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勁今日就坐在家門口。</p>
這裏是節度使府的背麵。</p>
這條巷子，平日裏除去官吏之外，少有人經過。</p>
他靠在楊玄送的躺椅上，眯著眼，彷佛在打盹。</p>
“我北疆……威武！”</p>
歡唿聲傳來，身邊的管事在顫栗，“阿郎，這……”</p>
整個北疆都在顫栗，但卻和廖勁無關。</p>
“他是故意的。”</p>
廖勁沒事兒就在琢磨這事，“南歸城有糧食不假，破城後奪取了那批糧食，若是他想低價賣給百姓，可以先轉個手。”</p>
管事不解，“阿郎，難道還能賣給誰？”</p>
廖勁說道：“大戰後，賞功和撫恤讓老夫頗為頭疼，沒錢。</p>
他可以把糧食賣了，用換錢的名義，誰也挑不出毛病來。</p>
長安若是來人，他隻管要錢，誰能處置他？”</p>
管事渾身一顫，“楊副使這是……故意的？”</p>
廖勁點頭，家中養的狗過來，臥在他的腳邊，他艱難伸手摸摸狗頭，笑道：“你看看他在太平與陳州的手段，讓老夫也頗為驚豔，可此事怎地就犯蠢了？</p>
不是他犯蠢，是他丟個餌料出去，等著長安犯蠢。</p>
嗬嗬！長安那群蠢貨，還真派來了使者，還真準備把他帶走。”</p>
管事把事兒在腦海中過了一道，“阿郎，楊副使為何要激怒長安？”</p>
“老夫的腿腳不成了，漸漸的，腰也使不上力，撐不了多久。</p>
老夫若是致仕，楊玄資曆不夠，想升遷為節度使，絕無可能！”</p>
“他這是想謀劃掌控北疆？”管事驚唿。</p>
“他就是在謀劃掌控北疆，在老夫致仕之前。他成功了，長安的蠢貨派來了使者，使者成功激怒了北疆軍民……此刻誰敢動他，便是動北疆軍民。誰敢？”</p>
管事聽的心神搖動，“那長安若是派個節度使來呢？”</p>
“長安？長安能派誰來？除非是黃相公，否則換了誰來都會被楊玄架空。到了那時，楊玄與長安會越發離心。”</p>
“楊副使究竟是為了什麽？”管事喃喃的道。</p>
“為了北疆！”</p>
廖勁雙手按在躺椅兩側，把下滑的身體拉上來一些，愜意的靠在特製的枕頭上。</p>
“陛下一直想清洗北疆，楊鬆成等人更是虎視眈眈，恨不能把整個北疆官吏與北疆軍都換一道。在這等時候，唯有我北疆一係的人，才能執掌北疆。否則，北疆休矣！大唐，休矣！”</p>
廖勁譏誚的道：“這個道理長安不知？老夫看知曉，從皇帝到楊鬆成都知曉。他們知曉卻依舊要出手，為的不是什麽大唐，而是權力。</p>
</p>
權力在手，至於江山，誰在乎呢！”</p>
在另一個世界的大明，哪怕江山半壁丟了，南明小朝廷依舊不忘內鬥，鬥的熱火朝天，鬥的酣暢淋漓……</p>
江山呢？</p>
江山，關我屁事！</p>
滿口仁義道德的君子們，實際上，骨子裏，長袍下，盡皆是虱子！</p>
隻知曉吸食權力和財富，隻知曉追逐欲望和私利的虱子！</p>
“肉食者，鄙！”</p>
廖勁冷笑，“這也是老夫坐視的緣故。老夫老了，隻知曉一件事，誰能護著北疆，老夫便支持誰。陛下，靠不住！”</p>
管事心中一震，看看左右。</p>
“無需忌憚。”廖勁澹澹的道：“來人！”</p>
幾個護衛過來，廖勁說道：“動手！”</p>
廖家鬧騰了一陣，隨即，兩個仆役被拿下。</p>
“阿郎，是鏡台的暗子。”</p>
廖勁看了一眼，“殺了，丟城外去。”</p>
叩叩叩！</p>
大門外，有人來了。</p>
門子看了一眼。“楊副使！”</p>
此刻的楊玄不該是春風得意嗎？</p>
怎地來了這裏。</p>
“你來了？”</p>
“這是要殺人呢？”楊玄看到了兩個被捆成一團的仆役，笑了笑，“剛鬧騰完，來看看您。”</p>
他坐在了邊上。</p>
廖勁腳邊的狗爬起來，拉胯，壓腰……楊玄伸手摸摸，狗舒坦的閉上眼，趴下。</p>
