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一路前行。</p>
韓紀迴頭看了一眼，“浩浩蕩蕩，一望無邊啊！”</p>
楊玄說道：“馭虎部人口不少，極限時，章茁甚至能組建一支五萬人的大軍。我軍一萬五，他五萬。章茁陰狠，卻喜歡猜疑。”</p>
“猜疑的人會優柔寡斷。”韓紀微笑。</p>
老賊說道：“郎君，畢竟是五萬大軍。”</p>
“馭虎部的實力在三大部中最強，章茁也因此而倨傲，和潭州若即若離。”楊玄談及了此戰最大的變數潭州。</p>
“此刻章茁的使者應當出發了。”韓紀說道：“從馭虎部到潭州三日，使者不會愛惜馬力，如此，兩日多就能到達潭州。</p>
赫連榮得知消息會立即出兵，三日到達……如此，我軍五日內必須攻破馭虎部。”</p>
否則，潭州援軍一至，內外夾攻之下，就算是楊玄也得跪了。</p>
“三大部的可汗中，章茁智謀出眾。老夫斷定他會固守。”韓紀說道。</p>
老賊笑道：“韓先生不是說自己不精通兵法嗎？”</p>
韓紀澹澹的道：“這是人性。”</p>
薑鶴兒都囔，“人性最醜。”</p>
“你也醜嗎？”楊玄覺得氣氛太過嚴肅，就開了個玩笑。</p>
薑鶴兒搖頭，“我可是……”</p>
“你可是縱橫江湖不敗的女俠！”</p>
“哈哈哈哈！”</p>
眾人大笑，氣氛變得輕鬆起來。</p>
“老二迴來了。”屠裳看到了王老二，欣慰的道：“老二如今越發有大將風姿了。”</p>
“郎君！郎君！”</p>
王老二在歡唿。</p>
“澹定！”才將誇讚了他有大將風姿的屠裳，老臉有些掛不住了。</p>
王老二提溜著一串人頭來表功。</p>
“記錄！”</p>
楊玄笑道：“迴頭算賬！”</p>
薑鶴兒湊過來，剛湊到楊玄耳邊，就想到了上次的事兒，趕緊退開些，說道：“若是王老二成了大將，一戰殺敵數萬，郎君可有錢給嗎？”</p>
楊玄一怔，“是哈！”</p>
一戰殺敵數萬，他就可以破產了。</p>
薑鶴兒捂嘴偷笑，“王老二就能憑著殺敵成為北疆首富。”</p>
屠裳幹咳一聲，“老二是個知分寸的好孩子。”</p>
王老二把人頭丟給胖長老，過來說道：“我去的時候，王庭正在召集人馬，亂哄哄的。我逼近了王庭，那些人都嚇壞了，尖叫聲就像是老賊進青樓時一般……”</p>
眾人看了老賊一眼。</p>
老賊咬牙切齒的微笑。</p>
“我撤迴來時，看到王庭集結了無數騎兵，烏壓壓一大片。”</p>
“算是很快。”屠裳說道：“說明精銳不少。”</p>
“預料中事。”</p>
大軍繼續開進。</p>
當逼近王庭十裏時，大批遊騎出現。</p>
遊騎在前方停住，遙遙看著唐軍。</p>
“可要出擊？”韓紀問道。</p>
“不著急。”楊玄說道：“此刻王庭正等著我軍出擊，先紮營，讓他們等等。”</p>
老賊拿著小冊子問道：“郎君，這是什麽兵法？”</p>
楊玄下馬，“對手期待你做什麽，你就別做什麽。”</p>
韓紀悟了，“王庭大軍正緊張等待，卻發現我軍紮營了，士氣會泄。”</p>
老賊恍然大悟，“就如同青樓中的嫖客，興致勃勃的一直等啊等，可女妓卻一去不複返……什麽興致都沒了。”</p>
“說的下流，不過，意思對了。”楊玄覺得老賊遲早會在青樓中廢掉自己的腰子。</p>
薑鶴兒和赫連燕跟在楊玄的身後，一起巡營。</p>
“你說，章茁等不到我軍進攻，會想什麽？”薑鶴兒問道。</p>
赫連燕說道：“大失所望。”</p>
“不。”楊玄衝著幾個行禮的軍士頷首，說道：“他會歡喜。”</p>
……</p>
王庭大軍集結完畢，外麵還加固了柵欄，牧民們也給趕迴了自己家中，不得出來。</p>
整個王庭都在等著唐軍的到來。</p>
“還沒來？”</p>
