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徐州沛,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溫暖,跟著呂布將軍來到這裏已經好幾個月了,之前在濮陽,呂布將軍和曹操進行了一場殊死的較量,然而最終呂布將軍還是不敵曹操的計謀,一敗塗地,前來徐州投靠劉備,劉備沒有落井下石,接納了呂布將軍,並且還將駐守沛的重任交給了呂布將軍。


    這樣想著的時候,呂布將軍正好從房間外麵走了進來,看到我的時候,眸子裏竟然有些拘謹。


    我知道,一定忌憚他的夫人嚴如意姐姐吃醋的緣故。


    “將軍請迴吧,女子不想讓將軍為難!”我快走幾步堵住了房門口,不讓他進來。


    他有些愕然,徘徊在那裏進退不得,不巧天公不作美,這個時候下起雨來,不一會就淋濕了他的後背。


    “貂蟬,你難道就忍心看著我挨淋嗎?”他的聲音十分柔和,沒有半沙場征戰時的豪情。


    我嘴角蠕動了一下,不心疼他是假的,隻好轉身自己進了屋子,口中丟下一句:“進來吧,你要是生病了,偌大的軍隊還不亂了套?”


    他的笑聲傳來,不過在我迴頭瞪他的時候立即又裝作板著臉,自顧自地做了下來,隨手抹著臉上的雨水,笑得像個孩子。


    我知道,他就是一個孩子。


    “將軍是有家室的人,何苦還來我這裏,被人瞧見了,總歸是不好的!”我出聲勸他,但隨即又想到我這樣的話不知道了多少次,根本沒有一次是管用的,便歎了口氣,隻站在他麵前呆呆看他。


    他也歎一口氣,轉眼瞧瞧我的房間,隨口問道:“你這裏可有什麽好酒,最近煩心事太多了,真想大醉一場!”


    我當即拒絕:“沒有,想喝到城裏酒肆裏去喝,在我這裏喝出事怪誰?”


    沒想到他抬眼就望見了我身後架子上的一壇杏花酒,嘻嘻一笑:“這不是酒難道是水?快取來給我!”


    我搖搖頭轉身抱住酒壇,就要朝外麵去,口中嘟囔著:“喝酒誤事,萬一曹操派兵打來,你怎麽上戰場?”


    他一副饞蟲上腦的模樣,連連擺手:“有張遼高順他們,有什麽好怕,再了曹操的大軍都抽調到兗州西邊去了,根本不會來的!”


    “喝喝喝!喝死你算了!”我見他這模樣,心中莫名有氣,一下將酒壇放在桌上,取來幾隻水碗就倒上了,看著滿溢的酒水,我賭氣道,“要喝,就一起喝!”


    他大概是被我的反應震住了,一時間竟愣在那裏不話了。


    我見他這樣,索性拿起一碗來,張口便飲,酒到了喉嚨,火辣的感覺嗆得我眼淚都出來了,卻還是強忍著咽了下去,隻覺得整個五髒六腑都被火燒火燎了一般。


    他看得有些呆,不過很快就迴過神來,拿起一隻碗,也咕咚咕咚一飲而盡,就像喝水一樣稀鬆平常。


    我有些不服氣,便又倒了一碗,端起來要喝,剛湊到嘴邊,卻被他奪了過去,喝了個底朝天,口中還嘟囔著什麽,含混不清。


    “你——”我更生氣了,索性拿起酒壇就要灌自己,卻又被他給搶了,不僅搶了,還仗著身高的優勢,高舉著酒壇,一氣把裏麵的酒喝得半滴不剩。


    “酒是男人喝的東西,你是姑娘家,不要沾!”他怔怔地看著我,吃吃地出這句話來。


    “我要怎樣,你管不著!”我來了氣,想要出門去,外麵的雨卻大了,我不得不折身迴來,意外看到他竟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倒是十分有趣,我走到他麵前,奚落他道:“怎麽,天下無雙的呂大將軍,這是遇到什麽難處了?”


    “貂蟬,你也來笑話我!”他似乎有些怒了,我不由十分驚訝,認識他這麽長時間,還從沒有在我麵前發過脾氣的,今天是怎麽了?


    不想理會他,我哼地一聲要走,腰間登時傳來一股大力,是他從後麵抱住了我,我有些怒,他的夫人本來就是個愛生事的,要是這一幕被她看到了,我就又要被譏諷了。


    誰知道他的力氣越來越大,我幾乎喘不過來氣,急切之下,我抬腳便狠狠踩了他的腳,痛得他驚唿一聲,這才放開我。


    “你醉了!”我話裏帶著不滿,整理著淩亂的衣衫,腰間還隱隱傳來痛楚。


    “貂蟬,你為什麽要這樣,在洛陽的時候,我們那麽……”他眼睛裏有疑問和困惑,定定地看我,滿是款款柔情。


    我強迫自己不去看,隻冷冷道:“那時候隻是作戲,你不是不知道,目的就是引你殺了董卓,我們之間,沒有感情,以後也什麽都不會發生!”


