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大怒,舉劍大吼道:“七星高照,受命於天。”


    他想用九幽堡的威名將春虹嚇倒,可是看錯人了。春虹火起,大吼道:“你是九幽天魔的走狗,該死!”


    “你小子大膽!通名號。”星宿怒吼。


    春虹迫近三步,切齒道:“我,廣信葛春虹。你們在這兒幹什麽?九幽天魔呢?說!我可找到九幽堡的惡賊了。”


    不遠處,窮酸臉色發青,緩緩站起,掀掉頭巾大叫道:“葛賢侄,你大哥剛才被一個自稱桂蘭英的女鬼所迷,鬼女人是九幽天魔的妻子。目下你大哥不見了,定是被鬼女人弄走。”


    春虹大驚失色,亮聲高叫:“是司徒叔嗎?怎麽迴事?”


    “少廢話,九幽天魔大概已遠出十裏了,你先救你大哥。”


    春虹舍了星宿,一閃即至,匆匆行禮急問:“司徒叔,你說我大哥仍在人間?”


    窮酸怪眼一翻,急聲道:“我老人家的話豈會有假?那鬼女人會妖術,剛才還在這兒,一下子就不見了。一言難盡,總之,你大哥春帆確未死在楓樹村,落在妖婦之手。”


    春虹扭頭迴到轎旁,伸手去掀一乘暖轎的轎門,星宿立即搶到:“不許妄動!廣信餘孽!”


    春虹右手一揮,絕塵慧劍閃電似的揮出,“錚!”一聲暴響,星宿的劍脫手而飛,青褐色的絕塵慧劍再進,快如閃電石火,劍尖點在星宿的咽喉上。


    “乖乖聽話,目前在下還不想要你命。”春虹厲聲沉喝。


    星宿倒抽了一口涼氣,站在那兒臉色死灰。


    睡道人冷靜地在鬥場四周巡走,察看雪地上的足跡。


    窮酸還未發覺睡道人的身分,他也在另一麵仔細察看雪地上的遺痕,突然叫:“妖婦從這兒走了,葛賢侄,快追!”


    雪地上,兩雙小蠻靴的淺淺履痕清晰入目,每一靴痕相距約有八尺左右,可看出兩個逃走的女人,輕功路法並不見得高明。履痕向北麵的小山穀延伸,進入綿延的廣大樹林之中,窮酸招唿後,立即沿履痕急追。


    睡道人也向春虹叫:“虹兒,放了他們,你無法問出口供,追人要緊。”說完,追向窮酸。


    春虹有點不甘心,但又不得不放手,厲聲向星宿問:“閣下,九幽天魔目下在何處?”


    星宿哼了一聲,不肯開口。


    “花魔呢?”春虹再問。


    “你可以要大爺的命,但大爺絕不會迴答你任何……”星宿咬牙切齒地答。


    春虹見窮酸和師父的身影已消失在林中,不得不放手,用一聲冷哼打斷星宿的話,冷笑道:“在下會要你命的,但不是現在,先寄下你這顆腦袋,留些記號讓你帶口信與九幽天魔。”


    聲落,絕塵慧劍連閃兩下。


    “啊……”星宿厲吼,兩頰鮮血如泉,連退五六步。


    五宿已死了四名,隻剩下一名星宿,其餘六名男女,功力都比星宿差勁。一照麵,星宿棄劍被製,他們怎敢上前送死?一個個驚呆了。星宿臉被劃破,退出絕塵慧劍的控製,他們神魂入竅,便待衝上。


    春虹冷冷一笑,虎目神光似電,冷然掃視一匝,所有要蠢動的人,不由自主齊向後而退。


    春虹劍尖徐轉,向血流滿麵的星宿說:“你們記住了,替我葛春虹傳話,告訴你們的主人,尤其是二堡主李文良,除非他死了,葛村慘死的鬼魂在地下等著他,江湖中被九幽天魔兄弟害死的無數冤魂,正在泉下哭泣,等他用命來償還。”


    說完,擲劍入鞘,舉步向北走。


    不遠處到了的暖轎旁,兩個女人相偎相倚,歪倒在轎旁,在吃力地掙紮著站起。


    春虹感到有點麵熟,但未留意,身形倏變,去如電光石火,向北飛射。


    宇文長華母女,虛弱地相扶著站了起來。


    宇文長華在落馬坡挨了春帆兩劍,雙肩幾乎被毀,在九幽天魔的調治下,五天來大有起色,但舉動不便,十分虛弱。不僅是皮肉之傷,心靈的創傷更令她難以承擔。九幽天魔竟然下毒手殺了她師父巫山神姥,這件事像條毒蛇在她的內腑內殘忍的咬噬,令她柔腸寸斷。


    想當年如果她不嫁九幽天魔,巫山神姥怎會在暗中出動人巫山仙境的人,培植九幽天魔在武林中的地位?又怎會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想當年,巫山神姥與九幽天魔的師父百劫老人,算是數十年至交,促成她和九幽天魔的婚事。巫山神姥盡了全力,九幽天魔能有今天的成就,可以說全在巫山神姥所賜。十年前,夫妻倆分居,巫山神姥表麵上對九幽天魔不客氣,但暗中仍關心九幽天魔的一切,將原先綠林巨寇留下的陵州彭水縣山區古堡,贈與九幽天魔作為稱霸武林的基業,九幽天魔卻將古堡建成了九幽堡,作為打江山的秘室,老太婆雖不讚同,但並未加以阻止。按理九幽天魔不該人性已失,忘恩負義將巫山神姥殺死。更慘的是,巫山神姥被殺,竟是她在場時所發生的,妣怎麽受得了?內心的創傷,肉體的創傷內外交煎,她幾乎保不住性命。


    幸而愛女並未被九幽天魔迫死,被九幽天魔押著同行,說要押迴九幽堡處決,她在痛不欲生的心情下,重新鼓起求生的意誌,與愛女同行。九幽天魔並未虐待她母女,隻吩咐桂蘭英嚴加看守,押著同行。桂蘭英不是個好心腸的女人,不怕宇文長華逃命,卻怕書韻姑娘搗鬼,用巧妙的手法,製住了書韻姑娘的雙腳環跳穴,想跑也跑不了啦!其實姑娘的芒瓣傷已經夠沉重,根本用不著點穴的。


