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迴家的路上,雪繪覺得自己的腳步有點飄飄的,就像是她現在踩著的不是水泥路麵而是家裏柔軟又彈性十足的床墊。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大腦其實已經一片空白了,但是還能夠憑借著直覺和本能行動吃盡了仁王雅治的豆腐,這大概是進入了自動書記模式?1


    雪繪從小就這樣,最冷靜的時候其實也經常是最緊張的時候。其實事後想起,她根本都記不起來那個時候自己到底都做了什麽,隻是結果通常很完美,總是能唬得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一愣一愣的。


    這是個謎,連雪繪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其實男孩子流汗的時候一點都不好聞,當然女孩子的話隻能說是味道輕一些,但也不會像是傳說中的美女那樣散發異香。剛才湊得那麽近,雪繪感覺自己的嗅覺已經完全被仁王雅治身上的味道所奪走了統·治權。


    在此要區別一下,如果打了籃球滿身都是汗的三哥支倉楓湊到她身邊,她絕對會毫不給麵子地一腳把他踹出房間趕去洗澡,立刻,馬上!


    而當對象換成了仁王雅治,支倉雪繪隻恨不得不能當場把他的衣服都扒光,帶迴家白天掛在房間裏,晚上抱著進入夢鄉。


    那怎麽能是普通的汗味呢?


    那可是他的味道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記號,寫好了歸屬權的標簽!


    ——女人啊女人,你的心寫作雙標,讀作看臉。


    雪繪手裏捧著那罐仁王送給她道歉用的果汁,心裏一遍遍地迴味著明明有些緊張害羞但還是裝作和平時無差的雅痞look。印象裏他那發紅的耳根子像是一小撮火苗,點燃了她內心的熊熊火焰。


    裏邊雖然燒著燎原之火,可外表卻是千載不化的冰川。


    支倉雪繪也不懂自己為什麽這麽矛盾,不過即便她過去曾經無數次唾棄自己的麵癱臉讓自己讓人退避三舍,但此刻的她無比感謝自己的情感表現困難綜合症讓她能夠以局外人的姿態去挑·逗仁王雅治,那個她放在心裏供奉了三年的高嶺男神。


    人生一下子就圓滿了……


    ——才怪。


    支倉雪繪的目光才沒有這麽短淺,現在的她機會一大把,以前可望不可即的仁王雅治在她的麵前到處都是可以進攻的破綻——她已經不是三年前的她了。


    糟糕……她是不是打開了什麽奇怪的開關?


    雪繪突然停下了腳步,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雖然這樣做並不能把她放飛的節·操收迴來,更沒辦法解決已經癱了十多年的冰塊臉。


    算了,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也沒用,反正到了關鍵時刻還是直覺和本能在行動。


    *


    迴到家的時候,車庫比往日裏要熱鬧,除了父母的座駕以外,就連大哥和二哥的車都湊了個齊。也不知道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居然能把那兩個大忙人叫迴來,雪繪隻覺得非常不自在。


    大哥跟她差了十歲多,二哥跟她差了六歲。


    性別加上年齡差再加上性格差距,雪繪和兩位兄長之間的隔閡大概差了99個支倉楓。就算是和她相處時間更多一些的二哥一樹,在進行對話的時候,雪繪也覺得更像是被家長盤問功課。


    這不科學,明明二哥是個搞設計的,怎麽在她麵前就是一副老幹部做派?


    心情有些忐忑的雪繪在家門外做了個深唿吸,之前成功吃到仁王雅治的白豆腐的激動和喜悅一下子也被衝淡了不少。


    推開家門,今日格外耀眼的燈光差點閃瞎了雪繪的狗眼。兄長們因為各自的原因很少迴家,父母也因為工作的緣故迴家比她晚,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也就是開著一兩盞必要的燈,而現在——可能是能發亮的東西全都點上了吧。


    心裏吐槽著這群人不僅浪費電力還造成光汙染,雪繪默默地換了鞋。


    一、二、三、四、五、六——再加上自己的。


    這是全員到齊了啊。


    雪繪心裏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摸進了廚房準備從媽媽那裏套套情報。


    媽媽是少有的事業家庭兩手抓的女強人,在閑暇之餘也是會在家裏做做飯陪孩子聊天的。不過雪繪還小的時候家裏的公司好像出了一段時間的麻煩,媽媽跟爸爸一直奔波在外。雪繪和三哥在上小學之前很長時間都是由包括大哥二哥和諸多爺爺奶奶輩的親人們聯合帶大的。


    支倉楓和她年紀相差不大,可他脾氣太熊,就算是上了小學以後也就隻有籃球的交情。而這樣的結局就是雪繪跟誰都有點關係,可又沒辦法真正地親近誰,就連和父母之間的關係也算不上親密。


    “媽,今天你下廚?”雪繪倚在廚房門邊上,看著難得圍著圍裙的母親忙裏忙外,也卷起了袖子,“要我幫忙嗎?”


