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緩緩起身，眯眼看著大漢。</p>
“我二人來此，並未犯事。”</p>
大漢冷冷的道：“報名，你等來北疆何事？”</p>
“我有路引！”朗雲摸出路引，一臉怒色。</p>
大漢搖頭，朗雲看看周圍，“這裏是北疆，王法呢？還有沒有王法了？”</p>
“路引乃是大唐百姓遠行的憑據，我二人持此一路而來，從未被攔截，卻沒想到在桃縣……”，張毅指指那些避開的百姓，“這是為何？”</p>
那些百姓看他們的眼神就如同是看強盜，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彷佛即將開始一場大戲。</p>
這北疆的百姓，邪性啊！</p>
張毅二人久在長安。長安，天子腳下，百姓有優越感。就算是看熱鬧，也不會離的這般遠，越近越好。</p>
恨不能兩邊打架飆出來的血噴到自己的身上。</p>
可北疆的百姓不同！</p>
看著他們……就像是看著兩個死人。</p>
張毅心中微動，低聲道：“若是不妥，突圍。”</p>
朗雲點頭，“斬殺了此人。”</p>
二人都是好手，聯手的威力非同尋常。</p>
朗雲把路引丟過去，大漢一腳踩在上麵，“最後一次，報名，說出來意！”</p>
張毅冷笑，“路引上有。再有，你不是小吏，也不是軍士，為何能攔截商旅？地方惡少？”</p>
大漢上前一步，手按刀柄，“十息，跪地！”</p>
張毅和朗雲並肩上前。</p>
“北疆還有地方講理嗎？”張毅憤怒的道。</p>
可心中卻知曉，自己二人的行藏怕是被看破了。</p>
是哪裏出了問題？</p>
張毅不知。</p>
朗雲卻有些後悔。</p>
他原先是江湖人，一次犯事被圍剿，修為在軍隊的麵前不堪一擊，就在他絕望時，一個男子站出來，問他是否願意做狗。</p>
真不是羞辱人嗎？</p>
朗雲卻鬼使神差般的問了對方，你哪裏的？</p>
鏡台！</p>
朗雲在做死人和做狗之間權衡了一瞬，對方卻毫不猶豫的舉起手，身後，弩弓閃爍著寒光。</p>
我做狗！</p>
他選擇了做狗，從此成為鏡台的外圍好手，專門去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兒……殺人，殺人，殺人！</p>
做狗很憋屈，可報酬卻不低。</p>
而且他隻是給王守做狗，其他時候依舊是個人，而且是令人害怕的一個人。</p>
這樣的日子朗雲覺得不錯，除去少了自由之外，他再無遺憾。</p>
此次來北疆，臨出發前王守交代過，若是成功，他會成為鏡台主事。</p>
從此，咱也是有編製的人了。</p>
而且，主事位高權重，手中有一波人，能獨當一麵。</p>
朗雲動心了。</p>
所以，此次拚命也得弄死楊狗！</p>
他右手一動，一根不知用什麽材料編織而成的鞭子滑入手心。</p>
十息到。</p>
朗雲手一動，鞭子席卷而去，半途變向，毒蛇般的蜿蜒，眼看著就要抽到大漢的小腹。</p>
橫刀刷的一下出鞘，閃電般的斬落。</p>
鞭子再度變向，避開了這一刀，竟然是上挑，尖銳的頭部直奔大漢的咽喉。</p>
大漢的橫刀幾乎是不可能的反轉，刀背猛地磕在了鞭子上。</p>
呯！</p>
張毅的拳頭還在半途，朗雲手中的鞭子竟然繃斷。</p>
