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大朝會快到了。</p>
韓石頭已經知曉了名冊。</p>
“陳州刺史楊玄告假，說是要看護娘子。”</p>
鏡台的消息很詳盡。</p>
“他的娘子，要生產了？”韓石頭問道。</p>
來宮中稟告的是趙三福，“說是開春就差不多了。他擔心來迴耽誤功夫。”</p>
“國事和私事分不清！”韓石頭冷著臉。</p>
子泰此次確實是孟浪了……趙三福說道：“那人，太年輕。”</p>
年輕人做事才衝動，許多時候，不計較後果。</p>
但，這樣的年輕人才值得信賴啊！</p>
韓石頭看著他，“你是陛下看重的人。”</p>
可皇帝不會看重誰，不，有一人，就是眼前的這位韓石頭……趙三福恭謹的道：“下官隻記得韓少監。”</p>
我連皇帝的麵都見不到，談什麽看重？</p>
在宮中，趙三福唯一的依靠便是韓石頭。我就是韓少監的人，這個立場他站的非常堅定。</p>
“是陛下！”韓石頭盯著他，聲音轉冷。</p>
這是……難道韓石頭不滿了？</p>
這不可能吧？</p>
論效忠皇帝，王守這條忠犬都有自己的心思，韓石頭難道沒有？</p>
但據聞韓石頭的眼中就隻有皇帝，所以才能把皇帝的事兒安排的妥妥帖帖的。</p>
我要不要順從他的意思，表示對皇帝的忠心？</p>
可忠心這個東西……很廉價啊！</p>
趙三福想到了王守，宮中讓他單獨匯報，這便是牽製王守之意。也就是說，皇帝不相信王守的忠心。</p>
那條忠犬沒了鳥兒，也就少了欲望，眼中隻有皇帝，依舊不被信任。</p>
那麽，我這樣帶著鳥兒的男人，渾身散發著陽剛氣息的男人，皇帝如何能信？</p>
作為皇帝的貼心人，韓石頭定然知曉皇帝的心思。</p>
那麽，他讓我效忠皇帝，這不是緣木求魚嗎？</p>
所以，他這番話是威懾？</p>
還是引導。</p>
趙三福知曉，作為掌握了許多秘密的王守來說，倒黴是遲早的事兒。王守倒黴後，他這個製衡的主事會如何？</p>
接替王守？</p>
有可能！</p>
但更大的可能是被壓製，從此泯然眾人矣。</p>
要不……冒險一迴？</p>
否則，此生止步於主事，那還混個什麽？</p>
趙三福想到了自己當初和楊玄在長安城頭上，看著淩晨的長安城時的誓言。</p>
</p>
沒有權力，如何守護長安？</p>
如何守護大唐？</p>
富貴，險中求！</p>
趙三福抬頭，誠懇的道：“下官對陛下忠心耿耿。可若無少監，下官早已被王守給弄死了。少監便是下官的再生父母。”</p>
“大膽！”韓石頭喝道。</p>
難道，韓石頭真的心中隻有皇帝？</p>
趙三福心生悔意。</p>
但事兒做了，就別迴頭！</p>
他深吸一口氣，光棍的道：“下官還是那句話，下官這條命，便是少監給的。”</p>
韓石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滾！”</p>
“是！”</p>
趙三福心中狂喜。</p>
“等等！”</p>
趙三福轉身，“少監。”</p>
韓石頭說道：“咱的忠心給了陛下！”</p>
“是，下官的忠心也是如此。”</p>
“北疆那邊，是陛下關注之地，有消息早早送來。”</p>
“是！”</p>
“北疆的幾個刺史，你可知曉詳情？”</p>
“下官知曉。”</p>
“說說！”</p>
“宣州刺史……”</p>
路過的內侍宮人見到趙三福站在台階下低聲說話，韓石頭負手而立，目光越過趙三福，看著前方宮殿。</p>