楊玄撓撓，狗翻個身，把肚皮露了出來。</p>
“你已經掌控了北疆，還來作甚？”</p>
廖勁的話就像是一個被拋棄的怨婦，楊玄笑了笑，“北疆不是誰的北疆。”</p>
這個迴答讓廖勁很滿意，“那邊什麽意思？”</p>
“想當著文武官員的麵，用長安的旨意逼迫他們選邊站，隨後拿下我。”</p>
“一群蠢貨，真以為北疆文武這些年的苦都白吃了？”</p>
“那群蠢貨的頭叫做皇帝。”</p>
廖勁指指他，“實際上，到了節度使這等地位，帝王在你的眼中再無神秘。</p>
什麽威權，隻是一種象征，大家需要一個頭領，帝王便是那個頭領。僅此而已。”</p>
這話，說的太透徹了。</p>
“你以後想如何做？”</p>
“赫連春不會消停，我也不想消停。”</p>
“也就是說，你會不斷出擊？”</p>
“對。”</p>
“北疆的家底經不起折騰。”</p>
“所謂窮兵黷武，一方麵是靡費太大，繳獲卻大多歸於私人。</p>
我想改改，比如說此次打南歸城，就賺了一大筆。</p>
另一麵便是耗費民力過甚，每次大戰都需要調動大量民夫。可我調動的卻是俘虜……”</p>
楊玄微笑道：“甚至連最血腥的攻城戰，我都會用俘虜去衝擊城頭，削弱敵軍士氣，最後才是我北疆軍上。我就這麽一步步的，為的便是……可持續發展。”</p>
竭澤而漁的事兒幹不得！</p>
“與長安的關係呢？”</p>
廖勁的狗躺在楊玄的腳邊，四仰八叉，愜意的享受來自於楊玄的撫摸。</p>
“長安那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p>
“人若犯你呢？”廖勁問道。</p>
楊玄的手停住了，狗子覺得不爽，就張嘴齜牙。</p>
楊玄捏住狗嘴，任憑狗子掙紮也無濟於事。</p>
“我必犯人！”</p>
……</p>
楊家的後院，今日很是熱鬧。</p>
除去怡娘不在之外，所有人都聚在了遊廊下。</p>
大少爺在遊廊裏跌跌撞撞的走著，走到木柱子邊上，拍拍木柱子，嚷道：“娘！娘！”</p>
周寧站在門外，含笑道：“阿梁，那是柱子。”</p>
“住……”</p>
“柱子！”</p>
“住……”</p>
當歡唿聲從外麵傳來時，阿梁有些呆滯，然後跌跌撞撞的跑迴來，“娘！”</p>
周寧抱起他，“你聽。”</p>
“我北疆……威武！”</p>
阿梁瞪著大眼睛，不知所措。</p>
周寧柔聲道：“你阿耶成了北疆之主了，阿梁。”</p>
“住！”阿梁手舞足蹈。</p>
管大娘急匆匆的進來，走到周寧的側後，附耳低聲道：“娘子，長安來的使者大鬧了一場，郎君針鋒相對，和長安，翻臉了！”</p>
哪怕是世家仆婦，見慣大場麵，但管大娘的聲音依舊有些顫抖。</p>
“娘子，周氏也不能與帝王翻臉啊！”</p>
周寧扶扶玳冒眼睛，“夫君能！”</p>
說這話時，周寧微微昂首。</p>
她的夫君血脈高貴，此刻禦座上的那個，不過是沐猴而冠罷了。</p>
管大娘心急如焚，腦補了各種可怕的後果。</p>
“怡娘迴來了。”章四娘歡喜過去，“怡娘，外麵在喊什麽呢？”</p>
怡娘進了遊廊，站定，說道：“娘子，外麵來了不少貴婦人求見。”</p>
周寧知曉，那些女人是聞風而動，“準備茶水，準備些吃食，請了來。”</p>
子泰在前方和長安拚殺，她能做的便是這個，為他穩住後方。</p>
怡娘過去，俯身抱起了阿梁，問道：“小郎君剛才說什麽？”</p>
“住！”阿梁叫嚷。</p>
怡娘說道：“是主。主人的主。”</p>
“主！”</p>
“哎！”怡娘很是高興，“主！”</p>
“主！”</p>
管大娘看到怡娘的眼中多了些異彩，卻不明所以。</p>
使者帶著人狼狽走了，自行去城中尋地方住。</p>
楊玄從廖家出來，迴到了節度使府。</p>
