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就像是護城河岸邊的打鐵花,轉瞬即逝。


    午夜來到,熱鬧的人群漸漸散去,一轉眼的功夫,護城河岸邊就隻剩下正在收拾攤子的小販。


    大郎兄妹四個玩夠了,知道爹娘還有重要的事要做,跟著阿旺叔殷樂師姐先迴家。


    劉肥也獨自迴了自己在商行的住處,結束這充實但也疲憊的一天。


    繁樓上,秦瑤看著天上的隱入雲層去的月亮,提醒道:“先生,迴去了?”


    公良繚再看一眼這座繁華城池,臉上漸漸染上笑容,有種釋然,還有濃濃的成就感。


    眼前的盛國,百姓們安居樂業,邊疆安穩,此生得見這般盛事,人生已無憾了。


    “走吧。”他對秦瑤溫聲說道。


    秦瑤點點頭,用剛剛上來的辦法,又把師徒兩送了下去。


    國師府就在河對麵,都這個時辰了,紫微宮內的百官大臣們也都要散了。


    秦瑤在前走著,劉季推著老師跟在她身後,三人慢慢悠悠過了橋,沒一會兒便來到國師府大門前。


    這裏火光衝天,孫江等一眾護衛手舉火把,分列兩旁,灼灼火光打在正中間的司空見身上,忽明忽暗。


    他穿著一身朝服,衣裳略顯淩亂,頭上的冠也有點歪,手扶著腰間長劍,筆直的站在國師府門前,一雙陰翳的眼死死盯著那不緊不慢走來的三道身影,腮幫咬緊,像是恨不得吃了他們。


    劉季一看這架勢,暗暗咽了口口水。


    司空見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反正娘子在身邊,天王老子來了他也不用怕。


    “送先生進去吧,我在門口等你。”秦瑤淡定囑咐道。


    她人站在國師府大門前,逆著火光,投下來的影子巨大得像是一座山,灑滿國師府門前整片小廣場。


    劉季:“好嘞。”


    繼續推著公良繚朝國師府大門過去,遇到台階,衝孫江招招手,“來搭把手。”


    孫江擰眉看向臉黑得能滴出墨的司空見,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放下手中火把,前去幫忙。


    兩人合力,很快就把公良繚送入府中,直到人進了濮院,劉季這才一路小跑出來。


    經過司空見身旁時,他突然“唰!”的抽出長劍,橫在劉季脖前。


    劉季大驚,趕緊後退一大步。


    到底是心虛,理不直氣不壯的質問道:“你幹什麽?”


    “我幹什麽?”司空見這四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咬出來的。


    他殺氣騰騰的狠睨著劉季,冷冷問:“知道你們在做什麽嗎?”


    他看的是劉季,問的卻是秦瑤。


    秦瑤冷嘲道:“我們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不吱聲還罷了,一出聲,忍耐到極點的司空見立馬找到了炮轟對象,怒喝道:


    “你們知道什麽!你們以為這裏就真像是表麵上這麽安穩嗎?老師今日沒事還罷了,要是少一根汗毛,後果你們承擔得起嗎?”


    秦瑤語氣危險,“國師是在質疑我的實力嗎?”


    她那語氣太過森寒,眼神太過犀利,司空見發現自己下意識竟想要躲閃。


    但他已經急瘋了,天知道他人好好在宮內赴宴,突然聽到孫江來報,濮院被劫,老師人不見了時有多驚恐。


    頂著滿殿大臣和北蠻使團不解的目光,顧不上失禮,火急火燎衝出宮來找人。


    結果呢?


    剛出府門沒幾步,就找到了河對岸巷裏的木輪椅。


    抬頭一看,好嘛,他這邊急的要死,人家直接坐在繁樓屋頂上樂嗬嗬賞月看打鐵花。


    那一刻,司空見既鬆一口氣,怒氣值也不斷蹭蹭往上漲。


    若不是多年修身養心,他當時真是恨不得一桶滾燙鐵水澆到繁樓上,炸了這京都第一高樓!


    越想越氣,司空見直直對上了秦瑤的眼眸。


    兩人視線一相交,旁人好像能聽見有‘滋滋滋’火花四濺的刺耳聲迸發出來。


    秦瑤看他那副氣瘋了的樣子,不客氣的嗤笑出聲。


    “國師,別裝得自己好像多麽在乎先生的性命似的,人本來好好待在鄉下頤養天年,並無性命之虞,還不是你強行將人綁來,讓老頭過上了性命難保的日子。”


    司空見嘴角狠狠一抽搐,握劍的手立馬往劉季身前近了半寸。


    秦瑤更覺得他好笑,“不是我說,你知道為什麽老頭更鍾愛劉季這個上不了台麵的渾人嗎?”


    她也不需要司空見迴答,自顧繼續說:“因為他起碼敢作敢認,不會又當婊子又立牌坊,做到了表裏如一的真小人。”


    劉季聽娘子說的這些話,逐漸迷惑,她這應該是誇他吧?是吧!


    “走了。”秦瑤喊道。


    劉季下意識哦的應了聲,抬手小心翼翼拿開脖子前的冷劍,一開始沒推動,又推了兩下,那把劍才收起來。


    司空見盯著他,眼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做人該慫時就得慫,劉季麻溜跑了,根本不跟氣頭上的司空見一般見識。


    識時務者為俊,此時不跑一會兒肯定要被劍劈。


    司空見可不是他娘子,會心疼他。那一劍劈下來,肯定直擊心上,讓他死得不能再死。


    “國師,拜拜~”秦瑤笑著衝司空見揮揮手,領著劉季這個慫包離開了。


    司空見:“.掰掰?”


    她想掰什麽?和他掰手腕,看看誰手腕硬嗎?


    人已經迴來,孫江揮揮手示意手下這些護衛們散了,很快大門口就隻剩下望著天空出神的國師大人和他。


    孫江長籲一口氣,慶幸道:“沒想到他們還會把先生送迴來,剛剛可真是嚇死屬下了,還以為先生他是被聖”


    話說到這,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說,忙閉上了嘴,跪下惶恐請罪。


    司空見的目光從天空上那輪躲在雲層裏的朦朧圓月移開,一點點下落,最後停在東麵巍峨的紫微宮簷角上。


    看了許久,他這才整理自己略顯淩亂的衣袍,廣袖一甩,轉身迴府。


    孫江沒等到主子喊起,硬生生在國師府大門前跪了一宿。


    濮院被劫,他難辭其咎,隻是跪一宿,已經是主子格外開恩了。


    若是先生今夜真的出事,他萬死也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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