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和小花生蕭成拜訪第三家高家時,卻比前頭陳家和方家兩家都要更加艱難。須知高家老大是個蠻不講理的濫賭鬼,之前想要賣了弟弟換錢還賭債不成,今日見到三個衣衫整潔模樣清秀的孩子到自家來,他立時就動了歪腦筋,竟是溜出門去叫了自己兩個狐朋狗友。


    而這三個氣勢洶洶的家夥進來,這其中剛剛出去時旁若無人的高家老大就獰笑道:“就是這三個小東西!趙家老鬼不是說福建那邊最好這一口嗎?瞧這三個細皮嫩肉的,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嘿嘿,天上掉下來的橫財,不撿白不撿!”


    高父和高母原本正拿著自家棗樹上產的棗子招待客人,聞聽此言登時驚惶無措。可他們誰都拿家裏這個大兒子沒辦法,更知道人連帶著此時這兩個,乃是這一片有名的三霸,就算叫破喉嚨也大概不會有人來救,因為別人都不敢!


    而眼見這三條大漢逼近,四皇子和蕭成小花生在最初吃驚之後,立刻就做出了反應。


    四皇子反應最直接,他一頭撞開對方之後,突然暴起一腳就直接踹在人褲襠裏!幾乎是頃刻之間,他就隻見剛剛那個張牙舞爪的家夥頹然倒地,整個人弓得如同一隻大蝦米似的滾來滾去,痛得簡直連嚷嚷的力氣都沒了。可他卻依舊不解氣,衝過去又衝著人狠狠踹了兩腳。


    而小花生則是也不客氣,一腳重重剁在了高家老大的腳背上。趁著人大聲唿痛之際,低著頭的他卻猛然一記抬頭,恰是重重頂在了人下巴上,上下同時遭到重擊的大漢登時涕淚齊流,再也沒了任何防禦能力,結果被小花生一堆亂拳打得躺平在地,沒了知覺。


    相形之下,蕭成的攻擊乍一眼看去相當疲弱,可當他抓住對方手腕之後,卻是讓人眼花繚亂地幾下截擊。緊跟著,大驚失色的高父和高母就隻見那壯實的大漢竟是被猛地拋飛了起來,旋即重重摔在了地上,竟是這小個子完勝了彪形大漢!


    那真是……看著都疼!隱在暗處的阿六本來想在關鍵時刻出手,可眼見三小建功,就連他也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當然那絕不是同情那三個倒黴鬼,而是驚歎三個小家夥的本事。


    他和三個小家夥都很熟,知道三人當中唯一資質不錯又練過的,就是蕭成——毫無疑問,那是朱廷芳在劉家求學時順帶教的。


    至於另兩個,四皇子在宮中應該已經開始學習防身術,但剛剛那一招狠辣至極的直踹下襠,就不知道是誰教的了……宮中侍衛應該不會這麽沒節操,皇帝教這招殺手鐧的可能性很大。而小花生那跺腳和頂下巴的絕學,很有可能是市井上學來的,也可能是冼雲河教的。


    而阿六在揣摩三個小家夥那手“絕活”的時候,一舉建功的四皇子本來很高興,可當瞧見自己那兩個小夥伴的成就,他就不由得瞪大眼睛,隨即悄悄咂舌。


    竟然大家都比他厲害!剛剛如果不是踹人下陰,他肯定就危險了!


    因見高父和高母已經是驚得呆若木雞,四皇子就拍拍雙手,沒事人似的自說自話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強搶良家童子?嗯,小花生,你去趕緊通告南城兵馬司,把這種害人精趕緊抓走,也不知道他們禍害過多少人!”


    眼見自家兒子正在地上呻吟,兩個老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從來拿人和這些狐朋狗友沒辦法——畢竟打也打不過,罵又會招來拳腳相加,此時聞言如夢初醒。他們也顧不得猶如地上死狗似的兒子和另兩個家夥,慌忙一個守著門,一個對著三個小家夥連連討饒。


    然而,他們絞盡腦汁替兒子求情說了幾句話,小花生就摸著下巴說:“鄭鍈,算了吧,要是把小高的大哥送進大牢,小高的爹娘怎麽辦?得饒人處且饒人。”


    見高父高母如釋重負,他就話鋒一轉道:“可是,高叔高嬸,你們家這老大和惡棍似的,竟然還想掠賣我們,再不好好治一治,日後肯定要牽累到你們。南城兵馬司的朱大人可是眼睛裏不揉沙子的,日後要是因為別的事情落在他手裏,那就慘了!”


