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東的手術很成功,手術室門被打開的第一時間,淩嘉諾的肩膀就被抓了一把。他扭頭看去,斜上角度能夠看見米彥辰鋒利的眼角,和隱藏在裏麵看不見卻能清晰感受得到的緊張。


    醫生取下口罩,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瞬間,福星高照,喜大普奔。米彥辰高大的身軀明顯顫了一下,大手激動地在淩嘉諾肩膀上拍了拍。淩嘉諾半邊肩膀都被他拍木了,卻忍都忍不住地仰著腦袋呲牙衝他樂。


    突然,旁邊尖銳的哭聲將傻瓜式對笑的兩人嚇了一跳。馮秀秀一直以來的堅強,像是鬆了弦的閘門,眼淚如洪,決堤洶湧,眼看就要癱軟到地上了。


    米彥辰長臂一伸,把她從地上撈了起來,“別哭,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聽到手術成功的喜悅和對懷裏女人的心疼和內疚,讓他整個人都散發出濃濃的溫情和包容。


    米彥辰身軀高大,手臂粗壯有力,抱著人的時候,視覺欣賞上就能直觀地感受出寬闊和踏實。馮秀秀則瘦了許多,看上去有幾分弱不禁風的味道,趴在米彥辰胸口上哭得痛快又委屈。


    她頭發亂了,麵色暗黃,一對眼眶裏淚水不斷湧出。兒子的病是真的差點將她壓垮,她一直僅靠一口氣撐著,如今,米彥辰迴來了,兒子手術成功了,她總算是可以放聲哭出壓抑在心底的恐懼和無助了。


    除了看上去素麵朝天讓她醜了許多,憔悴的麵容和破碎的哭聲,都讓人忍不住心疼她。米彥辰不斷順著她後背,溫柔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傳進在場所有人耳朵裏,“不要哭了,都過去了,以後我會一直在,不會再丟下你們了。”


    淩嘉諾愣愣看著他們抱在一起,突然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許易突然拉住他的手,抿著嘴定定地望著他。


    淩嘉諾低頭看了他一眼,又抬頭看向還抱在一起的兩人,身上的力氣一下被抽空了。


    醫生見多了喜極而泣的家屬,看差不多便出言打斷道:“兩位是病人家長吧,請跟我到辦公室一趟,病人手術雖然成功了,但接下來的適應階段卻非常重要,如果病人身體出現排異現象,情況隻會更危險。”


    米彥辰和馮秀秀擁著進了醫生辦公室,淩嘉諾目送他們離開,終究是沒有跟上去。許易擔憂地望著他,“嘉諾哥,你還好嗎?”


    我為什麽要不好?


    淩嘉諾腦袋裏還是空白的,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他們是不是很般配?”


    “嘉諾哥!”許易慌了,拉住他的手很用力,“你不要亂想,我叔對秀姨雖然很照顧也尊敬,但絕對沒有別的意思。我叔他心裏是隻有你的。”


    “你怎麽會知道?”淩嘉諾心裏有點澀,原本想過無數種有一天家裏的孩子們知道他和米彥辰的關係後他要怎麽反應?如果孩子們不同意他又怎麽辦?雖然都沒有一個最終確定的方案,但他是想過要去爭取要去努力的。


    可這會兒,許易不僅早知道了,還一副力挺他的樣子,他以為自己該惱羞或者興奮,但其實他心裏卻一點異樣的心思都提不起來,隻覺得麻麻木木空蕩蕩的。


    “我當然知道。”許易堅定道:“秀姨有沒有那個意思……”其實秀姨應該是喜歡他叔的吧,不過,這會兒隻能含糊過去,“這點我不太清楚,但是,我叔絕對是隻喜歡你一個人的。嘉諾哥,你不要介意,秀姨她隻是這段時間太累了,所以才會習慣性去依賴我叔的。”


    淩嘉諾自覺沒意思,他竟然淪落到需要一個孩子安慰。


    不相信米彥辰嗎?