    桂蘭英用妖術擒住了春帆,眼看五宿傷亡殆盡,宇文長華母女連人帶轎被擊倒,兇多吉少,眼看會破邪術的高手即將到來,大事不好,再不逃便逃不了啦!帶了春帆乘霧逃命,偕一名侍女溜之大吉,算定留在原地的人必是在劫難逃,宇文長華母女當然早已遭了殃。


    豈知書韻左肋中劍,並未傷及內腑,隻不過雙腿環跳穴被製,難以活動而已,宇文長華也創傷未痊,元氣未複,倒在轎內一時無法逃出。


    母愛給與宇文長華極大的力量,終於將愛女拖出了暖轎,但除了星宿和六名男女仆人之外,已無敵蹤。雪地上血跡斑斑,屍體橫七豎八散布在四周,呻吟聲漸弱,顯然受傷的人已瀕臨生死邊緣。


    宇文長華嬌好的秀臉,因掙紮而呈現稀有的紅光。這些天來,她經過難以負荷的突變打擊,原來的風韻一掃而光,變得蒼老了許多,與虎哮崗出現時相較,她像是換一個人。短短的幾天,無情的現實使她一下子蒼老了二十年。


    她吃力地挽起站立不穩的書韻,哀傷地看了四周一眼,星宿正往傷臉上敷藥,其餘六名男女手足無措地在另三乘暖轎中找他們的主母。


    “孩子,你的劍為何給了他?他反而用你的劍給了你一記不算輕的劍傷,唉!”


    “娘,女兒的劍確定是被勾魂手搶去的,誰知道會在他手中?娘,別怨他,爹造的孽,女兒償還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書韻哀傷地搶著答。


    宇文長華不住搖頭,慘然地說:“蒼天啊!我難道前生造了太多的孽,要在今生償還?唉!娘不,娘不能再忍受了,我要帶著你遠走天涯,隱姓埋名苦修餘生。”


    她扶起書韻,步履踉蹌地向南走。


    星宿已裹好了傷,用腰巾綁住頭臉,突然躍到迎麵攔住低沉地喝道:“主母請留步!”


    宇文長華漠然一笑,淡然地問:“星宿,你要留下我母女?”


    星宿低下頭,黯然地說:“主母明鑒,小人職責所在,不得不……”


    “那嗎,你怎麽留我?”


    “請主母和小姐上轎。”


    “假使我母女不上呢?”


    “那……那……”


    “怎樣?”


    星宿一咬牙,說:“主人已留下手諭,要……要……”


    “要殺我母女?”


    “不錯。主人說,生帶人,死帶屍。如果主母在途中意圖反抗,便……便將屍首帶迴。”


    宇文長華心痛如割,但強忍著上湧心頭的酸楚,瞪大著眼,不讓淚水流下,一字一吐地說:“好吧,要殺請動手,我母女生死同命,隻要有一口氣在,絕不做李家的人,死了,也不做李家的鬼。”


    說完,吃力地舉步,星宿不得不退,但手按長劍劍靶,急急地叫:“主母,不要迫小人做下不願做的事。”


    宇文長華仍吃力地往前走,淒然地說:“除了殺我,我永不會聽你們的話,下手吧,把我母女的屍體帶給你的主人。”


    星宿一步步往後退,臉色泛灰,手足失措地叫:“主母不要令小人左右為難。”


    “你不必為我母女為難,更不必為我母女而悲哀。九幽堡的人,已經人性全失,你的主人忘恩負義可以下毒手屠殺一手培植他的人,你們奉主人的手諭殺兩個無辜的弱女子,還用得著假仁義?”


    “主……母……”


    “不必叫我主母!我已與姓李的分居十年,情義已斷。”


    “小……人……”


    “你唯一可做的事,是帶我母女的屍身迴堡,如果不,我母女必須走向茫茫天涯找出路。”


    星宿額上流著冷汗,一步步往後退,劍幾次拔出又收迴,最後長歎一聲,默默地站在一旁。


    一名大漢立即搶出,大喝道:“星爺,你忘了主人的命諭?”


    星宿長籲一口氣,痛苦地說:“我星宿不是沒有心肝的人,不必問我是否忘了。”


    “你不遵諭,罪同叛逆!”大漢大吼。


    星宿看了大漢一眼,沉聲道:“閉上你的嘴,你不配管我星宿的事!”


    大漢手按劍靶,叫道:“罪同叛逆的人,任何堡中弟子,皆可出頭懲戒,怎說不配管你?”


    其他五名男女,應聲向這兒奔來。星宿似乎渾身一震,接著,把牙一咬,厲聲說:“沒有人相信我星宿會是叛逆,你說話留心些!”


    “那麽,別忘了堡主的恩典。你如果不動手,咱們六個人皆可出麵作證,看堡主在沒有她們的屍身之後,是否會相信你為堡主盡忠?”


    星宿肌肉不斷抽搐,創口的血不住外沁,染透了裹創布,但他毫不感到痛楚地說:“在下並非實際主事的人。”


    “但柳爺已死,五宿之中隻有你在,你能不負責?”


    “但在下不做沒有心肝喪心病狂的事。”


    大漢舉手一揮,向五名男女叫:“你們擒下叛逆,我先了這兩個要犯。”


    叫聲剛落,人已向宇文長華縱去,宇文長華母女連走路也感吃力,怎能反抗?


    “嗤”一聲輕響,大漢的劍倏然出鞘,寒芒一閃,刺向向宇文長華的胸口。


    五名男女還未合圍,星宿卻一閃即出,長劍出入電閃,“錚”一聲暴響,大漢連退五步,手中劍幾乎被星宿的劍挑飛,臉色大變。


    “住手!你這畜生!你敢殺主母和小姐!”星宿大吼。


    大漢怪眼已翻,厲叫道:“好逆賊!你該死!在下隻有主人,不知其他,隻知奉命行事,不管什麽主母和小姐。”


    “你真要下手?”星宿冷冷地問。


    “當然!”大漢怒叫。


    星宿又閃在一旁,將劍緩緩入鞘,冷笑道:“你既然堅持下手,請便!”


    大漢踏進兩步,傲然地說:“在下當然下手,你也難逃公道!”


    說完,挺劍向宇文長華再次飛撲而上。


    星宿站在一旁,等大漢身形掠過,突然長劍閃電似的揮出,急進兩步,飛起一腳。


    “啊……”大漢狂叫,背上開了一條大縫,透脊骨深入內腑,然後身軀被踢得斜飛八尺處,砰然倒地,劍尖從宇文長華的胸前掃過,衣裂但肌未傷,危極險極!


