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玄臨近出發後，孫營就在等著消息。</p>
“老韓，這天色不大好啊！”</p>
大清早，孫營站在值房前，仰頭看著有些陰鬱的天空。</p>
韓濤出來看了一眼，“使君，這天啊，這陣子都是這樣！”</p>
孫營搖頭，“就今日昏暗的厲害。老夫在想，會不會是什麽預兆。”</p>
韓濤笑道：“這眼看著就要到冬季了，冬季灰蒙蒙的，常見。”</p>
孫營說道：“老夫就擔心陳州軍。”</p>
“使君擔心什麽？礦山不是一戰而下嗎？”</p>
“礦山小事，老夫昨夜做夢，夢到大軍廝殺，醒來一身冷汗。”</p>
“這是……山賊大舉進攻？”</p>
“是啊！老夫擔心的就是這個。你想想，山賊到了這個時候最愛出山劫掠。你說，若是燕洵集結大軍出擊怎麽辦？”</p>
“陳州軍能擊敗三大部，燕洵不足為慮。”</p>
“那是在陳州。如今楊玄隻有五千人，人生地不熟的。客軍隻能當一半使，這個道理老夫還是知曉的。”</p>
“那要不，派人去問問？”</p>
“也好！”</p>
這個決定一下，孫營心中一鬆，焦慮散去。</p>
人派出去了，孫營處置了今日的政事，拿著茶杯走出值房，笑道：“這天，竟然放晴了。”</p>
“使君！”</p>
孫營派去詢問消息的小吏迴來了，身後跟著兩個軍士。</p>
“怎地迴來了？”孫營麵色微變。</p>
“使君，圖鹽起大軍五萬來襲。”</p>
孫營捂額，韓濤聞訊出來，安慰道：“礦山老夫去看過，易守難攻。楊使君隻需扼守，圖鹽隻能徒唿奈何。”</p>
軍士說道：“楊使君領軍出擊了。”</p>
孫營：“……”</p>
韓濤急切的道：“使君，大事不妙，當速速救援！”</p>
孫營苦笑，“老夫說昨夜的噩夢是怎麽迴事，鬧了半天……集結人馬，老夫親自率軍去。”</p>
韓濤說道：“這位楊使君也不知在想什麽。他隻需守住礦山，山賊缺糧，最多圍困一陣子便會迴軍。哎！”</p>
“他這是想一勞永逸。”孫營說道：“奪了礦山，可燕洵和蒙聚兩部還在，他陳州軍不能常年待在礦山上吧？所以，唯一的法子便是擊敗燕洵和蒙聚兩部，徹底解除後患！”</p>
“哪有那麽好滅的！”韓濤歎息，“若是好滅，咱們難道還會留情？”</p>
隨即劍陵城中大軍雲集。</p>
孫營急匆匆的迴了一趟家。</p>
“拿一串粽子來。”</p>
秦氏見他神色肅然，就問道：“夫君要出門？”</p>
“圖鹽領大軍出擊，與陳州軍對上了，這一戰也不知如何，老夫領軍去接應。”</p>
“啊！”</p>
秦氏驚唿。</p>
“阿耶！”</p>
孫念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外。</p>
“好好在家待著！”孫營冷著臉，“老夫領軍出擊，若是山賊趁勢圍攻劍陵……從此刻起，念兒不得出家門半步！”</p>
秦氏點頭，接著仆役拿來的一串粽子，“夫君小心。”</p>
粽子煮熟後可以當做幹糧，甚至無需再度加熱。</p>
隻是胃腸不好的人別嚐試吃冷粽子。</p>
孫念看著父親出了家門，倚著門說道：“阿耶早些迴來！”</p>
孫營沒迴頭擺擺手，上馬走了。</p>
一路領軍出城。</p>
“山賊狡黠，奔跑迅捷，多派斥候。”</p>
孫營和山賊打交道的年頭長，最早時曾被山賊突襲過，從此後，每次出兵必然是廣布斥候。</p>
這不是膽小，而是謹慎。</p>
斥候一隊隊出發，韓濤說道：“希望能帶來好消息。”</p>
“楊玄用兵了得，這個老夫認可。可越是用兵了得，就越得小心謹慎。”孫營一邊看著前方，一邊歎息。</p>
“是啊！多少名將就是敗在了輕敵上。”</p>