這一條鞭子是用幾種金屬材料打造而成，韌性高，強度不低。張毅曾看到朗雲用鞭子抽巨石，一鞭一道深痕，鞭子毫發無傷。</p>
這樣的一條鞭子，被大漢的刀背磕了一下，竟然就繃斷了。</p>
我這一拳！</p>
張毅長嘯一聲，體內的內息加速運轉，急速往拳頭上聚集。</p>
他最擔心大漢趁著自己積蓄內息的時候出手，也頗為懊惱自己有些輕敵。</p>
可大漢一刀背繃斷了朗雲的鞭子後，竟然在等他。</p>
一動不動。</p>
這貨，蠢人啊！</p>
張毅心中暗喜，此刻他覺得自己的拳頭無堅不摧！</p>
大漢出刀。</p>
張毅唿氣。</p>
內息隨著這口氣，從拳頭上猛的撲了上去。</p>
彭！</p>
一股巨力衝了出來。</p>
張毅隻覺得眼前一黑，接著就飛了出去。</p>
半空中，他駭然看著大漢，開口，一口血就噴了出來。</p>
他自問修為不差，可在這個大漢的手中竟然一招落敗。</p>
這人，是誰？</p>
楊玄身邊的好手鏡台都有記錄。</p>
那些大漢就不提了，寧雅韻，屠裳。</p>
老賊和王老二算不得好手。</p>
這個大漢卻不在其中。</p>
所以，二人很是輕鬆的準備弄死大漢，隨後遠遁。至於伺機殺幾個楊狗心腹的打算，暫時擱置，等田曉來了再做打算。</p>
但。</p>
這個被他們輕視的大漢，一刀崩斷了朗雲的祖傳鞭子，一刀擊飛了他。</p>
這特娘的！</p>
能碾壓他們二人的存在，在鏡台內部不多，每一個都是王守的心肝寶貝。</p>
倚為幹城。</p>
可就在北疆，他們遭遇了一個。</p>
準備來陰人的他們，卻被人給陰了。</p>
這等好手，在楊狗身邊難道是大白菜嗎？</p>
隨便扒拉一下，就能扒拉出一個。</p>
而且就丟在城外。</p>
就像是扔垃圾般的！</p>
這不現實！</p>
張毅落地，又噴了一口血。</p>
朗雲靠過來，手中半截鞭子看著格外的怪異。</p>
他死死地盯著大漢，“你是誰？”</p>
大漢緩緩走來，“周儉！”</p>
沒聽說過！</p>
張毅和朗雲發誓自己從未聽聞過這個名字！</p>
“沒聽說過？”周儉問道。</p>
若是他報上自己的姓，裴！</p>
這個令北疆人念念在茲的姓，長安會不安。</p>
裴九當年自盡前，先遣散了家人。</p>
這些年，鏡台追殺楊略的同時，也沒忘記尋找裴九的家人。</p>
按照王守的說法，斬草，要除根！</p>
有人猜測裴九的家人在北疆，在黃春輝的保護之下。</p>
於是鏡台派了不少人來北疆查探，也死了不少。</p>
裴儉！</p>
當年在長安時，他是頂級公子哥中的一員。</p>
裴九威名赫赫，他的兒子，兵法刀法也不差。人人都說虎父無犬子，以後裴氏會再出一員大將。</p>
但計劃沒有變化快。</p>
很快他就成了喪家之犬。</p>
在桃縣的這些年他深居簡出，但一直不忘關注外界。</p>
長安的打壓一直都在，而且長安屢次試探弄掉黃春輝，但從未成功。</p>
他無數次祈求黃春輝能果斷站出來，為北疆，為了他的父親裴九，和長安翻臉。</p>
無數次，黃春輝不動聲色的挫敗了長安的手段後，繼續坐在大堂裏，耷拉著眼皮子，就像是一個凋塑。</p>
他不恨黃春輝，但他不甘心！</p>
他心有不甘！</p>
從小，他就崇拜父親。</p>
豪邁任俠。</p>
知交遍天下！</p>
統領北疆大軍，壓的北遼無法動彈。</p>
男兒至此，便是巔峰。</p>
