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李世民這是拿孫享福沒有什麽好的辦法,才派屈突詮過來敲打他的,如果是扯嘴皮功夫的話,政治能力並不強的屈突詮,是說不過孫享福的。


    “我要問的話問完了,不過,作為臣子,同僚,我有一句話要勸您,您缺乏以陛下為主的人臣思想,這是十分危險的事情,若是有一天陛下的政治主張,與您的主張不符,您可能會選擇用自己的方式對抗,或者說改變陛下,這與王浩所做的事情,其實是一個性質,所以,您懂的。”


    屈突詮的話說的再明白不過了,孫享福那能不懂,這是來自他密衛係統對於孫享福的警告,今後,屬於孫享福的錢財和勢力,隻怕都要受到密衛係統的嚴密監控了。


    而且,屈突詮的擔憂,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的,王浩從本質上來講,和孫享福是有很大的相同之處的,他們都非常有能力,想讓這個世界,變成自己想象的樣子,隻是主張觀念截然相反而已。


    但是他們卻忘了,李世民才是大唐的皇帝,或者說,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他隻接受這個這個天下,按照他自己的心意走下去,其它任何人,都隻能幫助他完成他的想法,而不是強加自己的想法,讓他這個君主按照別人的想法來照做。


    就比如現在,李世民內心裏,就是想趁著自己年輕力壯,大唐兵精糧足,國內經濟也向好的時機,建立更多的功業,真正的統一天下,這個天下,是天以下,所有的地方,而不是單指中原。


    而孫享福,則是想要他停止武力對外擴張,穩固內部,以經濟發展的非戰爭手段,慢慢的達成擴張的目的。


    這就與李世民的想法有衝突了,而王浩,正是引爆這個衝突的點。


    事實上,這個點,早該在東征的時候,就要爆發的,那個時候,孫享福其實就反對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以武力征服遼東。


    不過,王浩已經將事情搞出來了,大唐隻能捏著鼻子應對,其結果就是,東征之戰,大唐雖然取得了全麵勝利,但是,前前後後,總共也戰死了一萬多人。


    或許,在李世民看來,這個戰損是非常低的,能夠接受的,但孫享福卻是認為,不值得,一萬多個青壯士兵,那就是代表一萬多個家庭,讓他們繼續繁衍下去,幾代之後,可能是數十萬人口,關鍵是,遼東本土死於此戰的人數,高達二三十萬,這些人,其實都可以算作是大唐的損失。


    當時大唐其實並不差高句麗那點產出,如果能采用類似薛延陀的手段,那麽,大家都不用死人,在發展的過程中,自然而然的,就融為一體了。


    “我從未想過對陛下和國家不利,所以啊!您的這番話,算是白說了,我非常歡迎密衛對我名下所有的產業的監視,實話,我對自己名下產業的管控,基本都是做甩手掌櫃,要不是你們幫我統計,我都不知道我名下有這麽多產業,你們最好把我屬下的一些貪贓枉法的事情都查出來,我好肅清整理。”孫享福抖了抖屈突詮剛才遞過來的冊子笑道。


    “這樣最好了,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給您說了,陛下十分倚仗您的才華,也希望這個天下在未來,變的越來越好,所以,接下來,還是請您繼續為大唐,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完成陛下交辦的任務,我還有其它公務,這就告辭了。”


    屈突詮說罷,就起身抱拳告辭往外走,孫享福則是起身相送道,“那之後,我不用再在府上等著您詢問了吧!”


    “這是當然,您的出入,一直都是自由的,對了,陛下午後要在望江樓舉辦宴會,召見番邦諸國代表,像您這樣的國之重臣,應該會受邀參加。”


    “那便多謝相告了,我會早做準備的。”


    兩人‘您’來‘您’去了好半天,其實都不是很自在,這是他們相互之間,既敬,且畏的一種表現。


    就像李世民現在對享福的態度一樣,既喜歡他的才能,又有些害怕他做大了之後,不可收拾,將來威脅國家。


    要知道,很多時候,並不是他自己不想,就不會做的。比如他在跟太子李建成的爭鬥中,很多時候,就是被屬下的人推著向前,越演越烈的。


    因為他不走出去這一步,他的屬下,就沒有晉升的機會,甚至,還要受到生命的威脅。


    這不是李世民的心胸不夠寬廣,或者是不信任孫享福的人品,而是擔心孫享福累積財富和政治勢力的速度太快了,最後他自己都會被人推著往前走。


    隻是短短幾年的時間而已,他就從一介全無根基的草民,建立了一個在各方麵能量不下於五姓七家的勢力,長此以往下去,會是什麽樣子?