    一不做二不休!星宿一聲長嘯,猛撲衝來的五名男女。


    他不知自己因何會突生神力,一衝錯之下,五名男女倒下了三名。


    他再次旋身,落英劍法的“迴風片片飄”絕招出手。在二十八宿中,他是少數練過落英劍法者之一,平時和少堡主書麟兄弟印證,極少失手。這時他形如瘋狂,劍芒迴旋,飛舞旋擊勢如狂風暴雨落地。


    “錚錚!”劍鳴暴震刺耳。


    “啊……”慘叫聲動人心魄。


    劍芒突斂,最後兩具屍體倒地。


    星宿的劍全被鮮血所染紅。轉首凝視著宇文長華母女,突然探手入懷,取出一個錢袋,接著神色慘然,虎目中湧出淚光,顫聲道:“袋中有十餘顆寶石珍珠,可作盤纏,主母小姐保重。”


    說完,將錢袋拋過,長劍隨手上抽,鮮血乍湧,喉管應劍裂開。


    “錚!”長劍翩然落地,片刻,他的雙目閉上了,身軀徐徐前仆,“砰”一聲仆倒在雪地上,手腳略一抽動,徐徐靜止。


    宇文長華母女怔在那兒,久久方神魂入竅,吃力地走近星宿的屍體,跪倒屍體前,母女兩眼淚下如雨,宇文長華磕了三個頭,喃喃說道:“妾母女即將至僻隱深山出家苦修來身,如果留得命在,將為恩公設靈,早晚一爐香,為恩公在天之靈祝禱。”


    祝畢,再拜而起,驀地,她駭然失驚,她身側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慈眉善目,高大朗健的高年尼姑,青袍飄飄,飄帶上懸著花綠袋,手中拿著拂塵,神色肅穆地向她注視。


    “你……你……”她駭然驚叫,語不成聲。


    “施主,是怎麽迴事?”老尼姑問。


    “大師是……是……”


    “老尼心如。”


    書韻姑娘大吃一驚,抽口冷氣間:“大師是湘東蟠龍庵的師太?”


    “蟠龍庵已被李文良和白玉珠所毀,貧尼正雲遊天下找他們。”心如師太毫不隱瞞地說,稍頓又道:“這兒血腥滿地,貧尼不能不問,尚請兩位施主據實相告。”


    宇文長華長歎一聲,淚下如雨,將經過一一道出,並不隱瞞自己的身分。


    心如師太靜靜地聽完,久久方黯然地說:“施主,貧尼同情你的境況,不忍向你追問李文宗兄弟的下落,請問兩位施主打算到何處安身?”


    “目前尚無打算,必須逃出河南境地再言其他。”


    “貧尼願送施主一程,替兩位施主找地方安頓。至於這位舍身義士屍體,貧尼亦替他擇地安葬。”


    母女倆哀號著趴倒磕頭,拜伏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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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虹由於和星宿胡扯了一陣,追入北麵林中,早已不見師父和窮酸的蹤影。兩個女人的靴痕,進入密林之中,向北又向北,按方向,是與官道並行,官進在右方,但距離有多遠卻無法判定了。


    除了兩個女人的靴印之外,還有兩種淺淺的腳印,一是芒靴,一是爬山虎快靴,前者是睡道人的,後者是窮酸所留下。兩種腳印,幾乎難以分辨,若有若無,不留心的人是不易看出的。


    他循腳印狂追,快若星飛電射,不久,腳印向西北斜折進入已被冰封的古森林,地勢下降,腳印愈來愈模糊不清了。


    他相當沉著,深信師父修為已臻化境,不會被妖婦的妖術所製,邪不侵正。任何邪術對定力超人的高手,絕不會有多大的作用。


    真糟!前麵突然出現一座二十來丈寬的河流,河兩側的小灣淺水結了薄冰,但中流仍然水勢奔騰,四個人的腳印,在河岸附近消失不見了。


    他心中焦急,左右急搜,一無所獲,他想:“難道他們都過了河不成?沒有舟船,怎能飛渡?”


    他的注意力全在追趕的人是否過河,卻沒留意北麵下遊兩裏處,兩艘小舟相距約有半裏之遠,正沿河下放,追逐如飛,等他開始留意河的上下時,兩小舟已消失在河流轉向的山嘴後了。


    “過河?還是沿河往北找?”他在心中自問,拿不定主意。


    河岸是被冰封了的樹林,視野有限,他已搜至下遊半裏地,仍然難以決定何去何從。在他決定用嘯音一試的瞬間,突然聽到北麵不遠處密林之中,有冰雪震落的聲音,心中一動立即循聲搜去。


    搜了三五丈,前麵人影出現。


    “我的天!她們在這兒,師父和窮酸呢?”他抽口涼氣,心中暗叫,同時心中一冷。


    已不由他多想,立即向前撲近。


    果然這兩個女人,是桂蘭英主婢,桂蘭英後麵,侍女挽著昏沉沉的葛春帆。她們小心地向前走,地下竟未留下腳印。


    “主母,可否歇歇腳?”侍女突然扭頭問。


    桂蘭英將狐裘往樹下一攤,坐下說:“真該歇會,用踏雪無痕的輕功趕長路真是累死,追來的兩個死囚可笑極了,愚笨已極,竟攔截一艘小舟去追香溪鬼叟曲東陽的船,即便追上了,還不是白白送死?”


    侍女將春帆放下,在對麵坐下說:“真巧!東老為何來得這般巧?”


    “他趕來為老爺效力,不喜走陸路,寧可繞道走遠些坐船而行,免得他那副尊容驚世駭俗,坐船去信陽州並不足怪,幸而他恰好經過這兒,引走追來的人,不然準被他們追上,兇多吉少,救醒這個姓葛的娃娃,讓我先問問。”


    侍女迴喏一聲,取藥灌入春帆的口中。桂蘭英並未閑著,她拉脫了春帆的手腳關節,一麵玩著湛廬劍,等待著春帆醒來。


    春虹已接近至十丈內,這一帶樹影稀疏,視野可遠及三五十丈外。兩女相向而坐,每人皆可視圓周的一半,想在皚皚的白雪地中秘密接近,太不容易。他伏在一珠巨鬆後,凝神傾聽她們的談話,恍然大悟,原來師父和窮酸錯以為妖妞上了香溪鬼叟的小舟,攔住另一隻小船追下去了,難怪腳印在河邊消失。


