楊玄的腦海中流過……</p>
——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p>
這是破釜沉舟，自絕後路！</p>
敵軍隨即呐喊著，瘋狂向北疆軍衝來。</p>
楊玄腦海無比清明，“張栩！”</p>
“在！”</p>
張栩拎著鐵棍子上前。</p>
楊玄指著前方，“你領五百騎，從左翼衝殺過去，不管對方如何，徑直往赫連榮的大旗那裏衝。”</p>
“領命！”</p>
張栩迴身，“跟著老夫來！”</p>
五百騎隨著他一頭撞了進去。</p>
敵軍嘶吼著，瘋狂的堵截。</p>
鐵棍橫掃之下，張栩率領五百騎，一路衝破阻礙，往赫連榮的大旗而去。</p>
“別管老夫！”赫連榮不動如山，“老夫在此，一步不退。在此之前，誰退到老夫身前，殺！”</p>
楊玄想到了另一個戰例。</p>
另一個世界的淮陰侯韓信。</p>
——韓信乃使萬人行，出，背水陣……軍皆殊死戰；不可敗。</p>
背水一戰！</p>
敵軍頓時士氣大振。</p>
楊玄高唿，“閃開！”</p>
正在衝殺的北疆軍中路讓開了通道。</p>
破釜沉舟！</p>
背水一戰！</p>
赫連榮展現了他的勇氣！</p>
而想破掉對方的戰法，唯一的法子便是……</p>
楊玄舉著橫刀，一頭衝進了敵軍整列中。</p>
左邊林飛豹，右邊是不情不願收了麈尾的寧雅韻。</p>
無人能阻攔這個組合。</p>
“射殺楊狗！”</p>
赫連榮雙目赤紅。</p>
十餘神箭手集結。</p>
張弓搭箭，瞄準了楊玄。</p>
手一鬆，箭失飛掠而去。</p>
又快又準。</p>
“好！”</p>
赫連榮大聲叫好，“戰後重賞！”</p>
箭失飛來，楊玄剛想格擋，鐵棍和長劍一左一右掃過他的身前。</p>
叮叮叮！</p>
所有的箭失無一例外被掃落。</p>
赫連榮麵露失望之色。</p>
“使君，快跑！”</p>
身邊的護衛看著右側來的張栩喊道。</p>
赫連榮微笑，“今日，老夫就在此地，一步不動！”</p>
護衛咬牙，“跟我來！”</p>
他帶著十餘騎衝向了張栩。</p>
而在正麵，楊玄率軍一路勢如破竹的逼近了赫連榮。</p>
敵軍的士氣頓時亂了。</p>
楊玄知曉，這時候需要的是最後一擊！</p>
他單騎衝到了赫連榮身前。</p>
“楊狗！”</p>
赫連榮揮刀。</p>
鐺！</p>
長刀不知飛哪去了。</p>
赫連榮摸出短刀，猛的往胸口捅去。</p>
“當著老夫的麵自盡，這不是造孽嗎？”寧雅韻歎息，揮手。</p>
赫連榮隻覺得手腕一酸，隨即手一鬆，短刀就掉落了。</p>
楊玄單手把他拎了過來。</p>
另一隻手揮刀。</p>
旗手在最後一刻依舊保持著昂首挺胸，奮力高舉大旗的姿態。</p>
直至人頭落地，雙手依舊死死地握著大旗。</p>
人落馬，大旗落地，被後續衝上來的北疆軍的馬蹄踩踏進了泥地中。</p>
楊玄左手發力，把赫連榮高高舉起。</p>
這一下是驟然發力，戰馬嘶鳴著，四腳打顫，退後了一步，但最後穩住了。</p>
無數雙眼睛在看著這一幕。</p>
楊玄高高舉起潭州刺史赫連榮。</p>
“萬勝！”</p>
歡唿聲中，北疆軍全軍出擊。</p>
“敗了！”</p>
潭州軍潰敗。</p>
楊玄把赫連榮往地上一丟，最忠心的護衛烏達上前，想上綁，卻發現捆不了，“他少了一隻手。”</p>