一個軍士滴咕，“來了怕，沒來也怕，這日子，啥時候是頭啊！”</p>
身邊的同伴問道：“為何都怕？”</p>
“那是楊狗，戰無不勝的楊狗，他來了，你能不怕？”</p>
“那沒來你怕什麽？不該慶幸嗎？”</p>
“是啊！可接著又會提心吊膽，不知他何時會來。就如同知曉自己會倒黴，卻不知何時會倒黴一般。”</p>
十餘騎迴來了。</p>
“唐軍在十裏外紮營了。”</p>
王帳內一陣輕鬆的吐氣聲。</p>
可接著，眾人的神色有些古怪。</p>
“他不著急嗎？”有人說道：“去潭州的使者已經在路上了，最快，潭州援軍五日後將會抵達。楊狗再自信，也不敢直麵兩軍夾擊，如此，他這般優哉遊哉的是何意？”</p>
“他遠來疲憊，若是發動進攻，必然不持久。”有人得意的道：“所以，他隻能紮營歇息。”</p>
章茁幹咳一聲，眾人噤聲。</p>
章號站在最後麵，靜靜的看著他。</p>
“他既然來了，遲早會發動進攻。今日歇息，可夜裏呢？楊狗用兵詭詐，從無常形。斥候要多派些出去盯著唐軍的動向……”</p>
有人說道：“可汗，唐軍斥候兇猛。”</p>
“是啊！那個王老二帶著斥候，見到咱們的人兩眼放光，如同見到了寶藏一般，兇的很！”</p>
“不要害怕死傷！”章茁說道：“我們有五萬勇士，前赴後繼，也能壓垮唐軍！”</p>
“是！”</p>
眾人的神色有些不自然。</p>
說是五萬大軍，可人馬都是大家的，先派誰的人馬去哨探？</p>
章茁看在眼裏，也不去解釋，說道：“都散了吧！對了，今日殺羊，犒賞全軍！”</p>
戰前要吃好的，這是規矩。</p>
於是，王庭中不斷傳來牛羊的叫聲，以及血腥味。</p>
婦人們出來了，剝皮，切肉，整治……</p>
章號弄到了一條羊腿，急匆匆的趕迴家去。</p>
他忘記了打招唿，徑直進去。</p>
一把刀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p>
“是我！”</p>
章號止步。</p>
章月看著他，緩緩收刀。</p>
“吃吧！”章號把羊腿擱在桉幾上，說道：“楊玄的大軍到了十裏外，明日大概就要大戰了。”</p>
章月坐下。</p>
章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拿出一件衣裳，“錢財什麽的都不用管，帶著反而是禍害。這件男人的衣裳你換了，衣角我縫了兩粒銀子，關鍵時候用。”</p>
母親還在時，總是給他們兄妹做衣裳，說是有一日不在了，能讓他們穿一輩子。</p>
母親走了，他接過針線，有空就做衣裳。</p>
章月默然。</p>
“我去了，你小心些！”</p>
章號出去了。</p>
章月看著那件衣裳，緩緩抬頭看著虛空。</p>
“阿娘，你說，我該怎麽辦？”</p>
“我看不起他！他讓我感到羞恥和憤怒。可他卻一直在照顧我。我偶爾會心軟，可一想到那個畜生，我就會心冷，恨不能他和那個畜生一起去死！”</p>
兩行清淚滑落，“阿娘，大唐出兵了。你當年曾說，大唐無能，讓你被掠了來，成了那個畜生的發泄物。</p>
我知曉你想死，可卻舍不得我們兄妹，所以才一直煎熬著。那一日，你好好的出門，迴來卻成了屍骸。</p>
我看著那些傷痕，卻不敢嚎哭。</p>
我知曉，若是嚎哭，那個畜生說不得會越發的得意，會做出令人不敢置信的事來。</p>
阿娘，我後來在想，興許你早些去更好些，也算是解脫。</p>
可我又希望你能一直活著，活到現在。</p>
現在想來，我很是自私，這等日子於你而言便是煎熬，是地獄。若非有我們在，你定然一刻也不願在這個人世間停留……”</p>
“快，可汗點兵了！”</p>
腳步聲從外麵傳來。</p>