“韓少監果然威嚴。”</p>
“是啊！”</p>
趙三福可是鏡台的當紅炸子雞，在外麵風光無限，可在韓石頭的麵前卻乖巧無比。</p>
“……陳州刺史楊玄，原先便是……”</p>
“升遷陳州刺史後，他領陳州軍一反以往的防禦，咄咄逼人，壓製住了三大部。南征更是戰功赫赫，得了桃縣黃春輝的賞識。據聞，黃春輝曾說過，北疆五虎，楊玄最賢。”</p>
所謂五虎，便是好事者編出來的名號。多是年輕一輩的文武官員。</p>
“對了，先前有消息，黃春輝令楊玄領軍越過陳州，在奉州剿滅了兩股為禍多年的山賊，奉州軍民感激零涕。”</p>
郎君，竟然如此了嗎？</p>
別人都以為是黃春輝的吩咐，可韓石頭知曉，此事必然是郎君的意思。</p>
而目的，便是拉攏奉州軍民的心，等以後討逆大旗打起來，能最大限度的控製北疆。</p>
局勢，大好啊！</p>
韓石頭心情愉悅。</p>
迴梨園時，他甚至在哼著歌。</p>
一個宮女蹲在地上收拾，無意間看到韓石頭嘴角微翹的模樣，不禁驚訝的道：“韓少監怎地看著有些……我說不出的感覺。”</p>
邊上的同伴說道：“是慈祥！”</p>
韓石頭迴到了梨園。</p>
“陛下呢？”</p>
“陛下在寢宮。”</p>
大白天就折騰。</p>
“陛下何在？”</p>
咦！</p>
韓石頭迴身，“見過貴妃。”</p>
貴妃在這啊！</p>
皇帝和誰在寢宮？</p>
莫非是疲憊了？</p>
韓石頭和貴妃麵麵相覷。</p>
一個內侍過來，低著頭，“陛下疲憊。”</p>
這是拒絕貴妃去的意思。</p>
貴妃低下頭，韓石頭注意到她雙拳緊握。</p>
顯然，貴妃知曉是誰在陪著皇帝。</p>
咦！</p>
韓石頭再度驚訝了。</p>
宮中若是有哪個女人進了梨園，都瞞不過他。</p>
那麽，那個女人是誰？</p>
眾人看著寢宮方向。</p>
良久，一個內侍被人簇擁出來。</p>
內侍肌膚白皙，身形嬌弱，走動間，更是一步三搖。</p>
那雙腿，竟然是撇開，一步步往前。</p>
鄧嚴，因嬌柔如女子，故被宮中人稱之為‘鄧娘’</p>
貴妃眸子一縮，眯眼，低聲道：“恍若新瓜初破。”</p>
那雙腿撇開行走的姿態，可不正是如此？</p>
韓石頭沒想到皇帝竟然不愛紅妝愛鄧娘。</p>
但，這與他無關。</p>
貴妃從未想到過自己的情敵竟然是個內侍。</p>
“陛下來了。”</p>
皇帝來了，幹咳一聲，“石頭。”</p>
“陛下。”韓石頭低頭。</p>
“你是朕身邊的老人，管著一攤子事。可你畢竟年歲大了，朕也不忍讓你操勞太過。如此，此後朕身邊之事，就讓鄧嚴暫且管著。”</p>
韓石頭沒有絲毫猶豫，“是。”</p>
貴妃看了他一眼，難免生出了些幸災樂禍的心思。不過，想到從此身邊多了個情敵，心情急轉直下。</p>
韓石頭對鄧嚴微微頷首，開始交接。</p>
“陛下飲水要溫熱，不可冰冷。”</p>
“陛下……”</p>
一句句，韓石頭壓根就沒藏私，連皇帝都有些動容。</p>
不過，所謂騎人有報，皇帝也隻是微微一笑。</p>
從來隻有新人笑。</p>
貴妃覺得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p>
她悄然出去。</p>
事兒已經傳開了。</p>
貴妃心中酸楚，在周圍漫無目的的晃悠。</p>
“哎！陛下竟然喜歡鄧嚴，那貴妃呢？”</p>
“是啊！貴妃以後是不是失寵了？”</p>
“不會。”</p>
“為何？”</p>
