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賊據說是鬧得越來越厲害,朝庭中已有人開始參賅力主招撫的三邊總督楊鶴了,可是那些戰事如同夏天裏遠方的雷聲,隻聞聲音,不見雨點。遼東的戰事由孫承宗老大人接手,現在也頗為平靜,明王朝的統治依舊顯得穩如泰山。如果不是四處逃難的饑民提醒又是風焚又是一個chun荒來臨,風焚幾乎忘了這是一個充滿了災難和變故的時代。


    李飛在chun暖花開的ri子裏嘴角冒出了一溜火泡,塗了一圈青紫sè的草藥,瘦臉拉得老長,顯得有些麵目猙獰,不但士卒看著了有些害怕,連風焚見了都頗為小心。李飛自從負責了風焚的財政大權就沒過好ri子,士兵要吃飽穿暖,銀餉發足,還要下重金製造燧發槍,一直都是一文錢掰作兩文花。


    可是chun荒一來,一大群一大群的饑民就出現了,本來隻要他們不鬧事,這些饑民是不關軍隊什麽事的,可風焚這個上過戰場殺人無數的年輕人突然發了慈悲心腸,令人在營前開了個粥廠賑災,在米貴如金的饑荒年代,一鍋鍋的雜糧粥煮出來,燒的就是風焚的銀子,掏的是李飛的心頭肉。


    這個粥廠很快在盧象升的嚴令下關閉,盧象升還向風焚耐心解釋了關閉粥廠的原因。軍隊擅自施粥於民,是對民政的插手,對百姓市恩,對武人極為忌憚的文官係統和朝庭一定不會容忍。


    文人出身的盧象升能能這樣不避身份跟風焚解釋內情,算是很給麵子了。風焚很快關閉了粥廠,驅散了民眾,李飛終於鬆了口氣。可是,注定讓李飛不得安生的是,風焚很快以鐵廠的名義另外開設了一個粥廠,接濟饑民。一個鐵廠加上一個粥廠,一個賺錢一個燒錢,收入一下子就抵消了,軍隊沒了進項,就隻好吃老本,風焚打下虎口寨的積存的銀子嘩啦啦少了一大半。於是李飛就指望著盧象升再次下令,但是,這一次盧象升沒有下令禁止,反而派人送來了二百兩白銀,作為他私人對賑災的支持。


    眼看風焚的賑災大業紅紅火火,李飛賭氣地將造燧發槍的工場停了下來,將工匠調至鐵廠的其他工場作業,以賺錢貼補開支,這樣,每月固定的幾支燧發槍供應就停了下來。這一下子就要了求槍若渴的周二虎的老命,他顧不上對財神爺應有的尊重,揪住李飛大噴口水,紅著眼睛將官司打到了風焚跟前。


    周二虎的理由很簡單,他正努力訓練火槍兵,誰停了他的供應他就跟誰拚命。李飛也不再請求風焚作什麽改正,他梗著脖子聲稱,不但要停了燧發槍工場,而且要停止其他士兵長槍和腰刀的換代更新。他的意思很明顯,他不但將周二虎拉進反對賑災的戰壕,同樣也準楊洪和慕容鐸也拉進來陣容。


    李飛之所以這樣以從脅主,不惜諍言死諫,是因為他占領了道德和致高點。他指出這樣規模的賑災隻要持續一個月,風焚就會耗光所有積蓄、財產和銀餉,不但他打造一支強軍的努力會付之東流,就連風焚自己和這五百士兵也不做災民就隻能做流寇了。


    這些道理風焚都明白,可他一看見餓得象人骨頭標本一樣的災民,還有那些餓得脖子樹不起腦袋的的小孩,總是收不迴放粥的命令,這樣放粥的ri子越來越長,終於引發了李飛的衝冠一怒,連帶周二虎等人人心惶惶。


    風焚不得不就此作出讓步,隻在chun荒最嚴重的這一個月裏設粥廠賑災,施粥對象隻限老幼,並報請巡撫陳文燦動員官府和,鄉紳和同業公會出麵賑災。不苟言笑的楊洪提了一個建議,在流民中招收一大批工人,用以充作礦工和鐵廠學徒,在擴大產能的同時也養活了一些人口,算是變相的賑災行為。


    李飛勉強同意了這一建議,盲目擴大礦場和鐵廠會積壓勞力和貨物。楊洪對這一疑慮早有解決辦法,提出不久後擴編軍隊,可將鐵廠、礦場的富餘人員編入軍隊。這一建議讓風焚眼睛一亮,中學政治課本說過,工人階級是最有組織xing的階級,這樣的隊伍自然好用。


    經過一定產業訓練的工人更容易接受新事物,更有紀律xing和協作jing神,更容易成為合格的士兵,本朝名將戚繼光抗倭,所募兵勇就是礦工出身,以紀律嚴明,悍不畏死而聞名。於是他爽快地批準了這一建議,同時他也看到了楊洪狡狤的笑容,顯然他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這一決定影響深遠,以至於風焚的兵源很多來自於自己的礦場工廠,這為風焚打造一支忠誠而勇敢的隊伍創造了條件,同時對以後對政治格局和民權的影響,完全超出當初風焚這些製度設計者的預料。


