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儒越看那截指頭,越覺得像劉燕琴的。


    他隔著門問:“薇薇,這瓶洗發水是哪來的?”


    “什麽洗發水?”她似乎想了半天,“哦,我洗完澡發現有瓶洗發水放在桌子上,我就放進浴室了。”


    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劉燕琴來過了。


    怎麽辦,報jing嗎?不行,跟蹤sāo擾又算什麽級別的罪呢?這種辦法不能一勞永逸。


    甘儒想了想,把那截手指丟進馬桶衝走了。


    這天晚上他很神勇。


    甘儒把恐懼、委屈、沮喪、緊張都發泄在薇薇身上。這樣他滿意,她也滿意。


    完事之後,他抽著煙,突然有了一個計策:他要聯係上劉燕琴的家人!


    至少可以懇求一下他們。他默默想。但又覺得有點兒丟人。還是應該硬氣一點,對她的家人朋友……如果她有的話。


    那個女人不可能沒有社交的,要先聯係到她周邊的人。


    於是第二天,甘儒請了假,一個人悄悄來到劉燕琴家附近。


    甘儒一邊走一邊不停迴頭看。


    天sèyin沉沉的,好像快要下雪了。他快步走樓下,鑽進了樓裏。


    他發現這棟樓真是特別安靜,好像沒人住一樣。是不是快拆遷了?聽說鐵路這一塊要建設成新的開發區。


    樓裏隱約有唱歌的聲音,他的心一沉。


    誰?


    靜靜聽了一會兒,這人唱得似乎是哪裏的戲曲鄉間民謠,斷斷續續,五音不全,對耳朵實在是一種折磨。他從樓梯慢慢往上爬,鬼鬼祟祟地觀察了一番,那聲音漸漸變大,最後停在劉燕琴家門口。


    是她在唱戲?


    甘儒把耳朵貼在門上,希望能聽清楚她在唱什麽。


    裏麵的聲音憋得又尖又細,在死氣沉沉的安靜麵前顯得詭異莫測。“玉碎珠沉心已定,冤情也要告於人。今宵苟且延xing命,明ri將身赴波臣……”唱到這裏,聲音戛然而止。


    門開了。


    劉燕琴自下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你來找我,有事嗎?”


    甘儒覺得有點心虛,訕訕地正要扭頭走,劉燕琴在他背後飄渺地問:“你想結束?”


    甘儒一愣,隨即斬釘截鐵道:“當然!你不要再纏著我了!”


    “沒有你我會死的。”劉燕琴的眼神冰冷起來。盡管她那雙死魚眼很難看出情緒。


    “你想死就去死,關我屁事!”甘儒忿忿道。說完他又有點兒後悔,怕激怒了眼前這個女人。


    劉燕琴冷冷地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你,進來一下。”


    他心裏衝上一股邪火:“**還想耍什麽把戲!”


    她冷靜地進了屋。甘儒朝著空氣“呸”了一聲,鬼使神差地跟在了後麵。


    窗簾都拉著,屋子裏黑漆漆的。她走到大概是廁所的地方,從菜板上拿起一把鐮刀。


    甘儒心裏一突。這跟他的那個夢多麽相像啊!


    她右手握著鐮刀,左手舉到眼前,一層層紗布上隱約透著血,那裏很明顯地少了一根指頭。


    “該結束了。”她說著,拉開擋在浴缸上的簾子。


    濃重的腥臭味猛地撲到甘儒臉上。他咳了兩下,滿目是刺眼的暗紅。薇薇姣好的麵容扭曲著,纖瘦的身體浸沒在血水裏。一束血跡順著脖子的破口噴到牆上,觸目驚心。


    劉燕琴笑了,鐮刀指著他的鼻尖說:“你想結束。”


    她是說,不是問。


    甘儒傻傻地看著她,突然一把搶過鐮刀,踹倒劉燕琴。她的後腦勺重重磕在地板上,“砰”地一聲。鐮刀紮穿了她的喉管,她的心髒,鮮血嘩嘩流出來,鮮紅的。她掙紮著想坐起來,刀光閃過,她的腦袋掉了,骨碌碌滾向一邊,停住,眼睛仍是死死盯著他。


