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福摸摸臉,“惡少?”


    王老二點頭,“嗯!”


    “倒是忘記了,你當年曾在長安乞討。對了,你有這等修為,為何不收拾那些惡少?”趙三福有些好奇。


    王老二說道:“阿娘說除非他們拿兵器,否則不要動手。”


    這是什麽奇葩的阿娘……趙三福笑道:“那拳腳呢?”


    王老二端起碗,裏麵是先前老賊做的蛋湯,他先虔誠的嗅嗅,“他們的拳腳我不在乎啊!”


    看著王老二喝蛋湯如喝鳳髓般的陶醉,趙三福突然發現自己和他不在一條道上。


    這人……竟然幸福的如此簡單。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趙三福說道:“南周那邊插足南疆異族叛亂之事找到了些證據。”


    “活人?”


    楊玄一開口就讓趙三福讚道:“你如今和剛進長安時相比,堪稱是判若兩人。”


    楊玄恍惚了一下,過往在腦海中飛快閃過。


    那時候的他,按照朱雀的說法,就是個中二少年。


    “死人,不過搜到了往來書信。。”


    “書信無用。”


    “沒錯,那玩意兒你要多少,鏡台就能給你偽造多少,保證看著和真的一樣。”


    “朝中什麽意思?”楊玄覺得南周並沒有和大唐翻臉的勇氣和實力。


    王老二吃完了,走過來蹲下。


    趙三福下意識的挪到了楊玄身邊,“朝中以為,此事不可不管,準備派使者去交涉。”


    “出動大軍不劃算。”楊玄也關注了一番南疆的情況。


    “沒錯。”


    王老二又磨蹭過來了些,趙三福不知怎地,看著那憨憨的雙眸,就有些想避開。


    他又挪過來了些,“不少人想謀取使者之職,想鍍金。”


    在大唐的眼中, 孱弱的南周便是刷流量的好地方,去一趟, 迴來就多了一層光環, 多了一層金粉。


    “多半是禮部或是鴻臚寺的人去吧。”這是兩個外事部門。


    趙三福搖頭, “都被否了,陛下的意思, 去高官是給南周臉麵。如此,就得在下麵尋。子泰,這是個機會。”


    楊玄一怔, “我的資曆不夠。”


    使者也得要資曆,譬如說在鴻臚寺或是禮部幹過的優先,或是和外藩使者打過交道的優先。


    趙三福說道:“你忘記了自己也有個長處。”


    楊玄不禁低頭。


    不是思故鄉。


    趙三福不自在的幹咳一聲,攏攏袖口,裏麵有個小瓷瓶, 小瓷瓶外麵幾個小字:迴春丹。


    “正經些!”


    “我一直很正經。”


    “說正事, 你可忘記了當初你曾監督護衛過南陽公主年子悅?”


    咦!


    楊玄笑道:“是啊!我倒是忘記了此事。不過這隻是一個優勢, 別人的優勢更強。”


    “沒錯, 不過你可以去尋貴妃幫襯。”


    楊玄搖頭,“不好去。”


    “為何?”趙三福蹙眉,“莫非你覺著丟人?子泰, 行大事者, 不能給自己畫地為牢。”


    “非也。”


    楊玄覺得自己沒那麽高尚, 至於原因他卻不能說……他怕以後高舉討逆大旗時, 被翻出和貴妃兄妹的交情。


    別小看這個,現在長安的小說家們已經把目光轉向了貴人的八卦, 隻是不敢用貴人真名。若是到了討逆成功的時候, 會不會傳出陛下和偽帝貴妃不得不說的故事?


    臥槽!


    和老扒灰做同道中人, 楊玄隻是想想就覺得厭惡。


    “我若是掛著個貴妃自己人的名頭, 看似升官如喝水, 可是三福, 任何事都不會單方麵的好。”


    “你想說貴妃兄妹的對頭?”趙三福了然, “貴妃的對頭更為強大,一家四姓為首, 這個就得看你如何取舍。”


    “我膽小。”楊玄誠懇的道。


    “嗬嗬!”趙三福笑了笑, “膽小之人敢去何氏截殺?”


