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些醜陋的生物趕出我的船!見鬼!彬德爾就是死在它們手裏的,這些魚人會吃人!混蛋!”


    午夜時分,西部荒野大燈塔下,約頓海姆之力號已做好深夜出航的準備。


    但新船長葛瑞森,卻在自己的寶貝船上,發現了很糟糕的東西--一群肮髒的魚人,不知道怎麽爬上了自己的船,還準備在甲板之下築巢。


    這讓幽靈船長非常不滿意。


    他揮舞著手中介於虛實之間的水手刀,大唿小號的試圖把這群魚人趕下去,但這些大膽的家夥根本不怕這個幽靈。


    它們在老瞎眼的帶領下,呱啦亂叫著。


    打算把這個討厭的幽靈趕下船去。


    在拖著黑鐵戰斧的紫色魚人老瞎眼身旁,有個看著很機靈的魚人,手裏還揮著一根破破爛爛的旗子。


    旗杆就是一根長樹枝,擼掉了所有樹葉,彎彎曲曲的。


    而旗幟本身,是不知道哪裏找來的襯衣,被撕開之後,用珊瑚磨碎混著鮮血和酒的液體,在上麵塗塗抹抹了一個魚人腦袋和骷髏交錯的圖案。


    就像是小孩子的塗鴉一樣。


    那機靈的魚人把手裏的旗子一揮,其他二十多個從長灘部落裏,精挑細選出的強大魚人就呱呱叫著,把葛瑞森船長圍了起來。


    它們手裏都握著像模像樣的武器,雖然不一定傷的到幽靈,但這幅場麵,還是把老幽靈海盜嚇了一跳。


    但他為了保護自己剛得到的船,也豁出去了。


    提著幽靈水手刀就要衝過去拚殺,反正他沒有實體,這些蠢蛋們根本打不到他。


    “砰”


    一聲槍響從燈塔高處傳來。


    在燈塔推開的窗戶邊,揉著眼睛的布萊克朝著下麵大喊大叫:


    “吵什麽吵?讓不讓人睡覺了?出什麽事了?”


    “是魚人!艦隊司令閣下,這些肮髒的野獸不知道怎麽爬上了我們的船,我正在履行船長的使命!我在保護我的甲板,要把它們驅逐出去。”


    葛瑞森船長朝著燈塔喊了一句,這會迷迷糊糊的布萊克揉了揉眼睛,果然看到了甲板上的一堆呱呱亂叫的魚人。


    他還看到了那個個頭很大的,紫色皮膚的家夥。


    “呃,這不是老瞎眼嗎?”


    布萊克詫異的說:


    “它怎麽不用魚叉,改用斧頭了?”


    “呱呱呱”


    正在海盜艦隊司令官閣下狐疑的時候,熟悉的叫聲從不遠處響起,奔波爾霸正騎在老噬骨背後,朝著布萊克飛過來。


    它對布萊克揮舞著雙手,呱呱亂叫著的解釋著,那張萌萌的臉上還露出得意,最後在空中朝著下方吹了個口哨。


    正在和幽靈船長對峙的魚人們,頓時仰起頭,做出怪模怪樣的軍禮,喊叫著奔波爾霸的名字。


    “哈?你也有自己的海盜團了?”


    布萊克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大手一揮,說:


    “這才像話嘛,魚人海盜團,嗯,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這個世界裏的傳奇魚人可太多了。老瞎眼隻是比較出名的那個。


    繼續努力,你這小蠢蛋。


    你終於展現出尋寶和逗我開心之外的第三個能力了。


    去吧去吧,帶著你的手下們,去船艙裏。


    別理會那個蠢貨幽靈,他隻是死了太久,腦子都不好用了。”


    小魚人呱呱一笑,駕馭著老噬骨就往下方幽靈船飛去,不過很快,布萊克就反應過來,他眯著眼睛,朝著下方的海盜船丟了個偵查。


    結果被甲板上藍藍綠綠的光耀花了眼。


    好家夥。


    這小魚人對自己的手下可以啊。


    隨便一個魚人手裏都有優秀品質的武器,老瞎眼的戰斧,和那個機靈魚人手裏的單手錘,都是精靈品質。


    看來這小東西,平日為布萊克搜刮寶物時,沒少藏私。


    布萊克本想發火,這種私藏戰利品的行為,是海盜團夥的大忌,很容易引發分贓不均的內鬥。不過他轉念一想,奔波爾霸是自己的尋寶魚人。


    它是自己的寵物,就算藏私了,那些東西名義上還是自己的。


    無非是左手轉右手罷了。


    嗯...