“陳州精銳都在此，若是敗，老夫不敢想。”</p>
“陳州軍一旦敗北，殘存的馭虎部與鎮南部就會順勢而起。到了那時，陳州局勢糜爛……使君，老夫領軍先走一步？”</p>
</p>
韓濤有些急了。</p>
“若是陳州不妥，奉州也好不了。”唇亡齒寒的道理誰都知曉，孫營略一思忖，“也好，你領軍先去。切記，遇到大股山賊不可妄進，等待老夫趕來。”</p>
“是！”</p>
韓濤帶著騎兵先出發了。</p>
“同是北疆刺史，你楊玄春風得意，老夫也頗為羨慕，乃至，有些嫉妒。”孫營喃喃的道：“桃縣黃相公他們都看重你。</p>
老夫知曉這些年有些平庸，可最要緊的還是老了。</p>
年輕是個寶，年輕，就意味著還能長進。</p>
老夫也想啊！也想金戈鐵馬，也想進取。</p>
可奉州窮困，山多，山賊也多。</p>
山賊頻頻襲擾之下，奉州如何能發展？</p>
老夫也想過剿滅山賊。可山中兇險，山賊在山中如履平地，我軍一進山，便會遭遇襲擊，這裏一處，那裏一處……</p>
那一次，若非老夫及時撤軍，奉州軍怕是就要全軍覆沒了。哎！”</p>
作為奉州刺史，孫營也曾滿懷信心的治理地方，清剿山賊。可山中是山賊的天下，大軍進山便是以己之短，擊敵之長。</p>
幾次失利後，孫營也就打消了剿滅山賊的心思。</p>
如今楊玄卻頂上去了，以五千人直麵山賊五萬。</p>
這一戰，會如何？</p>
“老夫希望你能贏！”孫營輕聲說道：“為了大唐，老夫希望你贏！”</p>
他迴身看看，喊道：“再快一些！”</p>
大軍加快速度。</p>
領軍將領說道：“使君，不能再快了。”</p>
孫營點頭，“老夫知曉，再快將士疲憊，若是驟然禦敵，弄不好便會崩潰。”</p>
這便是知兵的刺史。</p>
若是不知兵的，此刻隻顧著趕路，誰敢勸諫什麽不能再快了，一鞭子抽去，嗬斥不休。</p>
南周的文官多如此。</p>
“可，老夫擔憂呐！”</p>
孫營唏噓不已。</p>
“使君，斥候！”</p>
孫營抬頭，見一隊騎兵正在快速接近。</p>
“不是斥候，是……是韓司馬！”</p>
孫營遍體發寒，“難道……”</p>
難道韓濤兵敗了？</p>
“使君！”</p>
遠遠的，韓濤就招手。</p>
聲音，很快活！</p>
老韓，怎地這般浪？</p>
不，是輕浮！</p>
孫營哆嗦了一下，“說！說！”</p>
韓濤近前，“使君，大勝！大勝啊！”</p>
孫營：“你說什麽？大勝？”</p>
“使君，陳州軍擊敗了圖鹽的大軍！正在追殺中。”</p>
孫營眨巴了一下眼睛，“勝了？”</p>
韓濤迴頭，“給使君稟告。”</p>
一個軍士上前，“先前陳州軍遭遇圖鹽的大軍，山賊兇悍，陳州軍看似不敵，隨即楊使君派出了騎兵，一戰擊潰山賊。”</p>
這說的太散亂，讓孫營想打人。</p>
“什麽看似不敵？”</p>
“是羊裝不敵。”軍士撓頭，“說是示敵以弱。”</p>
“就是說，陳州軍先示弱，等山賊衝上來時，再用騎兵突擊？”</p>
“正是，使君英明！”</p>
老夫英明個屁啊！</p>
這一戰的輪廓孫營已經揣摩到了一些，“兩軍對峙，圖鹽信心十足，楊玄不動聲色，先示弱，讓圖鹽以為必勝，隨即傾巢出動。老夫若是沒猜錯的話，楊玄定然在他全軍出動時發動了反擊。”</p>
“使君英明！”</p>
軍士崇拜的眼神讓孫營不禁苦笑，然後渾身一鬆，帶著些歡喜，帶著些失落的道：“狗曰的，幹得漂亮！”</p>
“萬勝！”</p>
捷報傳了下去，歡唿聲隨之而來。</p>
“使君看看，將士們多興奮！”韓濤指著那些將士說道。</p>
“你自己何嚐不是如此？”孫營順帶摸摸自己的臉，發現，竟然有些發燙。</p>
韓濤說道：“使君，圖鹽部一滅，山賊就不足為患了！”</p>