    不會,米彥辰一直對他有幾分真假他再清楚不過。他相信米彥辰是喜歡他的,也相信米彥辰對馮秀秀並無嫂子和張小東媽媽以外的感情。


    可是,事實是,他的心態不一樣了,他把心都擱在米彥辰身上了,不像以前,隨時將心看得牢牢的,時刻準備著情況不對立即撤離。所以,現在他才會在看見米彥辰和馮秀秀像一對戀人一樣抱在一起,覺得刺眼,覺得犯蒙。


    說不清楚是自卑自怯,還是認為馮秀秀太不道義,明明才幫她兒子很多。


    將張小東放到天平上,淩嘉諾覺得自己卑微的同時也卑鄙了。他幫張小東,應該是要出於心地善良才對,打著討好米彥辰,或者拿救了張小東跟馮秀秀換不許覬覦米彥辰,都顯得那麽下作齷蹉。


    淩嘉諾不喜歡這樣的自己,甚至可以說厭惡這樣的自己。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不管是他突然醒悟的關於很愛米彥辰這件事,還是張小東生病,帶給他的都是心曆上的成長和考驗。他覺得疲憊不堪,還隱隱羨慕馮秀秀可以是一個弱女人,在一切結束後,能抱著米彥辰大哭一場。


    張小東醒後被轉進無菌病房,淩嘉諾穿著白大褂,帶上口罩,跟在最後進去看他。小光頭手術前見到米彥辰的興奮勁兒還沒過去,這會兒再看見米彥辰,小眼珠子都亮了,“叔,你真的迴來啦?”


    “恩,迴來了。”米彥辰不厭其煩地重複手術前已經說過無數遍的話。


    “真好!”張小東美滋滋地道:“等我病好了,我們一家人就可以迴旅館了。”這麽久不在家,他有些擔心旅館的生意好不好?還有楊子韻,這個假期他一次都沒有去找她,小女友要是覺得被冷落了可是會生氣的。


    “隻要你聽話,醫生就會準許你盡快出院的。”米彥辰從迴來後,對他說話就一直是‘哄著’的模式,可把小孩兒嘚瑟慘了,言裏言外已經表示過幾迴,叔你這樣最帥我最喜歡了!


    “嘉諾哥?”張小東歪著腦袋看向最後。淩嘉諾走上前,笑了笑道:“要努力知不知道?等你出院了我許你三樣禮物。”


    “真的?”小孩兒興奮道:“不許賴皮!”


    “至於麽我。”淩嘉諾好笑地看著手術後神色萎靡精神卻還不錯的小孩兒,心裏石頭漸漸放下。


    出了醫院後,米彥辰接到電話,在一邊聊了一會兒,過來說:“有幾個朋友下午過來,到時候一起吃飯。”


    馮秀秀問:“什麽朋友?要不你們去吃吧,我在醫院守著。”她怕萬一張小東這邊有什麽事兒,他們都不在就不好了。


    “都是我跟飛狐大雁當初的戰友,他們想來看看張小東。”米彥辰笑了笑道:“放心吧,就簡單吃個飯,不會耽誤太久。”


    來看張小東的人正是之前跟米彥辰一起進山祭奠戰友的陳衝一夥人。米彥辰提前走了,他們五人也加快了速度,下山後廖熊跟米彥辰一聯係,五人也是嚇了一跳。


    飛狐的兒子得了白血病?


    五人當即就買了機票飛到c市,下飛機後直奔酒店。米彥辰帶著馮秀秀許易等在包廂裏,看見他們進來,起身介紹,“這是你們嫂子,這是我養的大兒子,許易,喊人。”


    “幾位叔叔好。”許易在外人麵前並不露怯,冷漠的小臉跟淩嘉諾有得一拚。


    “嫂子好!”陳衝一夥人趕緊哈腰對馮秀秀鞠躬,完了一人摸一把許易腦袋,張白甚至調戲了一句,“小帥哥交女朋友沒有?”


    許易不是張小東,隻淡定看了他一眼,說:“沒有女朋友。”


    馮秀秀出來之前,簡單收拾過,看上去比在醫院時候好了很多,但思慮過度引起的憔悴還還是很明顯,“都快坐吧,趕這麽急路上累了吧?”


    “不累不累。”大家客氣坐下。


    米彥辰讓服務員上菜,低頭對旁邊的許易道:“去看看你嘉諾哥怎麽還不來?”


    許易起身,規矩給幾人鞠了鞠躬,才挺直腰杆轉身出門。小孩兒一臉嚴肅,很有小大人範兒,看上去特別可愛。張白目送他離開,眼裏露出些興趣,陳衝也看了一眼許易,等門被關上後跟米彥辰說:“你這大兒子不錯,好好教,將來能出息。”


    許易找到淩嘉諾的時候,他正靠在洗手間外麵抽煙,旁邊就是垃圾桶,隨手就能抖落煙灰。


    “嘉諾哥,快吃飯了。”


    “他們人到了嗎?”淩嘉諾把煙摁熄,開口卻發現嗓子特別不舒服。


    許易虎著臉不高興,“你嗓子還沒好,不好好吃藥就算了,現在還抽煙……”可能覺得自己不該用這種態度說話,他又略過這茬說:“他們已經到了,就等你吃飯了。”


