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雪最終還是放棄了畫畫。


    雖然她的父親是支持她的,但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讓父母親關係不愉快。


    唯一讓我欣慰的是,她又迴到了黃昏的蝸牛屋裏,隻是不再畫畫了。有時她會和我聊聊天,而大部分時間就隻是靜靜地坐著。那雙閃爍著溫柔光芒的眼睛裏,更多流露出來的,是無聲的落寞。


    曾經我以為,是斯雪閃著光芒的淚水照亮了油畫上的向日葵。此時我才發現,是畫紙上絢爛的油彩,染亮了她的眼眸。


    我開始對自己那小小的因為感到愧疚,雖然明白和我沒有直接關係,但會有一種自己擁有了最喜歡的東西,而最喜歡的人卻失去了最喜歡的東西的莫名愧怍。


    於是斯雪生日這天,我打電話給爸爸,求他買了一套畫具給我。


    “生日快樂。”


    蝸牛屋裏,我把它們送給了她。


    她望著那些畫筆和顏料,眼中瞬間閃過光芒,但臉上表情卻是那麽難過:“謝謝你梓孟,但是我不能收。”


    “為什麽?”我不解地問,“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這個……”


    “不是錢的問題,”她搖頭,“我已經答應過媽媽,再也不畫畫了。”


    “那麽,來我家吧。”


    “誒?”


    “如果需要畫畫的地方,就來我家吧,”我認真地抬頭望著她,“如果不想再繼續住在那個地方,就來我家住吧,因為我家剛剛好什麽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人。”


    “謝謝你梓孟,”她微笑起來,“但就算這樣,我也不能添麻煩。偶爾去作客還好,住下來就太誇張了。所謂的‘家’啊,就是要家人才能住在一起的。”


    “那你就成為我的家人啊!”我激動地喊道,“等我長大以後,我們就結婚,然後成為彼此的家人好不好?”


    “結……”她的臉刷得紅了,手手指戳了下我的額頭,“什麽結婚啊,你這個小孩胡說什麽,小大人。”


    “我才沒有胡說,我喜歡你,是認真的,我發誓!”我委屈地瞪她。


    她歎了口氣,彎下腰摸摸我的頭發:“小孩子不要隨便發誓,否則長大後會後悔的。特別是我們梓孟這麽帥,將來一定會有許多漂亮的女孩子圍著你,那時候你就會覺得姐姐……”


    “可不可以不要一口一個小孩子,我不是小孩子!”我生氣地叫道,連生氣的樣子都像極了……“小孩子”。


    “梓孟……”她再次伸手想摸我的頭。


    “不對,我確實是小孩子,”我懊惱地揮開她的手,“你之所以不相信我,就是因為我是小孩子。因為我是小孩子,所以就連發的誓言也要被輕視。”


    “梓孟你別這樣……”


    “那麽當我不再是小孩子的那天,你就會相信了是麽!”我堅定地望著她,“如果十年後的我還喜歡你,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六十年過去我還喜歡你,直到死的那一天我都喜歡你,你就會相信我了對麽!”


    在她驀然睜大的眼睛裏,我看見了麵紅耳赤地流著眼淚的自己。天邊響起的雷鳴讓我頓然清醒,下一秒鍾,冰冷的大雨傾盆而下。


    一時不知如何自處的我,就這樣在她驚訝的眼眸裏,沒出息地轉身逃入了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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