坐下。</p>
韓紀站在身側。</p>
劉擎坐在下首。</p>
一個官員進來，行禮，“見過副使！”</p>
楊玄頷首。</p>
“見過副使。”</p>
一個個官員進來，彷佛是第一次見到楊玄，鄭重行禮。</p>
接著是武將。</p>
“見過副使。”</p>
韓紀看著這一幕，眼圈紅了，是興奮的淚水在作祟。</p>
外人見到這一幕，覺著是見禮。</p>
可在他的眼中，這分明就是文武官員拜見北疆之主啊！</p>
興奮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韓紀想到了田曉。</p>
這些人把事兒搞砸了，不是趕緊走，而是留下來，說明皇帝對此事勢在必得，他們迴去必然會被嚴懲。</p>
楊玄開口。</p>
“我說過，北疆，永遠都是大唐的北疆，這是我的誓言，諸位可共督之！”</p>
這話，把所有的疑惑都排解了。</p>
北疆，永遠都是大唐的北疆。</p>
副使並無謀逆的野心。</p>
隻是為了咱們出頭。</p>
妥了！</p>
“樹欲靜而風不止，今日你等也看到了，長安對我北疆的態度分外兇狠，令我以為自己身處北遼。”</p>
這話往日會引來大笑，可眾人都沒笑。</p>
不是誰都敢去懟皇帝。</p>
楊副使敢，於是，在文武官員的眼中，這位副使的形象就直接飛升了。</p>
令他們不禁多了恭謹和敬畏。</p>
“廖中丞的身子，難以為續了。”</p>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副使出手是迫不得已啊！</p>
劉擎說道：“廖中丞在北疆的日子不長了，若是今日任憑那些人得手，隨後那位陛下的寵臣，翰林學士田曉，將會主持對北疆的清洗。</p>
清洗完畢，新任節度使走馬上任。那時候，我北疆……將會麵目全非！”</p>
“該死的！”張度罵道：“這是把咱們當做是仇人了還是怎地？”</p>
江存中說道：“在長安那些貴人的眼中，咱們擋住了他們的路。”</p>
“我等不在，誰來保護北疆？”</p>
“他們寧可北疆淪陷，也不肯看到不聽話，不，是不聽亂命的臣子掌控北疆。”</p>
這話，一針見血，聲音來自於門外。</p>
眾人迴頭。</p>
甄斯文大步進來，行禮，“陳州司馬甄斯文領軍前來，見過副使！”</p>
江存中和張度相對一視，對楊玄的手段了然於心。</p>
甄斯文是楊玄的嫡係心腹，就在使者來到桃縣時，甄斯文領軍前來，這便是敲山震虎。</p>
誰想跟著長安走，就得準備承受來自於北疆第一軍，陳州軍的打擊。</p>
“斯文來了。”楊玄微笑，“一路辛苦。”</p>
他來到北疆多年，一步步的栽培，如今，也算是開花結果了。</p>
甄斯文說道：“下官來時，陳州父老說了，若是誰想對副使下手，我陳州軍民一人一口唾沫便能淹死他！”</p>
這話，硬紮！</p>
楊玄頷首，緩緩看向眾人，澹澹的道：“我北疆軍民，團結一心！”</p>
目光所及處，人人低頭。</p>
彷佛是麵對自己的帝王！</p>
楊玄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握拳。</p>
這是我的，北疆！</p>
……</p>
“那個狗賊！”</p>
田曉怒不可遏，“去聯絡那些豪強，問問他們在軍中可有人手，準備發動起來。”</p>
“是。”</p>
有人去了，但出門後，又跑了迴來。</p>
“嗯！”田曉大怒。</p>
“學士，外麵……外麵！”</p>
田曉等人包下了幾家逆旅，他側耳一聽。</p>
噗噗噗！</p>
聲音很整齊沉重。</p>
“看看！”</p>
田曉帶著眾人下樓，穿過大堂，到了門外。</p>
聲音來自於左側。</p>
眾人緩緩看去。</p>
