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p>
楊玄站在太子的寢宮外。</p>
幾個看守的侍衛緩緩打開殿門。</p>
太子就坐在床榻上，伸手擋著臉。</p>
地麵很幹淨，楊玄看到了一枚珠子在牆邊。</p>
“殿下。”</p>
太子緩緩放下手，眯著眼，適應著光線。</p>
“你又來了。”</p>
“又這個字用的極妙。”楊玄笑了笑。</p>
太子端坐著，搓搓臉，覺得肌膚有些不自在，“阿耶讓你來，這是想做什麽？廢太子？”</p>
“臣不知。”楊玄站在床榻邊上。</p>
他來這裏，就帶著耳朵。</p>
太子笑了笑，伸手捋捋打結的頭發，“老二去了北疆，據聞和你在一起？”</p>
“大王如今在長安。”楊玄答非所問。</p>
但，太子畢竟是太子，“那麽，阿耶讓你來此，便是想告知孤，孤這個太子，該滾蛋了！”</p>
“臣不知。”楊玄覺得太子也算是個可憐人，但怡娘說得好，偽帝的狗崽子，死的再多也不心疼。</p>
大侄子呢……楊玄突然一怔。</p>
“哈哈哈哈！”</p>
太子突然捧腹大笑。</p>
這娃，瘋了！</p>
楊玄不露聲色的退後一步。</p>
“楊使君無需擔心。”</p>
身後有侍衛低聲道；“殿下的一隻腳被捆住了。”</p>
楊玄仔細一看，太子的右腳竟然被繩索綁住了。</p>
他幹笑道：“我隻是擔心殿下失儀。”</p>
偽帝竟然令人把太子的腳捆住，這是擔心什麽？</p>
擔心他自盡？</p>
不會，對於偽帝來說，太子自盡不是壞事兒。</p>
反而能讓他得個好名聲……太子謀逆，朕依舊寬恕了他，誰知曉他自知罪孽深重，自我了斷了。</p>
那麽就是……擔心太子動手！</p>
楊玄覺得自己一根手指頭就能按死太子，且偽帝也沒那麽好的心思為他準備這個。</p>
偽帝會來。</p>
太子狂笑一陣，喘息道：“老二還是那般喜歡裝憨實嗎？”</p>
楊玄默然。</p>
這個瓜貨，若非是在宮中，衛王能一巴掌拍死他！</p>
“老三還是這般陰險嗎？”</p>
這話，楊玄感興趣，“大概吧！”</p>
“看來，你果然是對老二忠心耿耿。”</p>
太子笑的很是不屑，但他隨口一句話就能試探出楊玄的態度，可見心機了得。</p>
</p>
“哎！”楊玄衝著內侍問道：“我還得待多久？”</p>
內侍默然。</p>
繼續！</p>
楊玄很是無趣的問道：“殿下可還有什麽話想說？”</p>
說完趕緊走人。</p>
他想妻兒了。</p>
太子揉揉小腹，撩開遮住臉的頭發，一張泛著油光的臉蛋上，盡是譏誚之色，“他讓你來，便是想聽聽孤想說些什麽。那麽……”</p>
太子今日會說一些騷話，這個楊玄知曉。</p>
他看到內侍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帶著同情，看到侍衛們的眼神中帶著惋惜。</p>
太子笑的很是得意。</p>
楊玄慢條斯理的摸出兩小塊布，捏成團，堵住耳朵，開口，“殿下，隻管說！”</p>
太子：“……”</p>
他歎息，“你去吧！”</p>
“臣，告退！”</p>
楊玄拱手，最後看了太子一眼，無聲的道：“走好！”</p>
太子一怔，“他盡然能聽到？”</p>
艸！</p>
內侍和侍衛們一臉見鬼的模樣。</p>
一群人都被楊玄給騙了，這貨壓根就沒堵住耳朵。</p>
“關我屁事！”</p>
外麵的楊玄丟下這麽一句話，大喇喇的走了。</p>
咳咳！</p>
側麵傳來了幹咳聲，侍衛們就像是見到貓的老鼠，趕緊避開。</p>
內侍沒法避，神色絕望。</p>
皇帝從側麵出來了，身後跟著韓石頭。</p>
“逆子！”</p>
