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大約過了一個星期,在支倉雪繪缺席了第二場地區預選賽之後,她終於獲得了重新開始訓練的機會。


    其實按照桑野司她們的考慮,雪繪最好還是在場邊再呆兩天觀察情況,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再歸隊訓練。畢竟立海大的女籃目前最大的問題是人員不足,為了避免減少減員的情況,她們必須要慎重。


    然而在雪繪換上運動服巴巴地站在場邊看訓練,甚至不惜於打破麵癱(雖然現在也不是特別癱了)的人物設定露出了小動物般惹人心軟的柔弱表情的時候,桑野司和原紗保理都表示完全沒有抵抗力。監督在確定了雪繪的後遺症確實不會影響到平時訓練之後也終於批準了她迴隊練習的請求。


    因為還是需要重點關注的對象,就算輪到雪繪做比較耗費體力的雜活的時候也會由部裏的其他人幫忙解決,就連梅垣監督有些時候也會出手幫忙。


    雪繪心底還是覺得隊友們太小題大做,但考慮到她們的求勝心太過強烈,也不好直說什麽。


    不過坐了好幾天板凳的雪繪並不是一無所獲,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觀察隊友們練習更能發現很多平時注意不到的小細節,這對於分析隊友的戰術意圖很有用,至少讓雪繪在接下來的練習中覺得傳球愈發得心應手。


    訓練起來,女籃的姑娘們一點也不輸給隔壁男籃的男生們,盡情地在球場上揮灑著汗水。男生的自尊心讓他們無法接受自己輸給女孩子,也越是認真努力地進行著日常練習,而和他們正麵剛習慣了的姑娘們也是如此,認為既然在男生們麵前放下了狠話,就要做出與之相對應的努力才行。良性循環讓雙方的訓練都維持著高質量的進行,梅垣監督和隔壁男籃的監督都對此表示欣慰。


    眾人的齊心協力讓任務繁重的訓練時間也變得不再漫長,等到監督宣布訓練結束的時候,雪繪還想再練練上籃的姿勢。


    ——短時間內她也沒辦法讓自己的長線變得像是多和田前輩那樣穩健,隻能從原本就比較拿手的中短線著手。


    風見說是家裏父親過生日,要趕緊迴去幫忙準備,七海和雪繪又不在同一個方向,最後就演變成了雪繪一個人迴家的結果。


    至於仁王,他和雪繪說過最近大概都要忙著研究更經濟化使用招式的方式,雪繪也就沒有再天天等他。畢竟她一個打籃球的,還是個自己本身都還存在很多不足需要自我補全的半完成品,對於高中網球界一流選手的仁王確實也提不出什麽有建設性的意見。平時在班上就是鄰桌的兩人其實並不需要在放學之後還要為了甜甜膩膩而膩在一起。


    有些時候雪繪自己也會覺得奇怪,因為身邊的同齡人談戀愛都是恨不得兩人之間不能死死地捆在一起,可他們卻不像是傳統意義的情侶,而更像是比好朋友更高一層次的關係,雙方之間保持著一定空間的感覺意外的很好。雖然她平時也很喜歡看甜到掉牙的戀愛小說,不過如果要讓她像是小說裏那種戀愛至上的女主角們一樣,天天跟男朋友保持形影不離連她自己都會覺得很煩。


    說來也怪,雪繪和仁王雅治確定關係之前,雪繪心裏還隱隱約約會冒出一些想將對方困在自己的手掌心中,不讓他離開自己視野的有些固執的占有欲,可當她對籃球越來越上心,仁王也和她確定關係之後,那種“非要到手不可”的勢在必得和執著也就變得不再顯眼。


    現在的她仍然會為了仁王與她的身體接觸而感到臉紅心跳,唿吸紊亂,也會為他難得流露出的溫柔和體貼滿心歡喜,恨不得拿著擴音喇叭昭告全校昭告全世界,可就是少了那份過度的執著。


    或許,這是仁王雅治所想要尋求的“不受拘束的戀愛”,也是支倉雪繪想要尋求的“距離安全的戀愛”?


    雪繪一邊聽著音樂,一邊走在迴家的路上,然後在一家理發店麵前停下了腳步。


    並不是因為店麵很吸引人,也不是因為裏邊的裝修非常高端大氣上檔次,這甚至也不是雪繪以前會去的店鋪,隻是因為她突然想起了自己跟仁王提起過要把頭發剪得更短一些。


    正巧今天也是她迴歸隊伍繼續訓練的日子,就剪個頭發當做紀念吧。


    看小說的時候經常看見女主角受到了重大的事件影響而選擇了換個發型或是打了耳洞,雪繪突然也很想試試是什麽樣的感覺。


    而當她走進店鋪的時候,才發現頂著一頭濕漉漉的紅色短發的原紗保理正從洗頭的區域走了出來。


    事實上,學會在球場上和原紗保理的交流甚至比和隊長的還要多一些,大概是因為她更能看清楚自己的心理變化和技術水平,也會更細心地注意到隊員們的節奏吧。司隊作為隊長也很不錯,將隊內的氛圍調和得很和諧,平時的訓練指導中也非常細致,在場上更是讓人挪不開視線的優秀得分手,可雪繪卻下意識地覺得原前輩比司隊或許更適合當這支隊伍的leader。


