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在紫市,初雪才會這樣的大。短短一個小時,公墓裏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了,連蘇月的墓碑也完全被積雪蓋住,幾乎辨別不出名字。


    也唯有在這樣紫市,初次的愛情也會那樣彌足珍貴吧。


    最後一次用手輕輕地把蘇月墓碑上的雪花拍打幹淨,葉靈川支撐著坐麻掉的雙腿勉強站了起來,展露出溫柔的笑顏:“對不起了月,我可能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迴來看你了。”


    雪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反而越下越大。當他走出公墓的時候,雪大到幾乎遮住了全部視線。他緊了緊大衣的領子,冒著大雪往前走。在這種偏遠的郊區,大雪天氣裏幾乎見不到一個人,即使躺在馬路正中央都不用擔心交通安全問題。但也因為如此,他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迴去了。


    他隻能沿著路標一直往前走,突然想起以前許楓跟他講過的,蕭蒻塵小時候經常被她的舅舅舅媽帶到這樣的郊區丟掉的事情。曾經聽到就會覺得心酸的事情,現在真正親身感受到,隻覺得更加的難過。即使恨她,即使已經分開了,也無法消除這種難過哪怕一分一毫。


    曾經也是在這樣下著雪的街道,有著同樣難過的心情的他是這樣對蕭蒻塵說的。他說要他會陪著她,那些她懷著痛苦的心情走過的街道,他會全部陪她再走一遍。


    那些誓言他一個字也沒有忘記,但即使這樣,那些他用全部的真心說出的誓言,卻連實現的機會都沒有了。


    那天穿著公主的拖地裙,身上背著自己喜歡的女生的他,在雪夜裏完全沒有感覺到冷,而且步履格外輕盈,仿佛擁有圍著地球跑許多圈的力氣。可是為什麽此時兩手空空的他,卻感到步伐如此沉重呢。


    都說在初雪中相遇的人,會愛上對方。那麽在初雪中相遇,又在初雪中別離的他們,也許再也不會相愛了吧。


    他深深歎了口氣走了好久,終於在前方不遠的地方看見了一個小小的公交車站。他拖著有些凍僵的身體走過去,卻在站牌前驚訝地站住了。


    坐在長椅上的蕭蒻塵亦同樣驚訝地抬頭看他。


    神明啊,請你告訴我。在初雪中別離,又再重新相遇的我們,又會怎樣呢。


    葉靈川愣了許久,才結結巴巴地開口:“你……在等我麽?”


    “怎……怎麽會,”蕭蒻塵尷尬地說,“我剛出墓地就開始下雪了,一直在這裏等巴士,但是可能因為雪太大了,一直沒有來。”


    “那你就一直在這裏等?”葉靈川一陣無語,“你什麽時候變成這麽有耐心的人了,難道都不會打車的麽?”


    蕭蒻塵更加尷尬了:“我出門沒帶多少錢,來的時候打車把錢用光了。”


    “你……”葉靈川沒轍地歎了口氣,“那你隻能再忍耐一會兒了,我打車送你迴去吧。”


    剛說出口他就感到後悔了,因為他剛剛走了十幾分鍾,不要說出租車,連一輛普通的私家車都沒有看到。然而已經誇下海口的他,隻能呆在這裏,和蕭蒻塵一起眼睜睜地等待雪停。


    尷尬,別扭,渾身不自在……卻有一絲慶幸。


    在這個離別成為必然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的延遲都是上天的恩賜。


    就讓他們,最後再一起安靜地看一次落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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