    賑災的風波終於得到了妥善的解決,大批廉價的經過jing挑細選的年輕壯勞力安排到了礦場和鐵廠。隻是這些非熟練勞動力的大量加入,使工匠顯得極為匱乏,而沒有工匠的指導,這些新進的工人幾乎無事可做,白白消耗糧食。


    在信息閉塞、交通不便更兼餓殍遍野、盜賊蜂起的時代,短時間內找到一批工匠幾乎楊洪的,風焚再次一籌莫展。家鄉在直楊洪再次獻策,直隸遵化是北方鐵冶重地,匠師雲集,隻是近年生意大不如以前,且崇禎二年女真人入寇遵代,城池內外一片殘破,鐵冶業更是雪上加霜,非若幹年不能恢複,因此,遵化城內應該有大批工匠歇業,楊洪不遠,到那裏去請,可謂價廉物美楊洪一語驚醒夢中人,風焚一下子想起自己一年多前在遵化城頭與全城居民並肩作戰的ri子,想起了在那座城池中經曆的人和事。隻是他沒想到,這座城市如同宿命一般,再次和自己聯係到了一起。風焚決定自己到遵化去走一趟,他覺得自己在那還是有一點人脈,比派別人去會更有用一點。這樣,他就帶著他的彎刀,騎馬出發了。


    崇禎二年十二月,風焚在遵化城抵抗女真人,親手炸死了心愛的烏蘭,這座城池是風焚的起家之地也是傷心之所。


    雖然是萬物複蘇,欣欣向榮的chun天,遵化城在yin鬱的chun雨中顯得破敗而頹廢,炸塌的那一段城牆仍然沒有修複,走進城內,隻見市麵蕭條,偶有走過街頭的人也是沒jing打釆,麵帶菜sè,看來戰爭給這個城市帶來的創傷遠沒有愈合。


    風焚記得自己在這遵化城中除了關寧軍以外,認識的人不多,推官何天球己經調任了,隻有那個叫鐵癡的程三省人對自己頗為推崇,於是策馬穿過空無一人的街道,憑著記憶來到程三省家門口。


    院子裏一個人也沒有,後院傳來單調的敲打聲,角落裏的一隻黃狗有氣沒力的叫了幾聲,就有一個年輕人從大門口探頭出來看了一下,接著又揉了揉眼睛再看一下,就從大門裏跳了出來,結結巴巴地喊道:“風壯士!風---大人,真是您來了?”


    風焚認得這個年輕人是程三省的一個子侄,當年守衛遵化時在城頭當過民伕,也算是並肩戰鬥過,雖不知其名,卻也算熟識。


    當下笑道:“是啊,程老伯在家嗎?”


    接著裏麵單調的叮鐺聲停了,有人在裏屋朗聲問道:“有貴客登門了?”


    接著程三省就從屋裏走了出來,一看到風焚,兩眼發光,驚道:“是什麽好風把風大師來了。”他作了個揖說道:“大師自從隻身行刺之後,就再也沒在這遵化城中露過麵了,咱們全城百姓可都感念得緊。有人聽說你封了大官,不知是多大有官啊?”


    風焚笑道:“哪裏當什麽官,隻是做了個小兵頭罷了。”


    得知風焚隻封得一個千總,不由得大為搖頭,歎道:“小了,太小了,不說八府巡按,兵部侍郎,皇上至少也得讓你總兵官。”


    風焚由他給自己安排官職,一麵在他的揖讓之下走進廳中坐下,待上了茶,就要說起招募鐵匠之事,這程三省卻又抽瘋一樣跳了起來,走到裏麵去了,風焚隻好坐在廳中等他過來。


    不一會,程三省急急忙忙從裏間出來,手裏捧著一個錦盒,風焚一看正是上次裝那把破短刀的錦盒,心想不知道這位鐵癡又要搞什麽名堂。這程三省打開錦盒,一臉得sè從盒中捧出一把短刀來,遞到風焚手上。


    風焚一看,卻是一把完好無損的大馬士革鋼刀,鋒刃纖細,刀脊卻是極寬,如圍牆的蓋瓦一般,向兩翼伸出,和刀麵構成一條長長的折線,便是血槽了。隻是這血槽和刀身結構渾然一體,巧妙地隱藏下來了,讓人不易覺察;再配著潔白的象牙刀柄,未端還嵌了顆碩大的紅寶石,乍一看,不象殺人利器,倒象一件jing工細琢的工藝品。更奇特的是這纖巧流暢的刀刃上麵,大馬士革鋼刀那與生俱來的花紡奇異地扭曲,組成一個長梯形圖案。


    風焚大驚道:“又是穆罕默德天梯!這刀是那裏來的?”


    程三省道:“用大師教我的方式,果然打得出這種寶刀。”


    風焚心想,這下又發現了一個鐵匠高手,竟能教這程三省打造出如此名刀,不知道這位高手肯不肯為自己效力,於是問道:“那位大師,竟有這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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