可這個豪邁的父親，不是死於戰陣，而是死於內鬥。</p>
死於那對父子的手中！</p>
是的！</p>
在裴儉的眼中，父親與其說是自盡，不如說是無奈而去。</p>
父親不願謀反，不願讓北疆和長安對立，於是便去了長安。</p>
若是沒有李元父子的宮變，何至於此？</p>
黃春輝的隱忍他理解，但從感情上無法接受。</p>
後來黃春輝和長安翻臉，但，也隻是翻臉。</p>
因為黃春輝老了。</p>
那一戰就是他的謝幕。</p>
他茫然，不知以後該如何。</p>
黃春輝要走了，廖勁接任。</p>
廖勁此人裴儉知道，猛將一個，但統籌全局的能力遠遠比不上黃春輝。</p>
而且，他們之間沒交情。</p>
令他感到古怪的是，黃春輝把他推薦給楊玄，而不是廖勁。</p>
若是推薦給廖勁，憑著黃春輝的威望，廖勁待他不會差。</p>
為何呢？</p>
裴儉覺得是因為廖勁待不了多久，黃春輝幹脆一步到位，把他推薦給年輕的楊玄。</p>
可當楊玄和豪強們開戰後，裴儉的這個念頭在動搖。</p>
這也太輕率了！</p>
他覺得楊玄是意氣之爭，哪怕是為了百姓買到低價糧，也能用別的手段，犯不著如此樹敵。</p>
當他得知長安來人後，瞬息，就想對黃春暉說。</p>
黃叔父，這是您的安排嗎？</p>
他覺得黃春暉是知曉楊玄想和長安徹底翻臉，故而把自己推薦給了楊玄。</p>
楊玄不知曉他的身份，但依舊信重他。</p>
這一份信重在這個時候，顯得彌足珍貴，讓閑賦了多年的裴儉倍加感動。</p>
人心，是肉長的。</p>
他們心自問，換做是自己，可會重用一個來曆不明的人？</p>
哪怕這人是自己深信不疑的人推薦而來。</p>
他覺得自己會猶豫，會琢磨。</p>
但楊玄卻毫不猶豫的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邊。</p>
把自己的小圈子向他敞開。</p>
士為知己者死！</p>
裴九的豪邁任俠也遺傳到了裴儉的身上，多年的蟄伏，讓這份豪邁任俠蒙塵。</p>
此刻，他拋開猶豫，拂去了塵埃。</p>
虎目中盡是歡喜。</p>
這二人，來的正好！</p>
橫刀唿嘯，勁風宛若利箭，刺的張毅二人臉頰疼痛。</p>
好像，我們還低估了此人的實力！</p>
該死的！</p>
張毅咆孝，身體前衝，喊道：“老郎！”</p>
朗雲跟在他的身後，劈手扔出了半截鞭子。</p>
與此同時，張毅出拳。</p>
朗雲單手按在他的肩頭上，身體飛掠而過。</p>
一掌！</p>
這一連串攻擊宛若水銀瀉地，流暢的令人目不暇接。</p>
死！</p>
二人盯著裴儉。</p>
橫刀隻是微微一動，那蘊藏著朗雲內息的半截鞭子就成了碎片，四處崩飛。</p>
朗雲心中涼了半截。</p>
接著一刀。</p>
張毅的內息幾乎都在拳頭上，他隻覺得手腕一涼，接著內息就像是……就像是便秘了半月，突然某日腹瀉的那種感覺。</p>
一瀉千裏。</p>
痛快！</p>
然後，他看到自己的右手脫離了手腕，飛在半空中。</p>
斷腕那裏，內息隨著鮮血噴湧而出。</p>
越過他頭頂的朗雲看到這個場景，一掌毫不猶豫的壓下去，準備借勢後撤。</p>
裴儉抬頭，瞠目暴喝。</p>
“滾！”</p>
他一掌拍去。</p>
呯！</p>
朗雲想過很多種可能。</p>
但當自己飛出去時，腦海中隻剩下了一個答桉。</p>
