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長安隱約的顯現著一種莫名的煩躁,車水馬龍間,熙攘聲交雜著過往的行人,朱雀街的一處巷隅裏,道路兩旁的樹木遮擋下刺目的陽光,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這一句詩在這裏顯得更加的貼切。不遠處鬧市,絲毫沒有破壞這裏的恬靜。而公主府,就坐落在這環境極佳之處。


    薛紹躺在一片楊樹遮蓋下的樹蔭裏,叼著一根狗尾草,閉著眼睛,靜靜的享受著這種自然的寧靜。


    我竟成了薛紹!


    他苦笑了一聲,有感於自己命運的離奇。


    原來,某一ri長安也生了一次地震,幸好震感輕微,人們擁有充裕的時間逃出屋去,來到庭院中躲避。隻有薛紹好像是犯了太歲一般,倒黴的被不知是哪個天殺的放在房上的花盆砸中。


    “啪”。


    薛紹離門口還差一步,就被悠悠墜下的花盆“啪嘰”的一聲擊中,放到在地。


    於是,蘇岩便成了薛紹。


    “還真是倒黴到家了"。薛紹心中暗自想道。


    人家都說做善事,積陽德。自己前世不偷,不搶,不賭,不jian。偶爾還扶一扶老nainai過馬路,幫幫鄰居家小寡婦買買菜什麽的,為什麽這樣的一個“善人”,卻非要變成薛紹呢?


    薛紹,曆史上一個典型的冤大頭,娶了太平公主,成了”尚公主“製度下的附庸,可若單是如此也沒什麽,更可恨的是他又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了叛亂,接著又被武後杖責1oo,餓死在牢獄之中。老婆也和別人跑了,家裏的人都被賜死。


    “打屁股1oo下?好疼啊。”薛紹忍不住摸了摸屁股,忽然感到這個動作很不雅,於是又抬起手,順了順被微風吹散的角,用力的挺了挺胸,麵sè嚴肅了起來,似乎想用自己的內力催生出一股王霸之氣,用以驅散對於命運的恐懼。


    可是僅僅過了一會,薛紹就癱軟了下來,原來這副身子骨比起蘇岩前世的文弱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我還算長的蠻帥的”薛紹摸了摸臉,心裏總算是找到了一絲平衡。一時間竟然呲牙咧嘴的笑了起來,臂膀隨著笑意一上一下,胡亂顫抖。


    “相公,你又不舒服了嗎?”薛紹抽風似的動作被正好過來的惠娘看得一清二楚,以為他又犯病了,惠娘趕忙關心的問道。


    沒想到旁邊還有人,薛紹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掩飾的說道:“沒,沒什麽,我這是在鍛煉身體,有益於身體健康。”


    見他沒事,惠娘算是放下了心來,從身後拿出來一個砂鍋,打開倒了一碗散著苦味的液體,端給了薛紹,“相公,該喝藥了,我加了糖,不會很苦的。”


    薛紹收起了麵上的猥瑣,故作嚴肅的說道:“放在這裏吧,涼了我自己喝.”


    惠娘用嘴吹了吹藥碗,又扇了扇,遞了過去。


    “還是現在就喝吧,不然藥效就退了”


    薛紹執拗不過,隻好屏氣喝了一口,一陣辛澀的感覺頓時衝上了頭部,薛紹忍不住將眉毛聚成了一團。


    “好苦啊。”薛紹放下了藥碗,張開嘴"哈吃""哈吃"了兩下,喝了口茶,漱了漱口。


    媚娘見他麵露苦相,臉sè有些難看,薛紹抬起手哈吃嘴的同時,惠娘霎時間麵sè變得鐵青,雙腳急後退,腦袋左右搖動,神sè慌張,幾乎要哭了出來.


    “求求相公,不要打妾身,妾身知錯了,下次妾身一定多放些糖。”


    這一讓人猝不及防的舉動,一時看的薛紹目瞪口呆,站在那裏阿巴阿巴的說不出話來,顯得手足無措。


    趕忙扶起了惠娘,薛紹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安慰的說道:“別哭,別哭,你快起來,我打你作什麽?”


    惠娘似乎不敢相信薛紹的話,雙手護住了頭,身體微顫,麵sè驚慌。顫顫巍巍的說道;“相公,惠娘真的錯了,你就原諒我吧,求求你。”


    難道我長的很像打老婆的人嗎?薛紹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己也變得不自信起來。


    然而望著惠娘極度驚恐的神sè,慌張的神態,似乎是經過長久的暴虐而形成的應激反應,仔細觀察間,薛紹隱隱約約的猜到了什麽。


    “你為什麽要這麽說,難道我經常打你?.......額,你也知道我傷了頭,對於前事十分忘記了七八,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惠娘目光不斷的躲閃,似乎不敢與薛紹對視。


    “這個...這個...相公並不是打常惠娘。”


    迫切想知道答案的薛紹輕鬆的出了一口氣,還好自己不是那種人。薛紹甩了甩自己額頭上的汗水。


    然而接下來惠娘的話卻讓薛紹突然間從天上跌到了低穀,並且是急跌落,摔的粉身碎骨。


    “相公不過是偶爾教訓一下……哦不,是教育,教育一下惠娘罷了。”看到薛紹神sè巨變,惠娘本能的向後倒退了幾步,身體抖得更加厲害,聲音顫抖的急忙解釋道。


    我竟然真是個打老婆的混蛋!


