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白沉吟道:“但崔振義可是白道俠士,他不會詭言害某家!”


    “每個人都有缺點,也許崔振義的缺點便是護短!”沈七郎忽然彈指發出一縷指風,指風擊射在刀上,刀身倒撞入懷,發出“啪”地一聲響。


    東門白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連退兩步,心中忖道:“他是在警告我了……剛才那一指,若是對準我胸膛,焉還有命在?況且他說的也有道理……”


    抬頭一望,隻見沈七郎雙目炯炯正望著自己,心頭一凜,道:“沈大俠說得有理,冤有頭債有主,兇手既然是江河黃,應該找他而不該為難其妻兒!”他說罷便遠遠退了出去。


    崔振義驚怒攻心,道:“東門兄你這樣做,有失義氣!”


    東門白歎息道:“小弟不明白真相便跟崔兄來此,實在有失分寸,崔兄,今日恕小弟無法相助了!”他索性走了。


    崔振義長鞭一抖,直抽沈七郎,沈七郎夷然不懼。“如今沈某可以放手跟閣下一戰了!”崔振義見識過他的武功,知道非智取不能勝,由此鞭梢指向小怡。沈七郎勃然大怒,手臂一掄,掌緣砍在鞭梢上!


    崔振義心頭暗喜,手腕一沉,鞭子反纏沈七郎手腕。


    不料沈七郎動作極快,未讓鞭梢迴卷,他已收掌標前。長兵器最怕敵人近身搏鬥,因此他進,崔振義便退。但沈七郎是前進,他是後退,速度自然不如對方,兩三個起落已被他迫進三尺餘!


    “嗤”地一聲響,一縷指風射出,崔振義連忙向右閃避,沈七郎去勢更快,一指過後又一指。崔振義忙著閃避,已被沈七郎迫至近身。


    崔振義心想,你隻有一隻手而已,老子還怕你不成?當下左掌挾風推出,直擊小怡背後,右手一抖,長鞭迴抽沈七郎後背!電光石火之間,突見沈七郎振臂將小怡向上拋起,他左掌一抬,手指連彈,身子微偏,右手一抄,抓住鞭梢!指風穿過掌風,如利箭破空,射在其掌心上,崔振義左臂一抖,隨即垂下去。眼睜睜地看著小怡從高處下降,投入沈七郎懷中,左臂卻無法抬起。


    小怡格格地笑著,“舅舅,這很好玩,再來一次好不好!”這小女孩膽子比大男人還大!沈七郎右臂使力拉扯,崔振義腰腿下沉,運功抵擋,也不知那條長鞭是什麽東西做的,在兩大高手內力催迫下,竟然絲毫不損。


    崔振義忽然覺得鞭上傳來一股暗勁,由於他正用力拉扯,那股暗勁隨其拉力撞進體內,他再也拿不住樁,蹬蹬蹬地退了三步,隻覺內腑已受傷!有一點他不明白的是,沈七郎在拉長鞭,怎還有一道暗勁沿鞭傳來,而長鞭仍然拉得筆直?他雖然不明其理,卻是識貨之人,知道沈七郎之武功確勝自己不止一籌!


    沈七郎喝道:“住手!”聲如霹靂,雙方不期然都停下手來。“崔鞭神,今日到此為止吧!”


    崔振義心知再鬥下去,自己將敗得更加難看,隻好裝作光棍地道:“瞧在沈七郎的臉上,今日到此為止,但殺子之仇,崔家絕對不會放棄,咱們走吧!”刹那之間,那幾個人走得幹幹淨淨,沈七郎迴頭望過去,卻不見了楊柳青。剛想開腔詢問,已見楊柳青一手抱著一個孩子,自土坑裏躍了上來,垂淚地叫道:“文兒、武兒,你們應應娘……”


    沈七郎連忙跑過去,問道:“孩子傷在那裏?”