這是一頭兇獸！</p>
我們找錯了對手！</p>
二人拚死出手，可對方隻是一刀一掌，就輕鬆把他們擊潰。</p>
這還怎麽打？</p>
二人跌跌撞撞的退後，相互攙扶著站在一起。</p>
四周，除去那些看熱鬧的百姓之外，大漢沒有幫手。</p>
但二人卻生不出逃跑的念頭。</p>
他們深信，自己跑不過十步，就會死於大漢的刀下。</p>
“為何不逃？”裴儉走來。</p>
橫刀斜指地麵。</p>
微微一抖，刀身的血珠滾落。</p>
張毅慘笑，“你看似步履緩慢，可我敢打賭，若是我二人逃跑，不出十步，必然慘死。”</p>
裴儉搖頭，“五步！”</p>
張毅麵色煞白，那種無力感令他渾身顫栗。</p>
在鏡台的日子很舒坦，殺人，收錢，享受……憑著鏡台的身份橫行長安。</p>
張毅還覺得不自由。</p>
此刻，他最大的願望便是永遠留在長安，不踏出一步。</p>
不，他寧可一輩子都躲在鏡台裏，不踏出皇城半步！</p>
朗雲在咳血，一邊咳，一邊說道：“楊狗的身邊好手咱們了如指掌，卻從未聽聞周儉之名。你就究竟是誰？”</p>
裴儉笑了笑，有些僵硬，就像是猛虎衝著自己的獵物仁慈一笑。</p>
“時日太久，我忘記了過去。”</p>
在蟄伏的歲月中，剛開始他不斷迴憶當年的事兒，沉溺於其中，直至某一日看到妻兒擔憂的眼神後，他這才重新振作起來。</p>
從此，他把那些記憶大多封存了起來。</p>
此刻卻盡數敞開。</p>
那些過往就像是畫，一幅幅在腦海中閃過。</p>
清晰無比。</p>
朗雲咳出一口血，“我等乃是鏡台的人，鏡台每年都會派人來北疆打探北遼的動靜，今年便是我二人來此。”</p>
張毅用力點頭，“北遼大軍雖說退了，可萬事無絕對，我二人奉命來此，便是要查探北遼大軍的動向，一旦發現不對，就得飛速報往長安。”</p>
裴儉搖頭，“鏡台的人，那不是王守的狗嗎？”</p>
原來，此人對鏡台不滿……張毅心中一緊，“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殺鏡台的人嗎？我鏡台好手無數，窮搜天下，也要將你碎屍萬段！”</p>
朗雲說道：“有話好說，我等也是官吏，當眾殺官……就不怕長安震怒嗎？”</p>
他看看那些百姓，心想，這些人總會懼怕吧？</p>
“殺了最好！”一個婦人吸吸鼻子，“都是禍害！”</p>
“可不是，這些人最壞，一心就想弄垮北疆。”</p>
北疆的百姓，竟然是這樣想的嗎？</p>
張毅心中冰冷，“我等有同伴就在周圍，周儉，你殺了我等，就不怕追究嗎？”</p>
</p>
“殺官，一生都洗脫不了罪責！”朗雲顫顫巍巍的舉起手。</p>
副使待我不錯，堪稱是貼心貼肺。裴家人講義氣，我總得要做些什麽，才對得起這等厚愛……裴儉舉刀。</p>
輕聲道。</p>
“我姓裴！”</p>
裴！？</p>
張毅二人想到了先前裴儉的刀法，瞬息就聯想到了裴九。</p>
二人麵色劇變。</p>
就在他們想大吼時。</p>
刀光淹沒了他們。</p>
人群的後麵。</p>
一個虯龍衛轉身離去。</p>
“娘的！這修為，這刀法，把耶耶的眼都亮瞎了！”</p>
……</p>
月底，求票。</p>
“我二人來此，並未犯事。”</p>
大漢冷冷的道：“報名，你等來北疆何事？”</p>
“我有路引！”朗雲摸出路引，一臉怒色。</p>
