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過黑暗的人,是無法想象黑暗裏的光是有多麽的絢爛和美麗的。


    在這裏,任何一點光都不會被忽略。


    而在有赤炎光芒所籠罩的世界,那些微光、弱光、不起眼的光芒都沒有人能夠看到,因為一切都被赤炎的光輝所掩蓋。


    但是這裏卻不一樣,因為這裏是極夜,是光芒最喜歡的地方,隻要發出微光便能夠讓所有人看到。


    趙負雲沒有動。


    因為他不知道麵前這一片景象是真還是假。


    極夜之中,陰陽顛倒。


    在他看來,極夜的一片黑暗為天然色,這便是陰顯於外,而這些光不過是陰夜之下的顯露的一點陽性罷了。


    他站在那孤高的山頂,腳下的石山沒有一根樹木花草,隻有黑沉沉的石頭。


    他也沒有再去做其他的動作,而是從衣袖之中拿出了那個盒子,他要看看盒子裏的心髒究竟藏著什麽秘密。


    雲倚青一定要自己來這裏拿,她為什麽一定要藏在合生市裏,當然她可能也不是一定要藏在合生市,可能是她沒有別的地方可以藏了。


    趙負雲覺得她是一個孤獨的女人,畢竟十三歲那一年見到她,她身上也確實有著一種沒有朋友沒有愛人的孤獨感。


    他站在那百丈高處,有風狂湧,但是他站在那裏,衣角都紋絲不動,發絲不揚,他整個站在那裏除了有一種飄逸出塵的氣韻,卻又有一股沉凝厚重味道,兩者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他現在的氣勢。


    他手裏托著黑色盒子,雙眼泛生金色,注視在盒子上麵,盒子上麵是凝刻著雲紋禁製的,讓人從外麵半點也無法感受到盒子裏麵的氣息。


    他將盒子的蓋子掀開。


    在他看來,無論這心髒之中藏著什麽秘密,都不能夠讓自己動容了。


    盒蓋打開之後,心髒是幹枯的,縮小的隻有拳頭大小,看不出什麽神異來,唯一的神異便是這麽多年來,仍然沒有腐爛,但是上麵卻看上去有許多的斑駁。


    他伸出手指觸摸那心髒,心髒是硬硬的,像是木頭一樣。


    他從中並不能夠感受到任何的信息。


    他想了想,心中一動,手指的指尖便有鮮血滴落在心髒上麵。


    那心髒竟是如綿花一樣的吸納著鮮血。


    隨著幹枯如木頭的心髒吸納了鮮血,竟是慢慢的鮮活起來,然後趙負雲看到,那心髒慢慢的跳動了起來。


    更奇異的是,竟是與他的心跳同頻,他心也劇烈的跳動起來。


    然後,他的心中出現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不像是在說話,而像是在禱告,像是在發誓。


    “列祖列宗在上,後輩子孫雲倚青,願一人背負雲氏夙願,使陽歸於陽,陰歸於陰。即便萬般詛咒加身,此誌不改,聞我誓言者,當為見證。”


    趙負雲聽著從這心髒之中傳來的聲音,像是自己的心中冒出來的一段想法,一段誓言,外人不足以聽到。


    許久之後,趙負雲的心跳以及那種兩心同頻的感覺退卻,他發現自己手上盒子裏的心髒又變成了那種幹枯發黑的樣子,剛才的一切竟像是幻覺。


    他看著心髒有些發呆,這心髒裏居然沒有什麽傳承功法,沒有講述關於雲氏的具體來曆以及秘密,隻有一段誓言。


    趙負雲心中仍然迴蕩著那一段誓言。


    那是雲倚青的話,像是在向天地發下宏願,又像是在向這一顆心起誓。


    她為什麽要起這樣的誓?


    趙負雲不由的想著,還說這是雲氏的夙願,雲氏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夙願?


    雲氏究竟是因何而凋零?至於之前聽說,雲氏曾編織烏雲遮蔽赤炎是不是真的?


    同時,心中又迴想起雲倚青最後的那一句話:“聞我誓言者,即為見證!”


    “她的這誓言,有多人少聽到過?隻有我嗎?”


    “她讓我來這裏,就是為了讓我聽到她的誓言?做為她誓言的見證人?”


    趙負雲站在那裏,遠看無盡深夜,近處一片點點瑩光匯聚成一片。


    陽歸於陽,陰歸於陰。


    他心中想著,陽可以說是赤炎,陰是指黑夜嗎?


    他心中帶著疑惑,將盒子合上,收入一個寶囊之中,再收入袖子裏。


    就在這時,下方那一片點點光華突然從地上飄飛而起。


    它們像是被驚擾了一樣,飛上天空,越來越高,與山齊,再到趙負雲也需要仰視,那些光芒是無數的蟲子,什麽蟲子趙負雲不知道,但是能夠感受到那些蟲子要將自己捕食噬血的想法。


    他二話不說,張口一吐,一抹火光飛出直上天空,落在那一片蟲雲上,那一縷火光像點燃一片棉絮,隻一刹那,這連綿成片的蟲雲便化為一片火海,成為火燒雲。


    黑暗之中,沾了火的蟲子飛散,光芒照耀一方,然而在這極夜之中,無論光芒多麽的耀眼,都有一種驅不散黑暗的感覺。


    在這裏,似乎黑暗才是永恆,一切的光亮都隻限於一域,都將熄滅,歸於黑暗。


    突然,他心中傳來一絲的心悸感,黑暗之中有一個聲音傳來:“是誰在我的地界縱火?”