    楊柳青淚流滿臉地道:“不知道……他倆若死了,我、我也活不成了……”


    沈七郎連忙放下小怡,接過那兩個孩子來,伸手一摸,道:“心脈未斷,還有救,你們替我護法!”他盤膝坐下,把孩子放在地上,然後稍微搓熱雙掌,再將雙掌放在兩個孩子的胸膛上。


    過了一陣,便見他頭頂上白煙嫋嫋,後衣經已濕了。楊柳青緊張得雙眼直盯著兩個兒子,包畢空抱著小怡,站在沈七郎身後。


    “包伯伯,舅舅每天晚上也是這樣替我治病的,很舒服的。”小怡天真地叫道:“姨姨,你不用哭,小弟弟會很舒服的!”


    楊柳青破涕為笑,道:“你真乖,你叫什麽名字?你剛才叫他什麽?”


    “我叫小怡,他是我舅舅!”


    “你姓什麽?”


    “我姓什麽?我不知道……我沒有姓,你問舅舅。”


    “你娘呢?”


    “娘去治病了,很久很久了,還沒迴家,舅舅帶我出來找她。”過了頓飯工夫,才見沈七郎收掌站了起來,長長歎了一口氣,道:“性命保住了,不過還得再輸幾次內功……”他臉上現出憂色來。


    楊柳青緊張地道:“七郎,你要實話實說,隻要能救得了他倆,付出多大代價,我都願意!”


    沈七郎心中暗歎一聲,道:“他倆還須再輸七次內功,而輸內功……在場之人,隻有我一個能勝任,因為心脈太弱,功力不足不純,稍有差池,都可能……”


    楊柳青又垂下淚來,忽然盈盈欲跪下去,沈七郎伸手欲扶,忽又躍開,道:“使不得,使不得,起來說話……”


    “既然隻有你才能救孩子,我隻好求你啦!”


    “不是我不願意救他倆……隻是我自己外甥女也需要我救治,少一天都不行,我一人對三個孩子輸內功,隻怕力有未逮,一個閃失,若震斷了孩子之心脈,可就迴天乏術了!”


    楊柳青叫了起來:“那該怎樣辦?”


    沈七郎道:“如今唯一之辦法便是立即趕去寧波“藍鯨幫”那裏,找‘閻王敵’蒲青衣大夫救治!但孩子在馬車陷進土坑時,摔得太重了,太過顛簸,對病情也有影響……”


    他話未說畢,楊柳青已叫了起來:“江峰,你還跑得動嗎?立即去買上好的馬匹,外加兩輛四套馬車,要快!”


    江峰應了一聲,帶著三個手下急馳而去。沈七郎指揮江家家將在山崗上放哨。看看人比較少,他才跟她拉起家常來。


    “你要迴娘家?江……江兄弟為何沒有陪你來?”


    “家父六十壽辰將屆,我先帶孩子迴娘家,他隨後來,會趕在他老人家壽辰前抵達……嗯,老人家還常提起你哩……六十壽宴你也來吧!”


    沈七郎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去……什麽時候?”


    “家父是八月十六日生日,剛好在中秋節翌日,生了孩子之後,我也還未見過他老人家。”


    “你……你生活可好?”


    “好,吃好穿好,一大群奴仆,一大堆金銀珠寶,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他對你好嗎?”沈七郎不由得壓低了聲音。


    楊柳青也輕聲迴道:“他安份守己,連如夫人也沒討一個,很不錯了!”


    江家財大勢雄,像江河黃這種年少多金,有財有勢的人,討三妻四妾是平常事,他隻守住一個妻子,當然不錯,但這並不包含夫妻之間的感情,不過沈七郎又不好問。


    半晌他才幽幽地道:“希望我當年的決定沒有錯!”


    楊柳青嬌軀一抖,低聲道:“多謝你,你沒有錯,錯的隻是……老天爺……不該讓我同時認識你們兩個……不過……我一直很內疚,希望你……也幸福!”沈七郎長長一歎,楊柳青忽又問道:“不知嫂夫人是那個名門淑媛?”


    “嫂夫人?哈哈,我眼角高,還未找到合適的!”