“是啊！”孫營點頭，“剩下蒙聚獨立難撐，無法對我奉州形成威脅。奉州，安穩了！”</p>
韓濤低聲道：“使君，對楊使君……”</p>
畢竟，是楊老板給奉州帶來了安穩，咱們，不能忘本啊！</p>
但想到孫營的野望，韓濤歎息，“老夫冒昧，楊使君，前程無量！”</p>
這話是在勸孫營放低姿態，放棄和楊玄一爭高下的想法。</p>
但韓濤又擔心孫營拉不下臉，“使君，和為貴啊！”</p>
“楊使君來了。”</p>
數百騎出現在前方，大旗迎風飄揚。</p>
孫營看到麾下自發結陣，陣列格外整齊，將士們也齊齊看向楊玄。</p>
“多謝孫使君！”</p>
楊玄近前下馬行禮。</p>
孫營接到消息就領軍來援，這份擔當和情義，他記住了。</p>
迴頭繳獲是不是多給奉州一些。</p>
那些俘虜，是不是也分一些。</p>
好歹，要把楊某人大氣的名頭傳出去！</p>
楊玄含笑看著孫營，隻等老孫開口。</p>
孫營下馬。</p>
走了過來。</p>
將士們的目光跟隨著他。</p>
看到孫營拱手。</p>
開口：</p>
“楊使君，老夫，不如也！”</p>
……</p>
孫營和自己一較長短，想去桃縣的心思楊玄了然。</p>
上進心誰都有，隻要這份心思不耽誤事兒，不給他和陳州下絆子，那麽，楊玄認為這是良性競爭。</p>
他甚至覺得這個競爭會持續很久，直至自己離開陳州。</p>
但沒想到的是。</p>
孫營。</p>
現在就跪了。</p>
老孫，你這個……</p>
“孫使君……”</p>
孫營抬頭，坦然道：“當初你來太平時，老夫沒怎麽在意。</p>
就算是你擊敗了瓦謝部，老夫也隻是想著，這個年輕人不錯。</p>
可等你南征歸來時，老夫知曉，大唐又多了一個名將。</p>
老夫也一直存著較勁的心思。</p>
人越老啊！就越不服輸。醫者說如此不是養生之道。</p>
可老夫若是不爭，那便是枯木一截，活著何意？</p>
可爭來爭去，老夫才發現，論治理，陳州如今在北疆堪稱是富庶之地。</p>
論對外，三大部被你滅了兩個。</p>
據說如今草原異族也不敢去陳州襲擾春耕了？可見你楊使君威名之盛。</p>
文，老夫不如，武，老夫也不如。如此，老夫再多的好勝心，也隻得收著。</p>
老夫，不如你！”</p>
這話說的坦蕩，也說的糾結。</p>
畢竟，不是誰都能坦誠自己不如人。</p>
而且對方是一個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年輕人。</p>
“孫使君，客氣了！”</p>
楊老板明顯沒想到孫營會如此坦率，一下有些接受不能。</p>
韓紀上前，微笑，“使君，我軍大戰疲憊，若非孫使君領軍來援，後續還難說啊！”</p>
楊玄看了韓紀一眼，就在先前，這廝還在給他出主意，說借著此戰大勝的良機壓製孫營。</p>
隨即就是一番你推我讓。</p>
功勞，必須要分潤一些，否則也對不住孫營的坦率和低頭。</p>
隨即迴城。</p>
捷報率先一步到了。</p>
“圖鹽部被滅了！”</p>
“大捷，圖鹽部覆滅！”</p>
“陳州軍滅了圖鹽部！”</p>
陳州的百姓先是一怔，大多不敢置信。</p>
“圖鹽部被滅了?”</p>
“那個大禍害，竟然被陳州軍給滅了！”</p>
“天呐！這一下，這一下咱們奉州的好日子可就來了！”</p>
“楊使君果然是不世名將！”</p>
孫念正在書房裏發呆。</p>
嘴裏念念有詞。</p>
“求漫天神佛護佑楊使君啊！金身塑不起，迴頭我便去上香。”</p>
“大捷！”</p>
外麵有人在喊。</p>
孫念蹦起來，衝了出去。</p>
“什麽大捷？”</p>
侍女指著外麵，側耳，“小娘子你聽！”</p>