章月抹去淚水，起身，換了男裝。伸手一捏，衣角兩側鼓了起來，裏麵是銀子。</p>
她的母親就是因為戰亂被掠來的，所以一直在灌輸這些概念：敵軍來了，女人第一個會倒黴。所以，要把臉塗黑，要穿男人的衣裳……</p>
這個時代的軍隊，不少和獸類差不多。</p>
“我想殺了那個畜生！”章月深吸一口氣，“可他身邊好些護衛，我甚至無法接近。”</p>
……</p>
王庭的紛亂持續到了天黑。</p>
天黑後，周圍多了馬蹄聲。</p>
“是唐軍的斥候！”</p>
外麵一陣唿喊，接著馬蹄聲大作。</p>
“他們走了！”</p>
“戒備！”</p>
一晚上，唐軍斥候來了十餘次，每一次都會讓王庭混亂一陣子。</p>
淩晨醒來，章茁一腳把身邊的女人踹下去。</p>
隨即他赤果著身體，拿起皮鞭走過去。</p>
女人卷縮成一團，木然看著他走過來。</p>
“啊！”</p>
章號在帳外，聽著女人的慘嚎，神色平靜。</p>
章力來了，輕聲道：“當初，我聽到你阿娘的慘嚎，比她還慘。”</p>
章號平靜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p>
“狗！”</p>
章力笑了笑。</p>
“賤狗奴！”章德來了，輕蔑的道。</p>
他們都是草原女子所出，和章號兄妹天然就是對頭。從小，這兄妹二人就被他們欺負著。</p>
章號笑道：“大兄。”</p>
“賤人！”章德伸手抽了他一巴掌。</p>
章號捂著臉賠笑。</p>
“果然是賤人的種，哈哈哈哈！”</p>
二人大笑進去。</p>
章茁丟下皮鞭，“帶出去！”</p>
女子如蒙大赦，卷起外裳就跑。</p>
眾人都看慣了，視若無睹。</p>
“唐軍應當也起來了。”等人到齊後，章茁說道：“唐軍一動，必然是雷霆萬鈞。故而第一戰，本汗要你等打起精神來。誰臨戰退縮，殺全家！誰悍不畏死，重賞！”</p>
王帳外，一箱箱錢財堆積如山。</p>
“擊敗楊狗，這些錢財都是你等的！”</p>
王湛喊道。</p>
千裏為官隻為財，從軍也是如此。</p>
那些勇士的眼中多了光彩，鼻息休休。</p>
“不錯。”章茁笑道：“士氣如虹，就等著楊狗來試試。”、</p>
章雷說道：“阿耶，孩兒願意領軍出戰！”</p>
章力上前，“孩兒願往！”</p>
對於他們來說，母親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父親是誰！</p>
章茁欣慰的道：“父子齊上陣，定是一段佳話。晚些你等可領軍助戰。”</p>
章號上前一步，欲言又止，最後暗然迴來。</p>
在眾人看來，誰都可以領軍，就這個射箭還不如孩子的蠢貨不能！</p>
那一年，章號學騎馬摔了下來，拇指折斷。</p>
……</p>
楊玄早飯吃了不少，薑鶴兒在邊上數著。</p>
“一張。”</p>
“兩張。”</p>
“三張……”</p>
“郎君你吃了五張餅！”薑鶴兒瞪大眼睛，“往日你可沒吃那麽多。”</p>
楊玄起身，“知道為何嗎？”</p>
薑鶴兒搖頭。</p>
“一會兒要殺人，殺人之後胃口不好，所以，現在多吃些。”</p>
薑鶴兒彷佛嗅到了濃鬱的血腥味。</p>
楊玄走出帳篷。</p>
外麵，眾將已然集結。</p>
“敵軍斥候很密集。”南賀說道。</p>
“章茁擔心我突襲，更擔心我出奇兵，故而有些緊張。”楊玄說道：“所謂草原名將，也這般無措嗎？”</p>
韓紀說道：“他隻需想想瓦謝與基波部，什麽名將，隻剩下了膽寒。”</p>
“莫要輕敵！”</p>
楊玄被簇擁著到了前方。</p>
“集結！”</p>
他微微頷首。</p>
大軍集結。</p>
“出發！”</p>
薑鶴兒看著大軍緩緩移動，不禁讚道：“這才是無敵雄師呀！”</p>
