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靈柩終究沒有迴宮,也沒有迴到鎮國公府。\、qb5\她曾説過無顏再入皇陵,也不願歸葬王氏,無論親族還是夫家,都不是她最終的歸宿。隻有這遠離塵俗的慈安寺,是她餘生所寄,也是最終神魂皈依之地。母親既已寄身佛門,再不會留戀塵世榮華,身後哀榮太過喧嘩,反而非她所願。


    聞喪當日,諸命婦素服至慈安寺行奉慰禮;次日,百官入寺吊唁;京中高僧率寺中眾尼舉行法事,一連七日七夜,為母親念頌超度。


    最後的一晚,我素衣著孝,長跪靈前。


    蕭綦也留在寺中陪我送別母親最後一程。已是更深夜涼,他強行將我扶起來,“夜裏涼了,別再跪著,自己身子不好更要懂得愛惜!”我心中淒涼,隻是搖頭。他歎息道,“逝者已矣,珍重自己才可讓親人安心。”徐姑姑亦含淚勸慰,我無力掙紮,隻得任由蕭綦扶我到椅中,黯然望向母親的靈柩,傷心無語。


    一名青衣女尼悄然行至徐姑姑身邊,低聲向她稟報了什麽。徐姑姑沉沉歎了口氣,低頭沉吟不語,神色躊躇淒涼。我弱聲問她,“何事?”


    徐姑姑遲疑片刻,低聲道,“妙靜在外殿跪了半夜,懇求送別公主最後一程。”


    “誰是妙靜?”我一時恍惚。


    “是……”徐姑姑一頓,“是從前府裏的錦兒。”


    我抬眸看去,她卻垂下目光,不敢與我對視。徐姑姑知道錦兒的身份,卻隻説是從前府裏舊人,顯然有戀舊迴護之心,有意為錦兒求情。


    宮中獲罪被貶至慈安寺的女尼都住在山下寒舍,不得隨意進出,輕易上不了山門,更不得踏入母親所在的內院。錦兒此番能進得寺中,托人傳訊,足見徐姑姑平日對她多有關照。我不願在此刻見到她,卻不忍在母親靈前拂了徐姑姑的情麵,隻得疲憊地歎息一聲,頷首道,“讓她進來吧。”


    那緇衣青帽的瘦削身影緩緩步入,短短時日,她竟已形銷骨立,枯瘦如柴。


    “錦兒拜見王爺。”她在蕭綦跟前跪下,並不朝我跪拜,語聲細若遊絲,卻仍以從前的名字自稱,顯得十分核突。


    蕭綦蹙眉掃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徐姑姑臉色也變了,重重咳了一聲,“妙靜!王妃念在舊日主仆之情,允你前來拜祭,還不謝恩?”


    錦兒緩緩抬眸,森冷目光向我迫來,“謝恩?她於我何恩之有?”


    “妙靜!”徐姑姑驚怒交集,臉色發青。


    我不願在母親靈前多生事端,疲憊地撐住額頭,不想再看她一眼,“今日不是你來吵鬧的時候,退下!”


    錦兒連聲冷笑,“今日不是時候?那王妃希望是何時,莫非要等我死後化為厲鬼……”


    “放肆!”蕭綦一聲怒斥,語聲低沉,卻令所有人心神為之一震。錦兒亦窒住,瑟然縮了縮肩頭,不敢直視蕭綦怒容。


    “靈堂之上豈容喧嘩,將這瘋婦拖出去,杖責二十。”蕭綦冷冷開口,不動聲色地握住了我的手。


    殿外侍衛應聲而入,錦兒似乎嚇得呆了,直勾勾盯著我,木然任由侍衛拖走。


    及至門口,她身子猛然一掙,死死扒住了門檻,嘶聲喊道,“王妃與皇叔有苟且私情,妾身手中鐵證如山,望王爺明察!”


