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府老宅之中,一陣雞飛狗跳之後,當代家主黃續便知道了外麵的情況,府兵,族內青壯,全部被調走,然後,查辦常平倉的孫正明就來了,黃續不用動腦,也知道這是一早就設計好的。


    主位上的黃續,聽完仆人匯報完消息之後,問道,“孫正明隻是抓了黃富,調用了常平倉的糧食?”


    報信的仆人答話道,“是的,老爺。他拿到了常平倉高價收糧入庫的鐵證,黃富已經按照此前製定的方略,一個人把罪過承擔下了。”


    “如此的話,我們倒是不好阻攔孫正明調用糧食了。”


    “可是,老爺,咱們就看著他們把倉庫裏的糧食拉完嗎?”


    “那還能怎麽樣?孫正明是農部尚書,他主管整個大唐的常平倉,漫說黃富現在已經被拿了鐵證,且認了罪,就是正常情況下,他要調用常平倉的糧食,咱們也是無話可說,那些糧食,都是用朝廷的稅賦購入的糧食,可不是咱們黃家的私產。”


    “那,您的意思是,不管?”


    “當然不會不管,沒有這些糧食,咱們可是少了從百姓手上收刮錢財的資本,不過,咱們自己不要直接出頭管,你讓人去全城散播消息,就說,水災來臨之際,朝廷將黃州的救命糧全部調走,這是要絕了大家的活路,讓百姓們自發的到碼頭去阻攔他們。”


    “還是老爺這招高明,小的這就去辦。”


    仆人領命就要下去,黃續又招手道,“慢著,還要派些人,去往各州傳信,告訴其它幾家,朝廷近期會有所動作,讓他們早些堤防。”


    “諾。”


    仆人領了命令下去之後,黃續悠悠然的喝起了茶水,那些百姓能夠攔住孫正明,自然是最好,糧食隻要還在他黃州地界,他就好操作。


    就算攔不住,也沒什麽,這樣,百姓都知道了常平倉裏沒有糧食,他黃氏私倉的糧食,就可以高價賣出了,因為,大家都沒得選擇了,整個黃州地界,隻有他黃氏的私倉裏,還有一些糧食。


    黃家在黃州的動員能力是超強的,尤其是在他們的大本營黃岡縣城內,很快,數千百姓,就匯聚到了碼頭上來,不過,孫享福似乎對於百姓的這種情況,早有預料。


    “各位黃州的百姓們,我是農部尚書孫正明,我此來,隻是為了保證大家吃飯的問題,現在長江水位漲勢太猛,州道總管府和刺史府,已經派人往各處水情嚴重的地方築堤抗洪了,而我的任務,隻是把糧食轉移到更高,更安全的位置去囤積,還有你們自己,也可以盡快收拾家當,隨本官去高處避難······”


    這個理由好強大,讓黃氏那些想要阻攔糧食被運走的族人根本無言以對,孫享福可不僅僅是要把糧食運走,還要把人都運走。


    你們不是擔心我把糧食運走了,你們沒有吃的嗎?現在,你們可以跟著我去吃。


    還別說,城裏麵真的有很多非黃氏子弟的百姓匆匆迴到家裏,將自家值錢的家當收拾起來,肩挑背扛車拉的趕往碼頭,大水是不是真的能淹了黃岡縣城他們不知道,但他們知道,隻要能夠淹了周邊的田地,那麽,他們所有的家當,都會被黃氏掏空,過往發水災,這樣的例子可沒少見,聽從官府的安排,不僅安全,還能保住自家的財產,他們自然是願意響應了。


    “公爺,咱們真要帶上這些百姓?”張軻看著一些肩挑背扛,帶著各種家什行李物品向碼頭湧來的百姓,向孫享福問道。


    “當然,不然你以為,咱們之後築成的那麽多垸田,給誰來耕種?就是他們了。”孫享福指了指那些排隊上船的百姓道。


    不一會,披著鬥笠的無影兒就從人群中擠到了孫享福這邊,拱手稟報道,“公爺,黃家派出去通知其它幾家的人手,全部被我們拿下了,黃續本人也在我們的嚴密監視之下。”


    “嗯,很好,咱們這邊還得加快些進度,快些解決了事,去往蔡州,鄧州等地。”


    荊州這邊的氏族安逸的太久的,怎麽可能有長期處於爭鬥中的孫享福的這幫屬下們精明,一旦他們有計劃的要對付一個人的時候,那幾乎是戰爭級的標準,在能做到的方麵,基本不給對方留任何機會。


    當孫享福給所有想要隨船去高處避難的青壯百姓,開出了五十文一天的工錢之後,常平倉搬運糧食的速度就更加快速了,裝滿一船,就會走一船,僅僅兩天時間,一百八十萬石糧食,就運送的差不多了,而這時,武士彠也以要查看其它地方的水情為由,迴到了船隊之中。


    船艙裏,喝著祛濕的湯羹的武士彠吐槽道,“那個陳雄,其實叫黃雄更為恰當,堂堂五品中州刺史,竟然像黃家養的一條狗一般,聽黃家的一個族子使喚。”