赫連榮昂首看著楊玄，“今日老夫敗的依舊不甘！若是不用奇兵，你可能勝老夫？”</p>
“喲嗬！你還想找心理優越感？”</p>
大局已定，楊玄心中一鬆，指著他說道：“你今日很是瘋狂，就差抬棺上陣了。”</p>
“老夫想過，不過想著棺木晦氣，就沒帶。”</p>
“棺木從不晦氣，晦氣的是人！”楊玄說道：“你用瘋狂來驅使麾下衝殺，確實是出乎了我的預料。看來你的兵法長進不小。”</p>
“老夫這些時日一直在看兵書，在反思與你廝殺的那幾戰。”</p>
“可你卻沒學到家。”楊玄譏誚的道：“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p>
用瘋狂來驅使麾下，好用！可隻能短促的用。</p>
可你卻無法用一次衝擊就擊敗我的麾下。於是，那些瘋狂在消散，變成了疲憊。”</p>
楊玄摸摸耳朵，“血勇之人最擅長這個，可一旦瘋狂沒了，比誰都軟弱。那話怎麽說的……”</p>
他劈手一巴掌。</p>
“憨批！瘋夠了沒得？！”</p>
細雨如霧氣，緩緩飄落。</p>
正在廝殺的趙永抹了一把臉上的濕氣，喊道：“兄弟們。”</p>
“在！”</p>
他率領麾下剛輪換上來沒多久。</p>
“向前！”</p>
眾人齊齊上前一步。</p>
“殺！”</p>
“退！”</p>
進退之間，便是將領的能力。</p>
進一步，敵軍被迫退一步，隨即退一步，中間就出現了空間。</p>
陌刀手趁機上來。</p>
“殺！”</p>
趙永和麾下大口的喘息著，拿出水囊，飛快的喝幾口，然後又準備接敵。</p>
敵軍在瘋狂衝殺，而北疆軍的防線卻越來越穩固。</p>
“你準備了什麽？”</p>
宋震問道。</p>
裴儉帶著奇兵出發了，但去向卻沒說。</p>
這等大戰，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p>
楊玄說道：“這一戰不好打，我有心理準備。赫連榮會如何，我猜測了多種可能，可最終都猜錯了。</p>
不過為將者，本就該以我為主。他打他的，我打我的。”</p>
“奇兵？”宋震說道：“先前並未頹勢，你卻令大軍後退，這是驕敵。驕敵何用？伏兵沒有啊！”</p>
“宋公，用兵之道，虛虛實實。您是老將，我本該請益，可此戰太過重大……”</p>
</p>
這是隱晦的就隱瞞奇兵之事對宋震表示歉意。</p>
“裴儉他們，此刻大概進了潭州城。”</p>
宋震倒吸一口涼氣，“你……那些印鑒文書如何能瞞過守軍？”</p>
“老賊會些雞鳴狗盜的本事。”</p>
“你讓大軍故作頹勢後撤，敵軍不斷把消息傳遞迴去，若是戰況不佳，守軍必然戒備森嚴。聽聞前方戰事順利，守軍心中一鬆……”</p>
“他們會懈怠，會迫不及待的想參戰。在這等心態之下，見到五百餘騎援軍，文書印鑒齊全，誰會想到是咱們的人呢？”</p>
楊玄澹澹的道：“兵法，歸根結底還是玩心眼。”</p>
話音未落，有人喊道：“北邊，快看！”</p>
北方，一股煙塵在衝天而起。</p>
宋震歎道：“奇兵之道，奇兵之道啊！遇到了你，赫連榮輸得不冤！”</p>
“副使，下官請命！”有將領請命出擊。</p>
楊玄微笑，“再等等，我更喜歡看到赫連榮看得到那股濃煙後，會是什麽神色。想來，會很有趣！”</p>