    我隻覺全身血脈直衝頭頂,後背卻幽幽的涼。


    這一句話,驚破靈堂的肅穆,如尖針刺進每個人耳中。眾人全都僵住,四下鴉雀無聲,隻餘死一般的寂靜,靈前縹緲的青煙繚繞不絕。我透過煙霧看去,周遭每個人地神情都看得那樣清楚,有人震駭、有人驚悸、有人了然……唯獨,不敢轉眸去看身側之人的反應。


    錦兒被侍衛摁在地下,倔強地昂了頭,直勾勾瞪著我,嘴角噙著一絲快意的笑。


    她在等著我開口,而我在等著身邊那人開口。這個時候,無論我説什麽都是多餘,而他隻需一句話,一個念頭,甚至一個眼神……便足以將我打入萬丈深淵,將曆經生死得來的信任碾作粉碎。我垂眸看著錦兒,靜靜迎上她怨毒目光,心中無悲無怒,仿佛已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


    這一刻,比任何時候都艱難,比千萬年更漫長。蕭綦終於冷冷開口,漠然無動於衷,“攀誣皇室,擾亂靈堂,拖出去杖斃。”


    我閉上眼,整個人仿佛從懸崖邊走了一圈迴來。兩旁侍衛立時拖了錦兒,猶如拖走一堆已經沒有生命的爛麻殘絮。


    “我有證據!王爺,王爺——”錦兒毫無掙紮之力,被倒拽往門外,兀自瘋狂嘶喊。


    “且慢!”我站起身,挺直背脊,喝住了侍衛。當著母親靈前,當著悠悠眾口,若容她布下疑忌的種子,往後流言四起,我將如何麵對蕭綦,又置蕭綦的顏麵於何地。我可以一再容忍她的挑釁,卻容不得她觸犯我最珍視的一切。


    “你既有證據,不妨呈上來給我瞧瞧,所謂苟且的真相究竟如何?”我淡淡開口,俯視她雙眼。


    她雙臂給侍衛架住,恨恨道,“當日皇叔出征前,曾有書信一封命我轉交豫章王妃,此信尚在我身上,個中私情,王爺一看便知。”


    我心中一凜,暗暗握緊了拳,卻已沒有猶疑的退路,“很好,呈上來。”


    徐姑姑躬身應命,親自上前捏住了錦兒下頜,令她不得出聲叫嚷,一手熟練地探入衣內。錦兒身子一僵,麵容漲紅,痛得眼淚然滾落,喉間荷荷,卻掙紮不得。


    我冷眼看她,心中再沒有半分憐憫。徐姑姑是何等幹練人物,她自幼由宮中訓誡司調教,管教府中下人多年,這看似輕鬆的一捏,足以令錦兒痛不欲生。她原本一片好心照拂錦兒,更為她傳話求情,卻不料招來這場彌天大禍。愧恨之下,豈會不下重手。


    徐姑姑果然從錦兒貼身小衣內搜出書信一封,呈到我手中。


    那信封上墨跡確是子澹筆跡,前事如電光火石般掠過,刹那間,我手心全是冷汗。


    我不必拆看,亦能猜到子澹想説什麽……此去江南,手足相殘,他已早早存了赴死之心。他絕望之際寫下的書信,誤托了錦兒,被隱瞞至今,更成了錦兒反誣他與我私通的罪證。我心中痛楚莫名,卻不敢有分毫流露——薄薄一紙書函,捏在手中,無異於捏住了子澹的性命。


    我迴轉身,沉靜地望向蕭綦,雙手將那封信遞上,“事關皇室聲譽,今日當著家母靈前,就請王爺拆驗此信,還妾身一個清白。”


    四目相對之下,如鋒如刃,如電如芒,刹那間穿透彼此。


    任何言語在這一刻都已多餘,若真有信任,又何需辯解;若心中坦蕩,又何需避忌。無愧則無畏,隻是我實在累了,也已厭倦了無休止的忐忑擔憂,隻覺疲憊不堪。他願信我也好,疑我也罷,我終究還有自己的尊嚴,絕不會任人看低半分。