    “有機會我介紹一個給你……”


    “多謝,我暫時沒有這份心情!隱居七年其實很好,無憂無慮,與綠水青山為伴,胸襟也開闊不少。”


    不知為什麽楊柳青卻覺得沈七郎這句話充滿了哀傷和蒼涼,她辜負了他,她不由得暗暗為他祈禱。


    兩人沉默了一陣,楊柳青問道:“小怡是湘妹的女兒?湘妹呢?她幾時嫁的?嫁給誰?”


    “是我害了她……她已死了,是被狠心的人殺死的,下手的人要斬草除根,在小怡後背打了一掌,幸好你送給我的那件峨嵋至寶‘天蠶衣’,我在她出生時送了給她,否則她這條小命早已沒了!”沈七郎忽然歎了一口氣,道:“說起來,應該感謝你。”


    “我兩個兒子的命也是你救的,我們一家都要感激你,日後如果用得著,江家莊一定做你後盾!”楊柳青故意將話音拉高,讓家將們聽見。


    “想不到崔振義不但不講理,還在路上設了陷阱,現在的人是越來越不顧道義了!”沈七郎忽然笑了起來,道:“看來我不但老了,而且已不能適應江湖生涯了!”


    “你怎會老?男人三十才剛開始,七郎,我覺得你武功進展極大,真是可喜可賀。”


    “是的,一事無成,唯一有寸進的就是武功,孩子應該快醒了,你去看看他們,不要讓他倆受涼,我耗了不少精力,也得調息一下。”


    楊柳青走後,沈七郎乃盤膝閉目,他那裏可以靜心安神,進入忘我境界?


    七年來,日日夜夜想念著她,每天晚上他在心裏都跟她說了不少話,但一旦見麵,居然有千言萬語,不知由何說起。其實也不奇怪,她已是江家婦,自己還能對她說些什麽話?他忽然又覺得一切跟自己七年來之想象,大不一樣,是她不比以前漂亮?是她不如以前溫柔?都不是,到底是什麽原因?聽她之語氣,江河黃對她並不是太好,她在江家隻是生活無憂,他不如以前愛她了?這家夥太對不起她了。


    這次見麵真夠出乎意料,想不到剛重出江湖,便見到她,但見到她又能如何?以後不再思念她?想到此,腦海中立即浮上楊柳青那張漂亮的臉龐和成熟之風韻。


    唉,真是相見當如不見。忽然一陣如雷之馬蹄聲,鋪天蓋地而來,打斷了他的思想。江家莊錢多,連下人也十分大手筆,江峰居然買了三十多匹好馬來,還有兩輛四套馬車。楊柳青和兩個兒子坐一輛馬車,沈七郎則與小怡乘另一輛,其他江家家將則騎馬全速前進,多出來之馬匹作後備,以便半路更換保持速度。


    天色已黑,由於有幹糧,眾人就在車上及馬背上吃晚飯,半夜,小怡冷得身子發顫,沈七郎連忙將內功輸入其體內。


    今日既有惡鬥,已連續輸了兩次內功,他有點疲憊,乃抱著小怡昏睡,不過他隻睡了兩個時辰便醒了,他再也睡不著,索性拉開車簾,道:“老包,你進來歇一會兒,待我來駕車。”包畢空也不客氣,鑽進車裏,沈七郎駕著馬車跟隨在楊柳青的馬車後,忽然他發現楊柳青掀起車篷後麵的布簾,正在偷偷看著自己,他有點心慌,連忙把頭低下去。


    楊柳青發現沈七郎知道自己在偷窺,亦忙放下車簾,再不敢掀起,一直至天亮,馬隊在一座小鎮歇腳,吃過早餐,找了一家客棧,由沈七郎替兩個江家兒子輸內功,護住心脈。


    半個時辰過後,楊柳青把孩子抱出去,沈七郎疲極而小睡了一個時辰,然後再上路。


    這次由包畢空駕車,沈七郎在車廂內運功調息,一直運行了十四個大周天,才下車吃午飯,這一來他精神才恢複八九。


    江河黃的兒子尚未醒來,隻灌了點米湯,但心脈??比前強多了,楊柳青稍為寬心,亦擔心沈七郎之體力是否能支撐,忍不住問道:“七郎,你可否支持到寧波?”