孫念側身，凝神。</p>
整個人安靜了下來。</p>
“大捷！”</p>
外麵的唿喊格外的清晰。</p>
“楊使君滅圖鹽部，生擒圖鹽！”</p>
侍女拍手，“小娘子，是楊使君！”</p>
“念兒！”</p>
正在理事的秦氏迴來了。</p>
一臉歡喜。</p>
“圖鹽沒了，以後咱們的日子就安穩了。”</p>
多少次夜裏，孫營輾轉反側難以成眠，一問，多半是在琢磨如何壓製山賊。</p>
如今兩股山賊去其一，孫營的日子，好過了。</p>
秦氏也跟著歡喜雀躍。</p>
孫念看著她。</p>
“阿娘，我說過，楊使君能行！”</p>
……</p>
孫念趁著母親歡喜，悄然出了家門。</p>
“走，去看看！”</p>
孫念帶著侍女一路小跑。</p>
等她氣喘籲籲的趕到地方時，街道兩側已經占滿了人。</p>
“哎！給我家小娘子讓個地方吧！”</p>
侍女頂著一張可愛的笑臉，成功為孫念搶到了一個好位置。</p>
隨即，就看到城頭的軍士在歡唿。</p>
率先進城的是圖鹽。</p>
“砸！”</p>
對於奉州軍民來說，圖鹽堪稱是罪大惡極。</p>
一頓暗器洗禮後，圖鹽鼻青臉腫的被架著跑。</p>
“楊使君來了。”</p>
楊玄和孫營並肩進城。</p>
頓時，歡唿聲激烈了起來。</p>
“楊使君！”</p>
男人是歡唿，女人是尖叫。</p>
楊玄衝著兩側微笑頷首。</p>
覺得自己就像是那個世界的明星出場。</p>
“楊使君！”</p>
一個少女在拚命招手。</p>
楊玄看了一眼，“咦！怎地像是那個小吏？”</p>
孫營看了一眼那個麵色緋紅的少女，額頭上青筋蹦跳了一下。</p>
“是啊！真像！”</p>
“老韓，這天色不大好啊！”</p>
大清早，孫營站在值房前，仰頭看著有些陰鬱的天空。</p>
韓濤出來看了一眼，“使君，這天啊，這陣子都是這樣！”</p>
孫營搖頭，“就今日昏暗的厲害。老夫在想，會不會是什麽預兆。”</p>
韓濤笑道：“這眼看著就要到冬季了，冬季灰蒙蒙的，常見。”</p>
孫營說道：“老夫就擔心陳州軍。”</p>
“使君擔心什麽？礦山不是一戰而下嗎？”</p>
“礦山小事，老夫昨夜做夢，夢到大軍廝殺，醒來一身冷汗。”</p>
“這是……山賊大舉進攻？”</p>
“是啊！老夫擔心的就是這個。你想想，山賊到了這個時候最愛出山劫掠。你說，若是燕洵集結大軍出擊怎麽辦？”</p>
“陳州軍能擊敗三大部，燕洵不足為慮。”</p>
“那是在陳州。如今楊玄隻有五千人，人生地不熟的。客軍隻能當一半使，這個道理老夫還是知曉的。”</p>
“那要不，派人去問問？”</p>
“也好！”</p>
這個決定一下，孫營心中一鬆，焦慮散去。</p>
人派出去了，孫營處置了今日的政事，拿著茶杯走出值房，笑道：“這天，竟然放晴了。”</p>
“使君！”</p>
孫營派去詢問消息的小吏迴來了，身後跟著兩個軍士。</p>
“怎地迴來了？”孫營麵色微變。</p>
“使君，圖鹽起大軍五萬來襲。”</p>
孫營捂額，韓濤聞訊出來，安慰道：“礦山老夫去看過，易守難攻。楊使君隻需扼守，圖鹽隻能徒唿奈何。”</p>
軍士說道：“楊使君領軍出擊了。”</p>
孫營：“……”</p>
韓濤急切的道：“使君，大事不妙，當速速救援！”</p>
孫營苦笑，“老夫說昨夜的噩夢是怎麽迴事，鬧了半天……集結人馬，老夫親自率軍去。”</p>
韓濤說道：“這位楊使君也不知在想什麽。他隻需守住礦山，山賊缺糧，最多圍困一陣子便會迴軍。哎！”</p>
“他這是想一勞永逸。”孫營說道：“奪了礦山，可燕洵和蒙聚兩部還在，他陳州軍不能常年待在礦山上吧？所以，唯一的法子便是擊敗燕洵和蒙聚兩部，徹底解除後患！”</p>