太子抬頭，“阿耶，許久未見。”</p>
皇帝進了寢宮，韓石頭迴身擺手。</p>
內侍目露感激之色，趕緊閃人。</p>
韓少監，好人呐！</p>
皇帝負手站在床榻之前，“朕問你，那個藥方，可想起來了？”</p>
太子問道：“可有酒水？”</p>
“給他！”</p>
韓石頭親自去弄了一壇子酒水來。</p>
太子喝了幾口，突然歎息，“一直想喝，可等喝到的時候，卻發現沒了興趣。這人便是如此，渴望什麽東西，就會焦慮不安，等到手後，卻意趣索然。”</p>
他笑了笑，“父親如今也老了，還想生子嗎？”</p>
皇帝澹澹的道：“莫要挑釁朕的耐性。”</p>
“孤，一直想挑釁。”太子看著他，“你想廢掉孤的太子之位，隨後弄死孤。</p>
隻是孤有一點不明。阿耶年歲不小了，就算是你如今能生子，阿耶確定自己能活到那個孩子成人？</p>
等阿耶去了，那個孩子年幼，主少國疑，阿耶就不怕江山被人奪了？</p>
哦！孤倒是忘記了，在阿耶的心中，江山算的了什麽，不過是阿耶的玩物罷了。</p>
那麽，阿耶何不如和臣子們說，朕乃天神下凡，永生不老，如此，便能少了群臣的呱噪。</p>
隻是孤想說，阿耶你吃喝拉撒與常人無異，放的屁比誰都臭，身邊的內侍還得大口的吸，小口的唿，否則便是嫌棄你的屁臭。</p>
你就這麽一個比凡人還惡心的人，怎有臉說自己是天子？！</p>
天子，那是老天之子，阿耶你摸摸自己的老臉，那皺褶多的讓人惡心……</p>
老天知曉自己有這麽一個兒子，還是個爬灰的狗兒子，他會一巴掌拍死你這個老不死的老畜生……</p>
“封嘴！”韓石頭喝道。</p>
“不必了！”</p>
皇帝擺擺手，韓石頭躬身告退。</p>
殿內隻剩下了這對父子。</p>
太子冷笑，“怎地，要動手？孤等著你。來，殺了自己的兒子，迴頭，你就能安心享用自己的兒媳婦。</p>
不，孤倒是忘記了，沒了孤在，你和那個賤人在一起時可會愉悅？怕是會厭惡吧！</p>
哈哈哈哈！你這個爬灰的老畜生，你可知曉，長安如今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話，看你和自己的兒媳婦的笑話。</p>
可笑的是，你還以為自己在百姓心中高大無比。</p>
呸！若非百姓懼怕，你早已成了天下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哈哈哈哈！”</p>
“那一年，你出生，朕很是歡喜！”</p>
皇帝沒有動怒，“朕對你抱有厚望，從小就教導你，可還記得？”</p>
太子點頭，冷笑。</p>
“那時候，朕與你阿翁在謀劃太子之職。”</p>
“也就是想害死孤的那位伯祖。”</p>
“朕與你阿翁出手，把孝敬皇帝拉了下來，你阿翁成為太子。後來武皇年老臥床不起，朕領軍入宮，逼迫她退位。”</p>
太子笑道：“阿耶果然是了得，先是害死了自己的伯父，接著又逼迫自己的祖母，再後來，又逼迫自己的生父退位，接著，收了自己的兒媳……</p>
阿耶，你死後可敢去地底下見這些人嗎？”</p>
皇帝依舊自顧自的說道：“朕做成這些，離不開楊氏的幫襯，朕答應繼位後，會給出豐厚的報酬。</p>
朕願意敞開讓楊氏兼並田地。</p>
可你那位外祖，卻貪心不足，想要入朝為官。</p>
國丈入朝，皇後在後宮，太子在東宮，朕這個帝王在楊氏的圍困中，每晚睡覺都得睜隻眼閉隻眼！”</p>
太子：“……”</p>
這是誰也不知曉的秘辛。</p>
韓石頭站在寢宮外麵，微笑著。</p>
陛下！</p>
您，聽聽！</p>
“朕好言以對，可楊鬆成卻威脅朕，若朕不答應，楊氏便會支持別的皇子。”</p>