    先假裝不知道,讓它繼續藏東西,然後想個辦法,把奔波爾霸的小寶庫一次全偷過來。


    計劃通!


    “這就是海上故事裏的幽靈船...”


    幾分鍾之後,布萊克收拾妥當,帶著自己的獵人戰獸霜爪,一步三搖的走上了甲板,葛瑞森船長已經裝模作樣的站在了船頭,正手扶水手刀,意得誌滿的朝著平靜的海洋眺望。


    而船醫娜塔莉,還和之前的打扮一樣,套著長兜帽,手中捧著那本《虛空的秘密》。


    她如觀光客一樣,細細打量著這艘幽靈船的種種細節,也能感受到這艘船上縈繞不休的陰鬱和寒冷。


    這是不詳的造物,纏繞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氣質。


    “這隻是入門級的幽靈船,我的船醫女士。”


    布萊克拍打著船舷,看著甲板上的老瞎眼,以不符合魚人力量的粗暴手法,在其他魚人的幫助下,把下入水中的船錨一點一點的拉起來。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船頭,拿出當年的海盜氣質,正假裝自己在發號施令的葛瑞森,搖了搖頭,在船舷上輕輕一拍,說:


    “起航!”


    命令下達的一瞬,整艘船立刻震動了一下。


    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甲板中央的主帆嘩啦啦的落下來,迎著海風灌滿,又在不斷的震動和搖晃中,一點一點的駛出小碼頭。


    這一幕看的娜塔莉女士目瞪口呆,布萊克瞥了她一眼,看到大主教驚訝的樣子,心裏暗爽,又裝作臉色平靜的擺了擺手,說:


    “怎麽?你之前沒坐過幽靈船嗎?”


    “它們都是被死亡塑造之物,可以理解並執行命令。這艘船屬於那種比較‘笨’的,連下潛到水中的能力都沒有。


    隻能做這些簡單的操作,到了海上,還得船長領航。


    你以後要待的那艘船,可聰明多了。


    你若是說它壞話,會被它吃掉的。


    唉,說起來,也一個多月沒見到納格法爾號了,不知道我的寶貝船現在情況怎麽樣?”


    ---


    納格法爾號情況怎麽樣?


    答案是,這艘傳說中的幽靈船,現在狀態好極了。


    在不死艦隊司令官從西部荒野出發前往托爾巴拉德時,納格法爾號正停靠在庫爾提拉斯,德魯斯瓦山區西南部的一處隱蔽的小碼頭裏。


    說是“停靠”,其實不太合適,應該叫“下潛”。


    幽靈船就如深海巨獸一樣,靜悄悄的懸停在距離海麵有二十米的深水中,它的大副,海盜龍塞菲爾小姐這會正在船長室裏,占了布萊克的華麗大床,唿唿大睡。


    她是幽靈形態。


    但也改不了龍類的毛病。


    無聊的時候就很容易進入長久的沉眠。


    好在,納格法爾號有自己的智慧和意識,並不需要這個廢物大副來指揮。


    在這幽靈的海水上方,在碼頭邊,有一處本地人的村落,叫隼林鎮,是一個在德魯斯瓦山區邊陲的山民鎮子。


    以前不怎麽出名,但最近一個月,卻突然名聲大噪。


    這會正有來自整個德魯斯瓦山區各處的伐木工們,被“信天翁”商會重金召集到這裏,每天都在工頭的帶領下,去鎮子北邊的赤紅森林裏伐木。


    他們會把采集好的木頭拖迴鎮子裏,加工成厚重的木板,存放入倉庫之中。


    在深夜到來時,就會有一些打扮怪異的騎士們,將那些製作好的木板,從倉庫裏拿出,綁上石頭,推入鎮子外的水下。


    納格法爾號的船靈,就會把那些附著著黑暗力量的木板,納入自己的船體,替換掉原本腐朽的甲板和船殼。


    這個過程不需要人為幹預,就像是這艘幽靈船,在給自己“換衣服”一樣。


    這種行動,已持續了一個月,即將到達尾聲。


    “它就像是一頭不斷吞食的野獸,已度過了虛弱期,在割掉腐肉之後,它很快就會重新強大起來。


    可惜這些來自赤紅森林的木材,隻是沾染了並不足量的黑暗魔力,勉強能夠它使用。


    但它還在渴望更好的木料。”