    “既然這樣,那你還迴來做什麽,你知不知道每天看著你,多麽痛苦!”他不甘心的搖頭,那樣子一定陷入了以前的迴憶裏。


    迴憶是最最折磨人的,我的迴憶裏,就隻有痛苦和絕望,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家鄉的瘟疫,後來在墨家的地獄般磨練,還有再後來的種種人事,都不堪迴憶。


    隻有明天是美好的,因為它還沒有到來,所以它永遠那麽美,美到無法用言語形容。


    “我之所以迴來,是替義兄在徐州經營情報網,這一,我同你得很清楚的,我隻是對外人裝作是你的妾室,你有今日的成就,還不是依賴義兄的暗中幫助?倘若你辜負了他,我自然也不會饒你!”我認認真真地著,望他在認認真真地聽。


    他笑,隻是笑,最終沒有再什麽話,轉身便走進了雨幕之中。


    正巧,外麵來了一個士兵,見了他跪地誠惶誠恐道:“啟稟主公,並州牧高燚到了,正候在議事廳!”


    義兄來了,我心頭不禁一喜,不過正巧被他看到了我的神情,我神色立即迴複了正常。


    “一起去接待一下你的義兄吧,最起碼由你親自來告訴他,我呂布沒有辜負他!”他丟下這句話,獨自便前往議事廳了,隻留下大步離去時踩在院落裏水花四濺的聲響。


    議事廳裏,義兄依舊像往常那樣談笑風生,他剛剛從陳留來,想必是已經暗中同郭嘉荀彧典韋等人商定了許多計劃,如今到沛這裏來,大約也是來與陳宮研究接下來要準備的動作了。


    見到我,義兄自然十分高興,不過也被他察覺到了我與呂布的隔膜,待人不注意的時候,便拉我到一旁去悄悄問我和呂布是怎麽了,怎麽像是鬧矛盾了一般。


    我笑笑,隻推身體不舒服,義兄的事情已經夠讓他心煩,我不想讓他過多分心。


    義兄這次前來,對陳宮了很多自己的計劃,諸如暗中支持孫策打下江東,借以製衡劉繇袁耀和劉表,默認張濟進入南陽,利用他來對付劉表,還有靠著袁紹那裏的顏良文醜張合田豐沮授等人架空袁紹,靠賈詡徐庶趙雲等人讓李傕郭汜自相殘殺,還有讓荀彧典韋郭嘉等人架空曹操……


    想到郭嘉的時候,我心中不由一動,他也實在大膽,曹操那樣精明的人物,他居然敢親自前去做臥底,如果出了什麽事,肯定會死得很難看。


    “我知道,妹子你是擔心奉孝吧?這次來我就是特意靠訴你的,他很好,曹操對他十分信任,比對自己的兒子還親,他啊,比我還會演戲!倒是文若,演技就一般了,所以我索性才讓他以我的部下的名義前去幫助曹操的,現在看來,曹操也是不打算放走他了!”


    義兄似乎每時每刻都知道我在想什麽,便直接把我想問的話了出來。


    我撇撇嘴:“誰擔心那個家夥,我是擔心明陽哥哥你,總是一個人東南西北地跑,才最有危險的,現在畢竟不比以前,好多人都想取你的性命,要不,我讓蝶貼身保護你算了!”


    “阿嚏”剛到蝶,她就花枝招展地出現了,依舊穿著那身被義兄戲謔成鸚鵡的衣服,旁若無人就進來了,瞧見了一屋子的人,到了我麵前撒起嬌來:“師姐你在別人麵前又我什麽壞話?”


    我撲哧一笑,指著義兄對蝶道:“哪裏有壞話,是給你找了一份好差事,保護明陽哥哥如何?”


    “他?”蝶打量了一眼明陽哥哥,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幹!”


    “為什麽?”我大惑不解。


    蝶歪著腦袋想了一想:“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我要跟師姐在一起!”


    屋子裏的人都尷尬了,隨即哄堂而笑,義兄第一個道:“我自己功夫這麽好,還需要人保護?妹子有心了,你還是在這裏的好,這裏的任務可也不清閑啊!”


    我知道,義兄的是在徐州組織情報網的事情,現在義兄的人基本在冀青幽並兗豫涼荊揚與司隸都有了獨立又互通的情報網,甚至偏僻的益州也開始在經營了,隻有徐州這裏才剛剛起步,我必須努力才行。


    畢竟劉備的單幹是讓義兄始料不及的,他現在是徐州刺史,已經不是昔日的縣令,為了防範義兄勢力滲透,他在徐州也暗中組建了自己的情報網,好在我已經有陳登做內應,日後一定會給劉備一個驚喜。


    可惜的是諸葛亮這個天才,義兄本來委托我前去琅琊找他效力,然而我去的時候隻有他哥哥諸葛瑾,而他自己則是和弟弟跟著叔父諸葛玄到豫章去了。


    義兄得知後沒有什麽,我不知道為什麽他對這個諸葛亮這麽看重,似乎比對郭嘉那個家夥還要看重,仿佛知道日後若是不收服此人,便會成為一個勁敵一樣。


    不過義兄在臨走前讓我看到的袁術的那封信最讓我吃驚,我這才知道為什麽義兄默認了袁耀繼任做袁術舊部的主公,因為袁術在死前就已經知道了栽贓孫堅偷盜玉璽之事,他的兒子袁耀是同謀,隻是袁術還沒有來得及徹查,就意外身亡了。


    義兄大概是想按兵不動,引出袁耀背後的那個人來。


    那個人,會是誰呢?


    看著義兄策馬西向長安的孤單身影,我後背依然冷汗直冒。


    迴頭事,恰又對上了呂布那雙眼睛,他柔聲道:“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那個想要害他的人的,不管時間有多久,不管這路有多長,不管有多困難,我都陪你!”


    這話,好暖,我頭,莫名地就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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