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負雲從天空落迴落地上,他不是很喜歡飛騰於空。


    落迴地上,大步而行。


    心中想著,大概那個陽千光與馬三戶的關係定然是不錯的,要不然馬三戶也不會想著為他查明死因。


    這個人一臉的兇相,倒也不是一個無情義的人,趙負雲心中想著。


    這一路的走,想到當時自己去廣元府之時,那個時候,自己與一對父女結伴而行。


    他們去廣元府的一個家族之中當靈植夫,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


    很多人見一麵,同行一路,便是今生最大的緣份,分開之後,便再也難以遇上。


    他一路走,一路練法。


    陽光裏,他心中想象著山中那陰影之中藏著一些妖鬼。


    於是在他伸手點指陰影之後,那陰影便扭動著,似被賦予了生命,從林中走了出來,成了一個個奇怪的人跟在身邊,隨念而動,隨念而散。


    他又摘了一片樹葉,拿在手裏練習變化之術。


    《太虛無劫真經》讓他整個人的思維跳到了一個極高的層次。


    跳到了天地初開之時,一切都是虛無,而虛無之中能夠生發一切。


    這個千變萬化,確切的說,並不是一種術,也是一種法。


    他的丹田之中沒有結類似於衍變、幻化之類的意義的符籙種子,但是卻依然可以施法,初學之時,可以施展紙人幻化,後麵可以影子幻化。


    這一點可以肯定,即使沒有符籙種子也是可以施法的,隻是相對要難一點,相對來說沒有那麽快。


    修了《太虛無劫真經》,他的法力其實已經改變了,從法性來說,已經變的包容,讓他本身有一種,可以向任何方向發展的可能。


    他在心中自己總結,那便這個《太虛無劫真經》改變了他的天賦法性。


    如果說一開始他因為獲得那個雷擊棗木,所以雕刻了“赤炎神像”,這讓他多有請赤炎神君,多有誦赤炎神咒,後又用劫火築基,這讓他的法力之中火性濃鬱。


    所以說他,築基之後,‘火’便是他的天賦,關於火而衍生的一切,成法都事半功倍。


    但現在這個天賦改變了。


    若要讓他用一個字或者一個詞說出來,那便是‘道’或者‘太虛’。


    若是要用一句話來說,那便是:“無,名萬物之始也。”


    若是勉強用一種普通人可以聽得懂的話來說,那便:“一切,都有可能。”


    他發現自己現在的法力特性,似乎可以駕馭一切。


    他手裏拿著一片葉子,去感知其中木性,法性,存在於任何的地方,存在於天地之間。


    一點法念為引,使其生長、演變。


    他手中的葉子,湧動著綠光,仍然不斷的長大,卻突然碎散。


    他又摘下一片葉子,練習著,葉子一次次的在他的手上變化,然後又碎散。


    大約三天之後,他的手中一片葉子在他的手上漲大,然後化為張巨大的葉子,像是一艘船一樣。


    隨手將之拋在虛空,又朝著山林的陰影之中點了點,便有八條陰影扭曲成為人,個個穿黑衣,看上去陰森,這是趙負雲心中覺得,這般的山林之中當有山鬼精魅,所以那些幻化出來的人,便如他心之所想。


    他稱之為影鬼,這些影鬼,聚在樹葉下,抬著巨大的樹葉,而趙負雲則是飛躍起,盤坐其上。


    八個影鬼抬著樹葉離開了大路,在山間樹林的上方飄飛而行。


    山間有風吹來,吹得他大如小舟的樹葉飄飄蕩蕩,走四步,退兩步,山間有霧,霧氣之中,影鬼個個醜陋詭異,讓這一切看上去都詭異無比。


    此處的山脈盤結,雖不是什麽名山大川,卻也有修士在這裏落戶建觀,開幾塊靈田,種些靈藥,再招三兩個徒弟,便也稱得上一脈傳承。


    天都山中出來的不少修士,不迴山中修士,便是如這般,尋一處無人的山,結廬建觀,隱世修行。


    在那山腰以上的地方,有一處凹陷進去的山崖,山崖如腦袋,凹陷處如嘴,那裏有人開了一個洞府。


    洞府前有大石阻擋,一般很難看到,而此時卻是有一個老道帶著一個女童站在那巨石後麵,看著在山穀之中飄蕩著前行的趙負雲。


    “師父,那是鬼魅嗎?”女童問道。


    那老道則眯著眼睛,細細的打量著坐在大樹葉上的趙負雲,又看著抬樹葉的那些影鬼。


    凝視了一會兒,說道:“看那抬葉之鬼,陰而不邪,而葉上之人,雖然一身法韻,似不在五行之中,飄飄渺渺,給人一種虛無的感覺,但是其身上法光清正,不似邪惡之輩。”