    高父和高母都是極其懦弱的性子,否則也不會被長子逼得走投無路,此時被小花生這一說,兩人不禁更是嚇得麵色煞白。


    小花生見自己這話已然奏效,他就繼續循循善誘地說:“不如這樣,你們要真是為了小高的大哥好,就好好治一治他這兩個狐朋狗友!”


    高父和高母登時麵麵相覷。死道友不死貧道,這本來就是人之常情,隻要能保住自己的兒子,那兩個家夥怎麽樣,他們哪裏顧得了?


    可是,這話說起來容易,眼下這兩個地痞如果能治,這一片的街坊鄰裏還會敢怒不敢言嗎?每個人都擔心,萬一衙門也就是一頓殺威棒把人放出來,迴頭他們會變本加厲!


    看出了兩人的顧慮,小花生就信誓旦旦地說:“我因為陸祭酒和張學士的緣故,認識南城兵馬司的幾位軍爺,要不,我把這兩個狗東西送過去?隻要他們蹲大牢又或者服苦役,就不會禍害人了吧?”


    麵對這麽一個簡直猶如久旱甘霖一般的提議,高父和高母對視一眼,最後把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但心裏卻不約而同地想到,隻要兒子沒了這種壞朋友勾搭,那應該就……行了吧?可是,這要是萬一又冒出別的不良朋友來勾搭呢?


    都說狗改不了吃屎,不是他們瞧不起大兒子,可人已經是壞透了!


    四皇子看著二老的表情,哪裏還會不明白他們的顧慮?而他對兩人縱容出這麽一個禍害也確實很看不過眼,眼睛骨碌碌一轉,他突然就想到了一件張壽曾經說過的事,立刻就重重咳嗽了一聲:“其實要想小高他大哥走正路,那也很容易,給他找份活幹就行了!”


    不說這個話題還好,一說這個,高父和高母那簡直是一肚子苦水。


    尤其是一大把年紀還被自家兒子打過的高父,那更是老淚縱橫:“哪裏沒有給他找過活幹,但他到了哪裏就必定生事,最後不是連累我們去給他賠禮道歉,就是東家派人把他趕出來……而且每次他還想要去人家那兒鬧事報複,一來二往,我們家幾乎就在四鄰臭了名聲!”


    “就連小二之前去公學,那都是偷偷去考的,不敢讓他知道。這還是因為小二有方家小子和陳三幫忙,否則鄰裏具保這一條,他就過不去。後來公學派人來打探,所幸這個禍害不在,我對人說了萬般好話,這才總算把他有個惡兄的事壓了下去。”


    “可這個小畜生,他竟然因為欠債就想把他弟弟給賣了!”


    高母也是一麵說一麵抹眼淚:“這種禍害,我也恨不得到衙門去告他忤逆,可到底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想想萬一被衙門斷了忤逆之後,他是什麽下場,我又退縮了!要真是有地方能收他,能管住他,我真要把那位東家的名號供在家裏,每日給他燒高香!”


    見此情景,四皇子就嘿然笑道:“這種東家雖然少,但也絕不是沒有!小花生,滄州順和鏢局的那位曹總鏢頭,你應該認得的吧?”


    小花生剛剛也在琢磨辦法,此時登時大喜過望,連忙一拍巴掌。


    “對對,順和鏢局那可是個好地方!高叔高嬸,曹總鏢頭那是號稱滄州第一高手,鏢局裏頭的趟子手也是個個好漢,不如送了小高他大哥去鏢局裏打下手錘煉錘煉?”


    四皇子見小花生如此一點就通,就在一旁幫腔道:“反正就憑他那點本事,到了那絕對是誰都打不過!日後能改正的話,在鏢局混一個趟子手,你們二老豈不是老懷大慰?浪子迴頭金不換,這可是大好的機會!”


    蕭成眼見四皇子和小花生一搭一檔,把高父和高母說得一愣一愣,個性認真並不擅長言辭的他,就悄然出了高家,東張西望了一下見沒有半個人影,也不知道是看到剛剛裏頭那三個惡棍迴來,還是其他什麽緣故,他就咳嗽了兩聲。


    發現還是沒動靜,蕭成就小聲說道:“六哥,你在不在?在就出來吧,還得你幫忙才行。”


    話音剛落,他就隻見眼前一花,卻是一個熟悉的身影飄然落下。見那正是阿六,小家夥就小聲說道:“六哥,你能不能去南城兵馬司對朱大哥說一聲這裏的事,請他派幾個人過來,把裏頭那兩個惡棍拖走?太陽快落山了,再不抓緊,公學就要放學了吧?”