“哪有那麽好滅的！”韓濤歎息，“若是好滅，咱們難道還會留情？”</p>
隨即劍陵城中大軍雲集。</p>
孫營急匆匆的迴了一趟家。</p>
“拿一串粽子來。”</p>
秦氏見他神色肅然，就問道：“夫君要出門？”</p>
“圖鹽領大軍出擊，與陳州軍對上了，這一戰也不知如何，老夫領軍去接應。”</p>
“啊！”</p>
秦氏驚唿。</p>
“阿耶！”</p>
孫念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外。</p>
“好好在家待著！”孫營冷著臉，“老夫領軍出擊，若是山賊趁勢圍攻劍陵……從此刻起，念兒不得出家門半步！”</p>
秦氏點頭，接著仆役拿來的一串粽子，“夫君小心。”</p>
粽子煮熟後可以當做幹糧，甚至無需再度加熱。</p>
隻是胃腸不好的人別嚐試吃冷粽子。</p>
孫念看著父親出了家門，倚著門說道：“阿耶早些迴來！”</p>
孫營沒迴頭擺擺手，上馬走了。</p>
一路領軍出城。</p>
“山賊狡黠，奔跑迅捷，多派斥候。”</p>
孫營和山賊打交道的年頭長，最早時曾被山賊突襲過，從此後，每次出兵必然是廣布斥候。</p>
這不是膽小，而是謹慎。</p>
斥候一隊隊出發，韓濤說道：“希望能帶來好消息。”</p>
“楊玄用兵了得，這個老夫認可。可越是用兵了得，就越得小心謹慎。”孫營一邊看著前方，一邊歎息。</p>
“是啊！多少名將就是敗在了輕敵上。”</p>
“陳州精銳都在此，若是敗，老夫不敢想。”</p>
“陳州軍一旦敗北，殘存的馭虎部與鎮南部就會順勢而起。到了那時，陳州局勢糜爛……使君，老夫領軍先走一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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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濤有些急了。</p>
“若是陳州不妥，奉州也好不了。”唇亡齒寒的道理誰都知曉，孫營略一思忖，“也好，你領軍先去。切記，遇到大股山賊不可妄進，等待老夫趕來。”</p>
“是！”</p>
韓濤帶著騎兵先出發了。</p>
“同是北疆刺史，你楊玄春風得意，老夫也頗為羨慕，乃至，有些嫉妒。”孫營喃喃的道：“桃縣黃相公他們都看重你。</p>
老夫知曉這些年有些平庸，可最要緊的還是老了。</p>
年輕是個寶，年輕，就意味著還能長進。</p>
老夫也想啊！也想金戈鐵馬，也想進取。</p>
可奉州窮困，山多，山賊也多。</p>
山賊頻頻襲擾之下，奉州如何能發展？</p>
老夫也想過剿滅山賊。可山中兇險，山賊在山中如履平地，我軍一進山，便會遭遇襲擊，這裏一處，那裏一處……</p>
那一次，若非老夫及時撤軍，奉州軍怕是就要全軍覆沒了。哎！”</p>
作為奉州刺史，孫營也曾滿懷信心的治理地方，清剿山賊。可山中是山賊的天下，大軍進山便是以己之短，擊敵之長。</p>
幾次失利後，孫營也就打消了剿滅山賊的心思。</p>
如今楊玄卻頂上去了，以五千人直麵山賊五萬。</p>
這一戰，會如何？</p>
“老夫希望你能贏！”孫營輕聲說道：“為了大唐，老夫希望你贏！”</p>
他迴身看看，喊道：“再快一些！”</p>
大軍加快速度。</p>
領軍將領說道：“使君，不能再快了。”</p>
孫營點頭，“老夫知曉，再快將士疲憊，若是驟然禦敵，弄不好便會崩潰。”</p>
這便是知兵的刺史。</p>
若是不知兵的，此刻隻顧著趕路，誰敢勸諫什麽不能再快了，一鞭子抽去，嗬斥不休。</p>