“為何不肯支持孝敬皇帝？”太子問道。</p>
皇帝澹澹的道：“孝敬皇帝對世家門閥不滿，支持他，便是支持自己的死對頭。楊氏不傻，自然不肯。”</p>
他幹咳一聲，“朕讓你的母親去勸說楊氏，可你母親開口便是楊氏如何艱難，朕如何吝嗇。</p>
這便是朕的結發妻子，朕的皇後，你的母親。她是楊氏的好女兒，朕屈服了。”</p>
太子麵色慘白，“原來……原來……”</p>
“楊氏聯手其它世家門閥，勢力龐大，朕，也不能製。可那股子氣卻散不去。”</p>
太子近乎於尖叫般的喊道：“於是你便奪了孤的妻子，一直在逼迫孤。”</p>
皇帝微笑，眼神冷漠，“對。朕便要讓皇後那個賤人看看自己的兒子在地獄中煎熬，讓楊鬆成一邊惱火，一邊卻隻能想辦法幫襯你。每當看到這個場景，朕，不勝歡喜！”</p>
太子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可孤是你的兒子，你的兒子！不是楊氏的子孫！”</p>
皇帝冷冷的道：“逆子，說出藥方，朕會讓你得了善終。你不是一直仰慕孝敬皇帝？朕送你去為他守陵！”</p>
太子看著他。</p>
寢宮內很安靜。</p>
“孤，哪都不去！”</p>
太子猛地蹦起來，撲向皇帝，可腳腕卻被繩索緊緊的束縛著，重重的跌倒在床榻邊緣，就在皇帝的眼前。</p>
皇帝眼神冷漠，“看來，你是想死了。”</p>
“對！”太子仰頭看著他，“殺了孤！”</p>
皇帝從袖口裏掏出一截繩子，“逆子，最後的機會！”</p>
太子笑道：“你說和那個賤人在一起隻是為了報複楊氏，可看看你，大把年紀了還想和她生子，可見是早已喜歡上了她。老狗，老狗！你不得好死！”</p>
韓石頭站在外麵，低頭，無聲說著。</p>
——陛下，老狗正在殺自己的兒子，殺的氣喘籲籲，殺的……酣暢淋漓。奴婢歡喜不勝。</p>
——郎君即將為節度副使，當郎君返迴北疆時，已然成了大唐重臣。奴婢在等著，等著郎君的大軍南下，兵臨長安，君臨天下！</p>
裏麵有東西在劇烈掙紮，床榻上傳來冬冬冬的聲音。</p>
漸漸的，聲音微弱，直至湮滅。</p>
皇帝氣喘籲籲的出來，“太子病重！”</p>
韓石頭欠身，“是。”</p>
皇帝迴到了他的梨園。</p>
“二郎！”</p>
貴妃喜滋滋的來迎，“我剛排好了一支舞。”</p>
“哦！”皇帝笑道：“鴻雁的舞姿配上那曲子，朕期盼已久了。”</p>
一個舞蹈，一個打鼓，其樂融融。</p>
晚些，太子病重的消息傳來。</p>
韓石頭站在梨園外，腦海裏是太子最後的模樣。</p>
——舌頭微微伸出來，麵色鐵青，唯一意外的是他竟然在笑。</p>
嘲諷的笑！</p>
“二郎！”</p>
貴妃一個下腰，倒著給皇帝一個媚笑。</p>
皇帝上前扶起貴妃，二人相擁。</p>
一個宮女在邊上讚道：“真美！”</p>
……</p>
太子病重！</p>
楊玄知曉，自己該走了。</p>
老丈人的動作也很快，隨即上疏，再次舉薦楊玄為北疆節度副使。</p>
朝堂上再度商議。</p>
羅才再度舌戰群雄。</p>
大勢已去，鄭琦等人也不過是出來說了一番不看好楊玄之類的話，隨後，皇帝拍板。</p>
楊玄！</p>
北疆節度副使！</p>
當宣旨的人來到陳曲時，整個巷子都轟動了。</p>
“節度副使啊！”</p>
街坊們紛紛出來恭賀。</p>
“客氣了。”</p>
楊玄出來冒個泡，隨後韓紀接待。</p>
不是他矯情，而是事兒太多。</p>
丈人那邊說了，來日方長，周氏那邊就不給他慶賀了，也是低調之意。</p>
可羅才等人是否要謝？</p>
必須的！</p>
楊玄帶著禮物一一走到了。</p>
接著便是魏靈兒等人設宴為他慶賀。</p>