    “雪繪?今天迴來得很早啊,沒有社團活動?”支倉媽媽忙著切菜,看了她一眼又專注於菜板了,“不用不用,已經快做完了。”


    家裏的飯菜一般都是由鍾點工來做的,畢竟媽媽也要忙工作,親自下廚實在是太費事費力。如此一來更顯得今天格外特殊,雪繪莫名的有些不安。


    “有什麽事情嗎?我看到哥哥們的車子都停在外邊。”


    “沒什麽事啊,就是大家難得都有時間迴家聚一聚吃個飯。哥哥們迴來了雪繪不高興嗎?”媽媽笑了笑,“雖然表麵上不說,不過你哥哥們還挺想你的。”


    雪繪覺得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快躥到後背上去了。也不是說非常討厭哥哥們,但這種尷尬感就是揮之不去。她就算是和大嫂的關係也比和大哥的關係來的親近啊。


    “別擠在廚房裏,去和你哥哥們說說話~他們難得迴來一次。”


    被媽媽趕出了廚房的雪繪隻得歎了口氣,朝客廳走去。


    “還以為你會迴來得更晚一些。”穿著淺灰色西裝的男人坐在沙發上說道。他擁有著和雪繪的媽媽高度相似的俊美容貌,尤其是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比起他身邊的妻子都要來得吸引人目光。支倉正樹和雪繪乍眼一看一點都不像是兄妹,可唯獨那副泰坦尼克都撞不塌的冰川麵癱氣質是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


    “今天的社團活動取消了,所以就早迴來了。”


    因為年齡差太大,雪繪從小就把將麵癱進行到底氣質過於成熟的大哥當成了半個爸爸看待,迴答問題的時候也難免有些緊張。


    “……不用這麽緊張。”大哥正樹清了清嗓子,頗為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好久不見啊,雪繪,感覺又長高了呢!”大嫂奈央比大哥還要大一歲,可不管是比雪繪矮了將近十五厘米的身高還是合法蘿莉的超可愛童顏都讓她看上去更像是雪繪的妹妹。雪繪每次看見大嫂的時候都懷疑自家大哥其實是個蘿莉控,不如說大哥的偉岸形象在他第一次帶了大嫂迴家的時候就已經雪崩,碎成了渣渣。


    雪繪站在墊著腳抬手比著兩人身高差的大嫂麵前,強忍住了想抱住她揉兩把的衝動。


    “還好?可能長了五厘米吧,畢竟我們也好幾個月沒見過了。”


    “誒~不過這個身高我超喜歡的!站在一起最萌身高差!誒嘿嘿~雪繪的身高對於我來說剛好!”


    大嫂你迴頭看看已經恨不得去牆角種蘑菇的大哥啊!


    雪繪默默地為明明很受傷但還要維持風度的大哥點了三秒鍾蠟。


    “比起身高,難道不應該是變胖了一點?”二哥一樹的頭發好像又長長了一些,在腦後紮了個小辮子,倒是和仁王的有些像。二哥的身材比較清瘦,也不如大哥和三哥那麽高,一看就是文藝青年的憂鬱氣質。隻是他不開口還好,一旦開口雪繪都想向他扔去一個三哥。


    該說他是毒舌呢,還是說就是喜歡欺負人呢?