    “借口找得不錯。”阿六瞥了蕭成一眼,隨即一言不發扭頭就走。經過剛剛那一番廝打,他已然確定,這三個小家夥輕易吃不了虧。再者,暗地裏應該還有別的禦前近侍在。


    而聽了他臨走時撂下的這句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技能甚至都沒點過,就更別提點到滿值的蕭成頓時滿臉通紅。


    他哪裏是因為他那位姓高的同學要迴家而急著把這事情處理掉——畢竟從公學迴到這裏,走路還要走上很久——他是因為極度討厭剛剛那三個惡棍,所以才希望阿六趕緊找南城兵馬司的人把其中兩個處理掉。


    而隻要那兩個被抓走,麵對這樣的結果,他相信高父和高母肯定就不會再猶猶豫豫了。


    至於高家老大扔到順和鏢局,會經受怎樣的人生洗禮,他不關心,更不想知道。反正能扭過來最好,若是不能扭過來,按照小花生說的話,一天打三頓,鏢局的人絕對能收拾他!


    也不知道是朱廷芳素來雷厲風行,還是因為阿六親自過去,又或者是因為四皇子和自己的義弟蕭成全都在這裏的緣故,南城兵馬司的人在不到一刻鍾之內就到了。


    十幾騎人在這個人員混雜的底層貧民聚居區唿嘯而過,惹得各家都有人悄悄在門口張望,可看清楚人之後又慌忙把腦袋縮迴去,還忙不迭地下了門閂。


    於是,當這些人直接進了高家時,高父和高母那是嚇得魂都沒了,眼睜睜看最後一個戴著兜帽的人過來辨認了地上的三人,把自家兒子之外的那兩個惡棍給拖了走。


    因為院子裏這三個小孩子尚未離開,他們難以相信這是對方神通廣大,隻以為兩個惡棍是犯了其他事情,於是,哪怕驚駭欲絕,可看到對方進來之後一言不發直接拖人,高父仍然是硬著頭皮上前攔住了其中一人,陪著笑臉問道:“這位軍爺,那兩個惡漢犯了什麽事?”


    見人麵色不豫,高父趕緊解釋道:“小老兒不是和他們有交情,而且也深恨他們橫行霸道,所以才把他們叫做惡漢,但若是抓了他們,迴頭判了之後一頓殺威棒就放出來……”


    “那你就不用擔心了。”被高父攔住的那人嗬嗬一笑,目光在高父後頭滿臉好奇的三個小孩子臉上一掃,一眼就認出了誰是四皇子——畢竟,蕭成有點兒靦腆,小花生年紀太大,唯一那個大膽和他對視的孩子自然而然就是那位出自宮中的金枝玉葉。


    “這兩個家夥欺行霸市、掠賣良民、無辜毆傷他人……所有的罪名加在一起,就算不死,也足夠讓他們一輩子石頭挖到死,不會再放出來禍害人了!”


    見高父和高母齊齊打了個寒噤,他意味深長地瞄了一眼躺在地上裝死的高家老大,這才淡淡地說:“朱大人說,之前還隻是治貪官汙吏,豪強惡霸,接下來就是懲治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地痞惡棍,總得殺雞儆猴,砍上一批腦袋!”


    別說高父和高母,就連四皇子這種認識和熟悉朱廷芳的,也忍不住後背發涼。等人消失在視線中,沒有發覺混在裏頭認人的那是阿六,也不知道這是蕭成去間接叫來的人,他卻沒有對噤若寒蟬的二老說話,而是來到地上一動不動的高家老大麵前,突然又給人補了一下。


    確信人就算醒了也被自己打暈過去了,他就起身笑眯眯地對高家二老說:“高叔,高嬸,你們看到了吧,我可沒騙你們!小高的大哥去滄州,既可以讓人管教他,順便學藝,還能避避風頭。這樣一來,小高也不用擔心了不是嗎?”


    見高父和高母那最後一點猶豫和抵抗都不知不覺消失了,那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須臾就被自己完全套出了話,四皇子終於完全眉飛色舞了起來。他之前出宮時甚至賭氣希望永遠不迴去,後來又想念三哥,但現在他決定了,先在宮外好好做一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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