大腿還得去抱抱。</p>
楊玄專程去了一趟魏家。</p>
右武衛大將軍魏忠專門告假在家等他。</p>
“見過楊副使！”</p>
當魏忠鄭重行禮時，楊玄有些時空顛倒的感慨。</p>
當初他為了抱大腿，和魏靈兒虛以委蛇，到了今日，魏忠見到他，也得鄭重行禮.</p>
這人生際遇，讓人不禁感慨萬千。</p>
二人互相套了個近乎，楊玄婉拒了留飯，等他走後，魏靈兒來問。</p>
“阿耶，子泰和你說了什麽？”</p>
“那些話是你能問的？”</p>
魏靈兒癟嘴，“有什麽不能問的？哪日我請他去青樓。”</p>
魏忠指著她，“若你是兒子，此刻鞭子已然臨身了。”</p>
“阿耶說說嘛！”</p>
魏忠負手看著門外，“這個人，以後怕是不得了！”</p>
“這我早就知曉，可是阿耶，他會如何不得了？”</p>
“大概，位極人臣吧！”</p>
“做宰相！”</p>
“嗯！”</p>
“阿耶，那子泰以後可能和你相比？”</p>
“來人！”</p>
“郎君。”</p>
“從今日起，靈兒禁足五日！”</p>
……</p>
送別的人群中沒有魏靈兒，楊玄還有些好奇，問了其他人，說是被禁足了。</p>
張冬青那一日沒來赴宴，今日卻來送行，還作詩一首，一看便是憋了幾日的結果。</p>
而且，張冬青看楊玄的眼神也變了。</p>
若說原先是坦然，現在則是多了些恭謹，以及……試探。</p>
女人啊！</p>
楊玄卻不再多看她一眼。</p>
“諸位，山高水遠，後會有期。”楊玄拱手。</p>
噠噠噠！</p>
一個官員策馬趕到：“楊副使，陛下有吩咐。”</p>
楊玄下馬。</p>
官員說道：“鄧州民亂，朝中令你前去鎮壓！”</p>
楊玄站在太子的寢宮外。</p>
幾個看守的侍衛緩緩打開殿門。</p>
太子就坐在床榻上，伸手擋著臉。</p>
地麵很幹淨，楊玄看到了一枚珠子在牆邊。</p>
“殿下。”</p>
太子緩緩放下手，眯著眼，適應著光線。</p>
“你又來了。”</p>
“又這個字用的極妙。”楊玄笑了笑。</p>
太子端坐著，搓搓臉，覺得肌膚有些不自在，“阿耶讓你來，這是想做什麽？廢太子？”</p>
“臣不知。”楊玄站在床榻邊上。</p>
他來這裏，就帶著耳朵。</p>
太子笑了笑，伸手捋捋打結的頭發，“老二去了北疆，據聞和你在一起？”</p>
“大王如今在長安。”楊玄答非所問。</p>
但，太子畢竟是太子，“那麽，阿耶讓你來此，便是想告知孤，孤這個太子，該滾蛋了！”</p>
“臣不知。”楊玄覺得太子也算是個可憐人，但怡娘說得好，偽帝的狗崽子，死的再多也不心疼。</p>
大侄子呢……楊玄突然一怔。</p>
“哈哈哈哈！”</p>
太子突然捧腹大笑。</p>
這娃，瘋了！</p>
楊玄不露聲色的退後一步。</p>
“楊使君無需擔心。”</p>
身後有侍衛低聲道；“殿下的一隻腳被捆住了。”</p>
楊玄仔細一看，太子的右腳竟然被繩索綁住了。</p>
他幹笑道：“我隻是擔心殿下失儀。”</p>
偽帝竟然令人把太子的腳捆住，這是擔心什麽？</p>
擔心他自盡？</p>
不會，對於偽帝來說，太子自盡不是壞事兒。</p>
反而能讓他得個好名聲……太子謀逆，朕依舊寬恕了他，誰知曉他自知罪孽深重，自我了斷了。</p>
那麽就是……擔心太子動手！</p>
楊玄覺得自己一根手指頭就能按死太子，且偽帝也沒那麽好的心思為他準備這個。</p>
偽帝會來。</p>
太子狂笑一陣，喘息道：“老二還是那般喜歡裝憨實嗎？”</p>
楊玄默然。</p>
這個瓜貨，若非是在宮中，衛王能一巴掌拍死他！</p>
“老三還是這般陰險嗎？”</p>
這話，楊玄感興趣，“大概吧！”</p>
