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佩姑姑為靖廷和瑾寧挑選了最快的吉日新家入宅。


    就在本月的二十三日。


    二十二日,侯爺便下令府中準備團圓飯,等吃過團圓飯之後,便著府中下人幫忙辦理搬家事宜。


    新的將軍府已經打點妥當,朱佩姑姑從人伢子的手中買了幾個下人,因靖廷和瑾寧都說府中伺候的人不需要太多,且她本身也有幾個人。


    靖廷身邊有石頭,瑾寧身邊有二可,青瑩嬤嬤等,再雇幾個人打理府邸,基本就行了。


    瑾寧和靖廷商議了一下,覺得也不需要額外再請管家,叫嬤嬤打理就好。


    團圓飯,其實出席的就隻有老爺子,朱佩姑姑,侯爺,還有靖廷夫婦。


    江寧侯夫人,李齊容和陳瑾珞都沒有來。


    不過,等大家入座之後,李良晟卻出現了。


    他默默地走進去,見過老爺子和侯爺之後,就坐了下來。


    本來沒他的碗筷,下人見他來了,趕忙送來了一副。


    他輕聲道:“不必了,給我拿個酒杯就好。”


    酒杯上來,他站起來拿起酒壺,給靖廷和瑾寧倒了一杯酒,自己的也滿了上來。


    靖廷與瑾寧沒看他,不知道他想做什麽,經曆了靜園那天的事情,靖廷對他十分憎恨。


    李良晟也不管他們二人什麽眸光,站起來舉起杯子看著靖廷道:“我所知道的,我所不知道的,許多許多許多,我不一一述說了,這杯酒,代表著我的歉意,敬你們二位一杯,祝你們鵬程萬裏,振翅高飛,前程似錦!”


    他一口喝完,又繼續倒了一杯酒,對著瑾寧,道:“你們成親的時候,我沒有祝福過你們,現在,借這杯酒,祝你們夫妻恩愛,早生貴子,兒孫滿堂,白頭到老!”


    他再喝盡這一杯酒,一滴不剩,頭揚起,慢慢地才放下來。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手也微微哆嗦,杯子擱在了桌子上,深深地看了兩人一眼,大步出去。


    李良晟此舉,讓大家都有些吃驚。


    靖廷與瑾寧對望了一眼,眸子各自有各自的複雜。


    江寧侯是受到觸動的,輕歎一聲,看著他們杯中的酒,道:“你們若不願意喝,這杯酒就倒掉吧。”


    靖廷和瑾寧拿起了酒杯,也沒有猶豫,喝了下去。


    不是原諒,也不是和解,隻是因為這氣氛烘托到這份上了,侯爺和老爺子的心情都要顧及。


    李良晟,畢竟是李家的兒子,是侯爺的親骨肉。


    江寧侯果然就鬆了一口氣,輕聲道:“吃飯,吃飯。”


    這頓飯,大家都各懷心事。


    席間,瑾寧努力地搞氣氛,大家也都笑了,可這笑容是虛的,因為今日真的不算完滿。


    這頓飯,吃完之後,侯爺和靖廷說了會兒話,有些不勝酒力,便迴房休息了。


    剛進房間,就看到一個女人坐在燈下。


    夫妻二十餘載,隻憑一個背影,便可認出她來。


    侯爺轉身,不欲和她相見。


    江寧侯夫人轉過身來,出聲道:“我就說幾句話,這輩子,夫妻緣盡,這幾句話,希望你能聽一聽。”


    江寧侯站在大門的陰影裏,淡冷地道:“有話你就說。”


    江寧侯夫人慢慢地站起來,繞著屋中走了一圈,手在椅子,櫃子,貴妃榻,茶幾上輕輕地摸過,說不出的眷戀。


    “謝謝你還願意搬迴來這裏。”她輕聲道,“我們最好的日子,就是在這裏度過的,那時候你也沒有搬到其他院落,和我住一塊,人人都羨慕我,說你一直都沒有納妾,隻專寵我一人。”


    江寧侯木然地站著,沒有迴答。


    江寧侯夫人輕笑出聲,“我覺得世事真的很諷刺,當時那些人羨慕我的時候,我一點都不覺得幸福,你心裏一直有一個人啊,你怎麽專寵我啊?你哪怕是和我睡在一起,你心裏還是有另外一個人,我要的日子,不是這樣的。可我如今迴想起那段日子,卻覺得自己幸福無比,那時候不管你心裏有誰,你是留在我的身邊,你的笑容和溫柔都是給我的,我懷著容兒那時候,你對我體貼關懷,無微不至,如今竟是不可得了。”


    她慢慢地繞到了江寧侯的麵前,抬頭看著他,眼底有丟棄尊嚴的渴求,“現在,我們還能重來嗎?就當這些年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我允許你心裏有一個人,允許你靜靜地把她安放在某個角落裏,我們還能迴到最初嗎?還可以嗎?”


    她的聲音發抖,充滿了祈求。


    江寧侯從沒見過這麽卑微的她。


    心裏說沒有觸動是假的,但是這麽多年,他失望過太多次了,不管她這次是真的改過還是假的虛應,他都不願意再勞心勞氣了。


    而且,也到頭了,勉強不得。


    不是所有的錯,都可以原諒。


    江寧侯夫人見他默不作聲,慘然一笑,答案她早知道,但是她想試試。


    收起了卑微,她還是那個高傲的官家小姐,侯爵夫人。


    淡冷一笑,“算了,你不必迴答,我知道我們迴不去了。”


    她慢慢地轉身而去,後背挺直,步履款款,一如既往。


    她唇角冷笑,她給過他機會的,是他不珍惜,就別怪她毀了他。


    當晚,一條白綾懸掛梁上。


    等伺候的丫鬟發現的時候,人已經幾乎沒有意識了。


    江寧侯夫人留下一封遺書。


    遺書充滿了恨意,斥責江寧侯厭棄發妻,思慕新人,痛斥陳靖廷和瑾寧不孝義母,不念撫養之恩。


    這封遺書,由李齊容讀出,她衝到靖廷的麵前,嚎啕大哭,又狂怒痛打,“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母親,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就算不念多年養育之恩,也不能這樣無情無義啊。”


    靖廷一把推開李齊容,不看江寧侯夫人一眼,轉身對瑾寧道:“我們走。”


    兩人說完,頭也不迴地離開了靜園。


    江寧侯夫人的狠,讓他們徹底寒了心。


    江寧侯在他們走後,也走到江寧侯夫人身前,沉聲如鐵,“你放心地走,我一定會做到你所說的那樣,厭棄你,迎娶新歡。”


    江寧侯夫人氣息微弱,且異常耳聰目明,江寧侯這句話一出,她死死地瞪大眼睛,用盡所有的力氣,企圖要把江寧侯的臉刺出幾個洞來。


    江寧侯麵容冰冷,眼底也不帶一絲悲情和溫暖。


    江寧侯夫人的頭慢慢地沉了下去,偏下,嘴巴張大,想深唿吸一口,氣不來,隻有出的氣。


    她死了。


    江寧侯夫人用她的生命報複所有人。


    報複成功還是不成功,或許,天知道,她若有靈,也總會知道。


    她偏執了一生,即便死,也帶著恨意。


    她至死都沒有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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