“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陛下博愛些就是了。”一個聽聲音比較老的內侍說道：“不過是出前進後而已。”</p>
眾人一怔，然後齊聲道：“妙啊！”</p>
貴妃掉頭迴去，有人見了說道：“娘娘麵色怎地不好？”</p>
貴妃尋到了韓石頭。</p>
“你怎麽看此事？”</p>
韓石頭看了她一眼，想到了當初孝敬皇帝曾說的那句話，佳兒佳婦。</p>
時光荏冉，當年的佳兒佳婦，一人被幽禁東宮，一人成了偽帝的貴妃。</p>
造化弄人呐！</p>
“奴婢聽從陛下的吩咐。”</p>
“老狗！”貴妃看著他遠去，輕聲罵道。</p>
梁靖進宮請見，得知消息後卻大笑。</p>
“阿妹無需擔心，男人罷了，玩物而已。”</p>
貴妃搖頭，“陛下寵幸了鄧嚴後，就讓他接手了自己的身邊事，可這連我都不能！”</p>
“這樣啊！”梁靖麵色嚴肅，“我倒是不解，不過，我可以去試著了解。”</p>
第二日，梁靖再度進宮。</p>
“如何？”貴妃問道。</p>
梁靖搖頭，“我不行。”</p>
隨後，就傳來梁靖尋找重振男人雄風藥方的事兒。</p>
韓石頭依舊如故，不過，不再時常出現在皇帝的身邊。</p>
韓石頭，失寵了！</p>
宮中最是現實，沒多久，韓石頭在宮中行走時，行禮的人少了一半。</p>
趙三福照例進宮稟告，得知此事後，悄然出動自己的心腹去查了鄧嚴的情況。</p>
鏡台的人出手，比梁靖效率更高。</p>
“就是普通人家出身。”</p>
趙三福的主動讓韓石頭有些意外。</p>
“少監！”一個內侍輕聲說道。</p>
韓石頭迴身走過去。</p>
“何事？”</p>
內侍是他的心腹，低聲道：“先前聽到鄧嚴說了陳州之事。”</p>
“說了什麽？”</p>
“說他家中有人行商，去陳州時，當地百姓見到刺史楊玄歡唿，甚至有人熱淚盈眶。”</p>
韓石頭說道：“辛苦你了。”</p>
迴過頭，韓石頭對趙三福說道：“那個鄧嚴的家人行商，不知是和誰做的買賣。”</p>
趙三福出宮，令人去查。</p>
第二日就得了消息。</p>
“鄧家原先窮，後來鄧嚴的叔父去做生意，竟然掙錢不少。”</p>
“他和誰做的生意？”</p>
“馬氏。”</p>
“嗯！”趙三福一怔，“馬氏，咱們鏡台不是關注了？”</p>
“是，原先發現馬氏和淳於氏有關係，又和周氏有買賣往來，咱們才盯著此人。”</p>
“此事，有趣了。”</p>
趙三福把消息遞給了韓石頭。</p>
至於韓石頭怎麽判斷，他管不著。</p>
“淳於氏！”</p>
韓石頭第一反應便是楊氏。</p>
弄這麽一個如女人般嫵媚的男人進宮，這是想幹啥？</p>
“楊氏這幾年進獻了不少絕色美人，可皇帝隻喜歡貴妃。女人不行，那便送個男人進來。若非你挑唆誹謗咱的郎君，咱還不知曉你的狼子野心！”</p>
……</p>
淩晨，皇帝幽幽醒來，伸手，不是熟悉的豐腴。</p>
旋即，他就生出了些情緒。</p>
於是，今早皇帝就出來晚了，而且有些腳軟。</p>
鄧嚴迴到了自己的房間。</p>
他找到了一把異常鋒利的小刀，這玩意兒在宮中屬於違禁品，也不知他從哪弄來的。</p>
他洗把臉，臉上的脂粉盡去，露出了青色的下巴，唇上也是如此。</p>
“弄了熱水來。”</p>
“是！”</p>
如今鄧嚴身份不同了，也有了服侍自己的人。</p>
熱水送到，鄧嚴趕走了所有人。</p>
他坐在銅鏡前，先用布巾在熱水中浸泡，接著把滾熱的布巾蓋在鼻下，一直到下巴。</p>
等胡須軟了後，他才拿著小刀，一點點刮去那些青色。</p>