    到時候聚攏在他麾下的人,會不會有更多的想法?


    這些東西,沒心沒肺的孫享福從來沒有考慮過,但是,作為皇帝的李世民必須得考慮。


    待得屈突詮出了門之後,孫享福也鬆了一口氣,有了屈突詮這一出,就可以看出,李世民是想把王浩的事情翻篇了,至於他拐彎抹角的說的錢,和政治主張之類的事情,都隻是一個切入口而已,李世民真要和孫享福討論這方麵的事情,就算不當麵和他說,至少也該是派長孫無忌這樣懂行的人來談。


    轉身迴屋的孫享福迎麵就看到了一身居家裝扮的虞秀兒,想來,她剛才是在書房外麵聽了許久了,“夫君,可是聽進去了屈突統領的話?”


    “聽進去了,聽進去了,隻要秀兒你跟我說話,什麽話,為夫都聽的進去。”


    反正王浩已經死了,今後朝堂上的事,再怎麽糟心,也肯定都在控製範圍以內,孫享福已經打算好了,運動會結束之後,就迴荊州,安安心心的種點田,逗逗孩子,過幾年悠閑的農村生活。


    “那好,夫君······”


    “公爺,王旭公子來了。”


    虞秀兒正打算好好跟孫享福說道說道人臣之道的事情呢!便聽張軻在院子外麵喊道。


    “呃,那個,秀兒,你且先迴避一下吧!可不許再偷聽了,要是被發現了,很丟為夫臉麵的。”


    聞言,虞秀兒白了孫享福一眼,轉身向後宅走去。


    跟王旭,孫享福自然也不客套,待其進了書房的小院,孫享福立即給張軻令,嚴禁任何人靠近,然之後,便見王旭一臉得意的道,“正明兄交辦的任務,總算是圓滿完成了,隻是,有些可惜了那些從小陪我習練武藝的門客。”


    孫享福聞言一愣,道,“你說什麽?你派過去殺王浩的,全部都是從小生活在你們王家的門客?”


    “呃,當然了?隻有這些從小陪在我身邊的人,我才能信任他們,不過,現在他們全部都死了。”


    看到王旭一臉可惜的表情,孫享福心裏頓時升起一種不妙的感覺。


    像王浩這種慣於在別人身邊安插暗子的人,難道,就沒有在王旭身邊安插一些人?


    “王浩的屍首,陛下可曾讓你們王家前去收斂?”


    王旭搖了搖頭答道,“這倒是未有,據說,昨日在陛下迴營之前,就已經被千牛衛清理出營帳了,並未對外交待去向。”


    聞言,孫享福表情一僵,大叫道,“並未對外交待去向?不好,我們中計了。”


    “中計?王浩不是已經死了嗎?”聽到孫享福神神叨叨的大喊,王旭一臉懵逼的問道。


    此時,定襄城以北二百多裏處的沙漠邊緣,將駱駝背上的水箱裝清水的二十餘人,再度準備起行,隻有進了沙漠,他們才算是真正的安全,因為,不斷被吹起的沙子,會掩蓋住駱駝走過的行跡,隻消一夜時間,就再沒有人知道他們行走的方向。


    而這行人的首領,正是應該在昨天下午就被亂刀砍死在軍營的王浩。


    “公子真是神機妙算,在這等情況下,也能夠安然脫身,隻要進了這沙漠,就算孫正明再怎麽想殺您,也是無濟於事了。”此前從寧遠縣逃迴定襄城潛伏下來的王詡,將一些吃食遞給王浩道。


    “神機妙算麽?其實也沒什麽,孫正明此人,本就不是擅長陰謀詭計之輩,他的心思很好猜,一旦做這些事情,定然會馬腳頻出,而且,他太不了解我縱橫家揣摩人心的本事了。


    我既然有把握讓李世民不殺我,就肯定是因為我有李世民抵擋不了的誘餌,那麽,孫正明想要殺我,就不得不兵行險招,而他這個人,斷然是舍不得犧牲自己屬下的性命的,所以,他一定會找我那個蠢弟弟王旭幫忙。”


    “那為何公子會算到,王旭會派人假扮供應大軍蔬果的人去軍營出手呢!”