    “師父不是說,大奸大惡之人,絕對不是從表麵可以看得出來的嗎?”女童說道。


    “為師說的這種奸惡,與修行法的邪惡不同。”老道解釋道。


    這時,山穀傳來聲音:“道兄,好眼力,貧道負雲,路過寶山,借過一下啊。”


    那女童子聽到山穀飄行的人居然聽到了,不由的縮了縮脖子,倒是那老道頗為鎮定,揚聲道:“山是天地的,老道不過是借來棲身,道友盡管前行便是了。”


    “哈哈,道兄豁達,貧道下次若再途經此地,必定登門拜訪。”趙負雲大笑著說道。


    他的座下葉子飄飄蕩蕩的在風中前行。


    那老道卻沒有了聲音。


    而那女童卻是在那裏竊笑,小聲的說道:“師父,人家說要拜訪我們誒,怕了吧,萬一他看上我們的洞府,強奪而去,您這後半輩子又要四處流浪了。”


    “瞎說什麽,為師道行高深,煉得玄妙法器鎮洞府,又豈會怕人來奪洞府,你不好好的修行為師分憂,卻總是說些風涼話,明日便將你賣給山背的羊角夫人做童子,日夜聞那腥騷之氣,將你熏成一個臭姑娘。”


    “師父怎麽可以這樣說,等會我去跟羊角洞的綠衣童了說,我就說師父你又在背後說楊仙姑的壞話。”女童子威脅道。


    老道氣急,自袖中拿出一根戒尺樣的東西,朝著女童屁股就打去。


    女童竟也不敢躲,隻哎喲哎喲的喊出聲來。


    這時,那山穀邊傳來‘哈哈’大笑,卻是那仍然未出穀的‘負雲道人’的笑聲傳了過來,緊接著便又傳來他的話:“道兄,你的徒兒如此忤逆,何不賣以我,我買迴去正好試丹,也省得她總是這般的惹你生氣。”


    那老道卻是臉色微變,有些喪氣的說道:“道友說笑了,小兒頑劣,過幾年就會好的。”


    “哈哈,那過幾年,我再來看看。”趙負雲說話間,已經飄近過了山嶺,順著那山路,飄入了另一個山穀之中。


    這師徒兩人看著那個方向好一陣子才開口說道。


    “師父,伱不用擔心,這個人好大言,總是偷聽人說話,多言,口無遮攔,如此之人行走天下,必定會為自身招來災禍,也許過幾年,就已經死在外麵了呢。”女童子詛咒般的說道。


    “唉,理是這個理,但天下間,總會有一些人,行事無忌,卻總能夠扶搖直上,真是怪哉。”老道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在迴答自己弟子的話,還是在心中感歎。


    趙負雲一路飄飄蕩蕩的朝著廣元府而去。


    他這算是第一次真正的遊曆,放鬆心情,見識這個世界的山川,發現這些原本在自己心中的荒山野嶺,其實並不是真正的荒野,很多稍好一些,看上去靈氣充溢一點的地方,便有修士占據。