“看來，你果然是對老二忠心耿耿。”</p>
太子笑的很是不屑，但他隨口一句話就能試探出楊玄的態度，可見心機了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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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楊玄衝著內侍問道：“我還得待多久？”</p>
內侍默然。</p>
繼續！</p>
楊玄很是無趣的問道：“殿下可還有什麽話想說？”</p>
說完趕緊走人。</p>
他想妻兒了。</p>
太子揉揉小腹，撩開遮住臉的頭發，一張泛著油光的臉蛋上，盡是譏誚之色，“他讓你來，便是想聽聽孤想說些什麽。那麽……”</p>
太子今日會說一些騷話，這個楊玄知曉。</p>
他看到內侍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帶著同情，看到侍衛們的眼神中帶著惋惜。</p>
太子笑的很是得意。</p>
楊玄慢條斯理的摸出兩小塊布，捏成團，堵住耳朵，開口，“殿下，隻管說！”</p>
太子：“……”</p>
他歎息，“你去吧！”</p>
“臣，告退！”</p>
楊玄拱手，最後看了太子一眼，無聲的道：“走好！”</p>
太子一怔，“他盡然能聽到？”</p>
艸！</p>
內侍和侍衛們一臉見鬼的模樣。</p>
一群人都被楊玄給騙了，這貨壓根就沒堵住耳朵。</p>
“關我屁事！”</p>
外麵的楊玄丟下這麽一句話，大喇喇的走了。</p>
咳咳！</p>
側麵傳來了幹咳聲，侍衛們就像是見到貓的老鼠，趕緊避開。</p>
內侍沒法避，神色絕望。</p>
皇帝從側麵出來了，身後跟著韓石頭。</p>
“逆子！”</p>
太子抬頭，“阿耶，許久未見。”</p>
皇帝進了寢宮，韓石頭迴身擺手。</p>
內侍目露感激之色，趕緊閃人。</p>
韓少監，好人呐！</p>
皇帝負手站在床榻之前，“朕問你，那個藥方，可想起來了？”</p>
太子問道：“可有酒水？”</p>
“給他！”</p>
韓石頭親自去弄了一壇子酒水來。</p>
太子喝了幾口，突然歎息，“一直想喝，可等喝到的時候，卻發現沒了興趣。這人便是如此，渴望什麽東西，就會焦慮不安，等到手後，卻意趣索然。”</p>
他笑了笑，“父親如今也老了，還想生子嗎？”</p>
皇帝澹澹的道：“莫要挑釁朕的耐性。”</p>
“孤，一直想挑釁。”太子看著他，“你想廢掉孤的太子之位，隨後弄死孤。</p>
隻是孤有一點不明。阿耶年歲不小了，就算是你如今能生子，阿耶確定自己能活到那個孩子成人？</p>
等阿耶去了，那個孩子年幼，主少國疑，阿耶就不怕江山被人奪了？</p>
哦！孤倒是忘記了，在阿耶的心中，江山算的了什麽，不過是阿耶的玩物罷了。</p>
那麽，阿耶何不如和臣子們說，朕乃天神下凡，永生不老，如此，便能少了群臣的呱噪。</p>
隻是孤想說，阿耶你吃喝拉撒與常人無異，放的屁比誰都臭，身邊的內侍還得大口的吸，小口的唿，否則便是嫌棄你的屁臭。</p>
你就這麽一個比凡人還惡心的人，怎有臉說自己是天子？！</p>
天子，那是老天之子，阿耶你摸摸自己的老臉，那皺褶多的讓人惡心……</p>
老天知曉自己有這麽一個兒子，還是個爬灰的狗兒子，他會一巴掌拍死你這個老不死的老畜生……</p>
“封嘴！”韓石頭喝道。</p>
“不必了！”</p>
皇帝擺擺手，韓石頭躬身告退。</p>
殿內隻剩下了這對父子。</p>