    “要不怎麽說王旭蠢呢!王家是除朝廷之外,定襄勢力最大的家族,負責整個定襄蔬果糧食供應,這是最為省事,且有可能達成目的方法,他一早就準備好了犧牲所有參與行動的屬下的性命,當然是選擇成事可能最高的辦法。


    他隻以為死無對證,李世民就拿他沒辦法了,其實則不然,這會讓李世民更加忌憚王家,忌憚孫正明所能左右的勢力。”


    王浩用以脫身的手段其實並不算高明,他隻是揣摩透了李世民的心思,再用自己預料到的孫享福和王旭謀劃的行動,跟李世民打了個賭而已,結果就是,他向李世民證明了,孫享福這些人,其實和自己並沒有什麽兩樣,他們同樣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枉顧皇權。


    而這件事情,也成為了壓倒李世民心中最後一點猶豫的那顆稻草,李世民選擇用這種方式放走王浩,即可以平複大臣們心裏的不滿情緒,又可以達到加快完成自己心中王圖霸業的戰略意圖,還能借此機會敲打孫享福,可謂是一舉多得。


    “嗬嗬,此番到了西域,那便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遊了。”王詡大笑的說了一句,就開始吃喝,他雖然年齡有些大了,卻也並不想去漠北隱居,而是要隨王浩,去西域攪動風雲,左右世界未來的走向。


    然而,同樣開始吃東西的王浩,卻是望著南方的天際,臉上略有一絲擔憂之色,他可並不認為,自己現在就安全了。


    孫府別院,孫享福都懶得跟王旭解釋那麽多,此時,他的腦海裏,在飛快的分析著王浩的去向。


    往東,往南走,都不可能,一個方向與王浩的目的地背道而馳,一個方向,則是完全由孫享福掌控的地方,都不是他的好選擇。


    而往西,則是大家都知道他要去的地方,他反而不會走。


    那麽,以王浩的性格,他斷然不會允許自己的性命再度被別人掌控,所以,他就隻有一個選擇,北方沙漠。


    那裏雖然環境惡劣,但同樣是一條絕佳的逃生路線,即便是有數萬大軍,想要在茫茫的沙漠裏,也很難抓的到輕裝簡行的小隊人馬,反而會因為追兵人數越多,越是需要大量的補給,導致大隊人馬,難以持續追擊。


    在院牆外麵找到張軻之後,孫享福急令道,“張軻,召集所有人,帶上所有馬,我要親自去追殺王浩。”


    “呃,往什麽方向追?”


    “北方沙漠。”


    “那要不,我找些駱駝來?”


    “不用,就用馬,跑死了直接扔掉,我要在今天天黑之前,進入沙漠。”


    “諾。”


    張軻領命,孫府護衛緊急集合的哨聲頓時響起。


    不到五分鍾,換了一身利索裝扮的孫享福就帶著護衛門打馬出到了府門外,而此時,門外的街道上,王得用正領著一幹內侍到來。


    “孫少師,陛下有旨,請您即刻前往望江樓宴會大廳,主持稍後與諸位番邦代表協議談判的事情。”


    “我沒空,請讓快些讓開。”


    王得用聞言一愣,“沒空?這可是陛下的聖旨,您要抗旨嗎?”


    “抗旨就抗旨吧!殺了王浩,這官,我不當也罷······”


    馬鞭抽的馬屁股一聲清脆的響亮,孫享福直接調轉馬頭,帶著兩百多護衛,五百多匹馬,潮水一般的走另一邊的街道,向城外湧去。


    “快,去城外通知獨孤將軍······”


    孫享福身後,王得用尖細的聲音響起,這倒是讓跑出了數十米的孫享福更加確定了王浩沒有死,而且是往北逃了。


    倒是一臉發懵的虞秀兒從府裏追出來,隻來得及看到孫享福的一個背影,此刻,她有點天旋地轉的感覺,這個家夥,怎麽一到王浩的事情上麵,就容易失去理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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