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封好,瑾寧扶好香爐,重新點了香,她跪下磕頭,“爹,娘,我們迴家!”


    陳梁暉也包紮好了,頭很暈,他也跪下來,道:“父親,母親,兒子送你們迴家!”


    他站起來的時候,身子虛晃了一下,差點跌倒。


    瑾寧扶著他,“怎麽樣?”


    “沒事!”陳梁暉心裏難受得很,在父親母親的遺體前,方才上演了一出鬧劇,一出讓他心碎神傷的鬧劇。


    他一肚子的氣又一肚子的委屈,難受得很。


    他怔怔地站了一會,忽然跪下來,嚎啕大哭起來。


    瑾寧聽得他說沒事,便想出去叫人,殊不知卻聽得他忽然大哭起來。


    瑾寧看到他失控的樣子,心裏一酸,剛止住的眼淚又冒了出來,與他一同跪著,也不勸,讓他盡情發泄一通。


    可伶可俐對望了一眼,輕輕歎息,轉身出去了。


    雷洪打了陳守成一頓,陳守成躺在地上,慢慢地弓起身子,嘴裏罵罵咧咧的,也不敢太高聲,唯恐雷洪再下手。


    可伶可俐兩人上前,一人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疼得陳守成蜷縮起來大喊,“救命啊,殺人了,殺人了!”


    “殺了你都嫌髒手,國公爺怎麽會有你這種弟弟?”可伶呸了一聲,怒道。


    陳守成扯著嗓子直喊:“逆子,他們要打死你老子了,你還不出來救你老子?”


    “要不要叫國公爺出來救你?”雷洪氣得又一巴掌甩過去。


    陳守成聽得雷洪這話,想起方才見到的,嚇得渾身打了個冷戰,反而老實了起來。


    他慢慢地爬起來,嘴裏咿呀叫著,一瘸一拐地走了。


    “還能走,可見下手太輕!”可俐道。


    雷洪說:“想打死他的,這不還得給大哥麵子嗎?”


    可伶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你這人,原先看你挺魯莽的,竟不知道還會顧人的感受。”


    “以前不一樣,現在咱是有身份的人。”


    “是,鸚鵡將軍!”可伶笑著道。


    雷洪瞪了她一眼,“我問過了,隻要我再立功,就不必做什麽鸚鵡將軍,能晉升的。”


    可伶聳肩,不語。


    帳篷裏頭,陳梁暉哭了一場,心裏舒坦了些,他依舊跪在地上,長長歎息一聲,“我怎麽會有這樣的生父?”


    “因為你有他,”瑾寧示意了一下眼前的棺木,棺木裏頭躺著的人,“所以,上天給你一點不完滿。”


    陳梁暉怔怔地看著她,頓時什麽都釋然了,“你這句話,勝過我讀百遍聖賢書,是的,沒什麽好惋惜,我有父親疼愛。”


    瑾寧扶著他起來,“怎麽跟他爭執起來了?”


    “搶錢,搶郡主送給我的玉墜,銀子給了他便罷,玉墜斷不能給。”陳梁暉說。


    “是郡主送給你的啊?你犯得著搶嗎?先叫他拿了去,迴頭叫我們搶迴來就是了,瞧你弄得自己頭都破了,郡主知道,得心疼死了。”


    陳梁暉道:“我若連郡主送我的東西都護不住,日後如何能護得住她?”


    瑾寧聽到這話,頓時覺得這不解風情的大哥,其實是最溫情的。


    “郡主會很高興你這樣待她。”


    陳梁暉輕聲道:“其實,我不知道郡主為什麽要選我,我並不好,說白了,我就是個書呆子,呆子。”


    “或許郡主就是喜歡呆子呢。”瑾寧笑了,感情哪裏有這麽多原因的?


    “你……”陳梁暉被她說得笑了,“你就不能說幾句好聽的?”


    “想那麽多做什麽?管她喜歡你什麽,她喜歡你就成。”


    “你覺得郡主真的喜歡我?”陳梁暉從來羞於問感情的事,但是,著實他也是百思不得解,以郡主的條件,多少王侯將相等著她選,為什麽偏看上他了呢?


    瑾寧看著他,“信自己的感覺就好,其他什麽家世,才能,都不必想太多。”


    “嗯!”陳梁暉想了一下,道:“便當她真是戲弄我一場,也不打緊了。”


    瑾寧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你怎麽會認為她是在戲弄你?”


    “我隻是不信我有這麽的好運。”


    瑾寧心頭微微酸楚,就等同當初她和靖廷在一起的時候,也不相信上天對她這麽好。


    她清楚當一個人對忽然到來的幸福感到懷疑和手足無措的時候,其實這人是經曆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但凡遇到點如意的事情,便認為是上天恩賜,患得患失起來。


    人在幸福之中,其實是最害怕的。


    下午,開始飄起了雪花,靖廷從衙門迴來,道:“陸大人那邊都打點好了,羅公公從這案子裏脫身而出,至於陳家那邊,但凡在祠堂裏大放厥詞的,都必須治一個侮辱國公身後名聲之罪。”


    瑾寧掃落他肩膀的雪花,看著他冷得發紅的鼻頭,輕聲道:“嗯,這裏的事情,便交給雷洪,我們入夜就啟程。”


    這些日子,辛苦他了。


    “好,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打點。”靖廷道。


    “我不累!”瑾寧搖頭,“我跟你一塊去。”


    “聽話!”靖廷板起臉,“你從京城趕過來到現在,都沒怎麽休息過,睡一下,出發我來喊你。”


    瑾寧看他嚴肅的臉,乖巧地道:“那好吧。”


    靖廷親自“押送”她迴帳篷裏,看著她躺下,才親了她一口出去了。


    瑾寧看著他衣袍隨著帳篷落下隱去,她眼圈一紅,幾乎落了淚。


    悲傷的事情很多,但是他在,總讓人感到安心。


    外頭似乎有聲音傳來,吵得很大聲,她聽到靖廷下令的聲音,轟動聲越發厲害。


    她閉上眼睛,把外頭的喧鬧都隔絕在外。


    大約一個時辰左右,她迷迷糊糊地睡去過,外頭已經沒有聲音了。


    可伶進來,哈著寒氣道:“起來了,要準備出發了。”


    “嗯,方才外頭吵什麽?”瑾寧坐起身,揉揉眼睛問道。


    光芒黯淡,看樣子已經將近天黑了。


    “陳家那邊說要過來拜祭,還吵了起來,那個十二公求大公子,說讓大公子去衙門說情,是衙門那邊開始抓人了。”


    “抓走了嗎?”


    “抓了好多個,那個十二公求大公子,讓大公子不要移送國公爺迴京,說國公爺想葬在哪裏都可以,大公子不聽,他們惱羞成怒又吵了一場,結果被大將軍下令全部趕走,好幾個不服氣的,還被揍了一頓,我可從沒見大將軍這麽生氣過,他自己都出手揍人了。”


    瑾寧穿好鞋子站起來,道:“他輕易不生氣,能惹得他生氣,那麽陳家的人說話確實很過分了,算了,不管他們鬧什麽,留下雷洪在這裏處理,我們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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