潢州淪陷!


    遍地的屍體,男女老幼,橫七豎八。


    街道中一個不足十一歲的小姑娘死法奇特,不是被砍死,腦袋都陷進去了不少,顯然是兵荒馬亂時被人推倒後踩死的。


    不過一場大雨衝淡了這種時候的血腥氣,經雨衝刷,潢州的血色淡化了許多。


    吐蕃人的城池甚至就不叫城池,城牆低矮落魄。鑒於吐蕃人的驍勇善戰,從沒人想過潢州會這麽快失守。


    西夏大將卓洛蘭認為,這除了是董氈太過廢材外,還因燧發槍戰法太過獨特。吐蕃人驍勇善戰是真,但是無腦也不假,燧發槍雖然有優勢,不過卓洛蘭堅定的認為若是對陣西夏鐵騎,就沒有這種效果。


    因為吐蕃人那缺乏遠程打擊的騎兵、又喜歡卯足了力的橫衝直撞,那對慫蛋部隊會非常具有殺傷力,但在有經驗又有士氣的精銳火槍部隊麵前就是送銅。


    背著西夏版神臂弩,騎在馬上和漫咩一起進城的卓洛蘭、雖然見慣了血腥場麵,卻不曾想過會是這樣的情景?死的人實在太多,雖然達不到屠城,卻已經近似血洗。


    無奈湟水岔口戰役西夏軍有一定損失,潢州攻防戰因吐蕃人的兇悍也較為慘烈,為了震懾住,隨後趕到參戰的大將軍漫咩下達了近乎屠城的命令。


    現在看,好不容易被建設得有點城池模樣的潢州,就在這一戰被打的七零八落,城池也被漫咩下令拆除。


    漫咩是此番行軍大總管,對此卓洛蘭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犯錯。


    卓洛蘭不敢講藥丸,但這樣的血腥政策真會結成世仇,對往後的征服極為不利。


    如果抱有短期利益,想搶一把就走,這樣似乎也勉強可行?然而卻完全沒必要拉政治外交上的仇恨、沒必要大張旗鼓的開啟國戰。


    若真想趁這機會一口氣拿下河潢地區,保持軍事存在,成為西夏往後的長遠利益,要長治久安,那麽顯然漫咩的軍事策略就絕對錯誤,這就是卓洛蘭的認識。


    據早前傳言,沒蔵太師和沒蔵太後都不支持出兵吐蕃,就算現在勉強出兵了,以太後心性不可能允許漫咩展開這樣的政策。所以根據現在興慶府的曖昧政治,又是躍躍欲試的小皇帝下令征伐,卓洛蘭有理由認為:漫咩此番接受的是西夏小皇帝的血腥政策指令。


    騎著戰馬,大軍一路進城,時而還能聽到有些地方傳來慘叫聲。這不可避免,潢州陷落了,但仍舊會有兇悍不服輸的吐蕃人打巷戰抵抗。


    早在湟水岔口戰役大捷,董氈慘敗士氣低落之際,那時漫咩僅僅過了騰格裏沙漠,當時卓洛蘭可以快速推進、提前展開潢州戰役,但故意慢了一步,就是不想發生過大傷亡,不想殺太多人為以後留下隱患。


    宋國神童有個著名的策略堵不如疏,當時卓洛蘭想采用慢速逼近的方法,逼迫董氈主動放棄潢州,以減少流血的姿態拿下潢州進行修整。


    事實上董氈也的確開始撤退了,可惜神鬼莫測的漫咩七千精騎出現在了董氈撤退隊伍後方阻擊,被嚇到的董氈部放棄了撤退,重新據守在潢州這幾乎不算城池的城池裏進行血腥抵抗。


    於是就有了現在這樣的局麵,為此卓洛蘭還被漫咩訓斥了一頓。


    繼續聽著巷戰帶來的慘叫聲,卓洛蘭漫咩帶著一群將軍進入了軍帳內。


    “大將軍。”卓洛蘭起身見禮,“末將認為可暫時放慢推進步伐,潢州戰役我方對吐蕃人之威懾已經足夠。隨著雨季來臨,燧發槍戰法的效率會發生顛覆性變化,末將認為可固守潢州地區休整,與此同時順便積累糧草,以供往後征伐之用。”


    漫咩擺手嗬斥道:“本將身帶皇命,沒那麽多的時間讓你耽擱。所謂兵貴神速,潢州攻防戰大捷、殲滅董氈部一半力量,正是依托本將的行軍速度,於不可能的時間出賀蘭山,過騰格裏,唃廝囉又過度謹慎,董氈又蠢,否則此戰代價會不堪設想。”


