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仁王雅治從出生開始就不知道什麽叫害怕。


    雖然現在的他會在某些時候為了不被卷入麻煩之中適當地慫一慫,但他卻從來沒有過敢想而不敢做的事情。


    像是為了追求刺激而在大橋的欄杆上騎自行車,因為看不慣小學校長踢了一隻野貓發氣,他一氣之下在短短兩分鍾的時間裏把校長櫃子裏備用的假發換成科學怪人式的彩虹爆炸頭,至於和父母大吵一架之後中二病發作離家出走之類的事情相比之下都顯得沒什麽稀奇了。


    像是別的小孩子在麵對長輩的時候多少都會有一些的敬畏感,在他身上其實是沒有的,就算是家裏的父母,他也覺得更像是同輩的朋友,對待不太熟悉的長輩也隻是遵從禮儀和慣例。


    仁王雅治想象過自己見到支倉雪繪的家人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反應,尤其是在雪繪見過自己的母親之後,這樣的想法出現的頻率也就越來越高。


    他覺得自己多半不會覺得很緊張,因為能教育出雪繪這樣認真又謙虛的孩子的家庭不會是蠻不講理與人為難的家庭,而他自己在麵對長輩的時候多半也能靠著話少謹慎的形象得到不低的印象分。


    如果見到的是她的父母,仁王自認長相不錯,要表現出端莊可靠的優等生形象對於擅長表演的他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


    如果見到的是她的兄長——好吧,不管他怎麽表現都已經決定了自己在他們心裏的印象就是個搶走妹妹的大混蛋的下場,可以略過不提。


    種種可能性仁王雅治自己也想過,隻是沒想到這次見家長不光是全都見到了,還這麽匆忙。


    因為雪繪之前一直是個嚴守規則的保守派,仁王也想象過她的父母會不會是像柳生的父親那樣的一絲不苟的精英階層知識分子的模樣,可根據現在的第一印象看來,至少雪繪的母親是個笑容溫和的女人。他之前見過雪繪的二哥也在這裏,還是那樣漫不經心,除了該專注的某樣東西之外什麽都提不起興趣的冷漠藝術青年,不過這次流露出的妹控屬性還是讓他更有了一絲人情味。


    還有一對沒見過麵的夫婦,仁王根據雪繪告訴他的消息猜想了下,覺得大概是她那個麵癱老媽子大哥和他的妻子。雪繪的大哥看上去就是總裁文的男主設定,西裝革履大背頭,五官淩厲麵無表情,他一開口就讓人懷疑是不是要說”天氣太熱了所以讓佐野財團倒閉吧”之類的台詞。


    仁王覺得自己腦洞這麽大絕對是仁王雅美中二時期買的總裁係漫畫和太過於洗腦。


    雪繪家這次除了雪繪的父親和三哥全都出動了,聽他們聊天的意思大概是看完了全場比賽。


    雪繪的大哥開了輛車,母親的專屬司機又開了輛車,為了坐著不擠,最後是安排了仁王和雪繪坐了支倉太太的那輛車。


    仁王對汽車的研究不多,不過看了下車子的牌子也能覺察出雪繪家的家世背景和自己家還是有不小的差距,自家的車看上去寒酸多了。


    “聽說仁王君和雪繪是同班同學?”支倉太太問道。


    “是的。”在麵對長輩的時候,說得太多也就越容易犯錯。


    雪繪補充道:“國中三年是同級生。”


    支倉太太並沒有因為雪繪有些急匆匆的補充而不快,和藹的微笑笑得眉眼彎彎:“同學很好啊,中學時期不談一場戀愛,總覺得像是浪費了大好青春。就算是大學的戀情,也總覺得沒了中學時期的那種單純和浪漫。”


    浪漫?


    仁王迴想了自己和雪繪交往的這段時間,發覺自己好像也沒刻意去做什麽浪漫的事情,同為運動社團主力成員的他們甚至連次像樣的約會都沒有。


    “媽媽和爸爸也是中學時期的同學吧?”雪繪突然想起了什麽。


    “是啊,當時沒交往,中間又隔了大學四年,但最終還是在一起了,緣分這種東西真是太奇怪了。”支倉太太並不是很有大人架子的長輩,說起話來也不讓人覺得有很大隔閡。


    雪繪原本托著腮看著窗外,聽到這句話不由得瞟向了仁王,覺察到了母親正透過後視鏡注視著自己,又立刻撇開了頭。


    “緣分啊……”她若有所思地說著,仁王卻下意識地覺得她是想起了他第一次向她告白的時候。


    直到現在仁王雅治也不清楚那到底是因為什麽才會讓自己去和一個根本就不認識的女孩子告白,雖然之前自己也有過“催眠術”的解釋,可他總覺得事情的真相並不是這樣。


    可那又有什麽辦法呢?