隨後再塗上脂粉。</p>
他攬鏡自顧，“這也是一個美人！”</p>
聲音雄渾。</p>
他起身，迴頭，“來人，送了早飯來。”</p>
這一次，聲音柔弱如女子。</p>
迴到梨園，鄧嚴遇到了韓石頭，行禮後，笑道：“韓少監的威名，咱早有耳聞。那日陛下說韓少監年邁，要珍重啊！”</p>
這話，帶著一股子競爭的味道。</p>
我，要取代你！</p>
韓石頭看著他，周圍的內侍宮女也在看著他們二人。</p>
這是新人第一次挑釁韓石頭。</p>
韓石頭會如何應對？</p>
眾目睽睽之下，韓石頭雙拳緊握，隨即鬆開，迴身，“都沒事做了嗎？”</p>
嘁！</p>
你竟然是個軟蛋！</p>
有人把這一次挑釁稟告給了皇帝，皇帝不置可否。</p>
韓石頭依舊如故，隻是威望越發的低了。</p>
又過了數日。</p>
鄧嚴清晨醒來，徑直迴了自己的地方。</p>
“熱水！”</p>
依舊趕走了身邊人。</p>
然後他伸手去摸下麵。</p>
小刀就收在梳妝台的縫隙中。</p>
他的手一僵。</p>
接著彎腰。</p>
“咱的小刀呢？”</p>
他發瘋了般的尋找著。</p>
可小刀卻無影無蹤！</p>
他滿頭大汗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那個麵色慘白的男子，下巴的胡須渣很是濃密，用手摸一把，有些刺痛。</p>
他先用脂粉掩蓋住胡須，隨即去冒險尋聯絡人。</p>
——不是要緊事，不要來聯係咱！</p>
叩叩叩！</p>
門開。</p>
“你！”裏麵是個內侍。</p>
“我要刀子！”</p>
“什麽？”</p>
“我的胡須隱藏不住了。”</p>
“咱知曉了。”</p>
鄧嚴心中一鬆，“我最多隻能拖延兩日，弄不好一日就會出醜。”</p>
胡須生長不是人為能控製的。</p>
“咱知曉了，下午就送去。”</p>
“妥當！”</p>
鄧嚴走後沒多久，內侍就尋了個借口準備出宮。</p>
半路，卻撞到了人。</p>
“你特娘的竟敢撞耶耶！”</p>
一頓毒打又快又狠，隨即暈倒的內侍被抬了迴來。</p>
韓石頭得報，說道：“妥當！”</p>
他就不信，鄧嚴能一根根的把那濃密的胡須都拔掉，關鍵是，他也沒夾子啊！</p>
第三日午後，午睡後的皇帝突然來了興致，令人召鄧嚴伺候。</p>
鄧嚴臉上的脂粉厚的走路都得小心，否則會掉粉。</p>
到了寢宮前，一個內侍端著一盆水過來。</p>
“哎喲！”</p>
內侍撞到了心事重重的鄧嚴，一盆水都潑在了鄧嚴的臉上。</p>
鄧嚴下意識的抹了一把臉，成了湖湖的脂粉被一抹而去。</p>
“陛下，鄧嚴來了。”有人上前稟告。</p>
“不！”鄧嚴眼中多了驚懼之色。</p>
“讓他進來。”</p>
皇帝的聲音中帶著些迫不及待。</p>
鄧嚴看看左右，眾人都低著頭。</p>
“嗯！”皇帝有些不耐煩了。</p>
鄧嚴低著頭進了寢宮。</p>
“陛下。”</p>
“抬起頭。”</p>
鄧嚴緩緩抬頭。</p>
少頃，就聽到寢宮內皇帝咆孝，“滾！”</p>
韓石頭和貴妃站在一起。</p>
“那個潑水的內侍，是娘娘的人吧？”</p>
貴妃澹澹的道：“鄧嚴的胡須不是一日就長出來的吧？那麽，這幾日為何越來越長？難道往日的胡須都長在了這幾日？”</p>
二人相對一視。</p>
娘的！</p>
老狗！</p>
騷貨！</p>
韓石頭已經知曉了名冊。</p>
“陳州刺史楊玄告假，說是要看護娘子。”</p>
鏡台的消息很詳盡。</p>