    頓了頓漫咩再道:“你修整的同時,吐蕃人也在修整。宋國內部局勢存在變數,如今富弼執宰,他一向支持唃廝囉,若被宋國這時候介入要出更大的問題,三山七寨的剿匪戰役中可以看出,今時今日的宋軍戰力已經有別於其他時期。拖延下去越久越對我方不利,必須最快速度打服吐蕃人,在各國外交政客介入前,形成有效占領河潢地區之事實,這就是我西夏皇帝陛下的意誌。”


    除卓洛蘭係的和南軍司將領外,其他將軍快速起身喊道:“西夏軍永不言敗放棄,誓死等跟隨大將軍推進!”


    兩次戰役大捷,加受到這個形勢鼓舞,許多中級軍官也打算要跟著呐喊。


    卓洛蘭急忙抬手打住道:“且慢。”


    漫咩眯起眼睛道:“你又想說什麽?邊軍係一向是沒蔵太師打理,陽奉陰違。卓洛蘭,你是不是受了什麽人指示,故意拖我西夏王師後腿?”


    卓洛蘭一陣尷尬,依照政治形勢,邊軍係的確最大程度受到沒蔵影響,這是公認的。但皇帝詔書已經下達,出征對外作戰之際,沒蔵訛龐還至於敢下達拖後腿的命令,所以這真是冤枉了。


    卓洛蘭急忙道:“大將軍息怒,這並非是卓洛蘭拖後腿。而是軍事上分析,此番我軍之目的是有效控製河潢地區,不是搶一把就走,這造成出征之人數過多,現在兩部會師已近四萬眾,加上正在南下的甘肅軍司、以及仁多部族,看得見的將來會到七萬眾……”


    漫咩打斷道:“人數多相反讓你當心了?”


    卓洛蘭搖頭道:“末將不是這個意思,但人數多有人數多的弊端。雨季基本來臨,除了燧發槍使用不便外,也給我軍後勤線供應帶來極大壓力。現在是國戰,以控製占領為目的,末將建議穩紮穩打,觀察各方形勢後逐步推進,緩出兵,多積糧。”


    漫咩雖然和李諒祚一個性格、比較暴虐卻不蠢,也不禁楞了楞道:“接著講。”


    卓洛蘭道:“看得見的將來,與甘肅軍司會師後,我軍形成龐大軍陣,且騎兵為主。粗略計算,七萬騎兵每日所需之糧草至少在二十五萬斤以上。而這個時期,不論草料還是糧食基本處於青黃不接。且供應這每日二十五萬斤糧草的後勤線太遠,至少要耗費近十萬輔兵民力。”


    說到此處,女將卓洛蘭英姿勃勃的走至旁邊,指著軍事區域圖道:“我軍往北、往東的後背,是大片無人區,在已經拿走牧民戰馬的現在,他們耗費不起,無法形成穩定的供應線。於是隻有西北麵,濟桑,西涼府一線勉強可以供應,但效率也太低,幾乎會抓空他們的民力和糧草。此外,唃廝囉手裏的西寧州一天不拿下,又是騎兵,則我軍來自西涼府的補給線就麵臨極大威脅。”


    漫咩淡淡的道:“你說的是對,本將已有考慮。正因我軍拖不起,皇帝陛下才下達速戰速決的快戰命令。”


    卓洛蘭急忙道:“速戰速決根本不可能做到,軍事上或許沒太大壓力,但後勤供應是致命的,沒有安全的來源。末將建議,等至河潢地區的夏糧和草料豐足,修整軍伍,安撫潢州平民為我所用,等雨季過後再逐步推進?”


    漫咩起身擺手道:“太慢了,不利益我皇帝陛下之威望,糧草當然是個問題,但我大軍所過之處就地征糧,不服者斬。必須最快拿下西寧州,以確保我軍來自西涼府後勤線之安全。”


    卓洛蘭不禁色變道:“千萬不可!”


    漫咩眯起眼睛道:“你到底受了什麽人命令,是何居心?又不可?”


    卓洛蘭急的想哭,辯解道:“大將軍息怒,河潢地區民間的確會有存糧,但他們比宋人窮。我部是騎兵,作戰過程就地征糧,假設安全且有效的征糧輻射半徑是五十裏,又假設河潢地區人口豐足,但頂了天,這百裏的圈子也就不足一萬人,在這個青黃不接時期,他們頂了天每人會有三十斤存糧。那也就是說,我大軍每日所需之二十五萬斤糧草要取自他們的身上,近乎等於三光。這樣的政策必然帶來滔天怨氣以及流血。這不利於我西夏在河潢地區的軍事存在。大將軍不妨詳細觀察宋國王雱的核心策略,他打贏三山七寨的核心,就是依托民心。在唃廝囉做的並不差時,我軍若在這地區采取血腥推進政策,卓洛蘭斷言於此,此番之征伐、必敗!”