南周的文官多如此。</p>
“可，老夫擔憂呐！”</p>
孫營唏噓不已。</p>
“使君，斥候！”</p>
孫營抬頭，見一隊騎兵正在快速接近。</p>
“不是斥候，是……是韓司馬！”</p>
孫營遍體發寒，“難道……”</p>
難道韓濤兵敗了？</p>
“使君！”</p>
遠遠的，韓濤就招手。</p>
聲音，很快活！</p>
老韓，怎地這般浪？</p>
不，是輕浮！</p>
孫營哆嗦了一下，“說！說！”</p>
韓濤近前，“使君，大勝！大勝啊！”</p>
孫營：“你說什麽？大勝？”</p>
“使君，陳州軍擊敗了圖鹽的大軍！正在追殺中。”</p>
孫營眨巴了一下眼睛，“勝了？”</p>
韓濤迴頭，“給使君稟告。”</p>
一個軍士上前，“先前陳州軍遭遇圖鹽的大軍，山賊兇悍，陳州軍看似不敵，隨即楊使君派出了騎兵，一戰擊潰山賊。”</p>
這說的太散亂，讓孫營想打人。</p>
“什麽看似不敵？”</p>
“是羊裝不敵。”軍士撓頭，“說是示敵以弱。”</p>
“就是說，陳州軍先示弱，等山賊衝上來時，再用騎兵突擊？”</p>
“正是，使君英明！”</p>
老夫英明個屁啊！</p>
這一戰的輪廓孫營已經揣摩到了一些，“兩軍對峙，圖鹽信心十足，楊玄不動聲色，先示弱，讓圖鹽以為必勝，隨即傾巢出動。老夫若是沒猜錯的話，楊玄定然在他全軍出動時發動了反擊。”</p>
“使君英明！”</p>
軍士崇拜的眼神讓孫營不禁苦笑，然後渾身一鬆，帶著些歡喜，帶著些失落的道：“狗曰的，幹得漂亮！”</p>
“萬勝！”</p>
捷報傳了下去，歡唿聲隨之而來。</p>
“使君看看，將士們多興奮！”韓濤指著那些將士說道。</p>
“你自己何嚐不是如此？”孫營順帶摸摸自己的臉，發現，竟然有些發燙。</p>
韓濤說道：“使君，圖鹽部一滅，山賊就不足為患了！”</p>
“是啊！”孫營點頭，“剩下蒙聚獨立難撐，無法對我奉州形成威脅。奉州，安穩了！”</p>
韓濤低聲道：“使君，對楊使君……”</p>
畢竟，是楊老板給奉州帶來了安穩，咱們，不能忘本啊！</p>
但想到孫營的野望，韓濤歎息，“老夫冒昧，楊使君，前程無量！”</p>
這話是在勸孫營放低姿態，放棄和楊玄一爭高下的想法。</p>
但韓濤又擔心孫營拉不下臉，“使君，和為貴啊！”</p>
“楊使君來了。”</p>
數百騎出現在前方，大旗迎風飄揚。</p>
孫營看到麾下自發結陣，陣列格外整齊，將士們也齊齊看向楊玄。</p>
“多謝孫使君！”</p>
楊玄近前下馬行禮。</p>
孫營接到消息就領軍來援，這份擔當和情義，他記住了。</p>
迴頭繳獲是不是多給奉州一些。</p>
那些俘虜，是不是也分一些。</p>
好歹，要把楊某人大氣的名頭傳出去！</p>
楊玄含笑看著孫營，隻等老孫開口。</p>
孫營下馬。</p>
走了過來。</p>
將士們的目光跟隨著他。</p>
看到孫營拱手。</p>
開口：</p>
“楊使君，老夫，不如也！”</p>
……</p>
孫營和自己一較長短，想去桃縣的心思楊玄了然。</p>
上進心誰都有，隻要這份心思不耽誤事兒，不給他和陳州下絆子，那麽，楊玄認為這是良性競爭。</p>
他甚至覺得這個競爭會持續很久，直至自己離開陳州。</p>
但沒想到的是。</p>
孫營。</p>
現在就跪了。</p>
老孫，你這個……</p>
“孫使君……”</p>
孫營抬頭，坦然道：“當初你來太平時，老夫沒怎麽在意。</p>
就算是你擊敗了瓦謝部，老夫也隻是想著，這個年輕人不錯。</p>
可等你南征歸來時，老夫知曉，大唐又多了一個名將。</p>
老夫也一直存著較勁的心思。</p>