此刻出擊太早，敵軍士氣還在。要等對方發現了老巢不對勁後，再發起進攻。</p>
赫連榮正在全神貫注的看著戰局。</p>
身邊，陳發祥輕鬆愉悅的道：“北疆軍的操練果然不俗，廝殺到了此刻，依舊有力氣。不過，楊狗不敢把辛無忌和仆從軍調上來……”</p>
赫連榮說道：“那些人打順風仗還行，這等屍山血海的僵持戰，頃刻間就能崩潰。</p>
老夫說過，楊狗能用的就是那五千步卒！從頭到尾，他不敢換！這便是老夫確定此戰必勝的緣故！”</p>
陳發祥由衷的讚道：“使君在潭州這幾年，對兵法的理解從粗淺到如今的精通，令人驚歎。”</p>
赫連榮微笑，“說來說去，兵法，也就是鬥心眼。論鬥心眼，老夫還是有些心得。”</p>
“那是什麽？”</p>
身後那數千預備隊中傳來了嘈雜。</p>
陳發祥大怒，迴身剛想嗬斥，卻呆住了。</p>
他呆呆的看著北方。</p>
“是什麽？”</p>
赫連榮微笑迴頭。</p>
笑容凝結在了臉上。</p>
潭州城方向的空中，十餘股濃煙正在猙獰的隨著蒙蒙細雨飄搖著。</p>
潭州起火！</p>
“潭州起火了。”</p>
有人尖叫。</p>
是誰？</p>
赫連榮麵色蒼白，“定然是城中有人用火不慎……誰敢造謠，殺了！”</p>
十餘人被斬殺，人頭丟在邊上。</p>
陳發祥麵色鐵青，“使君率軍迴去吧！這裏老夫頂著。”</p>
“不！”</p>
赫連榮按著刀柄，笑容竟然輕鬆了許多，“當年皇叔離開了潭州，老夫接手。從那一刻起，楊狗就是老夫的頭號大敵。</p>
老夫與他周旋，用盡了各等手段。</p>
主動出擊，敗！</p>
據守不出，敗！</p>
老夫想啊想，就想尋個能擊敗他的法子。</p>
想了許久，也用了用，還是敗！</p>
老夫……不甘心啊！老夫甚至想迴寧興，由此避開這個對手。</p>
老夫怕了他，不行嗎？”</p>
他抹了一把淚，“可真是不行呢！先帝駕崩，陛下登基，邊疆一帶的官吏暫且都不動。</p>
老夫想，那就守著吧！為陛下守好潭州。</p>
老夫聽聞內州丟了南歸城，還覺著好笑，心想，從此楊狗就會把內州當做是目標，一步步的打下來。</p>
也好吧！畢竟，和老夫無關。</p>
可沒想到他來了，老夫草特娘！</p>
他來了！</p>
他就不肯放過老夫。</p>
那麽，老夫能怎麽辦？</p>
和他拚了！</p>
唯有這個法子，才能振奮軍心，才能刺激老夫。</p>
你也看到了，剛開始時，北疆軍顯然被我軍給震懾住了。可特娘的，他們又頂住了。</p>
隨後節節後退，老夫當時還得意，此刻想來，這是楊狗在驕敵。</p>
這個狗東西啊！他沒有伏兵，卻準備了奇兵。</p>
就如同馬賊般的，把老夫的根基一把火點燃了。還能怎麽辦？還能怎麽辦？”</p>
“使君，徐徐撤離吧！”陳發祥說道。</p>
“不了。”</p>
赫連榮看著他，“若是勝了，你率軍壓上。若是敗了，你在後麵接收潰兵。記住，潭州城不能丟。”</p>
陳發祥覺著這話不祥，“使君你……”</p>
嗆啷！</p>
赫連榮拔刀，把馬韁挽在斷手的手臂上，微笑道：“老夫去見見楊狗。駕！”</p>
戰馬衝了出去。</p>
“使君，不必如此！”</p>
陳發祥覺得退兵也是能接受的結果。</p>
當然，這一路會死傷慘重。</p>