“他的娘子，要生產了？”韓石頭問道。</p>
來宮中稟告的是趙三福，“說是開春就差不多了。他擔心來迴耽誤功夫。”</p>
“國事和私事分不清！”韓石頭冷著臉。</p>
子泰此次確實是孟浪了……趙三福說道：“那人，太年輕。”</p>
年輕人做事才衝動，許多時候，不計較後果。</p>
但，這樣的年輕人才值得信賴啊！</p>
韓石頭看著他，“你是陛下看重的人。”</p>
可皇帝不會看重誰，不，有一人，就是眼前的這位韓石頭……趙三福恭謹的道：“下官隻記得韓少監。”</p>
我連皇帝的麵都見不到，談什麽看重？</p>
在宮中，趙三福唯一的依靠便是韓石頭。我就是韓少監的人，這個立場他站的非常堅定。</p>
“是陛下！”韓石頭盯著他，聲音轉冷。</p>
這是……難道韓石頭不滿了？</p>
這不可能吧？</p>
論效忠皇帝，王守這條忠犬都有自己的心思，韓石頭難道沒有？</p>
但據聞韓石頭的眼中就隻有皇帝，所以才能把皇帝的事兒安排的妥妥帖帖的。</p>
我要不要順從他的意思，表示對皇帝的忠心？</p>
可忠心這個東西……很廉價啊！</p>
趙三福想到了王守，宮中讓他單獨匯報，這便是牽製王守之意。也就是說，皇帝不相信王守的忠心。</p>
那條忠犬沒了鳥兒，也就少了欲望，眼中隻有皇帝，依舊不被信任。</p>
那麽，我這樣帶著鳥兒的男人，渾身散發著陽剛氣息的男人，皇帝如何能信？</p>
作為皇帝的貼心人，韓石頭定然知曉皇帝的心思。</p>
那麽，他讓我效忠皇帝，這不是緣木求魚嗎？</p>
所以，他這番話是威懾？</p>
還是引導。</p>
趙三福知曉，作為掌握了許多秘密的王守來說，倒黴是遲早的事兒。王守倒黴後，他這個製衡的主事會如何？</p>
接替王守？</p>
有可能！</p>
但更大的可能是被壓製，從此泯然眾人矣。</p>
要不……冒險一迴？</p>
否則，此生止步於主事，那還混個什麽？</p>
趙三福想到了自己當初和楊玄在長安城頭上，看著淩晨的長安城時的誓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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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權力，如何守護長安？</p>
如何守護大唐？</p>
富貴，險中求！</p>
趙三福抬頭，誠懇的道：“下官對陛下忠心耿耿。可若無少監，下官早已被王守給弄死了。少監便是下官的再生父母。”</p>
“大膽！”韓石頭喝道。</p>
難道，韓石頭真的心中隻有皇帝？</p>
趙三福心生悔意。</p>
但事兒做了，就別迴頭！</p>
他深吸一口氣，光棍的道：“下官還是那句話，下官這條命，便是少監給的。”</p>
韓石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滾！”</p>
“是！”</p>
趙三福心中狂喜。</p>
“等等！”</p>
趙三福轉身，“少監。”</p>
韓石頭說道：“咱的忠心給了陛下！”</p>
“是，下官的忠心也是如此。”</p>
“北疆那邊，是陛下關注之地，有消息早早送來。”</p>
“是！”</p>
“北疆的幾個刺史，你可知曉詳情？”</p>
“下官知曉。”</p>
“說說！”</p>
“宣州刺史……”</p>
路過的內侍宮人見到趙三福站在台階下低聲說話，韓石頭負手而立，目光越過趙三福，看著前方宮殿。</p>