    眼前水霧彌漫,心中悲酸一點點泅漫開來,蕭綦的麵容在我眼中漸漸模糊。隻聽見他緩緩開口,語聲不辨喜怒,“無稽之事,本王沒有興趣過目。”


    他接過那信函,抬手置於燭上,火苗倏然騰起,舔噬了信上字跡,寸寸飛灰散落。


    我不願在母親靈前大開殺戒,隻命人將錦兒押迴宮中訓誡司囚禁。


    母親大殮之後,按佛門喪製火化,享供奉於靈塔。一應喪儀未完之前,我不願離開慈安寺,務必親自將母親身後諸事料理完畢。蕭綦政事纏身,不能長久留在寺中陪我,隻能先行迴府。那日風波之後,看似一場大禍消彌於無形,他和我都絕口不再提及。


    然而他離去之際,默然凝望我許久,眼底終究流露出深深無奈與沉重——他那樣自負的一個人,從來不肯説出心底的苦,永遠沉默地背負起所有。隻偶爾流露在眼中的一抹無奈,卻足以讓我痛徹心扉。子澹的書信終究在他心裏投下陰霾,既然再曠達的男子,也無法容忍妻子心中有他人的半分影子。我不知道究竟怎樣才能化解這心結,這其間牽扯了多少恩怨是非,豈是言語可以分辯。若要裝做視若無睹,繼續索取他的寬容,我也同樣做不到。或許暫時的分隔,讓彼此都沉靜下來,反而更好。徐姑姑勸慰我説,彌合裂痕,相思是最好的靈藥。


    數日之後,北邊又傳捷報,在我朝十萬大軍襄助之下,斛律王子發動奇襲,一舉攻陷了突厥王城,旋即截斷王城向邊境運送糧草的通道。這背後一刀,狠狠插向遠在陣前的突厥王,無異於致命之傷。彼時突厥王為報忽蘭王子被擒之仇,正連日瘋狂攻掠,激得我軍將士激憤若狂。蕭綦嚴令三軍隻準守城,不得出戰。直待斛律王子一擊得手,立即開城出戰。三軍將士積蓄已久的士氣驟然爆發,如猛虎出枷,衝殺掠陣,銳不可擋。


    突厥王連遭重創,頓時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死傷甚為慘重,終於棄下傷患,隻率精壯兵馬冒險橫越大漠,一路向北麵敗退。


    朝野上下振奮不已,此前對蕭綦派十萬大軍北上之舉,仍存微詞的朝臣,終於心悅誠服,無不稱頌攝政王英明決斷。


    我雖身在寺中,每日雖有內侍往來奏報宮中大事。阿越也説,王爺每日忙於朝政軍務,夜夜秉燭至深宵。


    這日傍晚,我正與徐姑姑對坐窗下,清點母親抄錄的厚厚幾冊經文。驀然間,天地變色,夏日暴雨突至,方才還是夕陽晴好,驟然變作瞑色昏昏,大雨傾盆。天際濃雲如墨,森然遮蔽了半空,狂風卷起滿庭木葉,青瓦木簷被豆大雨點抽打得劈剝作響。


    我望著滿天風雲變色,莫名一陣心悸,手中經卷跌落。徐姑姑忙起身放下垂簾,“這雨來得好急,王妃快迴房裏去,當心受了涼。”


    我説不出這驚悸從何而來,隻默然望向南方遙遠的天際,心中惴惴不安。迴到房裏,閉門挑燈,卻不料這樣的天氣裏,太醫院的兩位醫侍還是冒雨而來,對每日例行的問安請脈半分不敢馬虎。兩人未到山門就遇上這場急雨,著實淋了個狼狽。我心中歉然,忙讓阿越奉上熱茶。


    我一向體弱,自母親喪後又消瘦了些,蕭綦擔憂我傷心太過,有損身體,便讓太醫院每日派人問安。


    “平日都是陳太醫,怎麽今日不見他來?”我隨口問道,隻道是陳老太醫今日告假。


    “陳大人剛巧被王爺宣召入府,是以由下官暫代。”


    我心裏一緊,“王爺何事宣召?”