    “嗬嗬,有錢能使鬼推磨,在黃州這樣的地方做官,聽黃家的,他有好處拿,不聽黃家的,他就是個衙役都不愛搭理的擺設而已,大多數人,都會做出他那樣的選擇,您無需氣惱。”孫享福勸了在外勞累好幾天的武士彠兩句道。


    “正明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孫享福答道,“從黃州的情形來看,蔡州,鄧州等地估計也不會太好,不過,有黃家的例子在,他應該也會抱著同樣的心理,讓咱們把糧食拉走,所以,咱們的動作,應該會很順利,隻要加大人手投入,動作快些就好。”


    武士彠點了點頭又接著問道,“你的意思,是把各州的糧食,和一些沒有依仗的百姓,全部都集中到垸田那邊去?”


    孫享福點了點頭道,“當然,氏族之所以能橫行於世,無外乎他們掌握了兩樣東西,錢和糧而已。


    我在善陽施政的時候,就是把緊了錢糧這兩個方麵,就連王氏這樣的超一流世家,也無法介入善陽的核心決策層麵。


    其實,當大唐錢莊在所有的州縣開設起來之後,真正掌握天下財權的,就已經是朝廷了,我可以從黃州的錢莊,輕易的知道黃氏的一些銀錢交易往來,還可以直接下一道命令,禁錮黃氏在錢莊的所有資產。


    所以,在錢的方麵,其實,他們是我們網子裏的魚,隨時可以撈起來吃。


    現在,隻要糧食也被我們掌握住絕大部分,您說,是他們橫?還是我橫?”


    聞言,即便是老謀深算的武士彠,對於孫享福,也升起了幾分敬畏之心,難怪他年紀輕輕,就是能將五姓七家玩弄於鼓掌之中,區區的蔡,黃,鄧,劉,蒯這樣的二三流世家,在他手上,根本翻不起什麽浪,看來,荊襄之地,應該是繼關中,嶺南和安北大都護府之後,下一個經濟騰飛的地方了。


    半個月後,武士彠啟程去長安上任,孫享福也終於迴到了大垸,此時,這裏的百裏長堤上,已經居住了數萬從各州遷移過來的百姓,由於時間已經進入陽曆的四月份,這邊的天氣已經很暖和,大家隻需要搭一個能遮擋雨水的帳篷就能安居下來,大堤背江麵的小堤上,堆積的數百萬石糧食,足可以叫所有百姓們安心。


    孫享福剛在棚戶區巡視了一圈迴來,無影兒便到房中匯報道,“公爺,那些抓迴來的人,都招供了。”


    “嗯,暫時將他們收押起來,另外,再給監管錢莊的內侍官員傳我的口信,近期,各大家族名下的存款,不許有萬貫以上的大額度提現,就說今年往外提的錢,都必須是渭南鑄錢廠鑄造的新錢,得等關中那邊押送新錢過來之後,才能提取現金。”


    “諾。”


    無影兒下去之後沒多久,武媚娘又端著一碗祛濕的湯羮進了房中,稟報道,“掌門師父,有機肥早就給大田裏施用好了,苗床裏的各種水稻秧苗,都長的有筷子長了,是不是該移植到大田裏了?”


    “嗯,可以開始移植了,你請所有的農部官員到大廳,咱們開個會,分配一下任務,另外,那些小子們這段時間在村裏還算老實吧!”


    孫享福說的‘那些小子’,自然是李泰那些王爺了。


    “呃,他們,那個,還算老實吧!”


    孫享福老早就不把武媚娘當孩子看了,她就是一個批著孩子皮的人精,聽到她語氣裏的不自然,孫享福頓時就想起來了,他臨行前,將監督諸王的任務交給武媚娘的情景,看來,這裏麵是有故事的了,不過,孫享福問武媚娘這個當事人的話,她估計也不會講,講出來的,也是美化自己的好話,迴頭得把杜構喊來問一問才行。


    “行了,你下去吧!讓張軻進來見我。”


    武媚娘快步的跑了出去,然之後,本就在門口值守的張軻大步走了進來。


    “公爺有什麽事情要吩咐嗎?”


    “嗯,江水今天已經漲到了大堤腳邊了,今年的災情已然是不小,你傳我命令,讓水陸轉運公司,派大船往沿江,沿湖的岸邊巡視,若發現有落單的百姓,都將其收攏到船上,運到這邊來,一些小的村子,或者受到洪水危及的縣城的百姓,可以整個都遷過來。


    另外,去堤上的災民棚戶區做好防疫和衛生的宣傳,就按照之前咱們在嶺南用到的那個防疫手冊,還有,通知堤上的那些青壯,明天到垸田這邊集合,學習水稻垸田的插秧技術。”


    孫享福是不指望百姓們能搞懂,多稻種混種是什麽道理的,他隻需要教百姓們一些種植水稻時,稻田裏需要保持的水位高度,以及行間距離等簡單的小知識就行,甚至,等良種稻培育出來了之後,他還要弄出更加簡單的拋秧技術出來,讓百姓種植水稻的時候,更省力,更輕鬆簡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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