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公帶了陳梁暉出去,院子裏燈火通明,照得陳梁暉的臉色白得厲害。


    “告假一事,要不要我替你跟掌院大人說說?”陳國公問道。


    陳梁暉怔了一下,看著他,“父親覺得,我該告假?”


    “迴來侍疾,天經地義。”陳國公道。


    陳梁暉猶豫了一下,“但是如今我與編修們正在編著大周誌,若是我告假,掌院大人一定會叫其他人頂上。”


    陳國公微愣,他才去,便被提拔去編修大周誌了?那確實前程無可限量,隻是……


    “你的意思,是不想迴來侍疾?”


    “我不是這個意思,”陳梁暉很為難,辯解道:“白天有父親……二叔二嬸和妹妹們看著,也有一屋子的下人,我爭取晚上早些迴來,晚上我便睡在祖母屋中,如何?”


    陳國公想了一下,“這倒是個好辦法,隻是辛苦了你。”


    “不辛苦。”陳梁暉眼底生出一絲希望,“父親,祖母那邊,您跟她說說如何?”


    陳國公點頭,“嗯,晚上我叫柱哥兒和你一同守著,你也不至於太勞累。”


    “不用,晚上我能行,而且,若真顧不過來不還有下人嗎?”陳梁暉想起陳梁柱心裏就一陣發麻,這個紈絝子弟怎麽可能會過來守夜?來了也隻是唿唿大睡,到時候估計還得伺候他。


    陳國公對自己的那個兒子確實也不放心,道:“那好,我進去跟你祖母說一聲,編修大周誌,確實是偉舉,你若能參與其中,真是太好了,父親以你為傲。”


    隻是,陳國公進去一說,老夫人便哭了,還哭得肝腸寸斷,說自己隻想為孫子薄個好名聲,孫子不領情之類的,這一哭吧,便上氣不接下氣,咳得臉色紫紺,看著幾乎要斷氣那樣。


    嚇得陳國公連忙安撫,“好,母親息怒,母親息怒,暉哥兒會告假迴來侍疾的。”


    陳梁暉站在床邊,手足冰冷地點頭,“祖母放心,孫兒明日便迴去告假。”


    說完,他慢慢地退了出去。


    站在院子裏,秋風撲麵而來,帶著蕭瑟的氣息。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秋真的來了!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去了梨花院。


    瑾寧看他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便知道怎麽迴事了。


    她不在乎名聲,但是他是混官場的,若不孝的名聲傳了出去,幾乎就毀掉前程了。


    他不得已,不得不為。


    “大哥,別想太多。”瑾寧安慰道。


    陳梁暉臉上擠出了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瑾寧,你知道嗎?我們大周通共有三十六個州府,各地風土人情都不一樣,有些人,在他們的出生地一直到老到死,也有些人,走出了他們出生的地方到外頭謀生,一路艱辛,有人榮歸故裏,有人死在外頭,每一個人,在我們看來隻是別人,但是,每個人都有他們的一生,都有值得紀錄的事情,我編修大周誌,負責紀錄考究某些傑出的人才的一生,可惜啊,可惜……”


    瑾寧默默無語。


    她是沒有什麽大理想的人,但是特別敬佩有理想的人。


    大哥其實和靖廷是一樣的,心裏都迫切要做一番大事業。


    靖廷是武將,他的誌向是馳騁沙場,驅逐外攘,保家衛國。


    但是記得在前生,他們為數不多的談話裏,他曾說過,若大周無戰事,他便解甲歸田,遊走大山名川。


    他的理想,或許不是在戰場。


    想到靖廷,她又伸手摸了一下袖袋,觸及袖袋裏的紙張,她的心便滋生出一種歡喜來。


    他去了好久好久了!


    “不要想太多了,以後還有機會,如今是編修大周誌,獲悉以後編修大周史呢?這是更宏偉的作品。”瑾寧安慰道。


    “隻能這樣想。”陳梁暉還是鬱鬱寡歡。


    陳梁暉翌日便迴翰林院以侍疾為由告假。


    掌院大人對他要迴去侍疾的理由很錯愕,問了一些詳細情況,沉默了一下,道:“迴吧,你是孝義之人,本官沒有不批準的道理。”


    陳梁暉遲疑了一下,“那大周誌的風土人情篇……”


    “這事你別擔心,本官迴頭會叫人頂替你的位置。”掌院大人道。


    陳梁暉心裏頭黯然,“是!”


    老夫人一邊病,一邊賣店鋪莊子。


    陳守成和袁氏不斷地把契約拿迴來給她簽,銀子流水般湧迴來。


    長岐道長這天也來了。


    老夫人請他來,說是要挑選墓地和下葬的時辰。


    連這點都安排好,陳國公心裏怎能不黯然?


    且看著老夫人的臉一天比一天腫脹,他也覺得,確實時日無多了。


    長岐道長見了老夫人之後,出來見陳國公,“國公爺,有些話,貧道不得不說。”


    陳國公見他神色嚴肅,估計是老夫人真的熬不住了,便道:“道長請到書房說話。”


    長岐道長點頭,跟著陳國公到了書房。


    入座之後,長岐道長嚴厲地道:“國公爺,為何不聽平貧道的話盡早把三小姐送走?”


    陳國公一怔,“這……那麽要緊嗎?”


    “自然要緊!”長岐道長眼底有了慍怒之色,“但凡災星,都是距離自己的親人越遠越好,老夫人年紀老邁,哪裏受得住煞氣衝撞?不僅老夫人,三小姐身邊的人,都會一一有所折損,國公爺自己看看,府中還有哪個是真十分安康周全的?這國公府哪裏還有往日的精神氣?”


    確實如此,陳國公自己也承認,不管是大房還是二房,都不安好。


    長岐道人壓低聲音,道:“還有一事,貧道算了出來,但是這是天機,貧道冒著危險也得告知國公爺,江寧侯應該提過要把三小姐許給陳靖廷大將軍,這親事還沒定,可陳靖廷大將軍卻出事了,這是煞氣的衝撞,靖廷大將軍,怕是迴不來了。”


    陳國公聞言大駭,“什麽?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貧道窺探天機,從不曾出錯,若三小姐再不送走,國公爺就等著滿門傾覆吧。”長岐道人站起來,拱手施禮,“貧道言盡於此,以後也不會再來,國公爺請珍重吧!”


    說完,長岐道長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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