    沈七郎含笑道:“不用擔心,明天便到寧波了,隻要沿途沒有遇到強敵,絕對沒有問題。”楊柳青連忙吩咐江峰,要眾家將們加緊療傷,進去購買了一些飛刀、飛鏢及弓箭,以防萬一,眾人不敢就擱太久,略作休息,便再度上路。


    晚上路上幾沒其他人,因此可以放心急馳,照此行程計算,明日午後,便可抵達藍鯨幫總舵,晚飯後,先由沈七郎駕車,讓包畢空先歇息,子時才接班。沈七郎先運功略作調息,再輸真氣予小怡。


    次日早上,天蒙蒙亮便到了一座小集,眾人依照昨日之行程前行,租了一間客房給沈七郎為楊柳青兒子療傷。正在緊要關頭,江嶺發現有敵潛進,連忙發嘯示警。


    包畢空把小怡交給楊柳青,又叫了兩個受傷的江家家將守在他倆身邊,自己則站在房門外戒備。


    江家家將十分緊張,萬一沈七郎輸功受影響者,則後果不堪設想,因此一副如臨大敵的態勢。


    未幾果然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裏麵的人聽著,咱們是太湖水陸七寨的英雄,咱們來此不是打家劫舍,隻為找一個偷了傅老爺子玉像的盜賊,此人便是包畢空,速將他交出來,一切自當平安大吉,否則……”


    另一個年輕的聲音接道:“若讓咱們殺進去,刀槍無眼,傷了無辜,隻能說一聲對不起。”


    掌櫃嚇得手腳亂顫,跑了進來問道:“那位客官叫做包畢空大爺的,請他光棍一點,免得連累別人。”


    包畢空道:“不用害伯,我便是,我去見他們!”


    楊柳青忙自房內出來,道:“江峰,你帶三個兄弟陪包爺出去一下,一定要拖延至沈大俠出房為止。”


    江峰應了一聲,低聲對包畢空道:“咱們還是不要出去,先在屋頂跟他們喊語,盡量拖延時間。”


    包畢空拍拍他的肩膊,道:“放心,絕對不會連累你們少莊主!”他首先自院子躍上屋頂,高聲叫道:“我便是包畢空,你們誰是首領?請出說話。”


    隻見對麵屋後走出幾個人來,為首那個年已花甲,鬢發俱白,但精神奕奕,手中提著一柄九環金刀,道:“老夫金刀寨寨主周不孤,忝為此行之首,請閣下跟咱們走一趟太湖,萬事皆休。”


    包畢空道:“包某從來不曾走過太湖,你們說我取了傅老爺子之玉像,消息從何而來?”


    “此隻是你片麵之詞耳,誰不知你妙手空空絕技冠絕江湖?傅老爺子家防守嚴密,壽宴當日群雄畢集,除了閣下之外,尚有何人有此本領?”


    包畢空哈哈大笑,道:“依周寨主之言,江湖上凡有人為金刀所傷,全可算在風寨主頭上了?所謂捉賊拿贓,捉奸在床,汝等毫無證據,便率眾來抓人,不怕弱了傅老爺子的名頭及清譽?”


    一個不到三十歲的漢子道:“咱們當然有根據才會勞師動眾來找你。”


    “根據何在?”包畢空道:“請報上名來,以便稱唿!”


    “在下白浪寨寨主白永年。”那人一身白衣,狀頗瀟灑。“聽說你上月帶了二口箱子,傅家家將要檢查,你不讓他們檢查,若非心虛,又何須害怕?”


    “包某沒有害怕,亦無心虛,傅家的人沒有說出原因,包某為什麽要讓他們檢查?傅老爺子雖然德高望重,但又不是官府中人,憑什麽搜查百姓財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龍在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門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門丁並收藏龍在天最新章節