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p>
“駕！”</p>
赫連榮用刀背拍打著戰馬。</p>
對麵。</p>
楊玄指著那些煙柱笑道：“赫連榮定然會奇怪，心想這一戰我為何沒給他準備驚喜，如今，驚喜來了。希望他能喜歡。”</p>
那些將士也看到了煙柱。</p>
“潭州城破了。”</p>
歡唿聲中，楊玄說道：“潭州軍此戰成功贏得了我的敬意，可事實證明，我大唐男兒更為出色。”</p>
“副使，赫連榮衝陣了。”</p>
楊玄看到了，愕然之餘，拔刀。</p>
“跟著我！”</p>
宋震驚愕，“子泰！”</p>
衝陣是猛將的事兒啊！</p>
你作為主帥沒必要去冒險。</p>
“閃開！”</p>
烏達在前方開道。</p>
噠噠噠！</p>
前方陣列往兩邊讓開了一條通道。</p>
楊玄一馬當先衝了過去。</p>
大旗緊緊跟在身後，旗手高舉著大旗，神色傲然。</p>
那些將士聞聲迴頭，見大旗下楊玄英姿勃發，不禁歡唿了起來。</p>
“萬勝！”</p>
楊玄舉著橫刀，“諸將士！隨我殺敵！”</p>
“萬勝！”</p>
歡唿聲中，第一線的北疆軍將士發狂了。</p>
“副使來了，為副使打開一條道！”</p>
趙永帶著麾下不顧生死的往前衝去，長槍不斷刺殺。</p>
敵軍也慌了。</p>
北疆軍在高喊潭州城破，身後自己一方也在喊。</p>
老巢都丟了，這一戰還如何打？</p>
“使君來了。”</p>
關鍵時候，赫連榮到來的消息令全軍穩住了。</p>
赫連榮在看著疾馳中的楊玄。</p>
“斬殺楊狗，官升五級！”</p>
赫連榮喊道。</p>
噠噠噠！</p>
楊玄距離越來越近。</p>
敵軍此刻有些惶然，但因為赫連榮的趕到，士氣起來了一波。</p>
在這等時候，唯有用最強烈的衝擊，一巴掌把敵軍的士氣拍下去。否則讓他們頂住了這一波衝擊後，赫連榮甚至能發動全軍反擊。</p>
他聽到了高喊。</p>
“潭州就在身後，敵軍正在城中肆虐，我等唯有拚死一戰，擊敗楊狗，方能從容歸去，救護妻兒。否則，潭州將淪為廢墟。讓我等一起去死吧！”</p>
一段文字在楊玄的腦海中流過……</p>
——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p>
這是破釜沉舟，自絕後路！</p>
敵軍隨即呐喊著，瘋狂向北疆軍衝來。</p>
楊玄腦海無比清明，“張栩！”</p>
“在！”</p>
張栩拎著鐵棍子上前。</p>
楊玄指著前方，“你領五百騎，從左翼衝殺過去，不管對方如何，徑直往赫連榮的大旗那裏衝。”</p>
“領命！”</p>
張栩迴身，“跟著老夫來！”</p>
五百騎隨著他一頭撞了進去。</p>
敵軍嘶吼著，瘋狂的堵截。</p>
鐵棍橫掃之下，張栩率領五百騎，一路衝破阻礙，往赫連榮的大旗而去。</p>
“別管老夫！”赫連榮不動如山，“老夫在此，一步不退。在此之前，誰退到老夫身前，殺！”</p>
楊玄想到了另一個戰例。</p>
另一個世界的淮陰侯韓信。</p>
——韓信乃使萬人行，出，背水陣……軍皆殊死戰；不可敗。</p>
背水一戰！</p>
敵軍頓時士氣大振。</p>
楊玄高唿，“閃開！”</p>
正在衝殺的北疆軍中路讓開了通道。</p>
破釜沉舟！</p>
背水一戰！</p>