    迴想起當初的事兒, 楊玄不禁覺得恍若一夢。


    那時候他執拗的像是一根筋,為了不平事就敢於去冒險,覺得為此身死也死得其所。


    中二啊!


    但我為何有些懷念呢?


    楊玄神色恍惚了一瞬。


    “此事我幫不上忙。”趙三福隻是來通氣,他看到王老二在邊上神遊物外,就問道:“老二,既然不喜聽,為何還湊過來?”


    王老二單手托腮,“我看你屁股露在外麵為何不冷。”


    “什麽意思?”趙三福冷著臉。


    “你站起來就知道了。”


    趙三福起身。


    反手一摸。


    艸!


    褲子被拉開了一條大縫!


    楊玄一臉無辜的道:“和我無關。”


    牆頭上,一根埋進去的鐵刺在閃爍著有些鏽蝕的光芒。


    要想晚上睡得好,牆頭必須種些草。


    ……


    劉擎沒住楊玄安排的地方,而是聽從了安排。


    周圍住的都是官員,最次也得是司馬別駕什麽的,你一縣令出門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唿。


    去吏部報到後,劉擎就等著集體覲見的日子。


    所謂集體覲見,就是各地的使者集體進宮,隨後皇帝會和大夥兒見個麵,勉勵幾句。


    再接下來就是新年大朝會,大夥兒依舊能露個麵,順帶混一頓酒宴吃吃。隻是酒宴多半是冷的,羊肉看似肥美,卻裹著一層冷油,能吃下去的都是勇士。


    許久未曾迴長安,物是人非,劉擎和幾個當年的舊識見了一麵,幾杯水酒下肚,談及的不是宦海艱難,就是名利。


    一句話,大夥兒聚在一起,基本上談的都是負能量。


    劉擎倒也沒那麽清高,隻是耳邊老是各種抱怨也難受,幹脆尋個借口,不出門了。


    叩叩叩!


    劉擎在看書,抬眸,“誰?”


    “劉使君,有人找。”


    劉擎起身開門,外麵兩個官員。


    “禮部郎中秦簡。”為首的官員頷首,“有公事請教劉使君。”


    “請進。”


    進了房間,秦簡看了一眼案幾上的書,竟然是小說,莞爾一笑,“老夫也喜看小說。”


    這句話一下就拉近了雙方的距離,可謂是高明。


    “老夫去弄茶水來。”


    可憐在陳州橫行的劉大爺,到了長安連茶水都得自己去弄……隨從一進長安就移不開眼睛,劉擎幹脆給他們放了假。


    “無需,短暫就走。”


    秦簡是個爽快人。


    雙方坐下。


    “陳州直麵三大部,能太平多年,劉使君以為是交涉重還是兵戈重?”


    這話問的直接:老劉,你覺著陳州那邊和三大部對峙多年,還能保持著太平日子,是你陳州耍手段耍的好,還是硬扛的好。


    這是何意?難道朝中要對三大部……不,要對兩大部動手?


    劉擎瞬息就判斷不是,若是如此,朝中就該把他召去,直接麵詢更為準確。


    那麽就是要用外交手段?


    劉擎想了想,如今少了瓦謝,兩大部也少了製衡,若是能在中間挑撥一番,或是拉一邊打一邊,比直接出兵更強。


    而且潭州的皇叔在虎視眈眈,若是直接出兵,難免會引發大戰。


    “老夫以為,當以伐交為上。”


    “劉使君高見。”秦簡和煦的道:“伐交需隨機應變,不卑不亢,陳州可有人選?”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想安排一個官員?


    還是專門負責伐交。


    可陳州上佐沒空位了,來新人就得騰位置。


    老盧不能動。


    小崽子更不能動。


    參軍和這職責不搭幹。


    難道換老夫?


    劉擎腹誹了一下,說道:“三大部當初氣勢洶洶,潭州赫連春更是貪得無厭,陳州有官員先與瓦謝交涉,手段頗為出色,令瓦謝內部紛爭。隨即與潭州赫連春交涉,令其勒索無功而返……”


    秦簡微笑,“此人是誰?”