大漢搖頭，朗雲看看周圍，“這裏是北疆，王法呢？還有沒有王法了？”</p>
“路引乃是大唐百姓遠行的憑據，我二人持此一路而來，從未被攔截，卻沒想到在桃縣……”，張毅指指那些避開的百姓，“這是為何？”</p>
那些百姓看他們的眼神就如同是看強盜，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彷佛即將開始一場大戲。</p>
這北疆的百姓，邪性啊！</p>
張毅二人久在長安。長安，天子腳下，百姓有優越感。就算是看熱鬧，也不會離的這般遠，越近越好。</p>
恨不能兩邊打架飆出來的血噴到自己的身上。</p>
可北疆的百姓不同！</p>
看著他們……就像是看著兩個死人。</p>
張毅心中微動，低聲道：“若是不妥，突圍。”</p>
朗雲點頭，“斬殺了此人。”</p>
二人都是好手，聯手的威力非同尋常。</p>
朗雲把路引丟過去，大漢一腳踩在上麵，“最後一次，報名，說出來意！”</p>
張毅冷笑，“路引上有。再有，你不是小吏，也不是軍士，為何能攔截商旅？地方惡少？”</p>
大漢上前一步，手按刀柄，“十息，跪地！”</p>
張毅和朗雲並肩上前。</p>
“北疆還有地方講理嗎？”張毅憤怒的道。</p>
可心中卻知曉，自己二人的行藏怕是被看破了。</p>
是哪裏出了問題？</p>
張毅不知。</p>
朗雲卻有些後悔。</p>
他原先是江湖人，一次犯事被圍剿，修為在軍隊的麵前不堪一擊，就在他絕望時，一個男子站出來，問他是否願意做狗。</p>
真不是羞辱人嗎？</p>
朗雲卻鬼使神差般的問了對方，你哪裏的？</p>
鏡台！</p>
朗雲在做死人和做狗之間權衡了一瞬，對方卻毫不猶豫的舉起手，身後，弩弓閃爍著寒光。</p>
我做狗！</p>
他選擇了做狗，從此成為鏡台的外圍好手，專門去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兒……殺人，殺人，殺人！</p>
做狗很憋屈，可報酬卻不低。</p>
而且他隻是給王守做狗，其他時候依舊是個人，而且是令人害怕的一個人。</p>
這樣的日子朗雲覺得不錯，除去少了自由之外，他再無遺憾。</p>
此次來北疆，臨出發前王守交代過，若是成功，他會成為鏡台主事。</p>
從此，咱也是有編製的人了。</p>
而且，主事位高權重，手中有一波人，能獨當一麵。</p>
朗雲動心了。</p>
所以，此次拚命也得弄死楊狗！</p>
他右手一動，一根不知用什麽材料編織而成的鞭子滑入手心。</p>
十息到。</p>
朗雲手一動，鞭子席卷而去，半途變向，毒蛇般的蜿蜒，眼看著就要抽到大漢的小腹。</p>
橫刀刷的一下出鞘，閃電般的斬落。</p>
鞭子再度變向，避開了這一刀，竟然是上挑，尖銳的頭部直奔大漢的咽喉。</p>
大漢的橫刀幾乎是不可能的反轉，刀背猛地磕在了鞭子上。</p>
呯！</p>
張毅的拳頭還在半途，朗雲手中的鞭子竟然繃斷。</p>
這一條鞭子是用幾種金屬材料打造而成，韌性高，強度不低。張毅曾看到朗雲用鞭子抽巨石，一鞭一道深痕，鞭子毫發無傷。</p>
這樣的一條鞭子，被大漢的刀背磕了一下，竟然就繃斷了。</p>
我這一拳！</p>
張毅長嘯一聲，體內的內息加速運轉，急速往拳頭上聚集。</p>
他最擔心大漢趁著自己積蓄內息的時候出手，也頗為懊惱自己有些輕敵。</p>