    香溪鬼叟曲東陽,他並不陌生,正是巫山雙奇的師父,巫山雙奇是厲魄古洋,和鬼爪霍天奇,正是追魂鏢的主人,而厲魄古洋的無常錐,更是可怕,上次找到瘋丐時,瘋丐說出追魂鏢的出處,他就決定到香溪找曲東陽算賬,找九幽魔域,想不到他不克成行,香溪鬼叟竟已到了河南地境。


    他心中略寬,算定香溪鬼叟無法接得下他師父的無上絕學一擊,定下心神,全心全意計意如何向兩妖婦下手。


    窮酸說他大哥已被妖婦擒走,他心中不無疑問,難以相信他大哥仍在人間,他想起勾魂手的話,說有一個相貌與他相同,但臉色青灰的青年人,與宇內三奇妖走在一塊兒,和九幽天魔作對的事。


    “哦!也許窮酸把勾魂手所說的青灰臉色青年人,看成我大哥了。”他心中自語著。


    不管是不是他的大哥,窮酸既然說鬼女人叫桂蘭英,是九幽天魔的妻子這就夠了,他必需將鬼女人擒住,從鬼女人的口中找出九幽堡的確實處所來。


    他一麵思索著,一麵留神前麵的動靜,等機會現身擒人,同時也留神她們的一言一行。


    春帆被灌下解藥,漸漸清醒,當清楚地看到兩個鬼女人時便知大事不妙,想將身挺起,誰知念頭剛動,手脖關節劇痛徹骨,“哎呀!”他吃驚地叫。


    桂蘭英格格笑道:“年輕人,你最好安靜些,你真是廣信府葛家的葛春帆!”


    春帆怒目圓睜,他知道完了,已經被妖婦用邪術擒住了,後悔也來不及啦。


    “大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何用多問?”他怒聲答。


    “怪事!葛春帆是個英俊的年青人。你,臉色青灰,像個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僵屍,自認是葛春帆,無人敢信。”桂蘭英笑著,狀極自得。


    “你不信是你的事。”


    “嘻嘻!如果你是葛春帆,未免太忘恩負義了。”


    “呸!妖婦,你胡說八道。”


    “姑奶奶我曾對你說過,你闖大禍,你還不承認?”


    “承認什麽?”


    桂蘭英將湛盧劍在他眼前晃了晃,冷笑道:“我以為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豈知是個恩將仇報的無恥匹夫,哼!假使不是要用你示眾江湖,我就該用這把劍剁碎了你。”


    春帆莫名其妙,怒叫道:“呸!妖婦,閉上你的臭嘴,葛某頂天立地!”


    “啪啪啪啪!”桂蘭英打了他四耳光,冷笑道:“不要臉!狗東西,你也配稱頂天立地?你知道你所毀的第一暖轎中的人是誰嗎?”


    “是誰?”春帆愕然問。


    “九幽堡的千金小姐和她的母親宇文長華。”


    “可惜,我該活剝了她們。”春帆咬牙切齒地叫。


    桂蘭英又抽了他兩耳光,兇狠地說:“由此便可以看出你心腸之黑。韻丫頭一念之慈,不忍見你家破人亡,在九幽堡甘願冒風險,從二堡主手中硬將你從死神中救出,護送你到武昌府,交由分壇的人送你到九江,再請人送你到南昌熊家。為了這件事,韻丫頭幾乎和叔父反臉,為了你,不知枉死了本堡多少弟兄,而你,卻毫無良心!”


    “且慢!”春帆尖叫,稍頓激動地問:“你是誰?你說什麽?”


    桂蘭英冷哼一聲,冷冷地說:“我,九幽堡的女主人,九幽天魔是我的丈夫,你還不明白?哼!你裝得很像,表情逼真,像是忘了呢?你可記得在九幽魔域地獄嶺的往事?可記得那位半途相遇,穿水湖綠勁裝的美麗小姑娘?她就是本夫人的女兒,但她是已和堡主分居十年的妻子宇文長華所生。”


    春帆大叫道:“天哪!她果然是九幽天魔的人,難怪在後麵暗算我。”


    “呸!你是什麽東西,值得的丫頭暗算你?你昏了頭。九幽堡任何一個人,也足以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用得著堡主的千金暗算你,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韻丫頭在她父親麵前苦苦哀求,替你保命。她父親勉強答允了,但二堡主堅決反對縱虎歸山,便在半途親自下手截殺,一劍擊中你的腰脊將你打落奈河。要不是韻丫頭與乃叔翻臉,拚死擋住二堡主,你能不死?總算二堡主不願太傷侄女兒的心,同時也認為你必定有死無生,這才率人退走,韻丫頭方能從容將你救出奈河,專程送你到武昌平安船行,為了你,二堡主派人火燒楓林村,韻丫頭竟也趕去搶救,晚了一步,你卻被宇內三奇妖所救,畜牲!你人麵獸心,你不是人!”


    “天哪!你的話是真是假?”春帆狂叫。


    “哼!你已是將死的人,我用不著騙你。韻丫頭為人善良,救你一不是為私情,二不是為己利,全出於不忍心見你家破人亡,她不該得到這種悲慘的結局。你,喪盡了天良,不但在落馬坡重傷她的母親,更用她給你的湛盧寶劍,殺她母女在暖轎之中?你,你算是人?我恨不得立即剜出你的心肝來,看看是什麽顏色。”


    伏在不遠外的春虹,激動得幾乎發瘋,不消多想,他便知桂蘭英口中所說的韻丫頭是誰了。


    春帆更是心痛如割,狂叫道:“不!不!希望不是真的,不!不……”


    桂蘭英鳳目中殺氣騰騰,厲聲道:“你還敢故作不知道?韻丫頭因為你在落馬坡重傷了她的母親,二堡主忍無可忍,她父親也橫了心迫她自盡,恰好碰上她母親的師父巫山神姥出麵索人,一怒之下,殺了巫山神姥,要我將她母女解迴九幽堡處決示眾。要不是她母親被你傷的兩劍還未複原,要不是我怕韻丫頭逃走製了她的穴道,你怎能輕而易舉地將她母女毀在暖轎中。”


    春帆厲叫一聲,昏厥了。


    侍女不放鬆他,將他弄醒,春帆灑淚長號,凝然叫:“天哪?我……死不瞑目,我根本不知內情,我還以位那位姑娘在後麵暗算我呢,我……”


    桂蘭英冷笑一聲,冷厲地說:“不管你知情與否,事情我必須說出,大錯已成,後悔不及。為了你,本堡死傷了無數弟子,你的兄弟葛春虹,更是本堡必欲得之而甘心的兇悍人物,早晚他難逃一死,你已經知道詳情了,在九泉之下,你也會為了你自己鑄下的大錯,九泉難安,我要挑斷你手足的筋絡,帶迴九幽堡放在地獄暴屍嶺示眾。”


    春帆強忍心頭酸楚,哀傷地說:“在下並不怕死,多承夫人將內情見告,銘感於衷,生死難忘,夫人如果能將兩事相告,在下九泉心安了。”


    桂蘭英略一沉吟,點頭道:“你說吧,本夫人不一定會告訴你。”


    “謝謝夫人。其一,韻姑娘母女真死了嗎?”