    “司馬楊玄。”


    ……


    楊司馬蹲在市場門口,茫然看著一車車材料拉出去。


    “累慘了。”


    楊玄發誓修為在這等時候毫無用處,那種發自內心的疲憊,讓他隻想尋個地方大睡一覺,哪怕是發呆都成。


    噠噠噠!


    馬蹄聲輕巧的傳來,在前方止住。


    有人下馬,緩緩走了過來。


    楊玄抬頭。


    “楊司馬!”


    魏靈兒歡喜的道:“隔老遠我就說看著眼熟,沒想到果真是你。”


    “哎!魏娘子啊!”


    楊玄起身,覺得腰酸背痛。


    “楊司馬是迴長安述職嗎?”魏靈兒右手牽著馬韁,身形筆直,但終究不算茁壯。


    “是啊!”楊玄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魏靈兒。


    “楊司馬來了,我自然要做東!”魏靈兒一臉我很義氣的模樣,順帶挺胸,看著就像是花骨朵。


    “今日我有些不方便。”楊玄隻想尋個借口開溜。


    “今日我也不方便。”魏靈兒說道。


    “她親戚來了,不過她親戚和你沒關係啊!”朱雀有些不解。


    “我去尋冬青,下帖子,明日請些人來。”魏靈兒很是熟絡的道:“就這麽說定了,對了,楊司馬,你還住在老地方吧?”


    這妹紙竟然把我的住址都摸到了?


    楊玄剛想婉拒,魏靈兒已經上馬掉頭,“明日我去接你。”


    你這個是霸王硬上弓啊!


    楊玄苦笑著。


    ……


    宮中。


    “韓少監。”


    韓石頭在殿外,聞聲迴頭,就見一個相熟的內侍疾步走來。


    “何事?”


    “朝中議定了幾個出使南周的人選,請陛下定奪。”


    皇帝現在越發的懶政了,經常是重臣們商議,把結果送來,他這邊禦筆一勾,或是同意,或是給出自己的決定。


    這皇帝做的格外灑脫和愜意。


    韓石頭接過文書看了一眼,隨即進去稟告。


    “陛下!”


    殿內溫暖如春,皇帝正在打盹。


    “何事?”皇帝睜開眼睛,眼中有些血絲。


    昨夜皇帝和貴妃半夜才睡,剛開始是討論歌舞,後來貴妃在龍榻上掩飾了一番,歌舞就變成了真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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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年紀大了,二度梅開的結果就是白天沒精神,渾身沒勁。


    “陛下,朝中給了幾個出使的人選。”


    “誰合適?”皇帝打個哈欠。


    “奴婢看了,三個人,第一個是禮部郎中,原先去過北遼,說是頗有才華,與北遼臣子以詩會友,很是融洽。”


    可此次去南周,不但要文采,更多要見機行事,揚大唐雄風,震懾南周。


    韓石頭注意到皇帝的手指頭輕輕彈動了一下。


    這是漫不經心的表現。


    “第二人是戶部的,精與計算,精明……”


    皇帝的眉頭蹙著。


    “第三人,地方司馬,說是與草原異族能針鋒相對,伐交,廝殺,樣樣皆能。”


    “以詩會友,該去北遼。”


    皇帝開始點評。


    在北遼那裏大唐占不到便宜,平日裏沒事兒出使,幹的就是增進友誼的活。一句話,能忍辱負重的最好,若是迂腐的再好不過。


    “是。”


    “此行不是討債,債主的嘴臉隻會讓南周君臣覺著大唐貪婪,而非威嚴。為了些許錢財,便丟了大唐臉麵。”


    “是。”


    “地方司馬,能與異族針鋒相對,想來軟硬皆能,還能廝殺……就他。”


    “是!”


    韓石頭迴身招手,有內侍送上筆。


    皇帝拿起筆,在文書上隨意勾了一下。


    韓石頭拿著文書出去。


    外麵等待的內侍問道:“韓少監,可是妥了?”


    韓石頭頷首,“第三人,此事倒是不急,就算是要出發也得在新年大朝會之後。”


    “是。”


    內侍接過文書看了一眼,“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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