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椒魚半藏銳利的眼神刺向雷歐力,但馬上移開視線,慢條斯理地將桌上的文件收攏放進抽屜裏,說:“這和二位無關吧。”


    雷歐力抖著腿冷哼了一聲,譏誚地說:“就算買東西,討價還價之前還要看一看貨,首領大人藏著掖著,隻想空手套白狼,是不是過分了一點?”


    “嗬。”山椒魚半藏不置可否,站在他旁邊的老板娘手指打顫:“都是一樣的,你們……還有那個女人……”


    雷歐力的目光立刻移向老板娘,盯著她的臉,身子前探:“所謂‘那個女人’,指的該不會是半藏的母親吧?”


    並不是沒有先兆的。


    父子同名在忍界極其罕見,至於取名的人是誰,很容易便會使人聯想到沒有人提過的母親。


    即使從由波風水門處聽說,半藏與首領並沒有血緣關係,雷歐力也沒有改變這一猜測。因為根據他打聽到的消息,在忍界取一個與備受敬重的長者相同的名字,同樣不合適。


    必莉卡沒有想那麽多,她隻疑惑兩件事:“大嬸,您為什麽要攻擊我?您希望我怎麽做呢?”


    直截了當,一語中的。山椒魚半藏不禁高看了她一眼。


    老板娘的目光逐一從兩人身上掃過,眼底翻滾著異常兇狠的戾氣:“滾出去……從這裏,滾出去!”


    波風水門說的沒錯,老板娘的目的的確隻是給必莉卡和雷歐力一個警告。如果必莉卡早在遭到手裏劍攻擊後,意識到忍界危險而啟程離開,她的警告也不會一步步升級加劇。


    但是,為什麽呢?


    “那個女人,也是外麵來的。起初裝的楚楚可憐,一會兒要學忍術,一會兒要學幻術,學來學去,最後卻奪走了我的翔平……”老板娘說著說著忽然落下淚來,山椒魚半藏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翔平是幸子的弟弟,同時也是半藏的生父。”


    老板娘一步步逼近必莉卡:“我知道,你不是想要製作卷軸的秘密嗎?可以,我給你,作為交換,我要你立刻從這裏滾出去!”


    “欸,卷軸?您怎麽會……”


    “哈哈哈,我怎麽會知道?因為桐穀秋生是我另一個弟弟!”老板娘的神情逐漸變得癲狂:“你說過的每一個字我都知道!別總拿實驗勾引我的秋生,我不會讓他跟你走的……絕對不會!”


    “好了,幸子,你先迴去吧,後麵的交給我,好嗎?”山椒魚半藏打開門吩咐了兩句,立刻湧進來兩個雨忍半拖半抱地將老板娘帶走了。


    山椒魚半藏重重地歎了口氣:“抱歉,自從翔平和玉緒離開後,幸子的精神狀態就……不太穩定。”他搖了搖頭:“畢竟,那個時候還在戰時,村裏人又總在背後說逃兵什麽的。”


    必莉卡和雷歐力麵麵相覷。


    必莉卡望著老板娘離開的方向,覺得胸口發堵,不解地問:“為什麽要這樣麻煩?既然大嬸討厭我們,為什麽不能直接說呢?”


    山椒魚半藏笑了一下:“難道直說,你們就願意主動離開了嗎?”


    願意啊,為什麽不呢?如果給主人家造成麻煩,理應立刻告辭的。


    但沒等必莉卡開口,山椒魚半藏接著說:“剛才你們也聽到了,我再加一項,卷軸製作方法加圖書館內所有記載著a級以下醫療忍術的劄記,換你們三天內離開,怎麽樣?”


    他眯了眯眼,心想既然他們是為這兩樣東西來的,拿到手後,總可以離開了吧。隻要……他們不是太貪心的話。


    “我說,我說啊,大叔。”雷歐力抖腿的頻率越來越快,終於忍無可忍地起身拍著桌子大吼:“雖然我們的確是為忍界的技術而來的沒錯,但是我們家必莉卡受了那麽大的罪,就用幾本書來換我們不追究?你以為兩者等值嗎?!”


    山椒魚半藏似笑非笑地說:“之前的事情,全是幸子一個人做的,我並不知情,如果你介意,我可以代她向你們道歉。不過你好像搞錯了一點啊,年輕人。”他雙手交叉墊在下巴下,明明仰視著雷歐力,卻比雷歐力更加咄咄逼人:“放在天平這一端的,不僅僅是這兩樣技術,還有你們兩個人的命。答應下來,我可以保證你們毫發無傷地從雨隱村走出去。”


    雷歐力把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很顯然,山椒魚半藏已經完全把控住了談判的節奏。


    雷歐力和他對視良久,忿忿不平地迴頭問:“必莉卡,你怎麽說?”