可大漢一刀背繃斷了朗雲的鞭子後，竟然在等他。</p>
一動不動。</p>
這貨，蠢人啊！</p>
張毅心中暗喜，此刻他覺得自己的拳頭無堅不摧！</p>
大漢出刀。</p>
張毅唿氣。</p>
內息隨著這口氣，從拳頭上猛的撲了上去。</p>
彭！</p>
一股巨力衝了出來。</p>
張毅隻覺得眼前一黑，接著就飛了出去。</p>
半空中，他駭然看著大漢，開口，一口血就噴了出來。</p>
他自問修為不差，可在這個大漢的手中竟然一招落敗。</p>
這人，是誰？</p>
楊玄身邊的好手鏡台都有記錄。</p>
那些大漢就不提了，寧雅韻，屠裳。</p>
老賊和王老二算不得好手。</p>
這個大漢卻不在其中。</p>
所以，二人很是輕鬆的準備弄死大漢，隨後遠遁。至於伺機殺幾個楊狗心腹的打算，暫時擱置，等田曉來了再做打算。</p>
但。</p>
這個被他們輕視的大漢，一刀崩斷了朗雲的祖傳鞭子，一刀擊飛了他。</p>
這特娘的！</p>
能碾壓他們二人的存在，在鏡台內部不多，每一個都是王守的心肝寶貝。</p>
倚為幹城。</p>
可就在北疆，他們遭遇了一個。</p>
準備來陰人的他們，卻被人給陰了。</p>
這等好手，在楊狗身邊難道是大白菜嗎？</p>
隨便扒拉一下，就能扒拉出一個。</p>
而且就丟在城外。</p>
就像是扔垃圾般的！</p>
這不現實！</p>
張毅落地，又噴了一口血。</p>
朗雲靠過來，手中半截鞭子看著格外的怪異。</p>
他死死地盯著大漢，“你是誰？”</p>
大漢緩緩走來，“周儉！”</p>
沒聽說過！</p>
張毅和朗雲發誓自己從未聽聞過這個名字！</p>
“沒聽說過？”周儉問道。</p>
若是他報上自己的姓，裴！</p>
這個令北疆人念念在茲的姓，長安會不安。</p>
裴九當年自盡前，先遣散了家人。</p>
這些年，鏡台追殺楊略的同時，也沒忘記尋找裴九的家人。</p>
按照王守的說法，斬草，要除根！</p>
有人猜測裴九的家人在北疆，在黃春輝的保護之下。</p>
於是鏡台派了不少人來北疆查探，也死了不少。</p>
裴儉！</p>
當年在長安時，他是頂級公子哥中的一員。</p>
裴九威名赫赫，他的兒子，兵法刀法也不差。人人都說虎父無犬子，以後裴氏會再出一員大將。</p>
但計劃沒有變化快。</p>
很快他就成了喪家之犬。</p>
在桃縣的這些年他深居簡出，但一直不忘關注外界。</p>
長安的打壓一直都在，而且長安屢次試探弄掉黃春輝，但從未成功。</p>
他無數次祈求黃春輝能果斷站出來，為北疆，為了他的父親裴九，和長安翻臉。</p>
無數次，黃春輝不動聲色的挫敗了長安的手段後，繼續坐在大堂裏，耷拉著眼皮子，就像是一個凋塑。</p>
他不恨黃春輝，但他不甘心！</p>
他心有不甘！</p>
從小，他就崇拜父親。</p>
豪邁任俠。</p>
知交遍天下！</p>
統領北疆大軍，壓的北遼無法動彈。</p>
男兒至此，便是巔峰。</p>
可這個豪邁的父親，不是死於戰陣，而是死於內鬥。</p>
死於那對父子的手中！</p>
是的！</p>
在裴儉的眼中，父親與其說是自盡，不如說是無奈而去。</p>
父親不願謀反，不願讓北疆和長安對立，於是便去了長安。</p>
若是沒有李元父子的宮變，何至於此？</p>
黃春輝的隱忍他理解，但從感情上無法接受。</p>
