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寧迴了梨花院,錢嬤嬤問道:“縣主,得防著老夫人把白契都轉為紅契。”


    瑾寧搖頭:“她轉不了,之前不轉,現在就轉不了,我去轉的時候,有意無意透露過,甄家對這份嫁妝十分重視,所以,衙門的人也就格外留神,怕得罪外公。”


    嫁妝,在本朝來說,一直都是爭議性比較大的。


    被休棄離家的,嫁妝多半是帶走,但是能帶走的也不多,因為嫁過來之後開支打點,都需要用自己的體己銀子。


    如果死了,那嫁妝多半是給自己的孩子,娘家是不會來爭的。


    但是,甄氏留下的嫁妝不一樣,一則是產業多,二則,甄家如今遠比陳國公府顯赫,若甄家那邊不依不饒,事情會很麻煩。


    誰都不願意沾這些事情。


    若是以前,在兩家都安好的情況下,老夫人轉了,那沒有什麽問題。


    可如今瑾寧被封為縣主,她是甄氏唯一的女兒,能獨當一麵,那一切就得經過她同意了。


    可伶問道:“那老東西會就這樣算了?”


    瑾寧含笑看著她,“可伶,若是你,你會怎麽做?”


    可伶想也不想就說:“當然是殺了你啊,那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她說完,自己首先一怔,看著笑得冰冷的瑾寧,大怒,“她敢?”


    瑾寧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傻姑娘,你都敢,她怎麽不敢?等著,她隱忍不了多久。”


    錢嬤嬤想了一下,“老身倒是覺得,最可行的辦法,首先不是殺了您,而是先把白契轉為紅契,這樣才是萬無一失的辦法,當然了,這也不意味著她會放過您。”


    瑾寧道:“嬤嬤說得對,就算知道不可行,她還是會試試,衙門裏,也有大把願意收她銀子的人。”


    “衙門那邊,得先打點!”錢嬤嬤凜然道。


    瑾寧搖頭,“不必著急,這事兒,我們不出麵。”


    “您不出麵誰出麵?”錢嬤嬤怔了一下。


    瑾寧微微一笑,“有一個人,出麵是最合適的,咱隻做盤觀者,先讓她折騰折騰。”


    “這人是誰啊?”可伶問道。


    瑾寧隻笑不語。


    錢嬤嬤也明白了,笑了笑,“確實,那是最好的人選。”


    “誰啊?”可伶可俐急了,“倒是說啊。”


    瑾寧頑皮一笑,“你猜?”


    可伶可俐一臉臭臭,這天下人這麽多,誰能猜得出來?


    可伶又問了一句,“那如果她變不了紅契,把店鋪賣掉,總能夠吧?”


    白契是可以私下交易的,也可以買賣。


    “賣的話,正規手續是需要甄家或者縣主來賣,當然了,也有些投機取巧的,見價格便宜,也願意冒險……”錢嬤嬤微微一笑,“如果老夫人要賣,那自然是好的。”


    “咱去買嗎?”可憐問道。


    “買你個頭,咱花這個銀子做什麽?這本來就是縣主的!”錢嬤嬤笑著道。


    瑾寧和錢嬤嬤都明白,但是,難為了可伶可俐和青瑩梨花,這四個丫頭麵麵相窺,再麵麵相窺,還是不知道什麽意思。


    陳國公迴了衙門,福州一案,已經進入尾聲,該拿的人都拿下來了,隻等著移交刑部核審。


    李大人提了一壺酒,與他在後衙的院子裏坐下來。


    “大白天喝酒?”陳國公笑了,“今日這麽好雅興嗎?”


    “案子差不多了,該喝一壺了。”李大人斟了一杯酒給他,“我是高興,但是看你今日愁眉苦臉的,出什麽事了?”


    陳國公搖頭,手裏轉動著酒杯,“沒什麽事。”


    “家裏的事情?”李大人問道。


    陳國公抬起頭,道:“瑾寧今日本來是要走的,她要去總領府住,老太太本來也巴不得,但是,老太太今日竟然挽留了她,還當著我的麵,給瑾寧撐腰,怪異不怪異?”


    “你覺得呢?”李大人微笑,慢慢地飲著酒,一雙眸子,異常的銳利。


    陳國公又搖頭,“許多事情,不敢想。”


    一想就怕挖出肮髒不堪的內裏來。


    李大人笑笑,不說了。


    他經曆許多事情,知道有些話說了也無用,總要他慢慢去發現,慢慢地去經曆,才會明白的。


    隻希望,那時候,不會太遲。


    瑾寧去了一趟總領府。


    去其實也沒什麽事,隻是想看看陳靖廷那邊有沒有信迴來。


    蘇意仿佛是早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不用來,沒有。”


    瑾寧笑嘻嘻地道:“沒有什麽呢?我是來探望您老人家的,這不,給您提了兩壺好酒。”


    “好酒我不缺,你不是真心來看為師。”蘇意白了她一眼。


    “我是掏心挖肺對您好啊,本來還打算搬過來住呢。”瑾寧討好地道。


    蘇意哼了一聲,“別,搬過來成何體統?”


    “喲,你這小老頭,之前不是還說隨時歡迎我來嗎?”瑾寧挑眉。


    蘇意敲了她的腦殼一下,“什麽時候就是小老頭了?”


    瑾寧縮了縮脖子,頑皮地笑著,身子往後一倒,有些百無聊賴地道:“師父,您說,若一個人經曆許多事情,例如遭遇背叛,被自己的夫君傷害,孩子還被婆母和夫君一同殺死,甚至她自己都差點死了,那這個人,是不是隻能報仇,不能有其他想法?”


    而她現在,也活不長了。


    蘇意抬眸看著她,“你認為呢?”


    瑾寧想了一下,“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如果這個女人經曆了這麽多苦難,她報仇是應該的,但是她的人生,就這樣丟棄不要了嗎?她就沒資格再得到幸福了嗎?”


    “嗯!”蘇意淡淡地應了一句,低著頭看書,“若這個女人最終隻為報仇,那麽,她死裏逃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瑾寧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笑了,“是啊,那她的死裏逃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蘇意慢慢地抬頭看著她,“你問這個做什麽?”


    瑾寧搖頭,“沒做什麽,就是問問而已。”


    “你從不問沒有意義的事情。”蘇意嚴肅地道。


    “人是會變的。”瑾寧雙手枕在腦後,這些日子一直想著一個問題。


    關於陳靖廷向她求親的問題。


    剛重生迴來的那會兒,她心頭隻有報仇。


    她認為上天給她重活一次的機會,是為報仇而來的。


    但是,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她和少年時候的堅毅重合,就很不甘心,她陳瑾寧憑什麽就不能好好地過一輩子。


    她遇到了一個很好的男人,她為什麽不能得到?


    誰若跟她說,重生一輩子隻是為了報仇,讓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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