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素來是個孝順的人,但是那一次卻強烈的反抗了,最後母子兩人不知道達成了什麽協議,總之,你祖母讓步了,婚事也總算是成了。剛成親那會兒,他們兩人確實是恩愛萬分,你父親為了證明自己給你外公看,陣前奮發,帶兵突圍反敗為勝,立下了汗馬功勞,之後更被皇上封了爵位,這份成績交出去,你外公很滿意。但是,你母親卻不好受,因為她嫁過來一直遲遲沒能生育,她抵受著很大的壓力,你祖母對她越發的不好,大概是你母親入門的第六年底,還沒能懷上,你祖母以死相逼,讓你父親納妾,你父親不同意,最後趁著你母親迴了娘家,讓當年的長孫小姐的妹妹……也就是如今你的繼母來府,在酒裏下了藥,就這麽一次,長孫氏竟然懷上了,隻能是讓她入門。”


    瑾寧冷冷地道:“是嗎?那之後呢?若真愛我母親,怎麽最後還有了陳梁柱?”


    初三叔輕輕歎氣,“這事,真是誰也說不清楚,長孫氏入門之後,雖然生下了大小姐,你父親卻從沒在她房中過夜,甚至老夫人又再以死相逼,你父親也是沒去。最後,是你外公要駐守外疆,攝政王宴客相送,你父親為你外公頂酒,醉得一塌糊塗地迴來,夫人那晚上沒迴來,留在了甄家送別母親嫂子,所以,你父親被送去了長孫氏的屋中。”


    “又懷上了?”瑾寧覺得不可思議。


    初三叔看著她,猶豫了一下,“三小姐,這話本不該說,但是那天晚上,我就在門外守了一晚上,裏麵,什麽動靜都沒有,你父親,醉得不省人事。”


    瑾寧詫異地看著他,“他不知道嗎?”


    “不知道,他隻以為自己又醉酒出事,一個多月之後,長孫氏又懷上了。”


    瑾寧啼笑皆非。


    “你父親的心一直都在你母親的身上,好不容易,你母親終於懷了你,當時他們兩人高興得不得了,把京中大大小小的廟宇都給拜了個遍,說要謝恩。你母親懷著你的時候,一直都不太好,腫得厲害,吃喝不多,臉瘦身子重,你父親很擔心,整日陪伴在你母親的身邊,所幸那時候老夫人也特別重視你母親這一胎,特意叫了個大夫來府中常駐,防著你母親出什麽事故,恰恰便是在生你之前半個月,甄大將軍出了些意外,騎馬摔斷了腿,你母親著急,便叫你父親去外疆一趟,等你父親迴來,你母親已經難產走了,你父親整個都瘋掉了……”


    初三叔說到這裏,聲音有些黯然。


    “那時候天氣熱,你母親走後,他沒迴到你祖母便斂葬了你母親,你父親瘋了似地去刨墳,刨得雙手滿是血,我是把你父親打昏了才拖迴來的,之後他把自己關在屋中,十天不曾出來,不吃,你祖母強迫之下,才每天喝一碗湯,算是吊著這條命,你祖母也沒了法子,叫人請了長岐道人來,長岐道人是個懂得通靈之人,跟你父親在屋中談了有半日,你父親才出來,但是,出來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把你送走,送走你之後吧,日子也不安生,他去了長岐道人的道觀裏住了三個月,迴來便一蹶不振,當時有戰事,皇上派他出征,他也不去,告病在家,他顯赫的年代也終於慢慢地沒落了。”


    這段往事,聽在瑾寧的耳中,是震撼的。


    在她心裏,一直都認為父親不配對母親說一個愛字。


    可他對自己扭曲的刻薄,竟也源自對母親的愛。


    “我後來才知道,長岐道人跟他說,你母親是被你害死的,因為你是奪命之魂投胎,他跟你父親說,你母親死得很慘,在一路出殯上山的時候,棺材還在滲血,而你母親在陰間孤苦無依,夜夜啼哭喊他的名字,他給了一大筆銀子長岐道人請他安魂,長岐道人告誡他,禮儀仁孝都要做足了為你母親積德,才可使得她魂魄安寧,因此,你父親比往日更孝順了老夫人,為官雖也沒什麽功勞,卻也總算清白做官,唯獨對你,始終不能釋懷。”


    瑾寧沒說話,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初三叔歎息一聲,“我跟三小姐說這些,是因為長岐道人又來了,他肯定會跟國公爺說一些不好的話,接下來,國公爺會做什麽,三小姐還是心裏有個準備為好,還有,別恨國公爺,他心裏很苦。”


    初三叔說完,臉色沉沉地出去了。


    瑾寧慢慢地握住一杯茶,她是奪命之魂?她害死了母親?


    不,我會證明給你看,不是我害死母親,是你的愚孝害死了母親。


    你的苦,不是我給你的,但是我的苦,卻是你給我的。


    至於那位長岐道人,如果方才沒聽錯,是老夫人請來的。


    神棍為了騙錢財,或許會胡謅一些話,以增加可信度。


    但是,要主家送走自己剛出生的嫡出女兒,叫人骨肉分離,這是作孽的,一般人做不出來。


    若不是有人教唆,有人撐腰,他怎敢如此?


    老夫人,看來,我們不僅僅有母親嫁妝這一筆賬要算。


    至於父親當年和長孫家的那位大小姐是否有婚約,這點,長孫氏應該很清楚。


    她懷疑,連當初跟張孫家的婚事都是假的,從一開始,老夫人就不同意母親進門。


    可她與母親乃至甄家都沒有仇,為什麽要這樣做?迎娶一位軍候小姐,莫非不比迎娶一個低門小戶的姑娘好?


    她想起前生的一些事情來,想到了一種可能。


    父親是庶長子,非老夫人所出。


    雖然父親後來給她長臉了,可妾侍的兒子出頭,她嫡出的兒子便被壓住,她怎麽甘心?


    且庶長子還娶了世家小姐,進門之後,她這個嫡母若拿不住,就得被欺壓,至少她是這麽認為的,因此,她不同意這門親事便說得過去了。


    要證實這一點,也不難,從長孫氏口中可逼問到當初與張孫家大小姐的親事是否屬實就可推斷。


    還有一點,如今老夫人不在府中,長岐道人卻來了,也就是說,老夫人定也有個幫兇在國公府裏。


    要撬開長孫氏的嘴巴,不會很難。


    她這般想,便先在府中安排了一下,然後即刻動身去找長孫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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