    漫咩不禁鐵青著臉起身。


    或許這個該死的娘們說的有些道理,但現在漫咩很怕聽到王雱這名字,那小子蠱惑了太後公主不說,兩麵三刀遊走於太師和太後間,最沒麵子是,當時三山七寨剿匪戰役中,漫咩親自帶鐵鷂子誌願者參與指揮,算是和王雱的第一次較量,卻最終在絕對優勢兵力下輸給了撫寧軍。


    為此漫咩被太後一定程度疏遠,不服輸的性格加上切膚之痛,導致漫咩這時候聽卓洛蘭把敵國紈絝子弟抬出來做例子,就惱火了。


    啪——


    漫咩走下來狠狠給卓洛蘭一個耳光。


    卓洛蘭就算不是弱不禁風,也被打了轉圈,嘴邊留出血來。


    邊軍一向受不了鐵鷂子的優越感,更討厭侍衛軍這些人傻錢多的紈絝子弟軍,於是許多和南軍司係將領起身怒視著。


    “你們要造反嗎!”漫咩眯起眼睛,周圍鐵鷂子親衛的神臂弓紛紛抬了起來。


    不想鬧的過於僵化,於是卓洛蘭抬手止住了屬下族人的衝動行為。


    漫咩雖然暴虐卻不傻,也及時抬手打住了屬下鐵鷂子親衛的行為,於是劍拔弩張的氣氛才逐步緩和了下來。


    漫咩又道:“速度進兵之策略不變,必須最快拿下西寧州,把唃廝囉部趕迴青海湖一線。隻有坐擁西涼州,才能確保我大軍來自西涼府的後勤線安全。那麽在這個戰略下,卓洛蘭將軍有什麽好的戰法?”


    卓洛蘭根本不想跟著他發瘋,在這樣一個打不贏戰術之下去斷送族人性命,於是淡淡的道:“末將無話可說,既然大將軍無所不能,該怎麽打那就是你大將軍的責任了。”


    “哈哈哈。”


    卓洛蘭麾下的幾個心腹將領哄堂大笑起來,如此又導致侍衛軍將領和鐵鷂子將領怒視著。


    漫咩也不禁臉頰微微抽搐,思考少頃擺手道:“行,你們出去吧,該怎麽打,接受本將指揮就行。”


    卓洛蘭一言不發,帶著心腹係將領惱火的離開了軍帳。


    漫咩眯起眼睛喃喃道:“將來亂天下者必是此賊娘們。”


    同樣,出來的卓洛蘭也迴頭遠遠的看了帥帳一眼道:“將來亂天下者,必是漫咩。這龜兒子根本不會打仗,他將破壞了太師的軍政大計。”


    說這麽說,但卓洛蘭毫無辦法,現在興慶府政治形勢大變,原本太師和太後鬥了個旗鼓相當,但現在小皇帝忽然有了心思試圖親政。沒蔵太師自然極力反對,但沒蔵太後則陷入了兩難。


    看形勢,太後暫時不想小皇帝親政,但也不忍心站在太師一邊打壓皇帝,那畢竟是她兒子。於是現在真的很亂,希望此番的大軍出征,不會因政治不統一而被坑了,否則兄弟們就哭瞎了。


    雨一直下。


    走在雨中的卓洛蘭被大雨淋得非常清醒,隱隱約約的覺得,喜歡做生意的宋人、必然不會坐視河潢地區落入西夏之手,於是王安石有一定影響力的現在,很大可能王雱會介入,那樣一來就麻煩了。


    想到此處卓洛蘭也得承認,漫咩咬死了要打快戰、不想拖延,也有他的道理。


    有道理也僅僅是有道理,做不做得到才是實際。卓洛蘭認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算宋國王雱介入卓洛蘭也不害怕,相反躍躍欲試的想和神童打一場曠日持久的戰鬥,以便秤一下他到底有幾兩骨頭。


    但任何事情一但著急,肯定有漏洞和幺蛾子的。而那個傳說中的小屁孩,他最擅於陰險的潛伏著找別人的漏洞,他有名言:真正的高手對抗不是比誰厲害,而是看誰放的錯誤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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