一麵大旗迎麵而來。</p>
楊字旗！</p>
可楊狗不是北疆副使嗎？</p>
怎地在城內玩這個？</p>
田曉目光下移。</p>
一排排甲衣整齊的軍士正緩步走來。</p>
他們神色漠然，腳步緩慢，但卻整齊劃一。</p>
每一步，就像是巨獸轟擊著大地，令人的心髒不禁想跟隨著這個節奏蹦跳。</p>
田曉捂著左胸，“這是哪支軍隊？”</p>
前方的將領喊道：“我陳州軍……”</p>
一眼看不到頭的陣列在呐喊。</p>
“誓死捍衛副使！”</p>
堆疊在身邊的門板彷佛在顫抖。</p>
田曉也在顫抖，“這是……這是謀逆！”</p>
“這形同於謀逆！”身後的王思尖利的聲音傳來，“咱在宮中多年，沒想到外麵的臣子竟然這般大膽了。田學士，可有辦法？”</p>
沒辦法也得想辦法，否則帶著這個噩耗迴去，皇帝能剝了他的皮。</p>
作為寵臣，田曉知曉皇帝的狠毒，所以，他不敢走。</p>
噗噗噗噗！</p>
一排排陣列從他們的眼前走過。</p>
那些臉彷佛都化為了厲鬼，令田曉心中恐慌。</p>
他劇烈的喘息著，“奉州！快馬去尋奉州孫營，孫營在，北疆就不是一塊鐵板，速去！”</p>
……</p>
楊玄的頭號心腹，前首席謀士，最忠心的臣子……曹穎，此刻正在奉州刺史府中。</p>
他站在大堂上，前方就是奉州刺史孫營。</p>
“長安使者正在路上，以陛下的心腹，翰林學士田曉帶隊。宮中出了幾個老怪物，鏡台也出了不少好手，目的，便是要拿下副使，清洗北疆。副使令老夫來問使君……”</p>
孫營抬頭。</p>
曹穎一字一吐的道：“事關北疆生死存亡，孫使君站在哪一邊？！”</p>
……</p>
月初，求票！</p>
這裏是節度使府的背麵。</p>
這條巷子，平日裏除去官吏之外，少有人經過。</p>
他靠在楊玄送的躺椅上，眯著眼，彷佛在打盹。</p>
“我北疆……威武！”</p>
歡唿聲傳來，身邊的管事在顫栗，“阿郎，這……”</p>
整個北疆都在顫栗，但卻和廖勁無關。</p>
“他是故意的。”</p>
廖勁沒事兒就在琢磨這事，“南歸城有糧食不假，破城後奪取了那批糧食，若是他想低價賣給百姓，可以先轉個手。”</p>
管事不解，“阿郎，難道還能賣給誰？”</p>
廖勁說道：“大戰後，賞功和撫恤讓老夫頗為頭疼，沒錢。</p>
他可以把糧食賣了，用換錢的名義，誰也挑不出毛病來。</p>
長安若是來人，他隻管要錢，誰能處置他？”</p>
管事渾身一顫，“楊副使這是……故意的？”</p>
廖勁點頭，家中養的狗過來，臥在他的腳邊，他艱難伸手摸摸狗頭，笑道：“你看看他在太平與陳州的手段，讓老夫也頗為驚豔，可此事怎地就犯蠢了？</p>
不是他犯蠢，是他丟個餌料出去，等著長安犯蠢。</p>
嗬嗬！長安那群蠢貨，還真派來了使者，還真準備把他帶走。”</p>
管事把事兒在腦海中過了一道，“阿郎，楊副使為何要激怒長安？”</p>
“老夫的腿腳不成了，漸漸的，腰也使不上力，撐不了多久。</p>
老夫若是致仕，楊玄資曆不夠，想升遷為節度使，絕無可能！”</p>
“他這是想謀劃掌控北疆？”管事驚唿。</p>
“他就是在謀劃掌控北疆，在老夫致仕之前。他成功了，長安的蠢貨派來了使者，使者成功激怒了北疆軍民……此刻誰敢動他，便是動北疆軍民。誰敢？”</p>
管事聽的心神搖動，“那長安若是派個節度使來呢？”</p>
“長安？長安能派誰來？除非是黃相公，否則換了誰來都會被楊玄架空。到了那時，楊玄與長安會越發離心。”</p>
“楊副使究竟是為了什麽？”管事喃喃的道。</p>
“為了北疆！”</p>
廖勁雙手按在躺椅兩側，把下滑的身體拉上來一些，愜意的靠在特製的枕頭上。</p>