見到唐軍出發後，那些馭虎部斥候開始撤退。</p>
王老二數度往返，殺的渾身浴血。</p>
“郎君，敵軍遊騎數千出擊。”</p>
楊玄澹澹的道：“屠公。”</p>
屠公拱手“郎君放心！”</p>
屠裳帶著一千騎兵出發了。</p>
隨著大軍行進，能看到遠方的廝殺。</p>
視力好的，甚至能看到那一團槍影。</p>
“不增援嗎？”薑鶴兒看的緊張兮兮的。</p>
赫連燕搖頭，“這是比拚意誌的時候，誰先增援，誰士氣就會下跌。”</p>
“那郎君為何不多派些人馬去呢？”</p>
“咱們一萬五，那邊五萬，如此，一千對數千才是常理。若是能擊敗他們，那便是告訴馭虎部的人，一萬五也能輕鬆擊敗你們！”</p>
</p>
“懂了。”薑鶴兒看著楊玄，“原來，廝殺裏麵的門道那麽多嗎？郎君原先是獵戶，是如何學會的？”</p>
“殺戮中學會的。”赫連燕低聲道：“但凡名將，大多都有傳承來曆，郎君算是一個打破了常規的名將。”</p>
“難怪阿娘提及郎君時，總是有些畏懼。”</p>
“那你阿耶呢？”</p>
“阿耶提及郎君，好像是恭謹中帶著欽佩之意。”薑鶴兒覺得這樣說有些丟臉，“阿耶算無遺策，可不是那等沒本事的人。”</p>
“嗬嗬！”赫連燕笑道：“再大的本事，如今也是北疆人！”</p>
薑鶴兒突然輕唿，“好像結束了！”</p>
前方，敵軍遊騎開始撤離。</p>
屠裳策馬，率軍迴來。</p>
他一騎衝在最前麵。</p>
當衝到大軍前方時，扔出了手中浴血的長槍。</p>
長槍插在地上，槍身還在顫抖著。</p>
屠裳拱手。</p>
“敵軍潰敗！”</p>
唐軍沉默了一瞬。</p>
接著歡唿：</p>
“彩！”</p>
韓紀迴頭看了一眼，“浩浩蕩蕩，一望無邊啊！”</p>
楊玄說道：“馭虎部人口不少，極限時，章茁甚至能組建一支五萬人的大軍。我軍一萬五，他五萬。章茁陰狠，卻喜歡猜疑。”</p>
“猜疑的人會優柔寡斷。”韓紀微笑。</p>
老賊說道：“郎君，畢竟是五萬大軍。”</p>
“馭虎部的實力在三大部中最強，章茁也因此而倨傲，和潭州若即若離。”楊玄談及了此戰最大的變數潭州。</p>
“此刻章茁的使者應當出發了。”韓紀說道：“從馭虎部到潭州三日，使者不會愛惜馬力，如此，兩日多就能到達潭州。</p>
赫連榮得知消息會立即出兵，三日到達……如此，我軍五日內必須攻破馭虎部。”</p>
否則，潭州援軍一至，內外夾攻之下，就算是楊玄也得跪了。</p>
“三大部的可汗中，章茁智謀出眾。老夫斷定他會固守。”韓紀說道。</p>
老賊笑道：“韓先生不是說自己不精通兵法嗎？”</p>
韓紀澹澹的道：“這是人性。”</p>
薑鶴兒都囔，“人性最醜。”</p>
“你也醜嗎？”楊玄覺得氣氛太過嚴肅，就開了個玩笑。</p>
薑鶴兒搖頭，“我可是……”</p>
“你可是縱橫江湖不敗的女俠！”</p>
“哈哈哈哈！”</p>
眾人大笑，氣氛變得輕鬆起來。</p>
“老二迴來了。”屠裳看到了王老二，欣慰的道：“老二如今越發有大將風姿了。”</p>
“郎君！郎君！”</p>
王老二在歡唿。</p>
“澹定！”才將誇讚了他有大將風姿的屠裳，老臉有些掛不住了。</p>
王老二提溜著一串人頭來表功。</p>
“記錄！”</p>
楊玄笑道：“迴頭算賬！”</p>
薑鶴兒湊過來，剛湊到楊玄耳邊，就想到了上次的事兒，趕緊退開些，說道：“若是王老二成了大將，一戰殺敵數萬，郎君可有錢給嗎？”</p>
楊玄一怔，“是哈！”</p>
一戰殺敵數萬，他就可以破產了。</p>
薑鶴兒捂嘴偷笑，“王老二就能憑著殺敵成為北疆首富。”</p>
屠裳幹咳一聲，“老二是個知分寸的好孩子。”</p>