    “不錯,你有朋友趕來,當然無一幸免。”


    “在下並無朋友,隻有一個同行的伴當。”


    “你那伴當已追來,但本夫人已將他打發走了。”


    春帆略一迴想伸劍入暖轎的光景,說:“在下並未毀了轎中的人,隻遞出一劍而已。其二,賤內蕭明瑾,目下近況如何?”


    桂蘭英冷冷一笑,惡意地說:“很好,你到了九幽堡也許可以看到她的。”


    “她……她投降了貴堡?”


    “哼!說對了一半?”


    “為何隻說對了一半?”


    “她投降本堡的原因,你想知道?”


    “尚望夫人見告。”


    “她為了救你,甘願投降本堡,以交換你的性命。”


    “真的?”


    “本夫人字字不假,為了她,堡主才答應韻丫頭放你一條生路。”


    春帆絕能地長歎一聲,閉上了虎目,淚珠滾滾而下,哀傷地說:“我錯怪她了,九泉難以瞑目。”


    桂蘭英拿起神光似電的湛廬劍,冷冷地說:“一切都太晚了,我要挑斷你的手腳。”


    驀地,震耳的語聲如雷:“且慢!”


    桂蘭英主婢聞聲知警,飛躍而起。


    三丈外,春虹高大英俊,雄壯如獅的身影,站立在桂蘭英主仆麵前,神色肅穆,躍然欲動。


    桂蘭英吃了一驚,訝然問:“你……你是誰?”


    春虹拍拍腰帶上的絕塵慧劍,徐徐走近說:“李夫人,你該認識這一把絕塵慧劍?”


    桂蘭英神情一懈,心中暗喜問:“你就是在貴溪鬼穀坪逃得性命的葛春虹?”


    春虹已迫近至丈二左右,點頭道:“不錯,貴堡的人無奈我何,包少堡主的梅花神弩,也要不了我的命。”


    “你來得好。”桂蘭英說,臉有喜色。


    “當然來得好。”


    “擒住令兄之後,你也剛好現身送死,當然好。”


    “李夫人,先不要高興,在下不想立即撕破臉麵動手動腳,承蒙夫人說了許多外人無從得知的秘密,在下感激不盡,所以特向夫人致謝,然後再談正事。”


    桂蘭英徐徐舉劍,冷笑道:“沒有正事可談,目下你唯一可做的事,便是俯首就擒,有事以後再說。”


    春虹嗬嗬笑,若無其事地說:“李夫人,你如果認為我葛春虹是紙糊的人,那就大錯了,鬼穀坪貴堡出動無數高手,葛某依然來去自如,目下你主婢二人竟妄想擒葛某,豈非笑話?如果你認為倚仗手中的湛廬劍便可嚇例在下,未免太可笑啦!”


    桂蘭英臉色一變,鳳目一轉,美麗的臉蛋上,突然綻起了笑容,劍尖徐徐下垂,媚笑道:“年輕人,血氣方剛,戒之在鬥,你似乎自命不凡哩!”


    她的笑容如花,她的語言溫柔,她的媚目煥發出奇異的光彩,凝注著,吸引春虹的眼神。


    地下的春帆,突然大叫道:“二弟,小心她的邪術!”


    春虹哈哈大笑,朗聲說:“大哥,我敢打賭,她的邪術毫無用處,目下她在向我施用迷魂魔眼哩!比色魔左丘光火候相差無幾,高不了多少。咦!來了,邪法來了,是什麽玩意?”


    桂蘭英被春虹一口便叫出她的伎倆,心中暗驚,手立即放在衣袋中,左手一指,低喝一聲,一朵刺目紅雲倏然飛出向春虹湧去,漸來漸近,也愈漲愈大,同時,天宇間似乎響起一聲殷雷,狂風大作。


    春虹信手拉開衣襟,露出項下所掛的辟邪佩,左手疾伸,一把將飛來的紅巾抄在手中,大笑道:“是障眼法,唔!紙中藏牛毛細針,虛中有實,果然厲害。”


    他左掌一伸,手中一堆碎紅紙屑連同兩根牛毛針,翩然落地。


    狂風倏息,響聲頓止。


    桂蘭英臉色大變,一聲冷叱,右掌倏張,一線紅光從她手中噴出,射向春虹的麵門,近身時卻成了一條熾熱的火柱烈焰飛騰,熱流蕩漾,其中隱隱出現三把火紅的刀影,隱射而來。


    春虹向左一閃,笑道:“吞刀吐火,下乘之技,李夫人少獻世好不好?”


    熱火流從他身側飛過,距身五尺便自行熄滅,三把小飛刀仍向前飛出,在三丈外方落入雪中。


    桂蘭英的身畔,突然湧起一陣黑霧。


    春虹心中一凜,他看出這種黑霧可能有鬼,不像是邪法,趕忙取出辟香散塗上口鼻,大喝道:“妖婦,黔驢技窮,你一無所有了,哪兒走?”


    喝聲中,他衝入層層黑霧中,早已看清了乃兄所躺的地方,他向那兒急射。


    “呔!”他人吼,絕塵慧劍出鞘,向奔近春帆身邊的桂蘭英揮出一劍,龍吟震耳,風雷驟發。


    光華如電,湛廬劍迴頭反擊,雙劍接觸,捷如流光電火,“錚”一聲暴響,劍聲似龍吟,餘音殷殷震耳。


    “哎!”桂蘭英驚叫,奇大的勁道由劍上傳到,將她震飄丈外,幾乎跌倒,湛廬劍毀不了絕塵慧劍,使她心中大駭,邪術無效,神劍不足恃,她心中已寒,頓萌逃意。


    春虹人化長虹,射向春虹所躺之處。


    可惜晚了一步,侍女已將劍指向春帆的胸口,向撲來搶救的春虹冷叱道:“站住!你難道要他早早送命?”