“韓少監果然威嚴。”</p>
“是啊！”</p>
趙三福可是鏡台的當紅炸子雞，在外麵風光無限，可在韓石頭的麵前卻乖巧無比。</p>
“……陳州刺史楊玄，原先便是……”</p>
“升遷陳州刺史後，他領陳州軍一反以往的防禦，咄咄逼人，壓製住了三大部。南征更是戰功赫赫，得了桃縣黃春輝的賞識。據聞，黃春輝曾說過，北疆五虎，楊玄最賢。”</p>
所謂五虎，便是好事者編出來的名號。多是年輕一輩的文武官員。</p>
“對了，先前有消息，黃春輝令楊玄領軍越過陳州，在奉州剿滅了兩股為禍多年的山賊，奉州軍民感激零涕。”</p>
郎君，竟然如此了嗎？</p>
別人都以為是黃春輝的吩咐，可韓石頭知曉，此事必然是郎君的意思。</p>
而目的，便是拉攏奉州軍民的心，等以後討逆大旗打起來，能最大限度的控製北疆。</p>
局勢，大好啊！</p>
韓石頭心情愉悅。</p>
迴梨園時，他甚至在哼著歌。</p>
一個宮女蹲在地上收拾，無意間看到韓石頭嘴角微翹的模樣，不禁驚訝的道：“韓少監怎地看著有些……我說不出的感覺。”</p>
邊上的同伴說道：“是慈祥！”</p>
韓石頭迴到了梨園。</p>
“陛下呢？”</p>
“陛下在寢宮。”</p>
大白天就折騰。</p>
“陛下何在？”</p>
咦！</p>
韓石頭迴身，“見過貴妃。”</p>
貴妃在這啊！</p>
皇帝和誰在寢宮？</p>
莫非是疲憊了？</p>
韓石頭和貴妃麵麵相覷。</p>
一個內侍過來，低著頭，“陛下疲憊。”</p>
這是拒絕貴妃去的意思。</p>
貴妃低下頭，韓石頭注意到她雙拳緊握。</p>
顯然，貴妃知曉是誰在陪著皇帝。</p>
咦！</p>
韓石頭再度驚訝了。</p>
宮中若是有哪個女人進了梨園，都瞞不過他。</p>
那麽，那個女人是誰？</p>
眾人看著寢宮方向。</p>
良久，一個內侍被人簇擁出來。</p>
內侍肌膚白皙，身形嬌弱，走動間，更是一步三搖。</p>
那雙腿，竟然是撇開，一步步往前。</p>
鄧嚴，因嬌柔如女子，故被宮中人稱之為‘鄧娘’</p>
貴妃眸子一縮，眯眼，低聲道：“恍若新瓜初破。”</p>
那雙腿撇開行走的姿態，可不正是如此？</p>
韓石頭沒想到皇帝竟然不愛紅妝愛鄧娘。</p>
但，這與他無關。</p>
貴妃從未想到過自己的情敵竟然是個內侍。</p>
“陛下來了。”</p>
皇帝來了，幹咳一聲，“石頭。”</p>
“陛下。”韓石頭低頭。</p>
“你是朕身邊的老人，管著一攤子事。可你畢竟年歲大了，朕也不忍讓你操勞太過。如此，此後朕身邊之事，就讓鄧嚴暫且管著。”</p>
韓石頭沒有絲毫猶豫，“是。”</p>
貴妃看了他一眼，難免生出了些幸災樂禍的心思。不過，想到從此身邊多了個情敵，心情急轉直下。</p>
韓石頭對鄧嚴微微頷首，開始交接。</p>
“陛下飲水要溫熱，不可冰冷。”</p>
“陛下……”</p>
一句句，韓石頭壓根就沒藏私，連皇帝都有些動容。</p>
不過，所謂騎人有報，皇帝也隻是微微一笑。</p>
從來隻有新人笑。</p>
貴妃覺得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p>
她悄然出去。</p>
事兒已經傳開了。</p>
貴妃心中酸楚，在周圍漫無目的的晃悠。</p>
“哎！陛下竟然喜歡鄧嚴，那貴妃呢？”</p>
“是啊！貴妃以後是不是失寵了？”</p>
“不會。”</p>
“為何？”</p>