    趙負雲轉頭,側方的山腳下有一個麵容幹枯的老人,手拄著一根拐杖,他一步步的從山腳下走來。


    他看上去走的很慢,但是每一步都邁出很遠的距離,而手中拄的拐杖,每一次的拄地,都給趙負雲極度危險的感覺。


    趙負雲感覺對方每一次用拐杖拄地,感覺自己成了他拐杖下大地,無法躲避。


    趙負雲伸手一招,天空之中的火焰光線在他的手上匯聚,化為一盞燈,正是他的赤炎神燈,燈光的光線與天空之中那一片仍然燃燒的蟲雲身上的火焰光線連在一起。


    火光映在他的身上,他身上橙色法袍散發著光芒,天空之中的火燒蟲雲像是他此時的心情。


    “你是誰?”趙負雲冷冷的問道,無論是誰被別人當成了獵物,還是那種覺得手到擒來的,心情都不會好。


    “我乃石山公,你來到了我的地界,交出你身上的寶物,乃公自當仁慈放你離去。”


    這個老人仍然一步步的往山上走,山路崎嶇,他的身形在一閃一閃的,如縮地成寸一樣。


    趙負雲不知道這石山公是什麽等級的存在,但是他感覺到這座大山上出現的吸力,像是要將一切都吸在這山上。


    “路過你的地界,就要別人交出東西來?難怪你這山貧瘠的連根草木都不長。”趙負雲帶著一絲嘲諷的說道。


    “嘿嘿,此地是乃公之地界,伱即使是不服又能如何,世人修行求長生不過是苟延殘喘,何必留在世間掙紮,不如直接葬於乃公山中,將來或可成為屍妖,聽從於我的命令,服侍於我,尚可得嚐長生之願。”石山公的話落,迎接他的是金色的火光。


    趙負雲手上的燈已經綻放一抹劍芒般的光,刺在石山公的身上,隻見石山公的身體在金色的火光落在身上的那一刹那,突然石化了,變成了一具石像。


    火光落在上麵,便無處可燒。


    火光明明很快,但是一觸其身,他便石化了。


    趙負雲眼睛一眯,右手手腕上麵的陰陽環飛了,化為一道灰白光圈,在虛空仿佛彈射而出,光圈轉動,倏忽之間便已經落在那石像上。


    石像發出哢嚓一聲,瞬間出現了一道裂痕,灰白光環彈起又落下,再一次的擊在石像的後腦,石像崩散。


    但是趙負雲並沒有放鬆警惕,因為腳下的那種吸附的力量沒有半點的減弱。


    突然,黑暗之中的山穀之中有山石滾動的聲音,他手中的燈光一照,隻見一團碎石滾落在一起,層層疊疊的累在一起,竟是是凝結成了一個石頭巨人。


    石巨人頭身腿,四肢俱全。


    隻見他跳起,帶起一片大風,朝著趙負雲一拳打來。


    趙負雲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這石巨人一拳打下來,像是山崩一樣,帶著沉沉的山勢。


    他很清楚,剛剛自己火焰與陰陽環攻擊,便已經讓那個石山公知道了自己法寶法術的特性,而此時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陰陽環並不能夠一下將之擊碎。


    鬥法,不需要纏鬥,有過試探知道對方的底細之後,一招分生死即可。


    隻見他頭頂囟門有一顆土黃色的珠子衝起,珠子瞬間長出頭麵四肢,化為一個土黃色的人,這正是第二元嬰。


    隻見趙負雲又揮手,一道光芒飛出,土黃色的人伸手一抓,那一道光芒便已經落在手上。


    那是趙負雲從千山國白峙那裏獲得趕山鞭,鞭子半軟半硬的,通體黃色,上麵符紋密布。


    第二元嬰抓住趕山鞭的那一刹那,石巨人仿佛感受到了危險,居然發出一聲低吼,迅速的落迴到山體上,整體人與這一片石山形成了一體。


    第二元嬰的趕山鞭揮下,同樣的帶著無邊威勢。


    “啪!”


    鞭子落在石巨人身上,石巨人雙手舉起抵擋,帶起沉重法韻。


    然而鞭落其上,石巨人的雙手卻迅速的開裂,這裂痕還朝下蔓延到他的身上,他的身體轉眼之間便出現了許多細小的裂痕。


    但是這些裂痕又快速的恢複著,然而第二鞭又已經落下,石巨人瞬間粉碎。


    “啊……”


    那石山公仿佛很痛苦,山體之中發出聲音來。


    第二元嬰在天空之中,根本就沒有停,從手中鞭子再一次的揮出。


    鞭子快速的變長,朝著這一座高百丈的石山鞭撻著。


    “啪!”


    整座石山居然出現了一道痕跡,再一鞭揮落,這石山的裂痕加深。


    “別,我錯了……”


    又一鞭落下。


    “轟!”山體竟是直接被鞭為兩半,從中開裂。


    山中有黃色的靈韻想要逃脫,卻見第二元嬰大張一口,那黃色的靈韻被他吸入嘴裏。


    那是這一座山的精華。


    趙負雲縱身而起,朝著遠空飛遁,迅速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二元嬰化為一道光沒入趙負雲的頭頂——


    極夜之中,不知從何時何地出現了一個消息,有人得了一神盒,裏麵裝著一個化神之秘,得之可窺化神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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