    好一點的山,便有築基修士,差一點的便是玄光結舍而居。


    他一路的在山中而行,盡量的不衝撞別人道場,卻仍然每每都惹來別人的警覺。


    畢竟他的影鬼抬樹葉而飄行在山林之上,看上去不像是個正派人。


    但也有眼力好的,看出那些‘鬼’陰而不邪,趙負雲身上沒有一絲的邪氣,是一個正派修士,不是那些驅鬼役魅的人。


    他一邊的修行練法,一邊的觀山水,大約半個月的時候,才到廣元府。


    他想要打聽的人,本名叫什麽沒有人知道,其自號清溪道人,在廣元府居住了大約有十餘年了。


    常居之地在兩界山,卻又時常來廣元府坊市。


    廣元坊市是由本地的世家經營多年,向來安穩,其內繁榮,尤其是每個月的大市之日,更是修士匯聚。


    有修士不願再清修的,便會在這坊市之中,尋一個招募供奉的家族,若得兩相滿意,那修士便可得享人間富貴。


    當然既然,本地的世家會招募供奉,自然是因為有這個必要。


    各山之中,那些看上去是一味清修苦煉的修士,在各世家看來,都是危險的。


    因為這些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成為盜匪劫掠地方。


    要知道,近百年來,廣元府之中就發生過四次大的劫掠。


    這大的劫掠,便是劫掠家族駐地,和坊市這樣的地方。


    而小的偷盜和殺人奪寶更是無人計數。


    其中讓人奇怪的是,像兩界山這種地方,卻是從未曾有過盜匪劫掠,有人說是因為那裏都是一個清修苦煉之士,縱然開得一兩場田地種些藥草,又有什麽值得搶掠的呢?


    但是在本地的很多世家心中,卻總覺得那些劫匪之中,一定會有兩界山中的修士。


    而這個清溪道人,便是常居兩界山,又常來廣元坊市之中玩,倒也有不少人認識他。


    趙負雲找的是謝安瀾。


    做為本地的地頭蛇,又是廣元坊市的管理者之一,他即使是不了解,也能夠找到了解的人。


    謝安瀾像是早就有準備,知道會有人來調查,又或者天都山的人其實早就找他了解過情況了。


    所以趙負雲再找他時,他卻是直接在坊市之中,那最大的青衣舞館開了一間大雅間。


    “這裏的舞者,月月排新舞,年年有新人,每一個舞者都必須是入門修士,其中,甚至有築基修士。”謝安瀾說道。


    “築基修士?怎麽會?”趙負雲驚訝的問道。


    “那是別人的興趣或者喜好,難得負雲道長驚訝,不如便請這位來與負雲道長見見如何,正好,謝某也還隻聞其名,未曾一見。”謝安瀾笑著說道,他對旁邊站著的侍者使了一個眼色,對方便出去了。


    謝安瀾繼續介紹道:“這位築基修士,擅使一柄秀劍,著霓裳舞衣,光足,人稱霓裳劍姬,據說其舞一曲,三月不忘,其舞劍之身姿,常在夢中出現,宛若驚鴻。”


    “如此人物,謝兄居然之前未來一見?”趙負雲問道。


    “唉,不瞞道長,這些日子以來,為了維持廣元府的局勢穩定,我連修行的時間都少了許多,人說紅塵於修行多阻礙,當真是如此,基本的修行功課時間都不夠,更不用說練法了。”


    “而且,連天都山許家的許雅城都會被刺殺,這突然來了一個來曆不明的築基修士,我雖然自信,卻也不敢小窺天下修士。”謝安瀾說道。


    趙負雲這才明白,對方又說道:“當時,那個清溪道人,最喜歡來的便是這裏,據說他為別人講法賺得的一些靈石,都是花銷在這些地方,我又豈敢沉迷其中啊。”


    就在兩人說話間,外麵有人搖響了鈴鐺,然後門被推開了。


    當先的是那一位侍者,後麵則分別是幾位女子,姿容各有特色。


    她們有兩人分別坐到趙負雲與謝安瀾的身邊,另外幾位則是帶著各類樂器,在那裏默默的擺在原本就有的架子上。


    再接著,才是一個女子從屏風後走了進來。


    這女子,果然一雙赤足,玉白嬌嫩,上麵各戴有金環,其上有小鈴。


    她走進來之時,有輕微的鈴聲,連屋裏光都似明亮了幾分,那些光都似匯聚在她身上一樣,隨著她身上的首飾而晃動著。


    她的身上穿著的是一身粉白色的宮衣,裸中著手臂和腰肢。


    其腰上的腰帶,也是掛著一排細小如豆的金色鈴鐺。


    再看其手腕,左手戴著玉鐲,右手則什麽也沒有,唯皓腕凝脂。


    再看其臉上,清麗端莊,頭上黑發雲鬢,上麵有著各種首飾,其中兩根劍形的金簪,卻是格外的醒目。


    趙負雲可以肯定,看她舞一曲,一定很貴。


    不知何時,桌上煮石爐已經被點燃。


    嫋嫋靈霧飄起。


    一聲琵琶錚鳴響起,如銀瓶乍破。


    趙負雲的心弦似被撥動了一下,他仿佛聽到劍出鞘般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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