“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陛下博愛些就是了。”一個聽聲音比較老的內侍說道：“不過是出前進後而已。”</p>
眾人一怔，然後齊聲道：“妙啊！”</p>
貴妃掉頭迴去，有人見了說道：“娘娘麵色怎地不好？”</p>
貴妃尋到了韓石頭。</p>
“你怎麽看此事？”</p>
韓石頭看了她一眼，想到了當初孝敬皇帝曾說的那句話，佳兒佳婦。</p>
時光荏冉，當年的佳兒佳婦，一人被幽禁東宮，一人成了偽帝的貴妃。</p>
造化弄人呐！</p>
“奴婢聽從陛下的吩咐。”</p>
“老狗！”貴妃看著他遠去，輕聲罵道。</p>
梁靖進宮請見，得知消息後卻大笑。</p>
“阿妹無需擔心，男人罷了，玩物而已。”</p>
貴妃搖頭，“陛下寵幸了鄧嚴後，就讓他接手了自己的身邊事，可這連我都不能！”</p>
“這樣啊！”梁靖麵色嚴肅，“我倒是不解，不過，我可以去試著了解。”</p>
第二日，梁靖再度進宮。</p>
“如何？”貴妃問道。</p>
梁靖搖頭，“我不行。”</p>
隨後，就傳來梁靖尋找重振男人雄風藥方的事兒。</p>
韓石頭依舊如故，不過，不再時常出現在皇帝的身邊。</p>
韓石頭，失寵了！</p>
宮中最是現實，沒多久，韓石頭在宮中行走時，行禮的人少了一半。</p>
趙三福照例進宮稟告，得知此事後，悄然出動自己的心腹去查了鄧嚴的情況。</p>
鏡台的人出手，比梁靖效率更高。</p>
“就是普通人家出身。”</p>
趙三福的主動讓韓石頭有些意外。</p>
“少監！”一個內侍輕聲說道。</p>
韓石頭迴身走過去。</p>
“何事？”</p>
內侍是他的心腹，低聲道：“先前聽到鄧嚴說了陳州之事。”</p>
“說了什麽？”</p>
“說他家中有人行商，去陳州時，當地百姓見到刺史楊玄歡唿，甚至有人熱淚盈眶。”</p>
韓石頭說道：“辛苦你了。”</p>
迴過頭，韓石頭對趙三福說道：“那個鄧嚴的家人行商，不知是和誰做的買賣。”</p>
趙三福出宮，令人去查。</p>
第二日就得了消息。</p>
“鄧家原先窮，後來鄧嚴的叔父去做生意，竟然掙錢不少。”</p>
“他和誰做的生意？”</p>
“馬氏。”</p>
“嗯！”趙三福一怔，“馬氏，咱們鏡台不是關注了？”</p>
“是，原先發現馬氏和淳於氏有關係，又和周氏有買賣往來，咱們才盯著此人。”</p>
“此事，有趣了。”</p>
趙三福把消息遞給了韓石頭。</p>
至於韓石頭怎麽判斷，他管不著。</p>
“淳於氏！”</p>
韓石頭第一反應便是楊氏。</p>
弄這麽一個如女人般嫵媚的男人進宮，這是想幹啥？</p>
“楊氏這幾年進獻了不少絕色美人，可皇帝隻喜歡貴妃。女人不行，那便送個男人進來。若非你挑唆誹謗咱的郎君，咱還不知曉你的狼子野心！”</p>
……</p>
淩晨，皇帝幽幽醒來，伸手，不是熟悉的豐腴。</p>
旋即，他就生出了些情緒。</p>
於是，今早皇帝就出來晚了，而且有些腳軟。</p>
鄧嚴迴到了自己的房間。</p>
他找到了一把異常鋒利的小刀，這玩意兒在宮中屬於違禁品，也不知他從哪弄來的。</p>
他洗把臉，臉上的脂粉盡去，露出了青色的下巴，唇上也是如此。</p>
“弄了熱水來。”</p>
“是！”</p>
如今鄧嚴身份不同了，也有了服侍自己的人。</p>
熱水送到，鄧嚴趕走了所有人。</p>
他坐在銅鏡前，先用布巾在熱水中浸泡，接著把滾熱的布巾蓋在鼻下，一直到下巴。</p>