    春虹身不由己,站住了,虎目中似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地怒吼:“隻要家兄有點皮肉之傷,在下必定將你們二人裸身牽至江湖示眾,你信是不信?”


    侍女也冷笑一聲,陰陰地說:“隻要你敢再進一步,本姑娘將要你的大哥胸前出現一個劍孔,你信是不信?”


    兩人的話都沒有迴旋的餘地,僵住了。桂蘭英一看機不可失,立即向前急射,要脫身逃命。


    春虹一聲怒嘯,快逾電閃,卸尾射到大喝:“哪兒走?留下!”


    桂蘭英感到喝聲震耳,身後劍氣壓體,知道走不了啦!大旋身迴頭反撲,招出“迴頭望月”,身隨劍進迎上了。


    侍女抓起春帆,撒腿便跑,不再管桂蘭英的死活,她有她的打算。


    春虹已誌在必得,千萬拖不得,絕塵慧劍發如雷霆,青褐色的劍影突然刺入耀目的光華中。


    “錚錚!”暴響震耳,光華倏斂,震耳的吼聲在天宇中震蕩,令人聞之頭暈腦脹。


    “你該死!丟劍!”


    人影倏止,桂蘭英粉臉泛青,氣色灰暗,湛廬劍垂在身側,虎口中鮮血湧出,鳳目中泛出絕望的神色。


    春虹形如瘋虎,怒目圓睜,絕塵慧劍點在桂蘭英的胸口上。擒賊擒王,他製住了桂蘭英,做夢也未料到侍女竟會不顧主人的死活,挾了俘虜溜之大吉。一步錯,似乎全盤皆輸。


    桂蘭英的目光,落在快要消失在密林深處的侍女背影上泛上了恐怖的神色,也泛上了無邊的驟怒。她心中大恐,深怕春虹下毒手殺了她,然後去追侍女,豈不完了?急急地說:“且慢下手!讓我替你追迴令兄。”


    “你做夢,在下先擒下你!”春虹怒叫。


    “不成!如果你擒下我,丫頭怎會將人還你?必將挾人要脅,你進退不得,你可以跟著我,我願和你做一次公平的交易,一命換一命。”


    春虹已別無抉擇,收劍閃在一旁,說:“好一言為定,一命換一命。”


    桂蘭英展開輕功飛掠,向侍女消失的方向急射,這鬼女人究竟怕死,在性命交關的生死關頭,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


    春虹在三丈處銜尾急追,他試出鬼女人的輕功登不了大雅之堂,不怕她跑上天去,隻消慎防妖術暗器,足以夠了!


    迫到一座山腳下,追上了。春虹故意發出一聲震天長嘯,接著大吼道:“妖婦,走得了麽,留下!”


    女侍不知後來所發生的事,聽吼聲如在耳畔發出,知道春虹已經追到,跑不了啦!她有人質在手,膽大氣壯,無所忌憚地拔劍轉身。


    料錯了,追來的人相距還有二十來丈。並非在身後,首先,她看到女主人亡命飛逃,湛盧劍光華如電,後麵追的春虹跳躍如飛,窮追不舍,眼看要追上了。


    “錚!”兩人停下換了一劍,劍吟聲震耳。她看到女主人退了丈餘扭頭狂奔而來。


    她腳下略一遲疑,最後向山側密林急走,走沒到三五丈,女主人的喝聲傳到:“小霜,聯手!雙劍合璧。”


    她停下了,她處人下,聽慣了女主人的唿喚,心中雖不想停,腳下無意識地停下了,在她還未定下心是否再走的片刻,女主人桂蘭英已經快近身啦!她隻好持劍待敵,嬌叫道:“主母快走,小心身後。”


    春虹確已到了桂蘭英的身後,但仍保持丈餘空間,故意不向前撲上揮劍。


    桂蘭英飛躍而至,嬌喘籲籲地叫:“放下人,雙劍合璧……”


    叫聲中,已到了侍女小霜的所立之處不足三丈。


    小霜左手將春帆扛在肩上,揮劍迎上道:“主母,動手人放不得,葛春虹,站住……啊……。”


    桂蘭英到了,從侍女小霜的身邊掉過,信手一劍反揮,不但將侍女的右肋劃開,也將侍女的右手齊肘揮斷,侍女身軀一搖,桂蘭英切齒叫:“賤人,我未死呢!你都想出賣我了,該死的東西!”


    春虹以令人肉眼難辨的手法擲劍入靴,雙手齊出,“噗”一聲擊中侍女的下齶,左手一把接過將滑跌倒地的春帆,站住了。


    侍女仰麵飛跌,倒在地上呻吟,她肋下肚腸外流,右手齊肘而折,再挨了春虹一記大拳頭,三魂七魄早已飛離軀殼,隻剩下一口冤氣而已。


    春虹看了侍女一眼,向桂蘭英走去,桂蘭英臉色青灰,氣喘如牛,駭然地問:“怎麽?你不肯放過我?”


    春虹在丈外止步,朗聲道:“不!是向你道謝!”


    “免了,本夫人告別了。”


    “且慢!”


    “有何見教?”


    “那湛盧劍乃是家兄之物,請留下。”


    “不!那是我女兒的寶劍。”


    “夫人如果不將劍擲還,休怪葛某食言!”


    桂蘭英一咬牙,將劍丟在腳下,冷冷地說:“總有一天,你將屍橫九幽堡地獄嶺。”


    春虹哈哈狂笑,說:“家兄已知九幽堡的所在,正要舊地重遊,如果在下所料的不差,屍橫地獄嶺的人不是區區在下,而是尊夫九幽天魔。好吧!指出埋骨處所,在下好前去地獄嶺領死。”


    桂蘭英鬼迷了心,被憤怒激亂了靈智,同時,她對九幽魔域的雄厚實力充滿了信心,毫不思索地問:“年青人,你真敢前往送死?”


    “死的將是貴堡的人,你亦在劫。”春虹傲然地答,心中狂喜,但未現於麵色問。


    桂蘭英一咬牙,說:“你可從大江直上,至涪州上岸,到達武隆縣之後,不論何時,隻消你放出至地獄嶺送死的消息,便會有引你前往送死。”


    春虹冷冷一笑,說:“在下記住了,謝謝李夫人指點迷津。”說完,轉身大踏步走了。


    桂蘭英無力地倚在身後的巨樹上,她感到全身發軟,開始發覺自己的錯誤,她怎能一時激憤,將九幽魔域的所在地告訴了一個死對頭,糟了!