    “聽説是王爺略感風寒。”張太醫抬眼一看我臉色,忙欠身道,“王爺素來體魄強健,區區風寒不足為慮,王妃不必掛懷。”


    雨勢稍緩,兩名太醫告辭而去。阿越奉上參茶,我端了又擱下,一口未喝,踱到窗下凝望雨幕,複又折迴案後,望了厚厚經卷出神。


    忽聽徐姑姑歎了口氣,“瞧這神思不屬的樣子,隻怕王妃的心,早不在自個兒身上了。”


    阿越輕笑,“太醫都説了不足為慮,郡主也不必太過擔憂。”


    我凝望窗外暮色,心中時緊時亂,本分不能安寧,眼看雨勢又急,天色漸漸就要黑盡了。


    “吩咐車駕,我要迴府。”我驀的站起身來,話一出口,心中再無忐忑遲疑。


    輕簡的車駕一路疾馳,頂風冒雨迴了王府。我疾步直入內院,迎麵正遇上奉了藥往書房去的醫侍。濃重的藥味飄來,令我心中微窒,忙問那醫侍,“王爺怎麽樣?”


    醫侍稟道,“王爺連日操勞,疲乏過度,更兼心有鬱結,以致外寒侵邪,雖無大恙,卻仍需調息靜養,切忌憂煩勞累。”


    我咬唇呆立片刻,親自接過那托盤,“將藥給我,你們都退下。”


    書房門外的侍衛被我悄然遣走,房中燈影昏昏,我徐步轉過屏風,見案幾上攤開的奏疏尚未看完,筆墨擱置一旁。窗下,蕭綦輕袍緩帶,負手而立,孤峭身影説不出的落寞清冷。我心底一酸,托了藥盞卻再邁不開步子,隻怔怔望了他,不知如何開口。


    夜風穿窗而入,半掩的雕花長窗微動,他低低咳嗽了兩聲,肩頭微動,令我心中頓時揪緊。我忙上前將藥放到案幾上,他頭也不迴地冷冷道,“放下,出去。”


    我將藥汁倒進碗中,柔聲笑道,“先喝了藥,再趕我不遲。”


    他驀然轉身,定定看我,眉目逆了光影,看不清此刻的神情。我笑了一笑,迴頭垂眸,慢慢用小勺攪了攪湯藥,試著熱度是否合適。他負手不語,我亦專注地攪著湯藥,兩人默然相對,更漏聲遙遙傳來。


    他忽地笑了,聲音沙啞,沒有半分暖意,“這麽快得了消息?”


    我不知他為何偏偏有此一問,隻得垂眸道,“內侍未曾説起,今日太醫院的人前來問安,我才知道。”


    “太醫院?”他蹙眉。我低了頭,越發歉疚,深悔自己的疏忽,連他病了也未能及時知曉,也難怪他不悅。


    “你不是為了子澹之事趕迴來?”他語聲淡漠。


    “子澹?”我愕然抬眸,“子澹有何事?”


    他沉默片刻,淡淡道,“今日剛剛傳迴的消息,叛臣子律在風臨洲兵敗,賢王子澹陣前縱敵,令子律逃脫,自身反為叛軍暗箭所傷。”


    一聲脆響,我失手跌了玉碗,藥汁四濺。


    “他……傷得怎樣?”我聲音發顫,唯恐聽到不祥的消息從他口中説出。


    蕭綦的目光藏在深濃陰影中,冷冷迫人,如冰雪般浸入我身子,“宋懷恩冒險出陣將子澹救迴,傷勢尚不致命。”他盯著我,薄唇牽動,揚起一絲嘲諷的笑意,“隻是賢王殿下聽聞子律出逃不成,被胡光烈當場斬殺之後,在營中拒不受醫,絕食求死。”


    一直以為我知他最深,豈知時光早已扭曲了一切,今日的子澹已經不複當年。


    我知道他是個柔若水堅如玉的性子,原以為放他在宋懷恩身邊,有個踏實強硬的人總能鎮得住他,好歹能護得平安周全,卻不料他求死之心如此決絕。


    “怎麽臉色都白了?”蕭綦似笑非笑地迫視我,“還好那一箭差了準頭,否則本王當真沒法向王妃交代。”


    他的話聽在耳中,如利刃刺向心頭。我緩緩俯下身去,一片片撿拾那滿地碎片,默然咬緊下唇。


    蕭綦陡然拽起我,揚手將我掌心碎瓷拂了出去,“已經摔了,你還能撿迴一隻完整的瓷碗不成?”