    淩嘉諾笑了笑,揉了他頭發一把,“你先迴去吧,我上個廁所就來。”


    從廁所裏出來後,淩嘉諾沒再耽擱,米彥辰請人吃飯,既然帶他一起來了,他總不至於半路逃跑。這麽晾著客人也不是主人該有的風度。


    迴到包廂外麵,淩嘉諾剛伸手推開一點,就聽裏麵一個陌生的聲音道:“嫂子你就別臉紅了,隊長不開口你給大夥兒表個態。”


    張白才跟許易套了話,知道小旅館裏就是住著馮秀秀一個女人,心思立馬就活絡了,不是說隊長在家裏養了小美人嗎?雖然這跟老熊的描述有點出入,不過,嫂子跟隊長兩人同住屋簷下,還養著三個孩子,保不準真是日久生情了。


    馮秀秀更加窘迫了,臉上的紅暈讓她煥發了不少榮光。


    米彥辰看了她一眼,心裏皺眉,卻什麽也沒說。他堅持出來吃飯,有一個原因是想讓淩嘉諾和陳衝他們的第一次見麵正式一點,不過,馮秀秀這樣的表現卻出乎他的意料。


    張白還在隔著劉奎斌問廖熊,“老熊,你老實交代,你上次說隊長金屋藏嬌是不是說的嫂子?”


    廖熊看著麵癱臉的米彥辰和麵若桃花的馮秀秀,眉頭能夾死蚊子,“去去去,少搗蛋。”,說完他也不給張白繼續問的機會,直接扭頭和沈瑞咬耳朵去了。“媳婦兒,劇情不對啊!”


    沈瑞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閉嘴,蠢貨,還嫌簍子不夠大?”


    馮秀秀聽見那句金屋藏嬌,桌子底下的手握成拳。


    許易抿著嘴盯著潔白的餐盤,餘光卻一直留心著門的方向。嘉諾哥怎麽還不迴來?


    倒是陳衝看出點名堂了,嫂子分明是喜歡米隊的,隻是,米隊那兒恐怕就……見這菜也齊了,可一直不開吃,陳衝眯著眼,給不知死活亂拉cp的張白點了一支蠟,順便留了視線在門上。


    淩嘉諾收斂神色,冷著漂亮的尖下巴臉蛋推門進屋。恰好馮秀秀鼓足勇氣站了起來,“彥辰,今天在座的都是小東爸爸戰友,我也就不遮掩了。自從小東他爸去世後,你帶我們母子都特別好,我對你是打心裏感激,如果你不嫌棄,我想……”


    “嫂子!”米彥辰站起來,屋裏的氣氛一下變了。


    我想什麽?屋裏的人隻要不傻都聽得出來。可如今,米彥辰既然站出來打斷她,那就證明米彥辰沒那個意思。一時間,眾人麵麵相覷,連出現在屋裏站在門邊的淩嘉諾都被忽略了。


    米彥辰沒有半點破壞氣氛罪魁禍首的覺悟,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杯,深邃的眸子望向馮秀秀:“嫂子,飛狐是我兄弟,照顧你們是我對他臨終前的承諾,你不用跟我見外,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馮秀秀一臉通紅,眼眶也紅了。


    米彥辰堅持舉著杯子。他不是個放不下的人,從頭到尾,他就沒有要馮秀秀誤會的意思。當初,他對淩嘉諾剛起了心思,最早告知的人也是馮秀秀。


    一個是為了馮秀秀能看在他的份兒上,不要總是跟淩嘉諾過不去,另一個也是他察覺到了馮秀秀對他那點若有若無的情緒。他以為那隻是一個死了丈夫的女人的依賴,離愛情和婚姻甚遠,可沒想到張小東這次的意外,卻讓她一下走進了死胡同。


    許易被這變故嚇到了,剛想溜出去找淩嘉諾,扭頭就看見淩嘉諾已經站在那兒了,“嘉諾哥。”


    淩嘉諾伸手攬住跑過來的許易,嘲諷的眼神在馮秀秀麵上梭了一圈,最後停在迴過頭來的米彥辰身上。馮秀秀瞬間漲紅了臉,很快又變得慘白。淩嘉諾的眼神讓她有種扒|光的無地自容被感。


    米彥辰皺了皺眉,眼裏有點無奈。淩嘉諾朝他挑眉,露出一個挑釁的冷笑。


    怎麽,想給死了的戰友的老婆撐腰嗎?


    有種你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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