    經過冷靜的思索,她定下心神,幸而未將地獄嶺的確實所在告訴春虹,還來得及挽救,武隆縣地處萬山叢中,四麵八方千峰萬巒,往何處去尋九幽魔域?何況魔域根本不在武隆,隻消禁止武隆的弟子領人入山,或者讓堡中高手在武隆截擊,何所懼哉?


    她看了地下還未斷氣的侍女一眼,冷然自說道:“留她不得,錯不在我,她該死!”


    說完,走近侍女一飛起一腳,踢中侍女的右太陽穴,若無其事似地走了。


    由於桂蘭英的一時激憤,斷送了九幽天魔半輩子的心血,挽救了無數生靈,不但九幽堡煙消火滅,白蓮教的舉事陰謀也功敗垂成。當然,並不完全是她的錯,至少她是引起九幽堡覆滅的第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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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虹找一處隱身所,替乃兄接上了手足關節。這種錯骨術如在功力不夠,修為不深的人來說,至少得在床上蹲上十天半月,但春帆受得了,吞下一些藥物,春虹加以小心推拿,半個時辰後便恢複了精力。


    兄弟倆相見恍如隔世,相擁痛哭細訴別後經過,最後,春虹堅持到山穀中看看韻姑娘母女的生死再言其他。


    山穀中一切如舊,由於沒有行人來往,這條官道即使是太平盛世,也極少商旅行走,誰願舍了武勝關大道而走這條遠路。平靖關之所以平靜,原因在此。


    四乘暖轎三正一到,靜靜地放在雪地中,屍體零落,鮮血皆已凝結,屍體中,沒有韻姑娘母女,倒破的暖轎中,血跡斑斑。


    女的屍體共有十三具,春虹不認識宇文長華,但對宇文書韻姑娘並不陌生,但女屍中確是沒有韻姑娘在內。


    春虹記起在離此之前,能動手的還有七個男女,倒了的暖轎旁,也有兩個女人在掙紮,其中一個可能是韻姑娘,因為他在一看之下,感到十分眼熟。


    “可能她母女已被妖婦的手下帶走了。”春虹說,並將先前的事一一說出,最後說:“她可能未死,但如被帶往九幽堡,後果可怕,生比死更艱難。”


    兩人一兩找一麵商量,春虹認為判斷正確,韻姑娘定是被桂蘭英的手下帶走了。豈知話聲剛落,眼前出現了頭臉裹了傷巾的星宿的屍體,他俯身用手拉掉傷巾,吃了一驚,說:“糟!有人來過。”


    “你怎知道有人來過?”春帆問。


    “瞧,這家夥臉上的傷,是我留下的,他就是未死的七男女的首領,目下他屍橫在地,左近也有六具男女屍體,定是後來的人所下的殺手。”


    “會不會被後來的人將她母女倆帶走了?”春帆問。


    “大有可能,我想,如果所料不差,來人八成是俠義門人,九幽天魔的死對頭。韻姑娘母女如果落在他們手中,同樣危險哩!”


    春帆跺腳道:“咱們快走,到祥雲堡。目下天下英雄皆投奔祥雲堡聚會,如果是途經這兒的同道所為,也許還來得及趕上。二弟,我已是活不了多久的人,死亡指日可期,塵世已無留戀,但我不能負罪而死,含恨九泉,假使我死了,千萬別忘了我的囑托,其一是找到韻姑娘母女,替我盡力酬恩。其二是救出你嫂嫂,務必救她脫離魔掌。”


    “大哥,你……”春虹顫聲叫道。


    春帆淒然一笑,打斷他的話,往下說:“當然啦!希望你我為了慰三弟在泉下之靈,務必走一趟九幽堡,我所說的兩件事,都是萬一我在去了九幽堡前的時日裏發生了意外,重任便落在你的肩上,必須由你完成我的心願。走吧!到祥雲堡,先打聽韻姑娘母女的消息,然後我們雙劍合璧闖一闖武隆的虎穴龍潭。”


    春虹搖搖頭,說:“大哥,我不能走,你先走一步了。”


    “為什麽?”


    “我必須在這兒等師父。”


    “我想不必了,我和窮酸司徒叔約定了,如果中途分散,便在祥雲堡見麵。老神仙如果和司徒叔在一塊兒,追不到人,也會到祥雲堡會合的,你已修成絕學,功候隻差四天功夫,他老人家既用不著再替你護法,對你自必放心,他不會再轉迴找你的。”


    春虹略一沉吟,便在路旁用劍刻了暗記,然後兄弟倆立即啟程,向信陽州飛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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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柏山,是淮河的源頭,那是無數山峰所形成的山區,綿延數百裏,地跨湖廣河南兩省。西麵,到湖廣的襄陽府棗陽縣。東,到達武勝關。南,屬湖廣隨州。北麵,便是河南省的桐柏縣。


    桐柏縣的縣名可以遠溯至漢唐,但改來改去仍然複舊。本朝初,這座古老的小縣沒落了,沒落得不足千戶,不夠格稱為縣,改為巡檢司,屬唐縣管轄。直至本朝中葉成化十二年十二月,方再升為縣,可知個小城鎮的興衰變遷是每況愈下,市況絕不會太繁華,永遠無法恢複漢唐時代的“華州”“淮州”、“純州”等等光輝風貌了。


    論山峰,誰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深山中虎狼成群,走上百裏不見人煙,遠古森林迤邐數百裏,沒有人敢於深入。


    每一處山區,必有一座主峰被舉出作為該山區的代表,桐柏山自不例外。很久很久以前,桐柏山主峰是西南的一座奇峰。後來,南麵另一座奇峰又取而代之。目前,縣東稍南縣城約二十裏地,原來土名兒叫桐山的高峰,成了桐柏山的代表,誰改稱的?不知道。反正有人叫桐柏山,就算是桐柏山吧!用不著追究。


    由桐柏山主峰往西南行,穿越八座山穀,共攀十三座奇峰,涉渡七條河,便到了土名兒叫起風台的土山。


    起鳳台是一座小有起伏的土嶺脊,在這一帶來說,這地方略平坦些,所以稱為台。台地連綿,約有十餘裏方圓,生長著數不清的參天古木,也繁殖了無數果木奇花,夏秋之交,起鳳台經常會升起一朵朵彩雲,升上天宇然後飄向各地,這就是“起鳳”兩字的由來。