“陛下一直想清洗北疆，楊鬆成等人更是虎視眈眈，恨不能把整個北疆官吏與北疆軍都換一道。在這等時候，唯有我北疆一係的人，才能執掌北疆。否則，北疆休矣！大唐，休矣！”</p>
廖勁譏誚的道：“這個道理長安不知？老夫看知曉，從皇帝到楊鬆成都知曉。他們知曉卻依舊要出手，為的不是什麽大唐，而是權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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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在手，至於江山，誰在乎呢！”</p>
在另一個世界的大明，哪怕江山半壁丟了，南明小朝廷依舊不忘內鬥，鬥的熱火朝天，鬥的酣暢淋漓……</p>
江山呢？</p>
江山，關我屁事！</p>
滿口仁義道德的君子們，實際上，骨子裏，長袍下，盡皆是虱子！</p>
隻知曉吸食權力和財富，隻知曉追逐欲望和私利的虱子！</p>
“肉食者，鄙！”</p>
廖勁冷笑，“這也是老夫坐視的緣故。老夫老了，隻知曉一件事，誰能護著北疆，老夫便支持誰。陛下，靠不住！”</p>
管事心中一震，看看左右。</p>
“無需忌憚。”廖勁澹澹的道：“來人！”</p>
幾個護衛過來，廖勁說道：“動手！”</p>
廖家鬧騰了一陣，隨即，兩個仆役被拿下。</p>
“阿郎，是鏡台的暗子。”</p>
廖勁看了一眼，“殺了，丟城外去。”</p>
叩叩叩！</p>
大門外，有人來了。</p>
門子看了一眼。“楊副使！”</p>
此刻的楊玄不該是春風得意嗎？</p>
怎地來了這裏。</p>
“你來了？”</p>
“這是要殺人呢？”楊玄看到了兩個被捆成一團的仆役，笑了笑，“剛鬧騰完，來看看您。”</p>
他坐在了邊上。</p>
廖勁腳邊的狗爬起來，拉胯，壓腰……楊玄伸手摸摸，狗舒坦的閉上眼，趴下。</p>
楊玄撓撓，狗翻個身，把肚皮露了出來。</p>
“你已經掌控了北疆，還來作甚？”</p>
廖勁的話就像是一個被拋棄的怨婦，楊玄笑了笑，“北疆不是誰的北疆。”</p>
這個迴答讓廖勁很滿意，“那邊什麽意思？”</p>
“想當著文武官員的麵，用長安的旨意逼迫他們選邊站，隨後拿下我。”</p>
“一群蠢貨，真以為北疆文武這些年的苦都白吃了？”</p>
“那群蠢貨的頭叫做皇帝。”</p>
廖勁指指他，“實際上，到了節度使這等地位，帝王在你的眼中再無神秘。</p>
什麽威權，隻是一種象征，大家需要一個頭領，帝王便是那個頭領。僅此而已。”</p>
這話，說的太透徹了。</p>
“你以後想如何做？”</p>
“赫連春不會消停，我也不想消停。”</p>
“也就是說，你會不斷出擊？”</p>
“對。”</p>
“北疆的家底經不起折騰。”</p>
“所謂窮兵黷武，一方麵是靡費太大，繳獲卻大多歸於私人。</p>
我想改改，比如說此次打南歸城，就賺了一大筆。</p>
另一麵便是耗費民力過甚，每次大戰都需要調動大量民夫。可我調動的卻是俘虜……”</p>
楊玄微笑道：“甚至連最血腥的攻城戰，我都會用俘虜去衝擊城頭，削弱敵軍士氣，最後才是我北疆軍上。我就這麽一步步的，為的便是……可持續發展。”</p>
竭澤而漁的事兒幹不得！</p>
“與長安的關係呢？”</p>
廖勁的狗躺在楊玄的腳邊，四仰八叉，愜意的享受來自於楊玄的撫摸。</p>
“長安那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p>
“人若犯你呢？”廖勁問道。</p>
楊玄的手停住了，狗子覺得不爽，就張嘴齜牙。</p>
楊玄捏住狗嘴，任憑狗子掙紮也無濟於事。</p>
“我必犯人！”</p>
……</p>
楊家的後院，今日很是熱鬧。</p>