    看見惠娘娓娓可憐的神sè,薛紹心如亂麻,並非是因為自己愛上了惠娘,而是因為他痛恨自己的行為。


    自己從1o歲起就跟著母親獨自生活,父親常年酗酒,每當醉歸,對著母子二人動輒就是一頓暴打,常年暴力的積壓,就算是再好的脾氣也總有爆的一天,終於在他1o歲時,母親提出了離婚,一個家庭霎時間支離破碎。


    雖然虐待惠娘的人是蘇岩轉世前的薛紹,但是如今的“薛紹”卻仍然感到一陣羞恥,羞恥“自己”的行為。


    自己前生沒有結婚,因此也曾向往一段美好的姻緣,眼前的女子雖說是自己所謂的老婆,但是沒有感情的積澱,雖不至形同路人,但是也生不出太多的感情。


    可現在,看到她梨花帶雨的麵龐,薛紹的心中忍不住的一酸,可能是出於同情,或是出於感同身受,總之不管怎樣,薛紹已經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摒棄“惡習”,善待湘君,這不僅是對於自己的“前任”所犯下過錯的補償,更是一種男人的責任。


    情難自禁,薛紹忍不住輕輕的抱住了惠娘。


    感受到懷中女子的顫抖,是一種恐懼,一種委屈,一種不甘,一種無奈。薛紹綰起她一柳兒因為顫抖而散亂的烏絲,輕聲說道:“不管以前我如何對你,我都會向你保證,從今以後,我不會在罵你,打你。黃天為證,薛紹定當今生今世不負卿。”


    話音一落,惠娘的身體猛然一僵,抬起頭呆呆的望著薛紹,仿佛不認識他了一般,試圖看清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本意,試圖看清他俊美外表下深深隱藏著的心思。


    薛紹見惠娘不答,以為她不信,坐地慌神起來,急忙解釋道:“你莫要不信,我定會說到做到,我二人既以結,理應比翼連枝,相敬如賓,若再負你,定不得好……”


    話還沒說完,薛紹就被惠娘一把捂住了嘴,不能聲。


    惠娘死盯著薛紹,看得他一陣毛,剛想撥開惠娘的手,繼續再說,沒想懷中的佳人卻突然雙目模糊,“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哭的撕心裂肺,聽的薛紹心裏也不是滋味,輕輕的拍了拍惠娘,薛紹無聲的應對著惠娘內心中苦悶的泄。


    “相公……”


    哭泣聲漸漸的止住,惠娘終於露出了喜sè,抬頭望著薛紹,笑容中交雜著淚水,也許這一刻,是她今生第一次感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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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了,天朗氣清,沒有一絲微風。薛紹抻了抻懶腰,歇了一天了,此刻仍然沒有絲毫困意。


    “相公,洗腳了。”惠娘端了一盆清水,挽起了衣袖,放在了薛紹麵前,半跪下,就要給他拖鞋。


    “別別別……你別,我自己來。”舉動太過突然,薛紹顯得有些慌張,急忙拉起了惠娘阻止道。


    惠娘微微一愣,似乎無法適應薛紹的態度。


    “相公,照顧夫君是惠娘的責任,相公不必如此。”惠娘的梢略顯散亂,額頭微微的滲出了汗珠,看樣子是忙活了很久。


    心中感到一暖,薛紹有些感動,自己兩世為人還是頭一迴有人這樣對待自己。


    惠娘單純質樸,任勞任怨,典型的賢妻良母的xing格。薛紹不忍讓她再勞累,輕聲的叫了一聲“惠娘,”薛紹一把拽起了惠娘,將她按坐在床上,綰起了自己的袖子,蹲下身將她的鞋脫下。“以前都是你給我洗腳,今天也讓為夫為你洗一次。”薛紹說道。


    惠娘一驚,急忙阻止道:“這怎麽行?自古以來,照顧丈夫都是我等女子的責任,哪有反過來的道理。”


    薛紹卻不管她,仍舊自顧自的將她的鞋脫下,試了試水溫,把惠娘的雙腳輕輕的放入了水中。


    “別,相公,你別……”惠娘還yu掙紮,卻沒想薛紹的語氣立刻變得嚴厲起來。


    “別動,今天為夫我就要開一開這個先例!”


    惠娘放棄了掙紮,呆呆的望著薛紹將水慢慢的撩起,浸濕自己的雙腳,微熱的水溫,驅散了自己的涼意,一種舒服的感覺從腳底慢慢的蔓延到了全身。


    “相公……”惠娘微低著頭,長長的劉海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薛紹正低頭幫惠娘洗著腳,忽然感到一滴晶瑩的淚珠地落在自己的手上。


    “惠娘,你別哭……”突來的淚水讓薛紹手足無措,急忙在身上抹了抹手上的水漬,勸慰的說道。


    “相公……”惠娘一把抱住了薛紹,淚水順著麵頰流淌而下。


    薛紹能夠體會惠娘現在的心情,年紀輕輕就要長久的麵對丈夫的暴虐,如今麵對突如其來的轉變,激動的心情在所難免。


    輕輕的抱住了惠娘的頭,將她緊緊的摟在了懷裏。感受到懷中女子的微顫,薛紹的心頭漸漸的生起了一種憐惜的感覺。


    “相公。”惠娘漸漸的止住了啜泣,仰起了頭,注視著薛紹的雙眼,目光不再是驚恐,不安,取而代之為一種幸福,一種溫柔。


    “得郎君如此,妾今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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