後來黃春輝和長安翻臉，但，也隻是翻臉。</p>
因為黃春輝老了。</p>
那一戰就是他的謝幕。</p>
他茫然，不知以後該如何。</p>
黃春輝要走了，廖勁接任。</p>
廖勁此人裴儉知道，猛將一個，但統籌全局的能力遠遠比不上黃春輝。</p>
而且，他們之間沒交情。</p>
令他感到古怪的是，黃春輝把他推薦給楊玄，而不是廖勁。</p>
若是推薦給廖勁，憑著黃春輝的威望，廖勁待他不會差。</p>
為何呢？</p>
裴儉覺得是因為廖勁待不了多久，黃春輝幹脆一步到位，把他推薦給年輕的楊玄。</p>
可當楊玄和豪強們開戰後，裴儉的這個念頭在動搖。</p>
這也太輕率了！</p>
他覺得楊玄是意氣之爭，哪怕是為了百姓買到低價糧，也能用別的手段，犯不著如此樹敵。</p>
當他得知長安來人後，瞬息，就想對黃春暉說。</p>
黃叔父，這是您的安排嗎？</p>
他覺得黃春暉是知曉楊玄想和長安徹底翻臉，故而把自己推薦給了楊玄。</p>
楊玄不知曉他的身份，但依舊信重他。</p>
這一份信重在這個時候，顯得彌足珍貴，讓閑賦了多年的裴儉倍加感動。</p>
人心，是肉長的。</p>
他們心自問，換做是自己，可會重用一個來曆不明的人？</p>
哪怕這人是自己深信不疑的人推薦而來。</p>
他覺得自己會猶豫，會琢磨。</p>
但楊玄卻毫不猶豫的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邊。</p>
把自己的小圈子向他敞開。</p>
士為知己者死！</p>
裴九的豪邁任俠也遺傳到了裴儉的身上，多年的蟄伏，讓這份豪邁任俠蒙塵。</p>
此刻，他拋開猶豫，拂去了塵埃。</p>
虎目中盡是歡喜。</p>
這二人，來的正好！</p>
橫刀唿嘯，勁風宛若利箭，刺的張毅二人臉頰疼痛。</p>
好像，我們還低估了此人的實力！</p>
該死的！</p>
張毅咆孝，身體前衝，喊道：“老郎！”</p>
朗雲跟在他的身後，劈手扔出了半截鞭子。</p>
與此同時，張毅出拳。</p>
朗雲單手按在他的肩頭上，身體飛掠而過。</p>
一掌！</p>
這一連串攻擊宛若水銀瀉地，流暢的令人目不暇接。</p>
死！</p>
二人盯著裴儉。</p>
橫刀隻是微微一動，那蘊藏著朗雲內息的半截鞭子就成了碎片，四處崩飛。</p>
朗雲心中涼了半截。</p>
接著一刀。</p>
張毅的內息幾乎都在拳頭上，他隻覺得手腕一涼，接著內息就像是……就像是便秘了半月，突然某日腹瀉的那種感覺。</p>
一瀉千裏。</p>
痛快！</p>
然後，他看到自己的右手脫離了手腕，飛在半空中。</p>
斷腕那裏，內息隨著鮮血噴湧而出。</p>
越過他頭頂的朗雲看到這個場景，一掌毫不猶豫的壓下去，準備借勢後撤。</p>
裴儉抬頭，瞠目暴喝。</p>
“滾！”</p>
他一掌拍去。</p>
呯！</p>
朗雲想過很多種可能。</p>
但當自己飛出去時，腦海中隻剩下了一個答桉。</p>
這是一頭兇獸！</p>
我們找錯了對手！</p>
二人拚死出手，可對方隻是一刀一掌，就輕鬆把他們擊潰。</p>
這還怎麽打？</p>
二人跌跌撞撞的退後，相互攙扶著站在一起。</p>
四周，除去那些看熱鬧的百姓之外，大漢沒有幫手。</p>
但二人卻生不出逃跑的念頭。</p>
他們深信，自己跑不過十步，就會死於大漢的刀下。</p>