    交往之後仁王也無數次試探過雪繪的反應,可雪繪同樣對此沒有解釋,隻是用著很迷茫的表情看著他,似乎是也想從他的表情裏獲得真正的答案。


    仁王覺得雪繪是真的不知道,畢竟她如果要騙人,在他這種毒辣的火眼金睛麵前根本無所遁形。


    緣分這個詞真是玄之又玄。


    就像他和她在同一棟教學樓裏擦肩而過了這麽多次,說不上是緣分;在同一個教室裏上過課,說不定還坐過對方的位置,也說不上是緣分;就連畢業那天在弓道部外邊那棵大樹下莫名其妙的告白也算不上是緣分。


    在那之後仁王雅治和支倉雪繪這兩個原本沒什麽交集的人突然見麵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在遊戲中心,在高爾夫球場,在箱根的那間神社,甚至三年都沒能同班的他們在升入高中之後就同班,後來還成了鄰桌……


    這種一連串的巧合才更像是緣分。


    和國中時代相比,他的生活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隻是那次莫名其妙的告白好像給他的生活帶來了偏差,一點點的偏差就讓他的那條直線改了方向,在他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和名為支倉雪繪的直線糾纏不清。


    車開得很穩,一路上支倉太太並沒有過問太多關於仁王雅治的問題,大多還是在問雪繪最近的生活怎麽樣,不過雪繪很想讓家人更多地了解自己的男友,在迴答問題的時候也不忘了帶上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雪繪一說起仁王雅治話匣子就停不下來的緣故,車停在了支倉家門口的時候,雪繪還戀戀不舍地講著仁王雅治在全國大賽賽場上的英姿如何鼓勵了剛參加運動社團不久的自己。


    作為當事人,仁王雅治聽著非常開心,但是為了在長輩麵前表現出更為成熟穩重的模樣,他還是成功地繃住了臉。


    仁王送雪繪迴家的次數不少,可進門這還是第一次。


    比賽是在上午舉行的,到了支倉家也還是午飯時間。因為時間安排,支倉家好像是事先預約了廚子做好了飯。仁王看著這排場還是忍不住在內心感慨萬惡的資本家。


    不過雖然是家世優渥的背景,支倉家也好像並沒有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的傳統,有了她媽媽和大嫂的調節氣氛,一個麵癱一個思路清奇的哥哥也沒有讓場麵顯得尷尬,仁王也意外的覺得這一餐沒有想象中那麽具有疏離感。


    支倉楓因為下午有比賽要上場沒能趕迴來,在吃飯的時候還打了電話給支倉大哥抱怨了半天,支倉大哥看了仁王一眼,眉頭一抽,把手機的通話音量按到0,放在餐桌上繼續吃飯,淡定地等那邊受不了自己掛電話。


    原本對雪繪的三哥有點意見的仁王這個時候也忍不住在心中為沒到場的支倉楓默哀三秒鍾。


    吃完飯之後,支倉太太和雪繪的大嫂拉著她到一邊去講悄悄話了,仁王以為來找自己說話的會是雪繪的大哥,卻沒想到是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二哥。


    有傭人收拾餐桌,支倉一樹也沒拉著他到別的地方去,就坐在那裏開始了談話。


    “我其實很不喜歡你,看到你的第一眼就這麽想。”支倉一樹說道,他皺著眉頭,像是個小孩子一樣,不顧及應該有的過場和套路,訴說著自己最真實的感受。


    如果是別的什麽人,仁王估計漫不經心地就迴一句“哦那又如何”就瀟灑地離去,但說出這句話的人是雪繪的二哥,這就非常尷尬了。


    狐狸隻有保持沉默,等著支倉一樹繼續說下去。


    “不是因為我妹妹看你的眼神——好吧,還是有點這樣的因素——主要是我覺得,你跟我很像,是同一類人。”支倉一樹不耐地從煙盒裏掏出一根煙,見仁王點頭才點上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


    同類相斥。


    仁王雅治很快就明白了支倉一樹的意思,他說的大概是性格上的相似,仁王和他一樣,都是對不感興趣的事情毫不關心甚至都懶得走過場的人,而尋求著刺激和碰撞的他們的追求也同樣沒那麽大眾化。


    “是我的榮幸。”仁王迴答道,他從雅美那裏知道了支倉一樹的身份和成就,能和他一起相提並論確實不是件讓人不愉快的事情。


    “我這個人很討厭束縛,不喜歡討好別人,也不願意別人纏著我,我覺得你也是這樣的。”


    被支倉一樹下了定義,仁王雅治卻不生氣,因為對方看得很透徹。


    “如果是要交朋友我會喜歡你這樣的,不過要和我妹妹談戀愛的話,我覺得你這樣的太糟糕了。小女生都喜歡黏黏糊糊的戀愛,不到天崩地裂誰都沒辦法分開的那種,我們這樣的時間長了就被嫌棄了。”支倉一樹吞雲吐霧著,看向了在客廳裏的妹妹,“——我原本是這麽想的。”


    仁王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些搞藝術的能不能說話不這麽大喘氣。


    支倉一樹又說道:“我從來沒想過雪繪會有想去為了某件事情投入這麽多的時候,更何況那個原因還是你,我們剛開始都以為她堅持不下來,卻沒想到她最終狠狠地打了我們的臉,所以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確實是你讓雪繪從自己的小世界裏走了出來,變得越來越開心,也越來越優秀。”說著,支倉一樹難得地露出了正經的表情,拍了拍仁王的肩膀,“雪繪就交給你了,要是你欺負她了,就等著倒黴吧。”


    “是。”仁王雅治唇角一勾,毫不猶豫地迴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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