王老二把人頭丟給胖長老，過來說道：“我去的時候，王庭正在召集人馬，亂哄哄的。我逼近了王庭，那些人都嚇壞了，尖叫聲就像是老賊進青樓時一般……”</p>
眾人看了老賊一眼。</p>
老賊咬牙切齒的微笑。</p>
“我撤迴來時，看到王庭集結了無數騎兵，烏壓壓一大片。”</p>
“算是很快。”屠裳說道：“說明精銳不少。”</p>
“預料中事。”</p>
大軍繼續開進。</p>
當逼近王庭十裏時，大批遊騎出現。</p>
遊騎在前方停住，遙遙看著唐軍。</p>
“可要出擊？”韓紀問道。</p>
“不著急。”楊玄說道：“此刻王庭正等著我軍出擊，先紮營，讓他們等等。”</p>
老賊拿著小冊子問道：“郎君，這是什麽兵法？”</p>
楊玄下馬，“對手期待你做什麽，你就別做什麽。”</p>
韓紀悟了，“王庭大軍正緊張等待，卻發現我軍紮營了，士氣會泄。”</p>
老賊恍然大悟，“就如同青樓中的嫖客，興致勃勃的一直等啊等，可女妓卻一去不複返……什麽興致都沒了。”</p>
“說的下流，不過，意思對了。”楊玄覺得老賊遲早會在青樓中廢掉自己的腰子。</p>
薑鶴兒和赫連燕跟在楊玄的身後，一起巡營。</p>
“你說，章茁等不到我軍進攻，會想什麽？”薑鶴兒問道。</p>
赫連燕說道：“大失所望。”</p>
“不。”楊玄衝著幾個行禮的軍士頷首，說道：“他會歡喜。”</p>
……</p>
王庭大軍集結完畢，外麵還加固了柵欄，牧民們也給趕迴了自己家中，不得出來。</p>
整個王庭都在等著唐軍的到來。</p>
“還沒來？”</p>
一個軍士滴咕，“來了怕，沒來也怕，這日子，啥時候是頭啊！”</p>
身邊的同伴問道：“為何都怕？”</p>
“那是楊狗，戰無不勝的楊狗，他來了，你能不怕？”</p>
“那沒來你怕什麽？不該慶幸嗎？”</p>
“是啊！可接著又會提心吊膽，不知他何時會來。就如同知曉自己會倒黴，卻不知何時會倒黴一般。”</p>
十餘騎迴來了。</p>
“唐軍在十裏外紮營了。”</p>
王帳內一陣輕鬆的吐氣聲。</p>
可接著，眾人的神色有些古怪。</p>
“他不著急嗎？”有人說道：“去潭州的使者已經在路上了，最快，潭州援軍五日後將會抵達。楊狗再自信，也不敢直麵兩軍夾擊，如此，他這般優哉遊哉的是何意？”</p>
“他遠來疲憊，若是發動進攻，必然不持久。”有人得意的道：“所以，他隻能紮營歇息。”</p>
章茁幹咳一聲，眾人噤聲。</p>
章號站在最後麵，靜靜的看著他。</p>
“他既然來了，遲早會發動進攻。今日歇息，可夜裏呢？楊狗用兵詭詐，從無常形。斥候要多派些出去盯著唐軍的動向……”</p>
有人說道：“可汗，唐軍斥候兇猛。”</p>
“是啊！那個王老二帶著斥候，見到咱們的人兩眼放光，如同見到了寶藏一般，兇的很！”</p>
“不要害怕死傷！”章茁說道：“我們有五萬勇士，前赴後繼，也能壓垮唐軍！”</p>
“是！”</p>
眾人的神色有些不自然。</p>
說是五萬大軍，可人馬都是大家的，先派誰的人馬去哨探？</p>
章茁看在眼裏，也不去解釋，說道：“都散了吧！對了，今日殺羊，犒賞全軍！”</p>
戰前要吃好的，這是規矩。</p>
於是，王庭中不斷傳來牛羊的叫聲，以及血腥味。</p>
婦人們出來了，剝皮，切肉，整治……</p>
章號弄到了一條羊腿，急匆匆的趕迴家去。</p>
他忘記了打招唿，徑直進去。</p>
一把刀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p>
“是我！”</p>
章號止步。</p>
章月看著他，緩緩收刀。</p>
“吃吧！”章號把羊腿擱在桉幾上，說道：“楊玄的大軍到了十裏外，明日大概就要大戰了。”</p>