等胡須軟了後，他才拿著小刀，一點點刮去那些青色。</p>
隨後再塗上脂粉。</p>
他攬鏡自顧，“這也是一個美人！”</p>
聲音雄渾。</p>
他起身，迴頭，“來人，送了早飯來。”</p>
這一次，聲音柔弱如女子。</p>
迴到梨園，鄧嚴遇到了韓石頭，行禮後，笑道：“韓少監的威名，咱早有耳聞。那日陛下說韓少監年邁，要珍重啊！”</p>
這話，帶著一股子競爭的味道。</p>
我，要取代你！</p>
韓石頭看著他，周圍的內侍宮女也在看著他們二人。</p>
這是新人第一次挑釁韓石頭。</p>
韓石頭會如何應對？</p>
眾目睽睽之下，韓石頭雙拳緊握，隨即鬆開，迴身，“都沒事做了嗎？”</p>
嘁！</p>
你竟然是個軟蛋！</p>
有人把這一次挑釁稟告給了皇帝，皇帝不置可否。</p>
韓石頭依舊如故，隻是威望越發的低了。</p>
又過了數日。</p>
鄧嚴清晨醒來，徑直迴了自己的地方。</p>
“熱水！”</p>
依舊趕走了身邊人。</p>
然後他伸手去摸下麵。</p>
小刀就收在梳妝台的縫隙中。</p>
他的手一僵。</p>
接著彎腰。</p>
“咱的小刀呢？”</p>
他發瘋了般的尋找著。</p>
可小刀卻無影無蹤！</p>
他滿頭大汗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那個麵色慘白的男子，下巴的胡須渣很是濃密，用手摸一把，有些刺痛。</p>
他先用脂粉掩蓋住胡須，隨即去冒險尋聯絡人。</p>
——不是要緊事，不要來聯係咱！</p>
叩叩叩！</p>
門開。</p>
“你！”裏麵是個內侍。</p>
“我要刀子！”</p>
“什麽？”</p>
“我的胡須隱藏不住了。”</p>
“咱知曉了。”</p>
鄧嚴心中一鬆，“我最多隻能拖延兩日，弄不好一日就會出醜。”</p>
胡須生長不是人為能控製的。</p>
“咱知曉了，下午就送去。”</p>
“妥當！”</p>
鄧嚴走後沒多久，內侍就尋了個借口準備出宮。</p>
半路，卻撞到了人。</p>
“你特娘的竟敢撞耶耶！”</p>
一頓毒打又快又狠，隨即暈倒的內侍被抬了迴來。</p>
韓石頭得報，說道：“妥當！”</p>
他就不信，鄧嚴能一根根的把那濃密的胡須都拔掉，關鍵是，他也沒夾子啊！</p>
第三日午後，午睡後的皇帝突然來了興致，令人召鄧嚴伺候。</p>
鄧嚴臉上的脂粉厚的走路都得小心，否則會掉粉。</p>
到了寢宮前，一個內侍端著一盆水過來。</p>
“哎喲！”</p>
內侍撞到了心事重重的鄧嚴，一盆水都潑在了鄧嚴的臉上。</p>
鄧嚴下意識的抹了一把臉，成了湖湖的脂粉被一抹而去。</p>
“陛下，鄧嚴來了。”有人上前稟告。</p>
“不！”鄧嚴眼中多了驚懼之色。</p>
“讓他進來。”</p>
皇帝的聲音中帶著些迫不及待。</p>
鄧嚴看看左右，眾人都低著頭。</p>
“嗯！”皇帝有些不耐煩了。</p>
鄧嚴低著頭進了寢宮。</p>
“陛下。”</p>
“抬起頭。”</p>
鄧嚴緩緩抬頭。</p>
少頃，就聽到寢宮內皇帝咆孝，“滾！”</p>
韓石頭和貴妃站在一起。</p>
“那個潑水的內侍，是娘娘的人吧？”</p>
貴妃澹澹的道：“鄧嚴的胡須不是一日就長出來的吧？那麽，這幾日為何越來越長？難道往日的胡須都長在了這幾日？”</p>
二人相對一視。</p>
娘的！</p>
老狗！</p>
騷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