    納格法爾號的甲板上,那層遮擋海水的水膜,在水下撐起了一麵幹燥區。


    穿著奧術師法袍,手裏握著一卷魔典的埃蘭之影,正在查看幽靈船的整體狀態。


    在這蒼白虛幻的大法師之影的觀察中,他能清晰的看到,那些被替換掉的木材,正在以飛快的速度,融入這幽靈船的整體中。


    來自納格法爾號的傳奇力量,在進行一場時刻推進的“脫胎換骨”。


    這是大法師在生前,還是死後,都未曾見過的奇異景象,他對此非常感興趣,已經連續好多天在船隻內外觀察這種“同化”現象。


    而在他身後,在船艉樓於水下投射的陰影中,一個看不太清身形的人,正靠在那裏,用一種提不起精神的語氣迴應說:


    “我並不關心這艘船的情況,也不關心它的渴望,我現在,隻對它的主人感興趣。那個把我拘束於這幽靈船上的邪惡海盜!


    我有很多很多話,要和他說一說。”


    這是個女人的聲音,話語中帶著一絲平靜,以及掩飾不住的抵觸。


    她似乎很討厭這艘船。


    這很正常。


    相比自願過來的聶拉斯·埃蘭閣下,這位女士是在靈魂的昏迷中,被迫“上船”的,她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就成了納格法爾號上的“乘客”。


    她的存在,已成為了這艘船“自我防禦力量”的一部分。


    “我勸你不要這麽衝動,也不要心懷惡意,莉蕾薩將軍。”


    埃蘭撫摸著眼前在被同化的木材,他頭也不迴的說:


    “布萊克先生,並不是一個會和你講道理的人。如果你魯莽的質問他,要求他,我覺得你的下場不會太好。


    再說,我從塞菲爾大副那裏,聽說了你的故事。


    以我的理解,是布萊克船長,把你從被古爾丹奴役消耗的災難末日中解救了出來。以你們高等精靈的傳統和禮儀。


    你應該將他視為恩人,而不是敵人。”


    “我不是個法師,我也不如你們那麽智慧,能勸說自己安然接受在死後被永束於一艘幽靈船上的命運。


    我確實感謝布萊克閣下,將我從古爾丹手中拯救。”


    那名黑暗中的女士帶著一股沉寂的語氣,說:


    “但比起這種‘永生’,我更希望他能將我送入生死的循環裏。風行者家族的遊俠,並不畏懼死亡。


    在為國戰死之後,我已履行了自己的誓言與使命,我理應該踏上的是一條平靜之路。


    而不是現在這樣。”


    埃蘭沒有接話。


    在幾分鍾之後,他站起身,拿出一支鵝毛筆,在手中的魔典上寫下自己的觀察日記,又用一種平和的語氣,對身後牢騷滿腹的莉蕾薩·風行者女士說:


    “我有個孩子,我為他犧牲過自己的性命,我還願意為他付出更多。


    我聽說你也有三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她們現在肯定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裏。或許這麽說會顯得我在狡辯。


    但...


    為你的孩子們想想,女士。


    在被困於這艘船上的時光中,你每年最少還有一天的時間,能再見到她們,能與她們說說話,能傾聽她們的煩惱與快樂。


    能親眼看到自己的兒女們長大成人,能目送她們踏入自己的人生與命運。


    最後,能看到她們尋獲自己的幸福。


    能看到風行者家族的血脈延續下去,而不是拋下她們,獨自一人踏上前往死亡世界的道路,你還可以為她們做更多。


    這是一種身為父母的幸運。


    我感謝這命運。


    或許,你也該學會感謝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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