    雪繪突然覺得他到現在都沒有女朋友也不是完全沒有原因的。


    “長得壯一點很好啊,打籃球很有優勢的。”三哥支倉楓整個人縮在單人沙發裏,一臉認真地為妹妹辯駁。


    你還是閉嘴吧。——by雪繪


    “哎呀小楓這話就不對了啊,怎麽可以用‘壯’這個詞來形容女孩子呢!”性格活潑的大嫂和家裏的成員相處都非常愉快,大概是因為家裏女孩子太少的緣故,大嫂奈央總是和雪繪站在統一戰線的。


    “是啊,小楓你的國語課是不是又睡過去了,再這麽下去掛科了可參加不了interhigh啊。”大嫂發了話,大哥也跟著補充道。從小就為弟弟妹妹們操足了心的大哥的保姆本質一覽無遺。


    “怎麽又說到我的國語了!求不提啊,反正能過就好了嘛。”支倉楓無辜地說道,試圖把話題轉移迴到妹妹的身上,“雪繪的身材太瘦了,上場絕壁被對麵的中鋒撞飛了半天爬不起來,大哥你應該盯著她讓她增重才對啊!”


    應該注意個頭啦!你這家夥的腦子裏除了籃球能不能有點別的東西!


    ……話說她的身材真的很糟糕了?


    雪繪恨恨地將視線投向了提起女孩子的體重這種反人類話題的二哥,而對方表示信號不好接收不到信號,自顧自地玩起了手機。


    “才沒有啦,雪繪的身材很好的啊~超標準的運動係少女身材!!”大嫂有點艱難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二哥他恨不得誰都瘦成模特,不要用他的話當標準哦~”


    “知道了,謝謝大嫂。”果然還是可愛的女孩子最治愈了!!!


    雪繪四下望了望:“話說爸爸呢?”


    “大概在樓上和他的盆栽們聯絡感情?”支倉楓迴答道。


    “哦。”


    雖然不明白家人們為什麽突然都聚在了一起,不過雪繪還是覺得像這樣插科打諢也非常開心。


    “嘭!”二哥一樹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個紙禮花,裏邊噴灑出的花花綠綠的彩紙碎片飄得到處都是。這一點預兆都沒有的動作讓雪繪陷入了懵逼之中,而他的動作像是發令槍,大哥、大嫂、三哥也都跟著摸出了紙禮花,接二連三地放起了紙禮花。


    “喂,二哥你這信號都不打一個,太不整齊了吧!”支倉楓抗議道。


    “你看雪繪被嚇到了啊,所以說我的行動是非常成功的。”支倉一樹得意洋洋地說著,把手裏的紙禮花筒子當成是望遠鏡一般罩在了眼睛上。


    應該說是搞藝術的人腦迴路都比較清奇?至少雪繪一時間都沒搞懂他的邏輯。


    “不管是誰都會被嚇到的吧。”大哥正樹說了句公道話,然後正色對雪繪說道:“祝賀你升入高中,雪繪。”


    “誒……誒?”雪繪正消化著信息,有些遲鈍地迴答道,“謝、謝謝!”


    大嫂抱著大哥的手臂,笑嘻嘻地說道:“本來是想打算在雪繪入學的第一天來慶祝的,可是要找到一個大家都有空的時間也不太容易,對不起啦~”


    “沒有的事!我很開心……就是有點懵。”雪繪說道,心跳有些加速。


    今天是她的幸運日嗎?怎麽什麽好事都湊到了今天?


    “好了好了,快來吃飯。”媽媽端著豐盛的飯菜擺上了桌,站在樓梯口,衝著樓上大聲吼了一句,“親愛的快出場了!你兒子們又沒按劇本走,不要再喂蚊子了!”


    還穿著西裝的爸爸邁著略顯急促的步子從樓上下來,手裏還捧著一大束藍白色係的鮮花。


    “咳咳……”支倉爸爸清了清嗓子,這習慣和大哥一模一樣,“祝賀你成為了高中生,嗯,之前因為事業的緣故,我們陪伴你的時間著實很少,真是很對不起。”


    “這種事情我又沒在計較。”雪繪說著,覺得眼眶有點發熱,接過了那一大束鮮花。


    “還是這麽不率直啊,明明就很在意。”路過的二哥幽幽地吐槽道,停下了腳步,揉了揉她的頭發,“算了,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這種事情了。”


    “對了對了,還要祝賀雪繪加入了籃球部!”籃球笨蛋的三哥嚷嚷道,“今年的interhigh好好加油啊!打不進全國我都不好跟大輝他們吹牛皮了!”


    “重點在這裏?”雪繪習慣性地吐槽道,淡淡地笑了笑,再沒有往日裏那種猙獰扭曲的不自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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