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本想著擬兩份旨意,但是,最終隻讓陳梁暉擬了冊封明妃的旨意。


    妃和嬪不一樣,是皇宮裏尊貴的妾,因此,皇帝也命令欽天監馬上挑選日子。


    “靖廷,旨意你先拿好,隨朕去一趟飛鳳殿。”皇帝道。


    “是!”靖廷本以為皇帝會立刻下旨去抓人的,但是,他卻沒有,看得出他曾那樣想,隻是為什麽呢?


    皇帝沒有做肩輿,而是與靖廷陳梁暉步行過去。


    帶著陳梁暉,證明皇帝還想著下旨。


    夜幕降臨,這皇宮裏說不出的靜謐。


    一路過去,皇上都沉默,麵色沉凝的可怕。


    靖廷和陳梁暉都不敢說話。


    即將抵達飛鳳殿的時候,皇帝問靖廷,“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靖廷遲疑了一下,“亂者殺!”


    “殺容易!”皇帝有些焦躁鬱煩,接下來的話卻沒說。


    頓了一會兒才道:“你是治軍之人,治軍的那一套,不合適治國,皇太後曾說過,殺人從來不是最好的辦法。”


    靖廷應道:“是!”


    來到飛鳳殿,陳梁暉在外頭候著,皇帝帶著靖廷進去,這自然是因為靖廷是上報之人,他要向皇太後稟報。


    皇太後正好準備用膳,見皇帝與靖廷來到,便讓兩人一同陪著吃點。


    皇帝沒心思吃飯,想著先稟報了事情。


    皇太後卻不許他說,“吃飯皇帝大,吃了再說。”


    “是!”皇帝隻得道。


    皇太後的膳食,如今是很簡單了。


    三菜一湯,兩個素菜,一個紫蘇窩鴨子,一個蘑菇湯。


    席間備下了小酒,這是皇太後自己釀製的葡萄酒,酒色發紅微紫,皇帝喝過,但是靖廷卻不曾喝過。


    喝下去,酒味淡淡。


    皇太後問道:“如何?”


    靖廷如實迴答,“臣喝不慣,似乎沒有酒味。”


    “再喝!”


    靖廷又大口地喝了一口,酒液流入嗓子,依舊隻有甜膩的味道。


    隻是,這一次口腔裏總算是殘留了點兒的酒味。


    “有點兒的酒味,但是太甜了。”


    皇太後微笑,“喝得慣嗎?”


    靖廷搖頭,“還是不慣。”


    皇太後揚手,叫人上了一些水酒,“喝不慣就不要勉強,哪怕是多好的東西。”


    “是!”靖廷舒了一口氣,還真不愛喝那種。


    皇帝心事重重,喝了一碗湯就不動筷子了,太後親自給他夾了一塊鴨子胸肉,“試試,粵西的廚子做的當地名菜。”


    皇帝勉強一笑,“謝母後。”


    鴨子是用紫蘇和炒地豆窩在鴨子肚子裏炆煮直到地豆紫蘇的香味都滲入了鴨子皮肉裏,再以汁液澆在上頭,香味撲鼻。


    皇帝吃了一塊,道:“好吃!”


    但是卻放下了筷子,沒再吃第二口。


    皇太後讓郭玉姑姑給他再裝一碗湯,眸色淡淡地道:“把湯喝了。”


    “是!”皇帝端起湯,一口氣喝完,忽地,意難平,一個碗重重地擱在了桌子上,碗裂開,傷了他的手心,鮮血汩汩直流。


    “我的天啊,皇上您這是何苦來哉啊?”郭玉姑姑嚇了一跳,急忙命人去取傷藥。


    靖廷握住皇帝的手,把血往手臂上逼,減緩血液的流動,“皇上息怒!”


    皇太後看了一眼,也沒理,繼續吃飯,讓身邊的人去亂。


    她吃好的時候,皇帝的傷口也包紮好了,隻是神情不若方才那般暴怒,依舊沉默著。


    靖廷也不敢做聲,他的手上染了皇帝的血液,郭玉姑姑帶來擦布讓他擦拭,但是依舊留有紅印子。


    皇太後拭嘴之後淨手,又喝了一口水,才慢慢地抬頭看著皇帝,“不嫌痛?”


    皇帝低著頭,“兒臣一時激憤。”


    “什麽事?”皇太後起身,命人撤走飯菜,迴了小廳那邊坐。


    皇帝和靖廷都跟著過去。


    皇太後靜靜地聽了靖廷的稟報,然後又看了信,慢慢地放下來,沉默不語。


    良久,才抬起頭看著皇帝,“你打算怎麽做?”


    皇帝看著她,“母後以為呢?”


    皇太後道:“你是下不了手還是不想下這個手?”


    “兒臣……矛盾!”


    “矛盾在哪裏?”


    “這些人中,不乏有才幹的臣子,政績斐然,更有先帝朝時候的老臣,居要職,底下門生不少,牽一發動全身,且暫時,還沒能有可取代的人。朕一直以為他們忠於朝廷,忠於朕,這樣的背叛,讓朕很痛心,很憤怒。”


    皇太後聽了,問他,“那你是覺得殺不得,可不殺又恨,是不是?”


    “是!”皇帝沉沉地舒了一口氣,“留著,朕看著也戳心,可殺了,朝中隻怕一時會亂,朕是斷沒想到,背叛朕的,竟然是他們這一批朕一直寵信的人,朕對他們這般的好……”


    “人心不足,他們如今有權,也得你的寵信,有了這些,就要追求那些,可收受利益,南監和督查衙門一定能查出來,一旦查出,他們現在擁有的權都不複存在,東浙,遠在天邊,且隻是要泄露京中之事,也不是參與謀反就能獲得大批銀子,他們何樂不為?”皇太後徐徐地道,竟聽著一點都不生氣。


    “母後的意思,莫非是要饒恕了他們?”皇帝問道。


    “明日,你稱病不上朝,我去。”太後說,“有些話我說才合適。”


    見皇帝還是眉頭不展,太後笑了起來,“皇帝,忠臣固然可貴,但是,朝中隻一味有忠臣還不夠,朝堂是一個璀璨的舞台,需要百花齊放,各施才藝,互相製衡又互相競爭,才能把這個舞台發揮到極致,貪心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無法遏製這些貪心的人,搜刮的不是民脂民膏,又有什麽想不開?你得讓他們明白,他們所做的一切,咱都看在眼裏,這顆腦袋,暫時給他們保存著,叫他們夾著尾巴做人做官,做得不好,這顆腦袋就不保,皇帝,記住一句話,有汙點的人,有時候更好用。”


    靖廷在一旁聽著,方才的想法蕩然無存,這殺,還真不是好辦法,善用,才是最好的方式。


    皇帝聽了太後的寬慰,這才息怒,“朕明日就不上朝了。”


    太後點頭,“嗯,這是我對他們的寬容,不是你,所以有些話我來說,我恩,你威,才可震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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