“為何不逃？”裴儉走來。</p>
橫刀斜指地麵。</p>
微微一抖，刀身的血珠滾落。</p>
張毅慘笑，“你看似步履緩慢，可我敢打賭，若是我二人逃跑，不出十步，必然慘死。”</p>
裴儉搖頭，“五步！”</p>
張毅麵色煞白，那種無力感令他渾身顫栗。</p>
在鏡台的日子很舒坦，殺人，收錢，享受……憑著鏡台的身份橫行長安。</p>
張毅還覺得不自由。</p>
此刻，他最大的願望便是永遠留在長安，不踏出一步。</p>
不，他寧可一輩子都躲在鏡台裏，不踏出皇城半步！</p>
朗雲在咳血，一邊咳，一邊說道：“楊狗的身邊好手咱們了如指掌，卻從未聽聞周儉之名。你就究竟是誰？”</p>
裴儉笑了笑，有些僵硬，就像是猛虎衝著自己的獵物仁慈一笑。</p>
“時日太久，我忘記了過去。”</p>
在蟄伏的歲月中，剛開始他不斷迴憶當年的事兒，沉溺於其中，直至某一日看到妻兒擔憂的眼神後，他這才重新振作起來。</p>
從此，他把那些記憶大多封存了起來。</p>
此刻卻盡數敞開。</p>
那些過往就像是畫，一幅幅在腦海中閃過。</p>
清晰無比。</p>
朗雲咳出一口血，“我等乃是鏡台的人，鏡台每年都會派人來北疆打探北遼的動靜，今年便是我二人來此。”</p>
張毅用力點頭，“北遼大軍雖說退了，可萬事無絕對，我二人奉命來此，便是要查探北遼大軍的動向，一旦發現不對，就得飛速報往長安。”</p>
裴儉搖頭，“鏡台的人，那不是王守的狗嗎？”</p>
原來，此人對鏡台不滿……張毅心中一緊，“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殺鏡台的人嗎？我鏡台好手無數，窮搜天下，也要將你碎屍萬段！”</p>
朗雲說道：“有話好說，我等也是官吏，當眾殺官……就不怕長安震怒嗎？”</p>
他看看那些百姓，心想，這些人總會懼怕吧？</p>
“殺了最好！”一個婦人吸吸鼻子，“都是禍害！”</p>
“可不是，這些人最壞，一心就想弄垮北疆。”</p>
北疆的百姓，竟然是這樣想的嗎？</p>
張毅心中冰冷，“我等有同伴就在周圍，周儉，你殺了我等，就不怕追究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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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官，一生都洗脫不了罪責！”朗雲顫顫巍巍的舉起手。</p>
副使待我不錯，堪稱是貼心貼肺。裴家人講義氣，我總得要做些什麽，才對得起這等厚愛……裴儉舉刀。</p>
輕聲道。</p>
“我姓裴！”</p>
裴！？</p>
張毅二人想到了先前裴儉的刀法，瞬息就聯想到了裴九。</p>
二人麵色劇變。</p>
就在他們想大吼時。</p>
刀光淹沒了他們。</p>
人群的後麵。</p>
一個虯龍衛轉身離去。</p>
“娘的！這修為，這刀法，把耶耶的眼都亮瞎了！”</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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