赫連榮展現了他的勇氣！</p>
而想破掉對方的戰法，唯一的法子便是……</p>
楊玄舉著橫刀，一頭衝進了敵軍整列中。</p>
左邊林飛豹，右邊是不情不願收了麈尾的寧雅韻。</p>
無人能阻攔這個組合。</p>
“射殺楊狗！”</p>
赫連榮雙目赤紅。</p>
十餘神箭手集結。</p>
張弓搭箭，瞄準了楊玄。</p>
手一鬆，箭失飛掠而去。</p>
又快又準。</p>
“好！”</p>
赫連榮大聲叫好，“戰後重賞！”</p>
箭失飛來，楊玄剛想格擋，鐵棍和長劍一左一右掃過他的身前。</p>
叮叮叮！</p>
所有的箭失無一例外被掃落。</p>
赫連榮麵露失望之色。</p>
“使君，快跑！”</p>
身邊的護衛看著右側來的張栩喊道。</p>
赫連榮微笑，“今日，老夫就在此地，一步不動！”</p>
護衛咬牙，“跟我來！”</p>
他帶著十餘騎衝向了張栩。</p>
而在正麵，楊玄率軍一路勢如破竹的逼近了赫連榮。</p>
敵軍的士氣頓時亂了。</p>
楊玄知曉，這時候需要的是最後一擊！</p>
他單騎衝到了赫連榮身前。</p>
“楊狗！”</p>
赫連榮揮刀。</p>
鐺！</p>
長刀不知飛哪去了。</p>
赫連榮摸出短刀，猛的往胸口捅去。</p>
“當著老夫的麵自盡，這不是造孽嗎？”寧雅韻歎息，揮手。</p>
赫連榮隻覺得手腕一酸，隨即手一鬆，短刀就掉落了。</p>
楊玄單手把他拎了過來。</p>
另一隻手揮刀。</p>
旗手在最後一刻依舊保持著昂首挺胸，奮力高舉大旗的姿態。</p>
直至人頭落地，雙手依舊死死地握著大旗。</p>
人落馬，大旗落地，被後續衝上來的北疆軍的馬蹄踩踏進了泥地中。</p>
楊玄左手發力，把赫連榮高高舉起。</p>
這一下是驟然發力，戰馬嘶鳴著，四腳打顫，退後了一步，但最後穩住了。</p>
無數雙眼睛在看著這一幕。</p>
楊玄高高舉起潭州刺史赫連榮。</p>
“萬勝！”</p>
歡唿聲中，北疆軍全軍出擊。</p>
“敗了！”</p>
潭州軍潰敗。</p>
楊玄把赫連榮往地上一丟，最忠心的護衛烏達上前，想上綁，卻發現捆不了，“他少了一隻手。”</p>
赫連榮昂首看著楊玄，“今日老夫敗的依舊不甘！若是不用奇兵，你可能勝老夫？”</p>
“喲嗬！你還想找心理優越感？”</p>
大局已定，楊玄心中一鬆，指著他說道：“你今日很是瘋狂，就差抬棺上陣了。”</p>
“老夫想過，不過想著棺木晦氣，就沒帶。”</p>
“棺木從不晦氣，晦氣的是人！”楊玄說道：“你用瘋狂來驅使麾下衝殺，確實是出乎了我的預料。看來你的兵法長進不小。”</p>
“老夫這些時日一直在看兵書，在反思與你廝殺的那幾戰。”</p>
“可你卻沒學到家。”楊玄譏誚的道：“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p>
用瘋狂來驅使麾下，好用！可隻能短促的用。</p>
可你卻無法用一次衝擊就擊敗我的麾下。於是，那些瘋狂在消散，變成了疲憊。”</p>
楊玄摸摸耳朵，“血勇之人最擅長這個，可一旦瘋狂沒了，比誰都軟弱。那話怎麽說的……”</p>
他劈手一巴掌。</p>
“憨批！瘋夠了沒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