除去怡娘不在之外，所有人都聚在了遊廊下。</p>
大少爺在遊廊裏跌跌撞撞的走著，走到木柱子邊上，拍拍木柱子，嚷道：“娘！娘！”</p>
周寧站在門外，含笑道：“阿梁，那是柱子。”</p>
“住……”</p>
“柱子！”</p>
“住……”</p>
當歡唿聲從外麵傳來時，阿梁有些呆滯，然後跌跌撞撞的跑迴來，“娘！”</p>
周寧抱起他，“你聽。”</p>
“我北疆……威武！”</p>
阿梁瞪著大眼睛，不知所措。</p>
周寧柔聲道：“你阿耶成了北疆之主了，阿梁。”</p>
“住！”阿梁手舞足蹈。</p>
管大娘急匆匆的進來，走到周寧的側後，附耳低聲道：“娘子，長安來的使者大鬧了一場，郎君針鋒相對，和長安，翻臉了！”</p>
哪怕是世家仆婦，見慣大場麵，但管大娘的聲音依舊有些顫抖。</p>
“娘子，周氏也不能與帝王翻臉啊！”</p>
周寧扶扶玳冒眼睛，“夫君能！”</p>
說這話時，周寧微微昂首。</p>
她的夫君血脈高貴，此刻禦座上的那個，不過是沐猴而冠罷了。</p>
管大娘心急如焚，腦補了各種可怕的後果。</p>
“怡娘迴來了。”章四娘歡喜過去，“怡娘，外麵在喊什麽呢？”</p>
怡娘進了遊廊，站定，說道：“娘子，外麵來了不少貴婦人求見。”</p>
周寧知曉，那些女人是聞風而動，“準備茶水，準備些吃食，請了來。”</p>
子泰在前方和長安拚殺，她能做的便是這個，為他穩住後方。</p>
怡娘過去，俯身抱起了阿梁，問道：“小郎君剛才說什麽？”</p>
“住！”阿梁叫嚷。</p>
怡娘說道：“是主。主人的主。”</p>
“主！”</p>
“哎！”怡娘很是高興，“主！”</p>
“主！”</p>
管大娘看到怡娘的眼中多了些異彩，卻不明所以。</p>
使者帶著人狼狽走了，自行去城中尋地方住。</p>
楊玄從廖家出來，迴到了節度使府。</p>
坐下。</p>
韓紀站在身側。</p>
劉擎坐在下首。</p>
一個官員進來，行禮，“見過副使！”</p>
楊玄頷首。</p>
“見過副使。”</p>
一個個官員進來，彷佛是第一次見到楊玄，鄭重行禮。</p>
接著是武將。</p>
“見過副使。”</p>
韓紀看著這一幕，眼圈紅了，是興奮的淚水在作祟。</p>
外人見到這一幕，覺著是見禮。</p>
可在他的眼中，這分明就是文武官員拜見北疆之主啊！</p>
興奮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韓紀想到了田曉。</p>
這些人把事兒搞砸了，不是趕緊走，而是留下來，說明皇帝對此事勢在必得，他們迴去必然會被嚴懲。</p>
楊玄開口。</p>
“我說過，北疆，永遠都是大唐的北疆，這是我的誓言，諸位可共督之！”</p>
這話，把所有的疑惑都排解了。</p>
北疆，永遠都是大唐的北疆。</p>
副使並無謀逆的野心。</p>
隻是為了咱們出頭。</p>
妥了！</p>
“樹欲靜而風不止，今日你等也看到了，長安對我北疆的態度分外兇狠，令我以為自己身處北遼。”</p>
這話往日會引來大笑，可眾人都沒笑。</p>
不是誰都敢去懟皇帝。</p>
楊副使敢，於是，在文武官員的眼中，這位副使的形象就直接飛升了。</p>
令他們不禁多了恭謹和敬畏。</p>
“廖中丞的身子，難以為續了。”</p>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副使出手是迫不得已啊！</p>
劉擎說道：“廖中丞在北疆的日子不長了，若是今日任憑那些人得手，隨後那位陛下的寵臣，翰林學士田曉，將會主持對北疆的清洗。</p>
清洗完畢，新任節度使走馬上任。那時候，我北疆……將會麵目全非！”</p>