太子冷笑，“怎地，要動手？孤等著你。來，殺了自己的兒子，迴頭，你就能安心享用自己的兒媳婦。</p>
不，孤倒是忘記了，沒了孤在，你和那個賤人在一起時可會愉悅？怕是會厭惡吧！</p>
哈哈哈哈！你這個爬灰的老畜生，你可知曉，長安如今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話，看你和自己的兒媳婦的笑話。</p>
可笑的是，你還以為自己在百姓心中高大無比。</p>
呸！若非百姓懼怕，你早已成了天下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哈哈哈哈！”</p>
“那一年，你出生，朕很是歡喜！”</p>
皇帝沒有動怒，“朕對你抱有厚望，從小就教導你，可還記得？”</p>
太子點頭，冷笑。</p>
“那時候，朕與你阿翁在謀劃太子之職。”</p>
“也就是想害死孤的那位伯祖。”</p>
“朕與你阿翁出手，把孝敬皇帝拉了下來，你阿翁成為太子。後來武皇年老臥床不起，朕領軍入宮，逼迫她退位。”</p>
太子笑道：“阿耶果然是了得，先是害死了自己的伯父，接著又逼迫自己的祖母，再後來，又逼迫自己的生父退位，接著，收了自己的兒媳……</p>
阿耶，你死後可敢去地底下見這些人嗎？”</p>
皇帝依舊自顧自的說道：“朕做成這些，離不開楊氏的幫襯，朕答應繼位後，會給出豐厚的報酬。</p>
朕願意敞開讓楊氏兼並田地。</p>
可你那位外祖，卻貪心不足，想要入朝為官。</p>
國丈入朝，皇後在後宮，太子在東宮，朕這個帝王在楊氏的圍困中，每晚睡覺都得睜隻眼閉隻眼！”</p>
太子：“……”</p>
這是誰也不知曉的秘辛。</p>
韓石頭站在寢宮外麵，微笑著。</p>
陛下！</p>
您，聽聽！</p>
“朕好言以對，可楊鬆成卻威脅朕，若朕不答應，楊氏便會支持別的皇子。”</p>
“為何不肯支持孝敬皇帝？”太子問道。</p>
皇帝澹澹的道：“孝敬皇帝對世家門閥不滿，支持他，便是支持自己的死對頭。楊氏不傻，自然不肯。”</p>
他幹咳一聲，“朕讓你的母親去勸說楊氏，可你母親開口便是楊氏如何艱難，朕如何吝嗇。</p>
這便是朕的結發妻子，朕的皇後，你的母親。她是楊氏的好女兒，朕屈服了。”</p>
太子麵色慘白，“原來……原來……”</p>
“楊氏聯手其它世家門閥，勢力龐大，朕，也不能製。可那股子氣卻散不去。”</p>
太子近乎於尖叫般的喊道：“於是你便奪了孤的妻子，一直在逼迫孤。”</p>
皇帝微笑，眼神冷漠，“對。朕便要讓皇後那個賤人看看自己的兒子在地獄中煎熬，讓楊鬆成一邊惱火，一邊卻隻能想辦法幫襯你。每當看到這個場景，朕，不勝歡喜！”</p>
太子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可孤是你的兒子，你的兒子！不是楊氏的子孫！”</p>
皇帝冷冷的道：“逆子，說出藥方，朕會讓你得了善終。你不是一直仰慕孝敬皇帝？朕送你去為他守陵！”</p>
太子看著他。</p>
寢宮內很安靜。</p>
“孤，哪都不去！”</p>
太子猛地蹦起來，撲向皇帝，可腳腕卻被繩索緊緊的束縛著，重重的跌倒在床榻邊緣，就在皇帝的眼前。</p>
皇帝眼神冷漠，“看來，你是想死了。”</p>
“對！”太子仰頭看著他，“殺了孤！”</p>
皇帝從袖口裏掏出一截繩子，“逆子，最後的機會！”</p>
太子笑道：“你說和那個賤人在一起隻是為了報複楊氏，可看看你，大把年紀了還想和她生子，可見是早已喜歡上了她。老狗，老狗！你不得好死！”</p>
韓石頭站在外麵，低頭，無聲說著。</p>
——陛下，老狗正在殺自己的兒子，殺的氣喘籲籲，殺的……酣暢淋漓。奴婢歡喜不勝。</p>