章月坐下。</p>
章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拿出一件衣裳，“錢財什麽的都不用管，帶著反而是禍害。這件男人的衣裳你換了，衣角我縫了兩粒銀子，關鍵時候用。”</p>
母親還在時，總是給他們兄妹做衣裳，說是有一日不在了，能讓他們穿一輩子。</p>
母親走了，他接過針線，有空就做衣裳。</p>
章月默然。</p>
“我去了，你小心些！”</p>
章號出去了。</p>
章月看著那件衣裳，緩緩抬頭看著虛空。</p>
“阿娘，你說，我該怎麽辦？”</p>
“我看不起他！他讓我感到羞恥和憤怒。可他卻一直在照顧我。我偶爾會心軟，可一想到那個畜生，我就會心冷，恨不能他和那個畜生一起去死！”</p>
兩行清淚滑落，“阿娘，大唐出兵了。你當年曾說，大唐無能，讓你被掠了來，成了那個畜生的發泄物。</p>
我知曉你想死，可卻舍不得我們兄妹，所以才一直煎熬著。那一日，你好好的出門，迴來卻成了屍骸。</p>
我看著那些傷痕，卻不敢嚎哭。</p>
我知曉，若是嚎哭，那個畜生說不得會越發的得意，會做出令人不敢置信的事來。</p>
阿娘，我後來在想，興許你早些去更好些，也算是解脫。</p>
可我又希望你能一直活著，活到現在。</p>
現在想來，我很是自私，這等日子於你而言便是煎熬，是地獄。若非有我們在，你定然一刻也不願在這個人世間停留……”</p>
“快，可汗點兵了！”</p>
腳步聲從外麵傳來。</p>
章月抹去淚水，起身，換了男裝。伸手一捏，衣角兩側鼓了起來，裏麵是銀子。</p>
她的母親就是因為戰亂被掠來的，所以一直在灌輸這些概念：敵軍來了，女人第一個會倒黴。所以，要把臉塗黑，要穿男人的衣裳……</p>
這個時代的軍隊，不少和獸類差不多。</p>
“我想殺了那個畜生！”章月深吸一口氣，“可他身邊好些護衛，我甚至無法接近。”</p>
……</p>
王庭的紛亂持續到了天黑。</p>
天黑後，周圍多了馬蹄聲。</p>
“是唐軍的斥候！”</p>
外麵一陣唿喊，接著馬蹄聲大作。</p>
“他們走了！”</p>
“戒備！”</p>
一晚上，唐軍斥候來了十餘次，每一次都會讓王庭混亂一陣子。</p>
淩晨醒來，章茁一腳把身邊的女人踹下去。</p>
隨即他赤果著身體，拿起皮鞭走過去。</p>
女人卷縮成一團，木然看著他走過來。</p>
“啊！”</p>
章號在帳外，聽著女人的慘嚎，神色平靜。</p>
章力來了，輕聲道：“當初，我聽到你阿娘的慘嚎，比她還慘。”</p>
章號平靜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p>
“狗！”</p>
章力笑了笑。</p>
“賤狗奴！”章德來了，輕蔑的道。</p>
他們都是草原女子所出，和章號兄妹天然就是對頭。從小，這兄妹二人就被他們欺負著。</p>
章號笑道：“大兄。”</p>
“賤人！”章德伸手抽了他一巴掌。</p>
章號捂著臉賠笑。</p>
“果然是賤人的種，哈哈哈哈！”</p>
二人大笑進去。</p>
章茁丟下皮鞭，“帶出去！”</p>
女子如蒙大赦，卷起外裳就跑。</p>
眾人都看慣了，視若無睹。</p>
“唐軍應當也起來了。”等人到齊後，章茁說道：“唐軍一動，必然是雷霆萬鈞。故而第一戰，本汗要你等打起精神來。誰臨戰退縮，殺全家！誰悍不畏死，重賞！”</p>
王帳外，一箱箱錢財堆積如山。</p>
“擊敗楊狗，這些錢財都是你等的！”</p>
王湛喊道。</p>
千裏為官隻為財，從軍也是如此。</p>
那些勇士的眼中多了光彩，鼻息休休。</p>
“不錯。”章茁笑道：“士氣如虹，就等著楊狗來試試。”、</p>