“該死的！”張度罵道：“這是把咱們當做是仇人了還是怎地？”</p>
江存中說道：“在長安那些貴人的眼中，咱們擋住了他們的路。”</p>
“我等不在，誰來保護北疆？”</p>
“他們寧可北疆淪陷，也不肯看到不聽話，不，是不聽亂命的臣子掌控北疆。”</p>
這話，一針見血，聲音來自於門外。</p>
眾人迴頭。</p>
甄斯文大步進來，行禮，“陳州司馬甄斯文領軍前來，見過副使！”</p>
江存中和張度相對一視，對楊玄的手段了然於心。</p>
甄斯文是楊玄的嫡係心腹，就在使者來到桃縣時，甄斯文領軍前來，這便是敲山震虎。</p>
誰想跟著長安走，就得準備承受來自於北疆第一軍，陳州軍的打擊。</p>
“斯文來了。”楊玄微笑，“一路辛苦。”</p>
他來到北疆多年，一步步的栽培，如今，也算是開花結果了。</p>
甄斯文說道：“下官來時，陳州父老說了，若是誰想對副使下手，我陳州軍民一人一口唾沫便能淹死他！”</p>
這話，硬紮！</p>
楊玄頷首，緩緩看向眾人，澹澹的道：“我北疆軍民，團結一心！”</p>
目光所及處，人人低頭。</p>
彷佛是麵對自己的帝王！</p>
楊玄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握拳。</p>
這是我的，北疆！</p>
……</p>
“那個狗賊！”</p>
田曉怒不可遏，“去聯絡那些豪強，問問他們在軍中可有人手，準備發動起來。”</p>
“是。”</p>
有人去了，但出門後，又跑了迴來。</p>
“嗯！”田曉大怒。</p>
“學士，外麵……外麵！”</p>
田曉等人包下了幾家逆旅，他側耳一聽。</p>
噗噗噗！</p>
聲音很整齊沉重。</p>
“看看！”</p>
田曉帶著眾人下樓，穿過大堂，到了門外。</p>
聲音來自於左側。</p>
眾人緩緩看去。</p>
一麵大旗迎麵而來。</p>
楊字旗！</p>
可楊狗不是北疆副使嗎？</p>
怎地在城內玩這個？</p>
田曉目光下移。</p>
一排排甲衣整齊的軍士正緩步走來。</p>
他們神色漠然，腳步緩慢，但卻整齊劃一。</p>
每一步，就像是巨獸轟擊著大地，令人的心髒不禁想跟隨著這個節奏蹦跳。</p>
田曉捂著左胸，“這是哪支軍隊？”</p>
前方的將領喊道：“我陳州軍……”</p>
一眼看不到頭的陣列在呐喊。</p>
“誓死捍衛副使！”</p>
堆疊在身邊的門板彷佛在顫抖。</p>
田曉也在顫抖，“這是……這是謀逆！”</p>
“這形同於謀逆！”身後的王思尖利的聲音傳來，“咱在宮中多年，沒想到外麵的臣子竟然這般大膽了。田學士，可有辦法？”</p>
沒辦法也得想辦法，否則帶著這個噩耗迴去，皇帝能剝了他的皮。</p>
作為寵臣，田曉知曉皇帝的狠毒，所以，他不敢走。</p>
噗噗噗噗！</p>
一排排陣列從他們的眼前走過。</p>
那些臉彷佛都化為了厲鬼，令田曉心中恐慌。</p>
他劇烈的喘息著，“奉州！快馬去尋奉州孫營，孫營在，北疆就不是一塊鐵板，速去！”</p>
……</p>
楊玄的頭號心腹，前首席謀士，最忠心的臣子……曹穎，此刻正在奉州刺史府中。</p>
他站在大堂上，前方就是奉州刺史孫營。</p>
“長安使者正在路上，以陛下的心腹，翰林學士田曉帶隊。宮中出了幾個老怪物，鏡台也出了不少好手，目的，便是要拿下副使，清洗北疆。副使令老夫來問使君……”</p>
孫營抬頭。</p>
曹穎一字一吐的道：“事關北疆生死存亡，孫使君站在哪一邊？！”</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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