    “就算是一隻瓷碗,用得久了,也舍不得丟。”我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想笑,眼角卻濕潤,淚光模糊了眼前,“身邊宮人,帳下親兵,相對多年也會生出分眷顧,何況是與我一起長大的子澹!我毀諾在先,移情在後,昔日兒女之情已成手足之念,如今不過想保他一條性命,安渡餘生,你連這也容不下麽?莫非定要逼我絕情絕義,將身邊親人一個個送到你劍下,才算忠貞不二?”


    一番話脫口而出,再沒有後悔的餘地,哪怕明知道是氣話,也收不迴來了……我與他都僵住,四目凝對,一片死寂。


    “原來,你怨我如此之深。”他的麵容冷寂,眼中再看不出喜怒。


    我想解釋,卻不知該説什麽,所有的話都僵在了唇邊。


    更漏聲聲,已經是夜涼人靜,月上中天,分明是如此良宵,卻寒如三冬。


    “時辰不早,你歇息吧。”他漠然開口,仿佛什麽也不曾發生,轉眼間斂去了喜怒,將一切情緒都藏入看不見的麵具之下,語意卻透出深濃的涼。


    看著他抬步走了出去,挺拔身影步入重帷之中,分明觸手可及,卻似如隔深淵。我再也強抑心中惶恐,寧願他迴頭、發怒、甚至與我爭執,都好過隻給我一個冷漠慘淡的背影。我開始害怕,怕他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裏,再也不會迴來……所有驕傲或委屈,都抵不過這一瞬的恐懼,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樣膽怯。


    我奔出去,踉蹌間掀倒了錦屏,巨大聲響令他在門前駐足,卻不迴頭,身影依然冷硬如鐵。


    “不許你走!”我陡然從背後環住他,用盡全力將他抱住。


    舍棄了那麽多,才握住眼下的幸福,怎麽能再放手;傷害了那麽多,才守住最重要的一個,又怎麽能再失去。


    他一動不動地任由我擁住,僵冷的身子一分分軟了下來,良久才歎息道,“阿嫵,我很累了。”


    我心如刀割,傷痛難言,“我知道。”


    他低低咳嗽,語聲落寞疲憊,“或許有一天,我也會傷會死,那時候,你會不會也這般迴護……”


    “不會!”我決然打斷他的話,失聲哽噎道,“你不會傷,也不會死!我不許你再説這種話!”


    他轉身凝望我,喟然一笑,眉宇間透出蒼涼,“阿嫵,我亦不是神。”


    我一震,抬眸怔怔看他,隻覺他笑容倦淡,深涼徹骨。庭中月華如水如練,將碧樹玉階籠上淡淡清輝。


    “你還要多久才能長大?”他抬起我的臉,深深歎息,不掩眼中失望之色。


    月色沁涼,比這更涼的,卻是我心。


    “我讓你很失望麽?”我笑了,頹然放開雙手,“我做了什麽,讓你如此失望?”一直以來,我的努力和舍棄,他都看不到麽,卻隻為了一句氣話,就這樣輕易地失望……難道我不是凡人,難道我就沒有累和痛麽?我搖頭笑著,淚水紛落,一步步退了迴去。他驀然伸手挽住我,欲將我攬入懷中,我決然抽身,端端向他俯身下拜,“妾身尚在孝中,不宜與王爺同室而居,望王爺見諒!”


    他的手僵在半空,定定看我半晌,頹然轉身而去。(全本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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