——郎君即將為節度副使，當郎君返迴北疆時，已然成了大唐重臣。奴婢在等著，等著郎君的大軍南下，兵臨長安，君臨天下！</p>
裏麵有東西在劇烈掙紮，床榻上傳來冬冬冬的聲音。</p>
漸漸的，聲音微弱，直至湮滅。</p>
皇帝氣喘籲籲的出來，“太子病重！”</p>
韓石頭欠身，“是。”</p>
皇帝迴到了他的梨園。</p>
“二郎！”</p>
貴妃喜滋滋的來迎，“我剛排好了一支舞。”</p>
“哦！”皇帝笑道：“鴻雁的舞姿配上那曲子，朕期盼已久了。”</p>
一個舞蹈，一個打鼓，其樂融融。</p>
晚些，太子病重的消息傳來。</p>
韓石頭站在梨園外，腦海裏是太子最後的模樣。</p>
——舌頭微微伸出來，麵色鐵青，唯一意外的是他竟然在笑。</p>
嘲諷的笑！</p>
“二郎！”</p>
貴妃一個下腰，倒著給皇帝一個媚笑。</p>
皇帝上前扶起貴妃，二人相擁。</p>
一個宮女在邊上讚道：“真美！”</p>
……</p>
太子病重！</p>
楊玄知曉，自己該走了。</p>
老丈人的動作也很快，隨即上疏，再次舉薦楊玄為北疆節度副使。</p>
朝堂上再度商議。</p>
羅才再度舌戰群雄。</p>
大勢已去，鄭琦等人也不過是出來說了一番不看好楊玄之類的話，隨後，皇帝拍板。</p>
楊玄！</p>
北疆節度副使！</p>
當宣旨的人來到陳曲時，整個巷子都轟動了。</p>
“節度副使啊！”</p>
街坊們紛紛出來恭賀。</p>
“客氣了。”</p>
楊玄出來冒個泡，隨後韓紀接待。</p>
不是他矯情，而是事兒太多。</p>
丈人那邊說了，來日方長，周氏那邊就不給他慶賀了，也是低調之意。</p>
可羅才等人是否要謝？</p>
必須的！</p>
楊玄帶著禮物一一走到了。</p>
接著便是魏靈兒等人設宴為他慶賀。</p>
大腿還得去抱抱。</p>
楊玄專程去了一趟魏家。</p>
右武衛大將軍魏忠專門告假在家等他。</p>
“見過楊副使！”</p>
當魏忠鄭重行禮時，楊玄有些時空顛倒的感慨。</p>
當初他為了抱大腿，和魏靈兒虛以委蛇，到了今日，魏忠見到他，也得鄭重行禮.</p>
這人生際遇，讓人不禁感慨萬千。</p>
二人互相套了個近乎，楊玄婉拒了留飯，等他走後，魏靈兒來問。</p>
“阿耶，子泰和你說了什麽？”</p>
“那些話是你能問的？”</p>
魏靈兒癟嘴，“有什麽不能問的？哪日我請他去青樓。”</p>
魏忠指著她，“若你是兒子，此刻鞭子已然臨身了。”</p>
“阿耶說說嘛！”</p>
魏忠負手看著門外，“這個人，以後怕是不得了！”</p>
“這我早就知曉，可是阿耶，他會如何不得了？”</p>
“大概，位極人臣吧！”</p>
“做宰相！”</p>
“嗯！”</p>
“阿耶，那子泰以後可能和你相比？”</p>
“來人！”</p>
“郎君。”</p>
“從今日起，靈兒禁足五日！”</p>
……</p>
送別的人群中沒有魏靈兒，楊玄還有些好奇，問了其他人，說是被禁足了。</p>
張冬青那一日沒來赴宴，今日卻來送行，還作詩一首，一看便是憋了幾日的結果。</p>
而且，張冬青看楊玄的眼神也變了。</p>
若說原先是坦然，現在則是多了些恭謹，以及……試探。</p>
女人啊！</p>
楊玄卻不再多看她一眼。</p>
“諸位，山高水遠，後會有期。”楊玄拱手。</p>
噠噠噠！</p>
一個官員策馬趕到：“楊副使，陛下有吩咐。”</p>
楊玄下馬。</p>
官員說道：“鄧州民亂，朝中令你前去鎮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