    雪繪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司隊在這個位置已經做得很好了,而且既然原前輩和多和田前輩對此都沒有異議,也就是說在她們的心裏司隊才是更合適的人選吧,她的想法實在是太吹毛求疵了。


    “原前輩,你也來剪頭發嗎?”話一出口,雪繪隻覺得自己問了個很蠢的問題,畢竟原前輩的短發大概也做不了什麽造型,而且就她平時的喜好,也不是很喜歡過於帥氣的打扮。


    “嗯,是啊,是這家的老主顧了,阿雪也來剪頭發嗎?”原紗保理對著鏡子刨了刨那頭比起板寸已經長了一些的短發,猶豫了一會兒才叫理發師替她剪短頭發。


    看起來雖然很男孩子氣,但實際上也有一顆喜歡可愛小東西的少女心的原紗保理為什麽非得剪短頭發不可,這樣的事情讓雪繪非常不能理解,她糾結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原前輩為什麽要剪短頭發呢?明明已經很短了。”或許是她管得太多,但好奇心還是讓雪繪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打進全國之前,我都不準備把頭發蓄起來。”說著,原紗保理笑了笑,“短頭發也比較方便,阿雪也這麽想的吧。”


    雪繪猶疑著點了點頭,然後跟著洗頭小妹走進了洗頭發的區域。


    一套按摩和洗頭程序,已經是大半個小時之後,當雪繪包著一頭沒吹幹的頭發走出去的時候,原前輩已經離開了。


    替她剪頭發的是剛才為原前輩剪頭發的那一位,是個穿著打扮非常時尚的女青年,一頭金發非常張揚,卻又不顯得廉價。


    “你是竿竿部裏的後輩嗎?”雪繪對於原前輩的事情其實非常好奇,但是出於身份的原因又不方便問出口,隻得一個人在那裏坐著糾結。造型師姐姐的善解人意讓雪繪暗自鬆了口氣。


    “是才入部一個多月的一年級新生。”


    造型師姐姐笑了笑,手上的動作卻不停,動作快而利落:“也有可靠的後輩了,或許她的頭發這次真的能留起來了吧。”


    “原前輩經常來這裏剪頭發嗎?”


    “一年前才開始的,雖然我跟她說過很久要剪頭發隨時來我這裏,至少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造型師姐姐說道,“我和竿竿的姐姐是高中最好的朋友,從小也是經常在竿竿她們家裏露臉的,不過自從她姐姐病逝之後,我們幾乎就沒有再見過麵了。”


    雪繪一愣,她沒想到對方這麽快就跟她說起了原前輩的私事,她有些糾結到底要不要聽下去。


    像是讀懂了雪繪心中所想,造型師姐姐說道:“不用擔心,她不會介意的,其實這些事情她也是想告訴你們的,隻是她這個人——你知道,很悶騷的,會害羞。”


    所以就選擇了逃跑嗎?


    好勝心最終戰勝了理智,驅使著雪繪點了點頭:“請繼續說下去吧。”


    “一年前,竿竿突然找到了店裏,讓我給她推個平頭,而那個時候的她一頭酒紅色的長發,發質非常好,我給她剪掉的時候還問了她很多次,確認是不是真的要剪,她明明很舍不得,但最後還是要咬著唇讓我全剪掉了。”造型師說道,“我問她為什麽,她說是為了謝罪。”


    雪繪以前隻聽說過偶像組合的成員因為違反了戀愛禁止條例向粉絲謝罪而剃了平頭,卻沒有想到她會為了一支成績與全國無緣的隊伍而放棄了自己的長發。而且問題是,她剃了一次不說,照這樣看來,應該是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剃一次頭維持平頭短發的造型。


    ——這就是原前輩的覺悟嗎?


    那一瞬間,雪繪突然覺得自己的決心在原前輩的對比之下顯得那麽渺小。


    “暴力事件的影響太惡劣了,當時人員數量還很可觀的籃球部一下子走了大半,就連原來的監督也因為他校挖角,借著這個機會離開了立海大,整個女籃可以說是因為她的關係而分崩離析,到了最後,部裏隻剩下了剛剛夠維持存在的五個人,其中還有兩個是她們費盡口舌說服迴家部的同學幫忙掛名的。”在造型師姐姐口中說來非常平淡的語句,卻是構成了一段讓人驚心的過往,“作為隊長的竿竿難辭其咎,剃了平頭謝罪,這才讓離開了女籃的前隊友們不再迴踩……”


    “作為隊長?”雪繪捕捉到了關鍵詞。


    “是啊,那個時候的竿竿原本是萬眾矚目,被看好可以帶著隊伍打進全國的隊長,但出了這件事之後,幾乎是所有人都和她劃清了界限——除了桑野司。”造型師歎了口氣,“她最後選擇把隊長的位置讓給桑野,大概也有覺得這方麵的考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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