    此時,甘儒的臉上身上都是血。他扔掉鐮刀,呆呆地坐在地板上和那雙死魚眼對峙,不住戰栗著。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就這樣坐了半個多鍾頭,才踉踉蹌蹌地站起來。他脫掉身上所有的衣服,把外套扔進洗衣機,撒了一袋洗衣粉,選擇快速洗衣,機器旋轉起來,鋼鐵的關節嘎吱嘎吱響著。


    接著,他扶著牆挪動到浴缸邊上,拔下底部塞子,擰掉蓮蓬頭,把水開到最大。


    清水帶著血水汩汩流進下水道。


    兩具屍體被洗得幹幹淨淨。沒了鮮血的裝飾,就像兩隻倒黴的落湯雞。


    甘儒自己也被洗得幹幹淨淨,但他覺得洗掉了皮膚上的血,心裏卻還有……這就是活人和屍體的差別。


    終於,他覺得衝的差不多了,重新穿上衣服,把半幹的外套撈出來,慢慢走向了暖氣。


    現在,他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一是逃。遠走高飛,亡命天涯。跑到一個jing察抓不到他的地方,隱姓埋名,心驚膽戰地生活一輩子。


    二是自首。按照現在的法律,他將會被判無期徒刑,在大牢裏跟鐵窗為伴過一輩子,從此再也沒有前途可言。


    他就這麽坐到了午夜。窗戶沒關嚴實,冷風灌了進來,窗簾鬼魅般舞動著。


    甘儒打了個冷戰。


    不行,我的前途不可限量,不能讓兩個死人毀了我的未來!


    他努力讓心緒平靜下來,走到臥室裏,從衣櫃裏翻出一個大旅行箱。他想了想,先把薇薇的屍體塞了進去。


    深冬的午夜,北風凜凜,他將那個旅行箱捆在摩托車朝七絕山騎去。


    月黑風高,他肩膀上扛著那個旅行箱,吃力地朝山上爬。他不是一個膽大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做了兇手,讓他扛著一具屍體半夜去挖坑埋了,他想也不敢想。


    山太陡了,路太糟了,肩頭沉甸甸的。白天爬山覺得似乎兩步就能到頂,午夜裏卻仿佛長征一般遠。


    他挖了一個大坑。脖頸冒著熱汗,後背冒著冷汗,混雜在一起,北風幽幽吹過,又濕又冷。


    忙完這一切大概是兩個小時,他終於把她扔了進去。“咚”地一聲,硬邦邦的美女的遺體——或者說一具豔屍,掉到泥坑裏去了。


    現在還要埋一個,但是……絕對不能埋在同一個地方!


    他這樣想著,把土填平了。再在上麵覆蓋了樹枝荒草。提著旅行箱一路小跑下了山,重新往劉燕琴家開去。


    慌慌張張到了目的地,甘儒賊頭賊腦觀察了一番,確認沒有人後上了樓。


    這棟樓似乎比剛才走的時候更加yin森了。他掏出從劉燕琴身上搜到的鑰匙,匆匆打開了門,踏進去,重重把門關上了。


    長舒一口氣,他又走向衛生間。


    這一看,他的心跳幾乎停止。


    劉燕琴的屍體不見了!


    他下意識跑到臥室,打開大衣櫃,爬到床底下,又跑到廚房,跑到陽台……裏裏外外看了個遍,她就是不見了!


    甘儒目瞪口呆,忽地又產生了一種僥幸心理:難道劉燕琴還活著?當時他揮著鐮刀一通亂砍,並沒有看清到底砍了哪裏,也許並沒破壞她的氣管,並沒破壞她的心髒。可是她流了那麽多血,怎麽可能還活著?難道她已經不是人類了?還是說她本來就不是人類……


    甘儒想到這裏,打了個冷戰。


    “咚咚咚”,敲門聲忽然響起。


    甘儒後頸的寒毛豎了起來。


    是誰在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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