    祥雲堡,就在起鳳台的中間。有一條小徑通向縣城,全程八十裏,這兒附近,全是建縣以後,前來開拓山區的英雄們的產業區,百餘年來,這一帶已不是洪荒世界了,山穀中出現了田地,雞犬代替了虎狼。


    祥雲堡主的祖父,是開拓山區的先驅者之一,為了防備野獸和入山亡命的土匪強人,不建堡寨不足以全身保命。子弟們如果不身強力壯舞刀弄劍也絕不可能在山區中建基立業,祥雲堡能有今天的成就,這得感謝山區的艱苦環境所給與的幫助,將子弟們鍛煉得個個堅強,無一廢物。


    在湖廣河南的官民紳士中,提起祥雲堡,無人不翹起大拇指。在天下武林朋友的心目中,祥雲堡更被認為眾望所歸的武林世家,堡主許晉暗中被人稱為小孟嚐,便可了解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了。


    就在春帆兄弟至平靖官道的前一天,上午,魅影陰魔率領著竹林居士和白如霜姑娘,秘密到達祥雲堡,下午,許夫人紅綃電劍母女也狼狽地歸來。


    祥雲堡立刻緊張起來了,如霜姑娘所透露的消息,像一聲春雷,震得許堡主與先期到達的天下群雄大驚失色。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許堡主怎敢大意?立刻著手重新布置,準備麵對麵應付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山區中危機四伏,處處兇險。


    癡心的靜雯小姑娘,由於不知春虹的生死下落,心中萬分懷念。雖則乃母告訴她,蒙麵人可以保證春虹的安全,但姑娘的心並未放下,未得到春虹脫險的消息前,她的心似是懸在半空中。


    見到了如霜,母女倆的心情完全不同。


    毫無心機的許姑娘,親熱地將春虹的消息告訴了如霜,說起上次兩人替春虹建墓的事,仍覺好笑。


    春虹未死的消息,把心灰意冷毫無生氣的如霜,像從十八層地獄裏,將她拉到陽光下重見天日。起初是大喜欲狂,其次是心向下沉,想起乃母火化楓林村的事,她感到心痛如割,痛苦的心情,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渴望重見春虹,更怕見春虹,心情痛苦極了。


    算起來,如霜的生父臥龍客宗奇,與紅綃電劍有遠親之誼,如霜雖母姓白,但血緣是改不了的,兩人也算得上一竿子打得到底的親戚。但紅綃電劍對如霜,似乎冷冰冰地。在虎哮崗,春虹拷問金甲神白金堂,問花魔手下是否有一個女扮男裝的白如霜。她在旁代為迴答,揭開了如霜身分之謎,春虹最後瘋了似的奔馳,連金甲神也不要了。以後在貴溪她救了春虹,她沒有機會詢問春虹其中緣故。但她對人生的經驗十分豐富,隻消略加猜測,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料想春虹與如霜之間必定是有情愛上的糾紛。可是,愛女分明對春虹一往情深,愛得甚癡,她怎能不知?同時,她對春虹萬分滿意,心中早已默認了這位未來的女婿,言行間赫然以未來的丈母娘自居了。目下插入一個白如霜姑娘,她自然心裏不自在,為愛女擔上了心,認為如霜將是愛女的可怕勁敵,在言語間,她不知不覺中對如霜飽含敵意,態度當然不會好。幸而她總算是長輩,理智克製了自己的感情,還不至於將心中的不滿形於表麵,隻是冷淡而已。


    祥雲堡本身,既不像九幽魔域那般神秘,也不像神水堡那般可怕,更不像東海奇域般神奇,而是一座平常堡寨,四周是三丈高的堡牆,設有東南西北四座堡門樓,外麵築了三丈寬兩丈深的護堡寨,如此而已。堡中共有六戶,全是許家的子弟,但卻有十餘名許堡主收容的江湖窮朋友,一家子和這些朋友們,耕種堡左右長有十裏的肥沃上千畝田地。之外,在桐柏城有三家山貨棧,由族中幹練子弟經營,不但田地收成好,山貨棧也生意興隆,財源茂盛。祥雲堡的財富,算是鄰近兩府四州二十二縣首屈一指的大富豪。


    許家的本族宗祠在南陽府,也是南陽府第一大望族,和一流的豪紳,名人輩出,十分興旺。少林派目下的掌門大師覺宗,是許堡主的堂兄,是南陽本族的人,祥雲堡兄弟並不多,許堡主隻有親兄弟倆。乃弟許爵,在堡主中隻問莊稼,不問外事,平時對人和氣,喜歡下棋弄弄簫,整日裏臉帶笑容,下田時四十斤的開山大鋤在他手中輕如無物。


    二十餘棟樓房中,既無機關設置,更無奇門埋伏,其中十二棟作為客室,接待江湖朋友和送山貨的山民夥計,可以說,祥雲堡是一座不設防的堡。凡是敢到祥雲堡找麻煩的人當然不是無名之輩,堡中的子弟,也不是等閑人物,接待所來人大多不需勞動堡主,如果輪到堡主夫婦接待,定是一件震動武林的大事。


    由於許堡主為人慷慨,同時更一不求名二不爭利,與江湖朋友極少利害衝突,因此到祥雲堡鬧事的人,少之又少,堡中一向相平安無事,堡主無形中漸漸成為武林中眾望所歸的精神領袖,四十來歲年紀,名震江湖。


    樹大招風,狂風暴雨終於光臨祥雲堡。


    許堡主為人隨和,對江湖上的事不得不關心,一些俠義英雄朋友紛紛逃向祥雲堡棲身,他怎能袖手?明裏他不問外事,暗中傳出了俠義柬,召集好友聚會祥雲堡,商量鋤誅九幽天魔的大計。這就是近年來祥雲堡為何毫無舉動的原因,一切都在暗中進行。


    在風雨欲來的前夕,許堡主跑了一道川陝湖廣,乃妻紅綃電劍則走向東南,暗中安排各地俠義朋友,待機而動以便打擊九幽天魔的陰謀。


    萬沒料到九幽天魔精明強悍,暗中派人打入祥雲堡臥底,先期發動,不光起兵卻先向江湖人開刀給許堡主來一記雷霆一擊,許堡主湊手不及,棋差一著,本月初一這天,湖廣、四川,河南,浙江等地,大劫臨頭,江湖精英損失驚人,紅綃電劍東南之行,也幾乎賠上了性命,要不是睡道人及時下山雲遊,與幾位老友以蒙麵人身分分頭通知有關的人速躲避,江湖精英死傷更慘,九幽天魔的打江山大計,可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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