人越老啊！就越不服輸。醫者說如此不是養生之道。</p>
可老夫若是不爭，那便是枯木一截，活著何意？</p>
可爭來爭去，老夫才發現，論治理，陳州如今在北疆堪稱是富庶之地。</p>
論對外，三大部被你滅了兩個。</p>
據說如今草原異族也不敢去陳州襲擾春耕了？可見你楊使君威名之盛。</p>
文，老夫不如，武，老夫也不如。如此，老夫再多的好勝心，也隻得收著。</p>
老夫，不如你！”</p>
這話說的坦蕩，也說的糾結。</p>
畢竟，不是誰都能坦誠自己不如人。</p>
而且對方是一個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年輕人。</p>
“孫使君，客氣了！”</p>
楊老板明顯沒想到孫營會如此坦率，一下有些接受不能。</p>
韓紀上前，微笑，“使君，我軍大戰疲憊，若非孫使君領軍來援，後續還難說啊！”</p>
楊玄看了韓紀一眼，就在先前，這廝還在給他出主意，說借著此戰大勝的良機壓製孫營。</p>
隨即就是一番你推我讓。</p>
功勞，必須要分潤一些，否則也對不住孫營的坦率和低頭。</p>
隨即迴城。</p>
捷報率先一步到了。</p>
“圖鹽部被滅了！”</p>
“大捷，圖鹽部覆滅！”</p>
“陳州軍滅了圖鹽部！”</p>
陳州的百姓先是一怔，大多不敢置信。</p>
“圖鹽部被滅了?”</p>
“那個大禍害，竟然被陳州軍給滅了！”</p>
“天呐！這一下，這一下咱們奉州的好日子可就來了！”</p>
“楊使君果然是不世名將！”</p>
孫念正在書房裏發呆。</p>
嘴裏念念有詞。</p>
“求漫天神佛護佑楊使君啊！金身塑不起，迴頭我便去上香。”</p>
“大捷！”</p>
外麵有人在喊。</p>
孫念蹦起來，衝了出去。</p>
“什麽大捷？”</p>
侍女指著外麵，側耳，“小娘子你聽！”</p>
孫念側身，凝神。</p>
整個人安靜了下來。</p>
“大捷！”</p>
外麵的唿喊格外的清晰。</p>
“楊使君滅圖鹽部，生擒圖鹽！”</p>
侍女拍手，“小娘子，是楊使君！”</p>
“念兒！”</p>
正在理事的秦氏迴來了。</p>
一臉歡喜。</p>
“圖鹽沒了，以後咱們的日子就安穩了。”</p>
多少次夜裏，孫營輾轉反側難以成眠，一問，多半是在琢磨如何壓製山賊。</p>
如今兩股山賊去其一，孫營的日子，好過了。</p>
秦氏也跟著歡喜雀躍。</p>
孫念看著她。</p>
“阿娘，我說過，楊使君能行！”</p>
……</p>
孫念趁著母親歡喜，悄然出了家門。</p>
“走，去看看！”</p>
孫念帶著侍女一路小跑。</p>
等她氣喘籲籲的趕到地方時，街道兩側已經占滿了人。</p>
“哎！給我家小娘子讓個地方吧！”</p>
侍女頂著一張可愛的笑臉，成功為孫念搶到了一個好位置。</p>
隨即，就看到城頭的軍士在歡唿。</p>
率先進城的是圖鹽。</p>
“砸！”</p>
對於奉州軍民來說，圖鹽堪稱是罪大惡極。</p>
一頓暗器洗禮後，圖鹽鼻青臉腫的被架著跑。</p>
“楊使君來了。”</p>
楊玄和孫營並肩進城。</p>
頓時，歡唿聲激烈了起來。</p>
“楊使君！”</p>
男人是歡唿，女人是尖叫。</p>
楊玄衝著兩側微笑頷首。</p>
覺得自己就像是那個世界的明星出場。</p>
“楊使君！”</p>
一個少女在拚命招手。</p>
楊玄看了一眼，“咦！怎地像是那個小吏？”</p>
孫營看了一眼那個麵色緋紅的少女，額頭上青筋蹦跳了一下。</p>
“是啊！真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