    “啊,你問我嗎?”她下意識地握住自己的手腕,磨破皮的地方早就好了,她想了想,說:“唔,還要向琳道歉才行。”被老板娘一起捉到山洞中,對琳而言,完全是無妄之災。


    山椒魚半藏這迴真的驚訝了,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必莉卡,說:“你這孩子,倒是有點意思。”雷歐力翻了個白眼,隨即聽到山椒魚半藏的後半句,嚇了一跳,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嗽起來。


    後半句是:“既然如此,我也更放心把半藏托付給你們了。”


    前腳還在威脅他們盡快滾出,後腳就把兒子拜托給他們,首領大人是不是也有點精分?雷歐力神色古怪地看著山椒魚半藏,分神想,哦對了,半藏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來著。


    “半藏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和戰爭中失去父母的其他孩子一樣,是作為孤兒長大的。”一般人用自己的名字稱唿其他人,心裏多少會有些別扭,山椒魚半藏叫得無比自然。


    他仍然清楚地記得,十八年前的那個黃昏,沐浴在夕陽下的金發女人抱著剛出生的嬰兒,臉色蒼白而疲憊,同時又閃耀著慈愛與母性,笑著對他說:“如果這個孩子長大以後,能成為像半藏一樣出色的人就好了呢。”


    山椒魚半藏想到那個女人,不禁勾唇一笑,這抹淺淡的微笑藏在鐵製的唿吸罩後麵,並沒有被眼前的必莉卡和雷歐力發覺。


    他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後,看著窗外無比的雨幕說:“忍者,看似強大,其實隻不過是工具,是大國手中的消耗品,隻要政權分立一天,忍者的生命就永遠不會得到保障。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帶半藏離開,去一個沒有戰火的地方生活。”


    必莉卡跟著看了看窗外,輕聲問:“那,其他人呢?”難道首領先生打算將整個雨隱村逐步遷出忍界嗎?


    山椒魚半藏沉默了很久,低聲說:“就當我偏心吧。”雨隱村的人不可能全部離開,那麽,至少讓半藏……


    在紛爭不斷的忍界,昨天還在一起吃晚飯的家人上了戰場,從此再也沒有迴來;一起長大的朋友,漸漸隻剩了自己一個;甚至連自己也朝不保夕,尚未成年,就不得不寫下遺囑。


    老實說,必莉卡這樣在和平的環境中長大的孩子並不能完全理解戰爭的殘酷。但至少,她對半藏還算了解:“我不認為半藏先生願意離開,他是很有責任心的人,對我們都這樣熱情,怎麽可能拋下全村人,自己出去避禍呢?”


    “用這種理由當然不行。”山椒魚半藏走到房間一側的書架前,唿吸罩後綻開一個混合著狡黠與心酸的笑:“不過,我已經告訴過他,雨隱村潮濕陰暗,許多常年生活於此的村民患上了嚴重的風濕和皮膚病,隻有找到‘夢幻卷軸’,才能讓雨隱村的天空放晴。”


    夢幻卷軸?總覺得好像在什麽時候聽過呢。必莉卡咬著手指努力思索的時候,雷歐力追問:“那是……?”


    “當然是我編造的。”天氣,連鬼神都不能預測,何談人為控製呢?


    山椒魚半藏從書架上取下兩隻盒子,遞給並排站在一起的必莉卡和雷歐力,說:“我從未離開過忍界,也沒什麽好送給你們的,這裏麵是從我的通靈獸山椒魚體內提煉出的毒素和解藥,也許你們有用得到的時候。”


    必莉卡和雷歐力沒吭聲,默默地接過盒子。


    “你們這是什麽表情?”山椒魚半藏嗬嗬一笑:“好吧,告訴你們也沒什麽。我和幸子、翔平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但幸子並不知道,當初,幫助翔平和玉緒離開的人,就是我。”提到故人,他眼波溫柔:“玉緒是個善良的女人,不適合生活在這種地方,她的兒子也一樣。”


    想到這裏,山椒魚半藏歎了口氣。如果當年翔平和玉緒離開時,不是那麽倉促,半藏也應當跟著一起離開了吧。和眼前的兩個孩子一樣,在外麵長大,沒有見過鮮血和死亡,眼睛透亮清澈。


    雷歐力張了張嘴,似乎像問些什麽,但山椒魚半藏打斷他:“放心吧,我早就鋪好路了。前一段時間,半藏是打著執行大名委托給我們村的任務的旗號而離開忍界的,這次也一樣,短時間內,幸子和村裏的長老應當不會起疑。但這次離開後,你們就永遠都不要迴來了。”


    他伸出雙手分別按住必莉卡和雷歐力的肩膀,頭探進兩人中間,語氣裏是滿滿的威脅意味:“瞞著半藏,拖住半藏。如果你們敢在我死前踏入忍界一步,我一定殺了你們。”


    事已至此,似乎已無話可說。


    必莉卡先一步開門出去,跟在後麵的雷歐力臨出門時,突然開口問:“半藏的母親,值得你為她做到這種程度嗎?”


    山椒魚半藏背對著他們,站在窗前,一動不動,什麽也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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