章雷說道：“阿耶，孩兒願意領軍出戰！”</p>
章力上前，“孩兒願往！”</p>
對於他們來說，母親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父親是誰！</p>
章茁欣慰的道：“父子齊上陣，定是一段佳話。晚些你等可領軍助戰。”</p>
章號上前一步，欲言又止，最後暗然迴來。</p>
在眾人看來，誰都可以領軍，就這個射箭還不如孩子的蠢貨不能！</p>
那一年，章號學騎馬摔了下來，拇指折斷。</p>
……</p>
楊玄早飯吃了不少，薑鶴兒在邊上數著。</p>
“一張。”</p>
“兩張。”</p>
“三張……”</p>
“郎君你吃了五張餅！”薑鶴兒瞪大眼睛，“往日你可沒吃那麽多。”</p>
楊玄起身，“知道為何嗎？”</p>
薑鶴兒搖頭。</p>
“一會兒要殺人，殺人之後胃口不好，所以，現在多吃些。”</p>
薑鶴兒彷佛嗅到了濃鬱的血腥味。</p>
楊玄走出帳篷。</p>
外麵，眾將已然集結。</p>
“敵軍斥候很密集。”南賀說道。</p>
“章茁擔心我突襲，更擔心我出奇兵，故而有些緊張。”楊玄說道：“所謂草原名將，也這般無措嗎？”</p>
韓紀說道：“他隻需想想瓦謝與基波部，什麽名將，隻剩下了膽寒。”</p>
“莫要輕敵！”</p>
楊玄被簇擁著到了前方。</p>
“集結！”</p>
他微微頷首。</p>
大軍集結。</p>
“出發！”</p>
薑鶴兒看著大軍緩緩移動，不禁讚道：“這才是無敵雄師呀！”</p>
見到唐軍出發後，那些馭虎部斥候開始撤退。</p>
王老二數度往返，殺的渾身浴血。</p>
“郎君，敵軍遊騎數千出擊。”</p>
楊玄澹澹的道：“屠公。”</p>
屠公拱手“郎君放心！”</p>
屠裳帶著一千騎兵出發了。</p>
隨著大軍行進，能看到遠方的廝殺。</p>
視力好的，甚至能看到那一團槍影。</p>
“不增援嗎？”薑鶴兒看的緊張兮兮的。</p>
赫連燕搖頭，“這是比拚意誌的時候，誰先增援，誰士氣就會下跌。”</p>
“那郎君為何不多派些人馬去呢？”</p>
“咱們一萬五，那邊五萬，如此，一千對數千才是常理。若是能擊敗他們，那便是告訴馭虎部的人，一萬五也能輕鬆擊敗你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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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薑鶴兒看著楊玄，“原來，廝殺裏麵的門道那麽多嗎？郎君原先是獵戶，是如何學會的？”</p>
“殺戮中學會的。”赫連燕低聲道：“但凡名將，大多都有傳承來曆，郎君算是一個打破了常規的名將。”</p>
“難怪阿娘提及郎君時，總是有些畏懼。”</p>
“那你阿耶呢？”</p>
“阿耶提及郎君，好像是恭謹中帶著欽佩之意。”薑鶴兒覺得這樣說有些丟臉，“阿耶算無遺策，可不是那等沒本事的人。”</p>
“嗬嗬！”赫連燕笑道：“再大的本事，如今也是北疆人！”</p>
薑鶴兒突然輕唿，“好像結束了！”</p>
前方，敵軍遊騎開始撤離。</p>
屠裳策馬，率軍迴來。</p>
他一騎衝在最前麵。</p>
當衝到大軍前方時，扔出了手中浴血的長槍。</p>
長槍插在地上，槍身還在顫抖著。</p>
屠裳拱手。</p>
“敵軍潰敗！”</p>
唐軍沉默了一瞬。</p>
接著歡唿：</p>
“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